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清幽荫凉,曲非烟空洞洞地看着,眼前一忽儿是朗润卿,一忽儿是前世萧然,她觉得自己的头要崩裂了。

“姑娘……”青儿进来了。

“让管事们有事明天再来禀报,特别急的事,去请示当家。”曲非烟头也不回地摆手。

“不是管事,府外有人送了这根簪子来给姑娘,说是约姑娘到当日初见的地方见面。”

簪子,当日初见?难道是朗润卿?曲非烟一愣,转身一看,青儿手里的,可不就是那根牛角簪子么!

朗润卿要见她不来别院,约她到西山做什么?

掌灯时分,朗润卿从宫里回府,陆风已等候多时。

“相爷,非烟呢?”

“小非子?”朗润卿脸色一白:“你为什么找我问小非子?她不是在你别院那边吗?”

“相爷不用装了,请相爷尊重非烟的选择,请相爷给我见非烟一面,如果他选择你,陆风绝无二话……”陆风的话没有说完,他眼前一花,朗润卿死死地掐住他双臂:“小非子不见了?你别院里有那么多高手,怎么会一个人都看不住?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急得一张脸雪白雪白,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洒下。

朗润卿这般模样,陆风慌神了:“别院的侍女说,下午有人送了一支牛角簪……相爷,你上哪?”

陆风大叫,看朗润卿急急朝门外冲,急忙随后跟上。等他追到外面时,朗润卿已拉了马出府不见踪影了。

狂奔带起的大风抽刮着脸孔生疼,可朗润卿并没有放慢速度,他悔恨得想杀了自己,那根牛角簪子,他在曲非烟第一次到相府那晚因为心灰意冷扔进府里的湖中,后来虽然多次下水打捞过,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定是绮云暗中看到捞去了交给朱明熙了。

“朱明熙,我本来要放过你的,看来不能留你了,小非子没事就好,有事我饶不了你。”朗润卿一路疾奔一路咬牙。

朗润卿一路飞奔,很快到了西山,山边树林前不见人,他心念一转,朝镜湖急奔。

湖水平如镜,周围一个人影不见。

小非子水下功夫好,闭气时间很长,会不会潜在水下呢?这个念头如救命稻草一样浮上朗润卿心头,他纵身跳下镜湖……

水下一无所有,不可能!小非子那么机灵,不会束手被擒的,朗润卿痴痴地来回摸索着……

没有,还是没有。

月亮被乌云遮住,细碎暗晦的光点打在浓密的树林中,阴影曈曈似有无数魑魅出没,阵阵山风刮过树梢,带起呜咽一般的沙沙声。

朗润卿大脑一片空白,各种不幸的猜测将他团团笼罩,似有尖利的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里,剧痛从心尖向全身扩散,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涌上喉咙,却又被牢牢的堵住,寻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相爷……”陆风赶来了,问询的眼光看着朗润卿。

朗润卿木呆呆地看着湖面,眼神凄惶空洞。

“相爷。”陆风大喝。

朗润卿总算回神,拿正眼看他了。

“告诉我怎么回事?”

“牛角簪是小非子送我的,可是……事情就是这样。”

“朱明熙,你若敢对非烟不利,我必将你碎尸万段。”陆风一拳击在湖边的一棵大树上,眼中燃烧的怒火,足以焚毁一切。

“相爷,赶紧上来,马上回宫,如果敏妃还在宫里,立刻奏请皇上派人把她牢牢看守……”

