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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泽安欲言又止,思忖片刻似乎在组织措辞,最终却还是看着尚芸道:“要不…你跟她说吧。”

尚芸没有犹豫:“我说就我说。”

扭过头来,尚芸看定白露道:“白露,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情要你出面去办。如果办好了,杨光就不用坐牢。”

白露忙不迭地用力点头:“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了的,尚阿姨您只管吩咐。”

“杨光他爸刚刚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说杨光这个案子可轻可重。虽然撞死了一个人,但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伤者暂时看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律师说像这种死亡一人或者重伤三人以上的交通肇事罪,一般是处三年至七年的有期徒刑,也可能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而有期徒刑三年以下是可以判缓刑的,就不用被关了。主动认罪加上积极赔偿,再上上下下打点打点走动走动,杨光放出来的机会就很大。可是老杨他托的关系求的门路都不对路,到处活动还是效果甚微。白露,你们公司那个章顾问不是很有背景来头吗?这件事如果你去求他,杨光一定有救。”

尚芸的话,让白露整个人从头到脚僵住了。她没有想到,原来他们急忙召她前来是为着这个缘故。关键时刻,他们也想到了章铭远,希望通过她这个“暧昧情人”来拯救自己的儿子。

见白露僵立着不说话,尚芸忍不住逼问一句:“怎么,你不愿意?让你去求章铭远又没有为难你,你和他不是关系很要好嘛。”

“要好”两个字上她加了重音。白露听得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辩解一句:“尚阿姨,我和章顾问的关系真不是您想像的那样…”

尚芸听而未闻地打断她:“我现在不管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儿子不能坐牢。白露,现在也不是需要你扮贞节烈女的时候,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救杨光?你是不是要看着他坐牢?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不忍心看他落到这个地步,你就马上去求章铭远。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杨光救出来。”

从杨光家里走出来时,白露的脚步沉重得如灌了铅,拖都拖不动。

刚才尚芸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把尖锐冷厉的声音仿佛还刀锋般刮在耳中:“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不忍心看他落到这个地步,你就马上去求章铭远。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杨光救出来。”

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杨光救出来——这就是尚芸又特意打电话把她找回去的目的,是她安排给她的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天又黄昏,紫蓝天空分明蕴着一场雨,却迟迟不肯落下。远处隐隐有雷,沉闷的一声,又一声。倏地一阵疾风掠过,带着沙与尘,路上行人纷纷闭目掩口以避开沙尘的侵袭。唯白露不闭不掩不避,任凭尘沙迷了她的眼,刺痛的双目中泪水一行又一行无声滑落。

潮湿的眼睛好不容易干了,白露的决心也在泪水中渐渐坚定。杨光是被冤枉的,她不能让他就这样含冤入狱。拿出手机,她找到章铭远的号码毅然决然地打过去。虽然之前她已经把他的电话号码从电话簿中删除了,但在已接来电中还是可以查到。电话响了又响却无人接听,也不知是手机没带,还是他看到来电显示是她的名字而故意不接。她不屈不挠地一直打,终于打通了。

章铭远的声音很不客气:“你一直打一直打烦不烦啊?干吗还打电话找我?我好像记得某人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这种卑鄙的家伙了。”

白露的确曾掷地有声地说过这句话,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也实在不想来找他。可是现在,她迫于无奈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他:“章顾问,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章铭远哼了一声,声音冷漠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必了,我受不起。白露,你就不用演戏了,你为什么会打电话找我,原因我已经心知肚明。实话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管你男朋友的闲事,他坐牢也好、杀头也好都不关我的事,我干吗要管?你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章铭远的态度比白露预想中的还要糟糕,根本都不给她开口恳求的机会。她硬着头皮继续打,却被机械女声告知用户已关机。电话无法联系上他,无计可施之下,她只有去他家找他了。

找到章铭远住的那个高级住宅区,在小区门口白露就被保安拦住了,他们需要先联系业主征得同意后才会放访客进去。可是当值的保安按她报的楼层房号用内线电话联系时,却无人应答。

“小姐,看来章先生并不在家,你没有事先和他联系好吗?”

