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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蓉还给她介绍那位三十出头的斯文男客:“白露,这位是成先生。”

她更是一怔,因为邵蓉从不介绍客人给她认识,说是不想让她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搭话。这位成先生,显然是个例外。

私下里,邵蓉果然承认,她对成先生很有好感。说他不是那一类惯于风月场所的男人,来这里是一个意外,和几个朋友一起来随便喝一杯的。起初她也只是寻常款待,但渐渐发觉这个男人很是斯文有礼,对她没有任何不庄重的行为,言谈举止都尊重有加,渐渐让她另眼相待了。

白露察觉出端倪,小心翼翼地问:“蓉蓉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邵蓉浅浅一笑,笑容苍凉:“你放心,我虽然对他有好感,但不会轻易爱上他的。爱情这个东西,不是我这种女人配拥有的了。”

得知白露如此轻易就从章铭远那里搬出来了,邵蓉有些讶异:“这么容易就脱了身,也好,先在我这住下,房子可以慢慢找不用急。”

“不行,我想这两天就租好房子,我小叔小婶要来北京看病。”

次日白露请假没去上班,顶着烈日炎炎跑去找房子。叔叔婶婶这趟来打算去北京协和医院看病,她想最好找套协和医院附近的房子。问了好几家中介公司,看了好几套房都不满意。有的设备不全,有的齐全呢价格却太高。最后一家公司给她推荐了一套合租房,家俱家电虽然旧点但一应俱全。

“那是一套两居室,四十多个平方。现在是个刚离婚的女人租了大间,还有一个小间,租金每月一千三。客厅厨房卫生间你们共用。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房子?”

白露觉得这个房租还是可以负担得起的,去看过房子后也基本满意,心想就这里吧。签合同时按规矩租一押三,她一次□了五千二,拿了房钥匙就马上给小婶婶打电话。告诉她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叔叔婶婶随时可以过来看病。

小婶婶自然很高兴,半小时后就回她电话说已经买好了当晚的票,明天中午就能到。

“有病还是越早检查越好,拖得太久心里总觉得悬。白露,明天你有没有空来火车站接一下我们?当然你如果没空就直接把地址告诉我,我和你叔慢慢找去也行。”

小婶婶的客气话她自然不会当真:“我有空,我会来接你们的。北京站很大,北京城更大,我不来接你们很难找到地方。”

应该说租房的事还是进行得挺顺利的,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白露松了一口气。去邵蓉那儿搬行李时她没有搬太多东西,就把她从章铭远家拎出来的那个行李箱拎过去了。其他的东西她一时间也没空搬,心想等叔叔婶婶走后她再慢慢搬好了。这会那个小间要住三个人,自然是叔叔婶婶睡床,她要么打地铺要么睡客厅的双人沙发,搬太多东西过去占地方岂不添乱。

忙完了房子的事,白露就近跑去协和医院先熟悉一下环境,看在哪挂号在哪就诊在哪做检查等等。明天叔叔婶婶来了她好起到向导作用。

正在医院里到处看来看去,拐角处白露突然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尚芸。手里正捧着一束鲜花,可能是来探望病人。

和杨光的关系不声不响结束后,白露再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过他的家人。杨光的案子一了结,尚芸就不再给她打电话了。她像一口被人嚼干了甜汁液的甘蔗渣,吐在一旁再无人理睬。

此时猝然相见,怔了怔,白露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她:“尚阿姨。”

尚芸不冷不热地微一颔首,就算是回应她了。迟疑一下,她到底没忍住:“杨光现在还好吗?”

“很好,这两个月他和萌萌一起在云南。正好暑假嘛,萌萌有空就陪着他出去散散心。他们在云南玩得很开心,就不用你再费心惦记了。”

似是唯恐她还会心怀幻想,顿了顿,尚芸说得更直接:“白露,杨光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他和萌萌正在恋爱中,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打扰他。”

白露心里咯噔一下,似是什么东西断了。眼中漾起一层水雾,泪水一点点地淹没了眼睛。其实她一早就明白,如果她和杨光分手了,宁萌取而代之成为他女朋友就是迟早的事。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有所预料是一回事,真正听到这消息,白露还是感到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这一夜,白露躺在新租的房子里又辗转反侧没有睡好。一来天气太热,房间又小又闷;二则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杨光。