就在陆风和朗润卿为着曲非烟的失踪几欲疯狂的时候,现代的N市人民医院里,昏迷了两年的曲非烟苏醒过来了。

回来了,过了两年异世的生活,又回到熟悉的世界,可是,一切都那么陌生。

萧然没有一起回来,曲非烟骤然觉得,自己如被抽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无所支撑。

曲非烟回来仅五天,也就在前天,緾绵病榻的父亲交待完后事走了。

“不要脸,你还敢来……”母亲尖锐的叫骂拉回曲非烟的神思。原来是萧雨来了。

“妈。”曲非烟拉住母亲指到萧雨脸上的手指。

“阿姨,你来了。”她朝萧雨点头致意。

因为萧然的关系,因为穿越期间见到的萧雨对自己的照顾,曲非烟对萧雨恨不起来。

上香鞠躬,亲属回礼。想着萧雨为父亲独身三十年,临了却要以友人之礼拜祭,曲非烟眼眶发红。

“非烟,前几天阿姨见你忙,没时间提,阿姨想问你,能不能接过萧然担子,暂时帮他打理公司。”萧然昏迷的时间太长,他的公司四分五裂,目前几近瘫痪了。

“好。”曲非烟一口应承,她跟萧然在一起时,萧然经常与她谈论公司里的一些人和事,她相信自己虽然没有经验,但是那么大的公司,原来已有一套完整的体系,缺少的只是一个能拍板能承担责任的人,只要认真做,问题不大。

穿越前她跟萧然是准备要结婚的,甚至,两人结婚证都办了。萧然公司的人都知道此事,她现在以萧然的妻子的身份介入,也不是不合理。

学校那边还有半年的学业,之前已办了休学,先不复学罢,等萧然也回来了再继续学业。

进入萧然的公司正式步入商界后,曲非烟终于知道,为什么穿越前萧然不想她踏入商界,抛开那里面的纸醉金迷不说,很多的有钱人每日里就是酒-池肉-林中过着,办事部门的那些大官小官,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人,图财的还好对付,图色的就让人恶心得要死。

曲非烟用洗手液狠狠地搓着手背,今晚招待某局的一个局长吃饭,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在握手告别时,竟装了一副绅士样执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背,她当时差点一个巴掌扇过去。

曲非烟默默地捂着脸垂泪,她有母亲,哥哥,姐姐,可是却分外孤单。父亲住院期间,大哥把父亲的公司偷偷卖了。可怜父亲临终前还叨念着,让曲非烟把他耗了毕生心血办起来的公司管好搞好,却不知公司早已不存在了。姐姐忙着斗姐夫外面的小三,根本问都不问家人一句。母亲整天纵容着她大哥,围着那个能给她养老的儿子转。

她想念范氏,想念曲希瑞,想念变成陆风的萧然,更想……更想朗润卿。

“非烟,经过这一世,你没有需要吗?”她终于明白,陆风这句话的意思。夜深更阑,曾经的恩爱和緾-绵分外清晰,冲击折磨着她。

初见时冷淡漠然的朗润卿,熟悉后凝眸浅笑的朗润卿,她坚持要离开时愤怒伤心的朗润卿,还有恩爱时豹子一样强悍,兔子一样温柔的朗润卿……无时不刻在她脑海里盘旋。

睁眼闭眼,那双凤眸就在她周围,不需要刻意去想,他从未远离。

“润卿……我想你……”

凄楚的呜咽声夹杂着痛苦的呼唤,不需他要求,润卿两字自然逸出,此时方才醒悟,原来很早很早以前,她心中便已称他润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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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天意在惩罚 ...

难得的一晚不用加班,曲非烟下了班,直奔医院。

萧然住的是豪华病房,配套设施齐,外面还有公用厨房。萧雨这两年吃住都在医院,基本没有离开过。

“阿姨,晚上我守夜,你回家休息吧。”看着萧雨苍老憔悴的容颜,曲非烟的心阵阵抽痛。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做了饭,我们一起吃了我再回去。”萧雨强笑着道。她不知该怎么看待曲非烟,媳妇不是媳妇,跟她儿子是兄妹,可却不是她的女儿。如果儿子不是昏迷着,她是不想离开给他们独处的机会的。

“我去做。”

与萧然昏迷的这两年是穿越到另一个时空的事,曲非烟没有跟萧雨说,她看出来萧雨很害怕她跟萧然纠缠不清。

心事重重地吃了饭,萧雨离开后,曲非烟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萧然出神。

两年了,靠着营养液和呼吸机生存,萧然瘦得变形了。

“萧然,你回来吧。”曲非烟倾身抱住萧然,把脸贴在萧然脸上默默流泪。

萧然知道回来的方法,三个月过去,却还没有回来,自然是还在奢望她能回到凌国。

“别等了,回来吧。”曲非烟凄凄地低语。

回来三个月了,尽管不想承认,曲非烟终于还是清楚地认识到,她跟萧然,再也回不去了。只不知,现在那边,那具身体是死了还是原来的曲菲烟的灵魂回去了?