白露茫然地摇摇头,如果这里都找不到章铭远,那她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他了。试着再拨打他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她呆呆地站了半天,直到好心的保安提醒她:“小姐,要不你先回去吧。哪天约好了再来找章先生。”

“请问,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呀?”白露不想走,除了这里,她没其他地方找章铭远了,想干脆守株待兔,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小姐,小区门口闲杂人等不准无故逗留,而且我觉得你没有在这等的必要。章先生并不是每天都会回来的,有时候他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家。”

保安的话提醒了白露,章铭远经常不在北京,天南地北到处飞,她死守在这个地方没有用。想了想,她急匆匆跑去了天都国际。或许问一问王海腾会知道章铭远在哪。

白露到天都国际后,得知王海腾不在公司,而霍玫一见了她就表情有些凝重地问:“白露,你是不是得罪章顾问了?”

她心里一突:“霍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我把你托我转交的那袋东西送去章顾问家交给他,他拆开来一看,一句话都没说,就冷着一张脸扔到墙角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霍玫的疑问,白露一时无心解释,只简单地回答:“霍小姐,我…我是得罪了章顾问,我现在想找他道歉,可是他不肯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你能帮我想想办法找到他吗?”

“我试试吧。”

打了好几通电话后,霍玫终于给了白露一个确切答复:“章顾问现在在希尔顿酒店,和几个朋友正一起打牌呢。”

第四章4

4、

白露来到希尔顿酒店门口时,天已经墨染般的全部黑透了。夜色中的希尔顿酒店亮起的无数璀璨灯光,比天上星辰更好。

五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五年后,她再一次来到这里。仰望着眼前这一栋漂亮气派的建筑物时,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与沉重。

雨意越来越明显,雨前的风越来越急,一阵又一阵从她身畔呼啸而过,一头长发在风中乱成千丝万缕的纠结。但——比不上她的心乱。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她努力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尽量沉着地走进酒店大门。

乘电梯上了楼,在霍玫告知的房间号码前,白露立定脚步。犹豫片刻后,举手轻轻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笑吟吟的漂亮女孩,声音娇嗲:“你找谁呀?”

“我找章铭远。”

女孩没有细问:“进来吧。”

白露跟在她身后走进去。这是一个贵宾套间,宽敞的客厅里七八个年轻时髦的男男女女,正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玩牌。她一眼扫过去看到两张熟面孔,除了章铭远,欧宇驰也在其中。

章铭远正皱眉看着手里一把牌:“不是吧,我的手气怎么这么臭?抓的牌一把更比一把烂。”

漂亮女孩过去在他肩膀上爱娇地拍了一下:“章公子,有美女找你,看能不能帮你转转运。”

“谁找我?”

章铭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抬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白露迎着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章顾问,你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章铭远却一点面子都不给白露。把手里的牌用力往牌桌上一摔,他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如同结了冰似的寒冷:“谁让她进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让她马上走。”

他急剧转变的恶劣态度,让满房间的人都为之齐齐一愣,除了欧宇驰。欧宇驰摇摇头,站起来走近白露轻声道:“你怎么找来的?快走吧,你也看到了,铭远很不欢迎你。”

白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欧宇驰一迭声地催促:“快走吧,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不会听的。”

看章铭远的样子,白露也知道这个时候硬留下来反而无益,便不声不响退出了房间。门立即被关上了,如铜墙铁壁般阻隔着她。站在门口,定定看着那扇门,她伫立如石像,一步也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门再次被打开时,是一个年轻人拿着手机出来接电话。拉开房门看见她立在门前,他显然很意外,一脸吃惊:“你还没走哇?”

白露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无话可说。

年轻男子打完电话进房后,很快欧宇驰又开门出来看究竟,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道:“你这是干什么?守在这里不走铭远也不会理你的。他那个脾气就这样,千万别惹他,一旦惹翻了他,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给你好脸色。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你男朋友的事他没去百上加斤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让他帮你救人。他凭什么帮你?你又凭什么来求他?就凭你打他的那一巴掌吗?你知不知道,他长这么大连他爸妈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倒被你给扇了一巴掌。白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你后悔也晚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耗着了,没用。”