她和杨光在一起的恋爱时光,是她迄今为止生命中最快乐的两年时光。可是他的存在却像一方小小铁窗中投射而入的一缕阳光,七彩光芒转瞬即逝,把她留在阳光过后更加黑暗的铁窗世界。

杨光离开了她,还是心怀怨恨地离开,她甚至没办法去向他解释什么。她牺牲自己去救他,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别的女人身边。

一念至此,心如刀割,白露几乎彻夜未眠。

一连好几天不曾睡好过,次日中午白露赶去火车站接人时精神状态不佳,头隐隐作痛。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一挤,更加头痛起来。

正难受着手机响了,她还以为是小婶婶打来的,响在耳畔的声音却冷凝如千年寒冰:“白露,你上哪去了?谁让你搬走的?”

是章铭远,听口气就不善。章铭遥不是说她弟弟那边她会解决吗?前天她连夜搬走,昨天一天他那边都没一点动静,她还以为果真脱身了呢。谁知…她只觉头愈发痛了:“你姐让我搬走的。”

“我当初可是对你说得很清楚,你搬过来跟我住,直到我让你搬走为止。不是直到我姐让你搬走为止,你现在马上给我搬回来。”

头痛得很难受,心里又因为杨光的事还在难受。两处难受加在一起,身心俱疲,白露几乎是带着哭音朝着电话那端嚷:“章铭远你放过我行不行?别以为我从你那搬出来就会跑去和杨光继续二人世界的幸福生活。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他不会再要我了。这个消息你听了有没有感到很解气很舒服?”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突然转移话题:“你在火车站干吗?”

咦,他怎么知道她在火车站?一怔之后,白露才反应过来车站广播正在通知某次列车即将进站,正是叔叔婶婶乘坐的那列。遂简略地答:“我来接人。”

“接谁?”

她不想多说:“跟你没关系。”

他也不多问:“接了人马上回来。白露我不管你那么多,反正我没说让你搬走你就不能走。那天我也没拿刀子逼你,是你自己做的选择,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别把责任都推给我。当初可是你自己非要来招惹我的,现在就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博同情,我不吃这一套。”

她真是气得要哭了,却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要在他面前哭。一赌气,她想给他带点麻烦回去:“好,章铭远,我接了人马上就回来。你等着吧。”

他应该是听出来了:“你憋着一口气想给我使什么坏呢?”

她确实赌气之下想干脆接了叔叔婶婶带到他的高级公寓去,省得那个小单间挤着住三个人。但也不过只是赌气一想,让他这么反应敏锐地一反问,她顿时就打消此念了。

她干巴巴道:“我哪敢跟你使坏,你是谁呀,我又是谁呀,不是鸡蛋碰石头嘛。章铭远,算我跟你请几天假行吗?我这几天真有事,暂时没空搬回去。”

“你有什么事?”

无奈地叹口气,她把叔叔婶婶来北京看病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他沉吟片刻:“行,我暂且宽限你几天。不过我警告你白露,你别再给我耍什么花样。”

一副皇恩浩荡的口气,恨得她真想摔了手里的手机。

接到长途跋涉而来的叔叔婶婶,白露先带他们去吃了饭,再带他们去了租来的房子。坐了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很累,她让他们进小房间休息。她自己几天没睡好,此刻头痛,乏力,浑身没力气,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床铺给她躺下休息了。客厅的双人沙发上,合租的那个离异女子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看电视,她没办法,只能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歇会。

晚饭小婶婶不让出去吃了,她从家里背了十斤挂面过来,下厨煮了三碗面条:“北京物价高东西贵,咱们能省一点是一点。”

晚饭后,三个人坐下来谈了谈明天去医院看病的事。白露告诉叔叔婶婶,昨天她已经事先去医院踩过点,明天会陪他们一起去。

提到昨日去过医院时,白露胸口又是一痛,像有一根刺梗血肉里,轻轻一触就疼痛难当。不愿多想不愉快的事,她拿出手机给霍玫打电话续了几天假,叔叔婶婶难得来一趟北京,她想这几天先陪着他们看病。如果病没什么大碍,再带他们在北京城到处玩一玩。好歹他们于她也有养育之恩。