那天下午她到西山树林前,赫然发现约她的是朱明熙,便明白自己上当了,她虚与委蛇,约朱明熙到湖边谈话。

“五殿下,相爷怎么会是皇子?这下怎么办?”她假意垂首滴泪,想从中探出朱明熙的目的。

朱明熙似是还不知她的真面目,看起来还是平常的和颜悦色。

“小非子,你要帮我。”朱明熙深情地拉着她的手,还是往日的俊朗深情。

曲非烟温顺地点头:“五殿下,要我怎么做?跟相爷说些什么探听些什么?”

朱明熙摩挲着曲非烟的手,笑道:“不用,你听我的就行。”

不需要她替为在朗润卿面前求情,也不需要她打探什么。曲非烟脑筋一转,心跳几乎停止-----朱明熙要挟持她,用她来要胁朗润卿。

如果是之前,她不会这样去想,但是现在,她自然而然这样去想,并且只一瞬间便想到,真给的朱明熙胁持了,朗润卿会妥协的。

朗润卿那人,在外头强悍如一头豹子,在她面前却温良似小白兔,也许他儿时的经历造成他对感情的极度渴求吧,他在情感上很依赖她。

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落在朱明熙手上被他用来要胁朗润卿。

“五殿下,你这里脏了。”她抬手,在朱明熙脸颊擦了擦。“还是脏,小非子弄点水给殿下擦擦。”

她很随意地前行几步来到湖边,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湖中。她心里想的是朱明熙有武功,她打不过,在水里与他周旋拖延时间,最迟陆风晚上回去发现她不见了就会找朗润卿要人,朗润卿会找来的。只不过她刚下水,一下子就失了知觉,醒来时却已回了现代。

萧然这么久没有回现代,是不是那边那具身体还活着?现在局势现在怎么样?朗润卿还好吗?

手机声响起,是她母亲的手机号码,曲非烟烦躁地把手机扔下。她母亲每次找她,都是找她要钱,似乎萧然的公司是印钞票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手机声契而不舍响着,床上的萧然似乎被吵到了,眉头竟微微地跳了一下。

“萧然……“曲非烟狂喜,急切地按下床头的呼叫键。

“病人一切数据没有变化,继续留意吧。”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希望落空,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曲非烟厌烦地按下:“妈……”

“是我。”是她大哥。

这个大哥被她母亲惯得五毒俱全,曲非烟对他没有好感,她冷冷地问:“有事?”

“非烟,你也知道,大哥现在没事做,大哥想奋发上进,你把我安排进萧然的公司。”大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不可能,爸的公司给你弄没了,萧然的公司,不可能给你进来。”曲非烟毫不客气道。

曲非烟大哥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老调重弹地骂曲非烟嫁不成萧然的,他才是他亲大哥云云,怎么能胳膊往外拐。

曲非烟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按断。

“萧然,你回来吧……”曲非烟靠在萧然枕边低声哭起来。公司里的压力,来自家庭的压力,快把她压跨,对朗润卿的思念,也让她苦不堪言。

来电铃声再度响起,这回是她大哥的手机号。

“哥,我在医院里照顾病人,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安排你进萧然的公司,那是不可能的,不用再说。”曲非烟冷冰冰地说。

“我不说这个,你对那个植物人还真是深情啊!想不想嫁给他?我可以给你一个情报,让你可以嫁给他,条件是,你给我五百万。”