白露不管有用没用,这是她唯一的办法,她坚定不移地站在房门口等,如同一棵已经扎根的树。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和章铭远面对面地谈上话,否则下次天知道上哪去找他。哪怕他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她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有让他出了这一口恶气,她才好开口求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拉开。几个年轻男女鱼贯而出,一个个在白露面前经过时都好奇地朝她看上一眼。章铭远和欧宇驰则迟延了一会才双双出来,他的眼睛仿佛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瞥都不瞥她一眼。

看着他俩一起朝着电梯方向走去,白露厚着脸皮尾随其后。一直跟到大堂酒吧,才蓦地立定脚步。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章铭远和欧宇驰在大堂酒吧坐下来喝东西。白露的思绪不可避免地想起五年前,她在这里鼓足勇气搭讪他的情景。一时间,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竟有几分不敢再跟过去。

她站着发呆,直到被一位侍者瞥见过来殷勤招呼:“小姐几位?”

她被动地回答:“我…一位。”

侍者引导她入座:“那这边坐吧,请问小姐您喝点什么?”

制作精美的酒水单送到白露手中,她胡乱地翻了几下,每一杯饮料的价格在她眼中都是天价。正想随便要一杯最便宜的饮料,却突然听到有人扬声替她回答:“给小姐一杯鲜榨橙汁,我请。”

是章铭远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冰冷声音,听得白露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发现他正离座朝她走过来,唇角挂了三分似笑非笑。

白露最怕章铭远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他冷着一张脸大发脾气的样子,她都觉得比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要好。至少刚才她能清楚知道他的不愉不悦不高兴,但这会,她实在揣测不出这副表情下他在想什么,又打算干什么?

他径自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五指漫不经心地轮流轻叩桌面:“我请你喝东西,你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吧?”

她一愣:“哦…谢谢。”

“就这两个字,没其他话了?五年前,同样是在这里,我请你喝了一杯橙汁后,你不是还问我需不需要人陪吗?”

章铭远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轰然一声响雷,传进酒店时虽然已经不甚响亮,但白露还是浑身一震,那声雷仿佛就炸在她的身体里。这一刹,她隐隐猜到他为什么会突然似笑非笑地走过来跟她说话了。

她沉默不语,他却侃侃而谈:“白露,五年前就在这家酒店,你答应陪我却拿了我一万块跑了,别以为把钱退给我就算没事了。想求我帮忙?行啊,先陪我上床,你干不干?干的话去楼上那个房间等我,不干的话就马上走人,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碍眼。”

雷声一阵接一阵,轰轰隆隆,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每一声都像响在白露心里,整颗心震动不已,只觉得几乎都快被震碎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心神恍惚,章铭远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她必须要马上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一迟疑间,章铭远就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要走人。白露也慌忙立起来,顾不上害臊问得直接:“如果我陪你上床,你是不是就会答应救我男朋友?”

问这句话时,白露心里已经悲壮地下了决心,只要章铭远给出肯定的回答,她就豁出去陪他。事已至此,为了杨光的自由,她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先陪我上了床再说吧,如果你在床上表现够好,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考虑你的请求。”

章铭远那种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有口吻中明显带着的轻慢与嘲讽,让白露突然明白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她陪他上床,他只不过藉此羞辱她罢了。所以他只提条件却根本不说具体承诺。换而言之,他不过是像猫戏耗子般地在戏弄她。

有那么一瞬,白露真想又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打掉他唇角可恶的似笑非笑。这个卑鄙的家伙,他凭什么这样轻贱她?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和杨光的生活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可是现在,她的世界像经历过山崩海啸泥石流,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原来面貌。

侍者将一杯鲜榨橙汁送来了,白露一口也没喝,寒着一张脸,她端起橙汁对准章铭远用力泼过去:“章铭远,你去死。”

第四章5

5、

白露气冲冲地冲出了酒店,章铭远回到原座位坐下,欧宇驰一边笑一边鼓掌:“铭远,身手很敏捷嘛。躲得倒快,一大杯橙汁泼过来,居然一滴也没泼在你身上。”

章铭远举起盛着白兰地的酒杯一口饮尽,淡然道:“我吃过一次亏,还不要学乖呀!看她的脸色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还不躲岂不是呆子一个。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钟还楚楚可怜,下一秒就成了河东狮吼。”

欧宇驰也点头认同:“我还记得五年前她一身白衣坐在这里,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一个女孩子。真没想到却是扮猪吃老虎,骗得章公子你团团转,落了个人财两空。”