去医院看病要早早去排队挂号,所以当晚大家都早早睡下了。白露独自睡客厅,才发觉忘了买一台电风扇。下午那个女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时,是把她房间的电风扇拎出来了,她人一走自然又拎进去了。小房间虽然有一台,但叔叔婶婶要用。她想忍忍吧,就这样对付着睡。以前的人没有电扇和空调还不是照样过夏天嘛。

可是实在太热了,热得她根本睡不着。沙发简直像个煎锅般烙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其实很累了很想睡,但酷热让她没法安睡。两侧太阳穴又一抽一抽地疼,像有两把小锤子在不停地捶打着。她难受得要命,喉咙干涸,想爬起来喝口水,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随着咚的一声轰响,她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到异样动静,白露的叔叔婶婶一起开门出来看动静。见她晕倒在地上都大吃一惊,顿时慌了神。还想着来北京找侄女带他们去大医院看病呢,谁知侄女先倒下了。这北京城他俩头一回来,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这让他们找谁求助去呀?

慌了半天,还是她小叔叔一拍脑袋有了主意:“刚才露露不是打电话向上司请假了嘛,赶紧拿她的手机打那个拔出电话,关键时刻还得找单位领导呀!”

某高级会所,章铭远正和欧宇驰等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台上一支美国乐队的精彩演出。手机铃响时,他都没有察觉到,还是身边坐的一个外国辣妹提醒他:“嗨,你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霍玫打来的,说白露在出租屋里突然晕倒了,她叔叔婶婶慌忙失措束手无措,打电话向她求助。可是她现在人在顺义,一时赶不过来。

“章顾问,你有没有时间、或是派个人过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白露突然晕倒了?白天给她打电话时还好好的呀。章铭远吃了一惊,却没有流露出来,刻意答得淡然:“知道了,我会让人过去看看。”

踌躇片刻,章铭远还是打了等在外面的司机大强的手机,报出一个地址:“我有个朋友住在那,刚才打电话来说突然晕了,你过去看一下情况怎么样再告诉我。”

章铭远现在出入都不自己开车了,而是请了司机代劳。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我实在经不起你吓了,你就孝顺一点让我安心过几天好日子吧。”

司机大强奉命去了,章铭远继续坐在会所看表演。但演出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精彩了,不再吸引他,越看越索然无味。老是动不动就查看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被音乐声盖过而没发觉。

手机终于响了,来电显示是大强,他立马接听:“怎么样?”

大强的声音十分惶恐:“对不起章先生,我都快到目的地了,可是路口突然有个小孩冲出来,我及时刹车了,还是被人拦住不肯放。说什么孩子被擦到了,一定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他一蹙眉:“行了,你先带孩子去检查吧。”

挂了电话,章铭远直接找欧宇驰说:“车借我用一下。”

欧宇驰一愣:“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借你就是不敢借车,被你家老爷子知道我可就惨了。你不有司机在外面等你吗?”

章铭远无暇多说:“他刚才走了,他在我还会找你嘛。不借那就你陪我走一趟吧。本来不想妨碍你继续看演出的,你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第一章3

3、

白露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雪洞似的病房里,小婶婶和小叔叔正坐在一旁窃窃私语。见她醒了,两人忙一齐围过来,一脸欣喜:“终于醒了,醒了就好。”

她起初有些迷糊,但很快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叔叔婶婶,原本说我带你们来医院看病的,结果却让你们先送我来医院了。”

谁料小婶婶连摆双手:“我和你叔刚到北京,哪知道北京医院的大门朝哪边开呀!昨晚是你朋友赶过来把你送到医院的。”

她一愣:“我朋友,我哪个朋友?”

小婶婶说不清楚,只说昨晚她晕倒后他们夫妇俩惊慌失措,就拿她的手机找她刚才打电话请假的上司求助。接电话的明明是个女的,但来的却是两个男的。敲门问白露是不是住这,她放他们进来后,那个个子高一点的男人一看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样子就抱起来说要送医院。

“你那两个朋友看起来很有来头,一个电话就叫来了一位专家医生给你检查。医生说你只是中暑,不要紧,不过晕倒时额头在茶几上磕了一下,青紫了一块。怕有脑震荡,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他们就要了一间单人病房。我的意思是单人病房一定不便宜,随便住一个普通床位凑合一天就行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可是那个抱你来医院的章先生却说医药费他会负责。露露,他到底是你什么朋友?是不是男朋友?”