“不可能。”曲非烟冷笑一声,挂断关机。

这个大哥太无耻了,一个情报五百万,让她可以嫁给萧然,他想说萧然不是她父亲的儿子吗?怎么可能?曲非烟相信,萧雨既然说萧然是她父亲的儿子,那就不可能有假。

她非烟调高空调温度,端来热水,湿了毛巾,轻轻地替萧然擦身。

萧然原来结实的胸-膛只余一排骨头,已经不见肉了。曲非烟边擦边流泪,擦好身体,又轻轻地按摩全身。

仅按了一个小时,她的手指便酸得动不了。想想这两年,虽然有看护,萧雨却每天不停地给她和萧然按摩,她醒来后很快恢复,归功于这两年萧雨护理得细致入微。

她听医院的护士说过,这两年,全是萧雨在照顾她,她母亲竟是从来没来过医院。护士们还说以为萧雨就是她母亲呢。

“萧然,爸走了,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曲非烟在另一张床上躺下,默默地流泪。

凌国,那晚陆风与朗润卿急奔回城,朗润卿进宫后,发现敏妃已不在宫中,他马上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军队布置全城全国搜寻。

“相爷,最好别这样。”陆风劝道:“这时我们宜低调,让朱明熙摸不着底,你这样大张旗鼓,反而会让朱明熙更加有侍无恐。”

“我知道。”朗润卿看着阴暗的夜空喃喃道:“陆风,你不明白的,小非子就是我的全部,我就是要让朱明熙知道,我很重视小非子,让他有侍无恐,让他带着小非子来和我谈条件,这样小非子的安全才有保障。”

有道理。陆风心中,自然也是曲非烟重于一切,他点头赞同,又想朱明熙若还是在国内,一切好说,若他怕逼朗润卿让位不易,逃出凌国投靠别的国家再回来要胁朗润卿,那就更棘手了。

朗润卿此时也想到了,他下达了命令,自这日起凌国所有边关封闭。

如此大张旗鼓找人,朝臣自然很快知道其中缘由,除了徐啸天曲希瑞能稍稍保持淡定,蒋家不发一词,其他朝臣却急坏了,特别是那些之前坚定的丞相党。

朱明熙挟持朗润卿的心上人,所谋何事,自然不外是太子之位。朗润卿如果爱美人舍江山,他们这些人,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他们急急来找朗润卿进柬。

“太子殿下不在府中。”

“太子殿下不在宫中。”

……

凌帝多年思念晴妃郁结成疾,册封朗润卿为太子后,朝政全部放手给朗润卿,已基本上不管事了。束手无策的众臣,最后只能求见凌帝。

“皇上,太子殿下如此作为,大是不妥啊!……”

凌帝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手指抖抖索索指着跪在地上的龚放等人,就是不说话。

“皇上……”众人看凌帝不语,不觉惶恐。他们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比之他们的太子殿下更加痴情。

“怎么?你们看我儿有个挽回的机会,不乐意了?啊?”凌帝因为体弱,说话断断续续,然多年君威下来,凛冽之势依然逼人。

众人汗流浃背,半晌龚放强自撑着道:“皇上,臣等只怕太子殿下轻忽了江山社稷。”

“哈哈哈……江山社稷?“凌帝大笑,这些人,不过是怕朗润卿在争权夺利中失败,朱明熙上位,祸及他们罢了。

“你们回去,该干嘛干嘛去。朕还活着呢,逆子就算逼得璧儿答应让出太子之位,难道就能无视朕登上皇位吗?”

啊!龚放等人大悟,决定太子之位的,还有皇帝呢!朗润卿答应让位又如何,只要皇帝认定朗润卿一人,朗润卿的位子便动不了。他们目前首要的,是让国家正常运转,有力地支持朗润卿,免得朱明熙夺位不成,那头朱明曙却上位了。

谁也料不到,事情的最终发展是什么。大规模的搜寻仅三天,曲非烟在西山一个山洞中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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