五年前的事,欧宇驰一直认为章铭远是遇上骗子了。就像街头上经常有人自称来京旅游失窃钱包证件请好心人施舍路费;又或有人自称家境困难请好心人施舍学费等等。章铭远自己却一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那个叫霜霜的女孩子实在不像骗子。她的胆怯,她的紧张,她的羞赧…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她真是说谎话骗人钱财的骗子一个,那只能说她的演技实在太好,只怕奥斯卡影后都没这般精湛的演技。

霜霜到底是不是骗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章铭远心中的一个谜。事情过后的最初那段时间,他出入各大酒店时还经常会留意那些单身女客,看是否会发现她的影子。但一次都没有发现过,她似乎在这类场所绝迹了。这让他又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如果真的再遇见她楚楚可怜地坐在一个男人身边说着自己是第一次出来做,要多少多少钱,他只会为自己的上当受骗而气急败坏。

转眼五年过去了。日月如梭,昔日的岁月被织成了过往之锦。很多往事褪了色,但有些往事依然色彩斑斓。那晚从一个酒会出来,章铭远按计划去了附近天都国际的办公室。等在公司迎接他的不是霍玫,而是另一个眉目细致的秘书小姐。这位秘书小姐他以前来公司从没留意过,算是陌生人。但此刻面对面地一打量,却感觉依稀仿佛有几分面熟。

斑斓往事在昔日之锦上闪着暗哑微光,他看着她想啊想,突然想起来了——白露,就是五年前的霜霜。

当他脱口说出来五年前在希尔顿酒店见过她时,她吓得脸色瞬间苍白,很快又强自镇定着声称他认错人了。她不承认他也不坚持:“是吗?看来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他能猜出她不敢承认的原因,除了怕他追究外,她曾经在酒店找客人凭色牟利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是绝对不能张扬的。尤其是,有天他在机场看见她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时,更加明白了她的顾虑所在。她有男朋友了,如果让男朋友知道她以前做过的事,这份感情只怕无法维持下去。

他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没打算说破她的前尘种种,更没想过去破坏她和男朋友的感情。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时喜欢去公司逗逗她,看着她害怕又强自镇定的样子他觉得很好玩。

一开始她畏他如蛇蝎,避他如豺狼,后来可能渐渐察觉他没打算翻旧帐,方放松了几分。多接触几回后,他发现她和男朋友感情很好,至少她是很爱她男朋友的。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一接到男朋友的短信或电话,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老实说,她这种表情真让他有几分不爽,虽然自己也觉得不爽得很没道理。

欧宇驰对此笑道:“能理解,想当初你想拈这朵花没拈上,倒让花拐走你一万块。现在看到这朵好花娇艳艳地拈在别人手里,你想想自己白当了一回冤大头却啥也没捞着,心里当然不爽了。”

是不是这个原因?章铭远还在琢磨呢,白露却突然疯子似的跑来扇了他一巴掌,骂他卑鄙。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回挨打,几乎都要气疯了。这女人简直蹬鼻子上脸,他都没有追究她五年前骗钱的事,她倒还敢来安一堆罪名给他。没几天还让霍玫转交给他一袋钱,里面附一张纸条,写明一万块是五年前的那笔钱,两万块是他送那个钻戒的折价,就此两清,再不想看见他这个卑鄙的家伙云云。看过纸条后,他当着霍玫的面就怒不可遏地把那袋钱扔到墙角去了。

他真是被这个女人气坏了,但一肚子气又没地方撒出去。直到王海腾给他打电话,有意无意地提及白露的男朋友因交通肇事罪被拘留,她正急得四处找人帮忙的事。

“她还来公司求我帮忙,可我实在有心无力呀!我让她试试去求你,可能这几天她会来找你。”

他一听就知道解气的时候到了。果然,白露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他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颊上那火辣辣的一巴掌感觉犹存。他给了她一堆难听的话后就挂断电话,并关机拒绝再接。他才不会帮她救男朋友,她男朋友出事关他什么事?说老实话他还很是有点幸灾乐祸。

没想到她还真有办法,居然找到他打牌的地方来了。几天不见,她消瘦憔悴了很多。尖尖下颔更尖了,两只大眼睛深陷进去,显得格外黑格外深邃。他吃过一次心软的亏,以致上了她一大当。这回便毫不心软也毫不客气地轰她出去。