小婶婶嘴里的章先生,白露自然一听就知道是章铭远,另一个是谁呢?她猜可能是欧宇驰或他的其他朋友。昨晚居然是他过来送她上医院的,她有些愕然。小婶婶的询问则令她哭笑不得:“不是的,小婶婶你想到哪去了。他…他是我们公司的顾问,也算我的上司。”

小婶婶的表情分明不信:“如果他只是你的上司,为什么说医药费他负责呢?而且他没说他是你上司,只说他是你朋友。”

白露不知怎么解释她和章铭远的复杂关系,胡乱搪塞:“他只是客气一句,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出医药费呢。”

小婶婶觑着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追问了,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露露,他真是你上司呀!那你这个上司挺热心的。对了,我看他跟这家医院的医生好像挺熟,你看是不是请他帮帮忙,找个好一点的医生替你小叔认真检查一下?”

白露一怔:“小婶婶,我昨天刚麻烦了人家,不好总去打扰的。”

小婶婶不死心:“你试一试嘛,不行再说。”

她只能含糊以对:“好,我找时间问问他。”

白露是绝对不会去向章铭远开这个口的,而且她这几天“请了假”不回公寓,也遇不上章铭远。但她没想到,傍晚时分章铭远却来了医院。进病房前他可能先和医生沟通过了,一来就直接说:“收拾一下出院吧,医生说已经没事了。”

她愕然:“现在不能办出院手续了吧?”

“手续我明天再让人来办,今天先出院。”

她原本准备明天出院,顺便带着小叔叔去挂个专家号检查。但他却跑来打乱她的安排,还一迭声地催促她快点。她不情不愿:“你有事你先走好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搬回去。”

什么?不是说好了“请假”嘛!他却一脸没有通融余地的表情:“我改变主意了,你必须马上搬回来。”

她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小婶婶恰巧拎着一瓶开水进来了,有些话更不好说。小婶婶却听到他最后一句,把开水瓶一放就问:“章先生,你让我们家露露搬去哪呀?”

她欲待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直截了当:“搬去我家,白露这两个月一直住在我家,她可能没有告诉你们吧。”

白露看见小婶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原来你真是露露的男朋友呀,我白天问她她还不承认呢。这丫头可能害羞,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其实这有什么呀,现在都什么时代,年轻男女谈恋爱搞对象,婚前同居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我们虽然老了,但没那么老封建的。

白露一张脸涨得通红,既有被章铭远气的,也有被她小婶婶一番话羞的。

小婶婶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她已经瞄到章铭远的唇角又挂起了三分似笑非笑。而小婶婶说到最后,还熟络地换了称呼:“小章,你既然是露露的男朋友,这家医院的医生你又熟,那她叔叔的胃病你看能不能帮忙找个好医生…”

“小婶婶,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走了。”

白露不得不打断她小婶婶的滔滔不绝,再让她这样说下去,她会无地自容。好在章铭远除了唇角那抹只有她能看懂的讥笑外,没有其他让人当面难堪的言行。还很有礼貌地冲她婶婶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和医院打个招呼的。”

小婶婶自然是喜笑颜开:“谢谢你了小章。”

一口一个小章,白露真是无语。她们公司一帮大小领导们,无论比章铭远大多少岁的,都从不曾倚老卖老地叫过他小章。都是毕恭毕敬地唤章顾问。

直到下楼后上了章铭远的车,她小婶婶虽然不认识名车,却也看得出那辆气派非凡的路虎绝非大街上跑的一般小车可以比拟,而且还有司机恭恭敬敬地替她们开车门。顿时把“小章”二个字咽回了肚子里,不敢随便再叫了。

章铭远先把白露送回出租屋拿行李,也正好顺便送她小婶婶回去。那个行李箱这几天被她拎来又拎去,最后还是要回到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

白露心里郁闷极了,小婶婶却一脸替她高兴的表情,在小房间里拉着她叮咛又嘱咐:“露露,真没想到你在北京找到了一位这么好条件的男朋友。章先生一看就是有体面有身份的人,看样子也挺在乎你。如果你能嫁给他那可绝对是个好归宿,你爸妈在黄泉下也能安心了。”