她倒也真是执拗,一直守在门口不走。他和欧宇驰离开房间去酒吧喝点东西,她也一路尾随着。走近大堂酒吧时,她才犹犹豫豫地却步不前。

他注意到她犹豫的神色,猜出几分缘故。突然心念一动,他想他还可以更解气。果不出其然,当她发现他只是如猫捉耗子般地耍弄她时,她气得像那晚的他一样,几乎都快疯了。抄起桌上的橙汁就朝他泼过来,咬牙切齿:“章铭远,你去死。”

他早有防备,白露这样的女孩,平时看起来像颗小小的无害的露珠,但一旦被触怒,马上就会变成一阵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冰雹,能砸得人头破血流。

他迅速一个旋身躲过那杯橙汁,姿态还很优雅,唇角是一抹快意地笑:“干吗这么生气?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会勉强你。我对逼良为娼不感兴趣。”

他当然不会勉强她。事实上,即使她肯勉强自己来陪他上床,他还不愿意呢。他一直觉得两性关系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像白露这样只是为了要救自己的男朋友才不甘不愿答应和他□,身体和他亲热、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那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找不到女人陪。

出了一口恶气,章铭远心里舒坦多了。一高兴就和欧宇驰多喝了两杯。快十二点时欧宇驰接到一个电话,他新泡的一个小明星撒娇让他过去片场探班:“今晚的戏要拍到后半夜去了,好困又好饿,你也不来看看人家。”

欧宇驰问章铭远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他想也不想地摇头:“没意思,不去。喝得有点高了,上楼睡觉去。”

章铭远有些晕乎乎地独自回到房间,准备洗个澡就去睡觉。刚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欧宇驰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白露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来陪你上床。”

他愣了愣,然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是吗?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陪,你走吧。”

话一说完他就想关门,她却硬挤进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只要我陪得让你满意,你会考虑救我男朋友的。”

她刚才已经明白他只是在耍她,都骨气铮铮地泼他橙汁骂他去死了,这会却又回头送上门来。看来真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抓住不放了,有一线机会都不肯放弃。

他懒得跟她纠缠,有意拿话激她:“我现在要洗澡,你真的要陪我?那好,脱光衣服一起进来洗鸳鸯浴吧。”

她表情一僵,什么话也不说了。他就知道她只是一时钻牛角尖,怀着一种牺牲的悲壮感跑来献身。如果不是他,是别的男人,可能会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但是他,对这碗心不甘情不愿的肥肉没兴趣。

也不再跟她废话,他径直进了浴室脱衣服洗澡。洗完后澡从浴室出来,发现她还站在客厅里发呆。

“你还不走?”

她沉默不语,他也就任凭她呆站着,只是在关上卧室门时冷淡地交代一句:“走时记得替我锁门,谢谢。”

第四章6

6、

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整个人软绵绵地放松后,再加上白兰地的后劲一波波袭来,章铭远很快就睡熟了。

醉梦沉酣中,他依稀感觉有人钻进被窝在身旁躺下。下意识地摸过去,触手一片丝缎般柔滑细腻的肌肤,鼻端还嗅到一缕幽幽暗香,是茉莉花的芬芳。他迷迷糊糊地继续摸索,手指在柔滑肌肤上一路滑行,掌心突然触到一只小小的却结实的(乳-房),玲珑如蜜桃。一瞬间,血管中饱含酒精的血液仿佛像遇上火星的干柴,在皮肤下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被(情)欲触动的身体,迅速燃成一团熊熊烈焰…

章铭远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旖旎的春梦。但是当他迷糊醒来后,却发现事情并非一场春梦了无痕,白露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出神。

她的衣服已经穿得很整齐,表情也很平静。看起来她似乎一整晚都坐在那,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他知道,他很清楚地知道,昨晚她上了他的床,趁他酒醉后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居然会这样做,他完全意想不到。

又惊又愕后,他蓦然坐直身子,恼羞成怒:“谁让你进来的?我都说过不要你陪,你还死皮赖脸地非要送上门来,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女人。我告诉你白露,就算你陪我睡了我也不会救你男朋友,你就等着给他送牢饭吧。”