这哪跟哪啊!小婶婶什么都不明白,白露也不打算让她明白。敷衍着应付了她半天的询问后,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客厅里,章铭远似乎比她会敷衍多了,正和她叔叔聊得有来有往。当着她叔叔婶婶的面,他还真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很有绅士风度地接过行李箱:“我来吧。”

在叔叔婶婶面前,她也十分配合他。但一出门,一走出他们目送的视线,她就夺过行李箱倔强地自己拎。他似笑非笑地一撇唇角,也不跟她争,径自掏出一支香烟点燃,若有所思地吸着。

一路上她都在沉默,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吸着烟。满车厢弥漫的烟草气息熏得她难受,也不管外面的炎热空气,把车窗降到最低为止。他不知是否察觉,手里那支香烟没吸完就扔了。

回到公寓后,他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她硬邦邦地答:“吃过了,不用。”

“那要不要喝点什么?冰箱里有牛奶、果汁和汽水。”

他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好,好得让她顿生狐疑:“干吗无事献殷勤?”

无事献殷勤——这五个字突然触动了章铭远的某个记忆,他唇角一弯,浅笑中带着一丝促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吧?你说我想盗你什么?我又想…”

他托长声音不再说下去,白露蓦地红了脸:“无聊。”

她拖着行李箱径自回房,不想再理他。他没有跟过来,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只要她回房他就不会再跟过来说什么了。有意无意地,他从不进她的房间。咸的淡的有聊的无聊的那些话,就可以全部躲开不听了。

---------------以下接出书手打版-------------------

5

次日一大早,白露就起床了。她今天要带叔叔婶婶去医院检查,得早点去排队挂号。

章铭远的房门还紧闭着,显然还在睡。客厅茶几上醒目地放着一张纸条,写着一笔刚劲有力的字迹,告诉她八点钟司机会在楼下等她,接了她叔叔婶婶后再去医院找某位副院长,他自会安排好医生为她叔叔治疗检查。

白露有些不相信地把纸条连看了好几遍。昨天小婶婶冒然提出请求时,章铭远唇角的似笑非笑分明是讥笑,最后虽然说了会去打招呼但也怎么听怎么像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替他们给安排好了,她实在意想不到。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啊?

征了片刻,白露也无暇多想了。管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好心,既然搭好了桥就照走了吧。这年头看病难,难就难在看好医生难,一个专家号有时一号难求,他一句话就能请动副院长出面安排,她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带着小叔叔出去吧。

在医院,他们一行三人果然享受到了破格待遇,专家医生问诊非常仔细,各项检查也都做得非常用心。看病也是一项相当费时间的事,等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幸而问题不算大,医生开了些药嘱咐回去好好调理。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确诊结果没啥问题,小叔小婶婶就计划买明后天的火车票早点回去。他们的女儿珍珍今年十七岁,过几天一开学就要读高三了,做父母的在这非常时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紧盯着督促她的学习。加上单位请假也要扣工资,能提早销假上班就少扣一天的钱。白露留他们在北京玩两天,他们想想还是算了。

小婶婶说:“这次就不玩了,等我们家珍珍明年考上北京的大学,我们一起松她来上学再好好玩几天。到时候再来打扰你吧。最好那时你和章先生已经结婚了,我们来就不愁没地方住了。”

白露僵僵地一笑,不搭这个话茬。小叔叔还在一旁补充道:“露露,我昨晚跟章先生说了让他以后好好照顾你,你在北京有他照应着,我很放心。我想大哥大嫂在九泉之下也会放心的。”

她听得一怔,忽然有所了悟:“小叔叔,您昨晚跟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随便聊聊。我就是让他好好照顾你。你虽然从来没说过,但小叔也能想象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很不容易,吃了不少苦。你爸你妈走得早,我们两个当叔叔的也能能耐,上大学的钱还是你自己半工半读解决的。好在你现在有了一个条件优越的男朋友,也算苦尽甘来。”

听小叔叔的话,白露不难猜出自己的身世一定都被他一五一十全告诉章铭远了。一时间大是生气却又不能发作。小叔叔啥都不知道,真以为章铭远是她男朋友才会对他如是的、交代。

昨晚她要是不带章铭远上楼只让他在楼下等就好了。可是他好像怕她会插翅飞了似的,坚持要跟上楼。结果,就她和小婶婶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一会儿功夫,他就从小叔叔嘴里得知了她的身世,还不知道详细到了什么程度。

白露回到公寓时,发现章铭远破天荒地没出去,半倚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F1方程式赛车的比赛。她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走过去问:“我小叔叔昨晚和你说什么了?”

他似听非听,只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别吵,我看比赛呢。这一站比赛国内没有转播,还是国外的朋友特意给我发来的实况录像。”

她索性挡在电视机前:“我小叔叔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这才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叫我好好照顾你,说你父母去世得早,你一个女孩子没爹没妈的很可怜。我一听你这么可怜,昨晚就对你好一点喽。可你又不领情,还要质疑我非奸即盗。”

果然如此,白露用了一咬下唇,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可是这脾气不能对小叔叔发,同样也不能冲章铭远发,是小叔叔要讲给他听的,关他什么事?可是她真是很生气,因为她的事情真不想让章铭远知道。

可她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却越有举一反三的推测能力。他突然冷不丁地问:“五年前你拿我那一万块交大学学费了吧?”

她一窒,干脆借题发挥地恼了:“章铭远,那一万块钱已经还给你了,你管我当初用它干吗了?不关你的事。”

他也不恼,闲闲地转移话题:“那你叔叔的病没事吧?”

提及这一点,她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发脾气了。把声音降回正常高度,语气也柔和几分:“我叔叔没事,那个…今天看病…谢谢你的安排。”

向他道谢她多少有些不自然,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什么呢?蚊子哼哼似的,都听不清楚。”

她不愿意再重复:“听不清楚就算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唇角浅浅地噙上一抹笑。那抹笑分明显示他刚才是听清楚了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慌忙一扭头回房去了。

白露替叔叔婶婶买了后天的后车票,坚持多留他们在北京玩了一天。好不容易来北京一次,怎么着也得去天安门和长城看一看吧。天安门广场人挤人,万里长城更是万里人,人多得水都泼不进去。谁要是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保准摔不到地上,而是摔在人家身上。

在这两个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他们直摇头:“这哪是来参观天安门的长城啊,这根本就是来看人山人海的。”

晚上七点多的火车,晚饭白露请叔叔婶婶就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他们还想让她把“男朋友”章铭远叫来,她当然坚持不肯:“他很忙的,不用叫他了。”

直到送叔叔婶婶上火车时,他们还再三叮嘱她,要好好和男朋友相处,这样条件优越的好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之类的话。她敷衍地点着头,心里只是苦笑连连。

叔叔婶婶走后,白露去退了出租屋,虽然只住了短短几天,但因为她单方面要取消租赁合同,所以房东只肯退押金不肯退当月租金给她,说算违约费。她也不争了,能退多少是多少。只是有点小小懊恼,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请叔叔婶婶住酒店算了,费用差不多,住得还更舒服。

章铭远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司机大强倒是天天在楼下等着接送她。说是章先生吩咐的,他不在北京时就为白小姐服务。她有些愣怔,他又不在北京,这人还真是行踪不定。

叔叔婶婶走后四五天吧,章铭远回来了。可能是大强接他回来的路上对他说过已经载她去火车站送别叔叔婶婶的事,一见面他就有些奇怪地问:“你叔叔婶婶怎么就走了?大老远地来北京一趟也不多玩几天。有大强和车在,你们出去玩也方便啊!”

白露直接把小婶婶的话大概转述给他:“家里有孩子,单位请假又扣工资,所以早点回去了。”

顿了顿又加一句:“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自由,想去哪去哪,爱去多久去多久,一句招呼都不用打的。”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是在怪我每次去哪没跟你打招呼。”

她一怔,连忙摇头坚决否认:“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去哪干嘛要跟我打招呼,你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你什么人,谁都没有要向谁交代的义务。你爱上哪上哪,不关我的事。”

第二章

1

这一天天气格外热,阳光白得刺眼,马路被烤成沙漠白,烈日下的花草树木都无精打采。

下班后,白露刚走出大厦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袭得满身是汗。她挥汗如雨地回到公寓,马上洗澡。洗完澡后做晚餐。一个人懒得煮饭,就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日式乌冬面煮上。放一点香菇青菜火腿,再煎一个鸡蛋,晚餐就算有着落了。

刚把煮好的面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房门一响,章铭远回来了。

白露有些意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