他一番毫无转圜余地的狠话,白露听了却一点都不激动,表情依然平静,声音也如古井水般波澜不兴:“章铭远,我现在不是求你,而是告诉你,你必须帮我把男朋友救出来。”

他气得冷笑:“我为什么必须要帮你?凭什么?就凭你献了一次身吗?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处女呀!都破铜烂铁不值钱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去报警告你(强)暴我。”

白露双唇中吐出的这句话,轻如一羽。落在章铭远耳中却重似千斤,砸得他浑身一震。他这才忽然间明白过来,昨晚她为什么明明都怒冲冲地走了,却又低声下声地回来,她根本就是设计了一个圈套来套他。难怪他昨晚说让她脱光了衣服一起洗澡她不肯进浴室,他还以为她又反悔了,其实她是怕洗鸳鸯浴时发生关系留不下证据。

她居然想要挟他,他铁青着一张脸不甘示弱:“你要告我(强)暴——好,有本事你去告,看你能不能告赢。昨晚这里很多朋友都可以证明我根本不想理你,又怎么会(强)暴你呢?而且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公安局以证据不足的理由不受理你的案子。”

“公安局不受理我去公安部,公安部不受理我去国务院门口喊冤。我还要在网上四处发帖,控诉你这个官二代仗势欺人(强)暴了我。现在这种帖子在网上点击率很高,很容易引起社会关注。就算最后我告不赢你,别人也不会认为你是清白的,只会认定是你借助家庭势力摆平了这桩麻烦事。而且,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你会很丢脸。你们这种人家应该丢不起这个脸吧?我反正是豁出去了,清白名誉都可以不要。章铭远,你想清楚,要不要和我玉石俱焚。”

白露平平板板的声音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决心——一种逼到绝处不得不狠的决心。章铭远再一次几乎要被她气疯了,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烧得他没办法再维持镇定。气急败坏地一掀被子跳下床,他冲过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白露,算你狠。”

他的力气很大,一巴掌扇下去,扇得她整个人都歪倒在椅子扶手上。

这是章铭远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以前他一直很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觉得仗着先天的体格优势去欺凌一个弱女子简直耻为七尺男儿身。可是他这会实在是太生气了,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他连自己没穿衣服都忘了,就那样(赤)身(裸)体地从床上跳下去扇了她一耳光。扇过后才惊觉自己犹是裸身,匆忙转身去找衣服。

他记得昨晚自己洗过澡后是穿着内裤上床睡觉的,那条内裤现在扔哪了?他本能地先在床上找,掀开被子一看,他蓦然一呆。床单上竟然有血,新鲜的殷红颜色,斑斑点点撒得到处都是,像满池红莲。

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次,他还以为她有如斯深爱的男朋友,不可能仍是处女呢。

内裤仓促间没有找到,长裤倒是就搁在床头柜上,章铭远便胡乱地先套上长裤,再穿上衬衫。穿好衣服后,他找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大口。心里乱得很厉害,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纠纠结结地缠在一起。

挨了他那一巴掌后,白露单薄的身体伏在椅子扶手上半天都没有直起身来,如一支被折断的纤细芦苇。章铭远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出手重了点,想过去看看她怎么样,却又有些踌躇。

五年前,就是在这家酒店,他曾经被她骗过一次,五年后,他却又一次在这里栽给了她。她为了救男朋友竟然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来套他,他气得都有几分恨了。

静静伏了半晌,白露终于慢慢地坐直身体抬起头。半边脸已经肿了,左唇角还带一缕殷红血迹。挂在苍白的脸庞上,像雪白宣纸上一笔写意描绘的朱砂梅。她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雾霭般苍凉的颜色,声音也变得极其萧瑟,像月夜下的凄清萧声。

“章铭远,你别怪我,是你逼得我这么做的。我知道这种威胁要挟的办法很不好,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你都看到了,我虽然不再是十八岁,但我还是处女,不是什么破铜烂铁。说起来我其实挺后悔的,后悔当初和杨光谈恋爱时没及时把自己给他。如果给了他,现在拿身体来套你我也不至于牺牲太大。不过再想一想,这可能也是命。五年前我就把自己的第一次卖给了你,却又因为害怕逃掉了。还以为运气好逃过了一劫呢,却终究又还是要自动送上门来再给你。章铭远,这回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所以你也不要太生气,帮我把杨光救出来,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来烦你。”

章铭远闷声不响,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烟圈一个接一个吐出来,如蚕一缕缕吐着丝,淡青色的烟雾丝丝缭绕着他,像一个无形的茧。

他的沉默,让她的声音又变得冰冷:“章铭远,你知道你的内裤哪去了吗?”

他一怔,刚才找不到内裤他顾不上细想,听她这么一说方知有异:“是你藏起来了?”

“当然,那是我告你(强)暴最有力的证物不是吗?不过你别费事在我身上搜,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敢留在身边。你是男人,力气比我大,强横起来我打不过你。所以半个钟头前,我让我朋友过来带走了你那条内裤。章铭远,你留在我身体里的证据保存不了多久,为了防止你使缓兵之计,所以我不得不留一手。你放心,只要杨光没事,我马上把它还给你,绝对不会用它一再勒索你。我对天发誓。”

白露一番心思缜密的话说完,章铭远半晌无声。眼前这个纤细如芦苇的女孩子,娇怯怯得看上去仿佛风一吹就会倒,逼急了她狠起来却几乎不给人留一丝退路和余地。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咸酸涩苦都倒在一起,五味陈杂。

深深吸上最后一口烟,他终于做出决定:“好,我可以答应你帮忙救你男朋友出来,不过我也有条件的。”

白露的表情有些愕然,应该是想不到他还会提条件,她一定自以为逼得他走投无路了吧?他可不甘心就此被她将死,绝境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岂不是输得太惨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那去住,直到我让你搬走为止。”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章铭远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用力在烟灰缸里捺熄烟头,他用一种又狠又无所谓的语气道:“什么意思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白露,这可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现在就算你说不想再来烦我了,我却想烦烦你呢。你别想得美,以为我帮你把男朋友救出来后你们就能双宿双飞地去过幸福生活。想让我救人可以,你必须先搬过来做我的同居情人。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会让你鱼与熊掌两者兼得。你如果不愿意就去告我吧,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也豁出去奉陪到底,大不了不要面子了。不过我提醒你,我们这边可以慢慢地打马拉松桃色官司,你男朋友那边恐怕拖不起。他这种案子不去疏通坐牢坐定了,听说刚进牢房的犯人都会被打得很惨,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没准会打成一个残废也难说。怎么样?答不答应你快点拿主意,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一番话说完,白露半晌都不吱声,一张脸苍白得不能再苍白,像帕米尔高原千年不化的寒冰积雪。

章铭远也不再说话,径自又燃起一支烟。烟头一点猩红在他指间闪了又暗,暗了又闪,焚尽一段沉默时光。

第四章7

7、

泼了那杯橙汁后,白露气冲冲地从希尔顿酒店离开。她发誓再不会去求章铭远,因为她知道求是没有用的,不过是浪费时间还要被他任意奚落轻贱,这个人看起来根本没有同情心。

雷声阵阵,在天上滚过来又滚过去,雨却迟迟落不下来。空气格外闷热。她没走几步汗就出来了,衣裳濡湿地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回到家她先洗了一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尚芸的电话,问她求了章铭远帮忙没有?

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支吾应对了几句,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很忿然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杨光的事放在心上?不要忘了他都是因为你才弄到这个地步,尽快想办法救他出来是你的责任。”

电话挂断了,但尚芸尖锐的声音仿佛还一直回旋在白露脑子里。颓然地捧着头倒在床上,她不知怎么办才好。胃隐隐抽搐作痛,她忽然想起自己一晚上还什么也没吃。虽然没有胃口但胃终究需要食物,否则就痛给她看。她不得不爬起来找东西吃,在屋子里转一圈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只得打起精神下楼去楼下的小超市买方便面。

超市里,老板娘在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电视,电视中正播着山木集团总裁宋山木因涉嫌(强)暴女员工被刑拘的新闻。有几个顾客也在一旁看,边看边啧啧有声地发表着意见。

“何苦来着,一个总裁还要(强)暴女员工。”

“是呀,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嘛,何必还要霸王硬上弓。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被抓了。”

“抓得好,活该!这种人仗着有钱有势就为所欲为。现在被告(强)暴罪,等着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