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欣可摇摇头, 道:“你说得对, 不到处丢人了. ”但是话没说完, 人却慢慢软了下去, 于扬一看不好, 只得随她躺地上, 敲出范凯一起送去医院. 没别的大事, 无非是心力交瘁. 只是苦了于扬, 范凯已经为了工作熬过几个通宵了, 不便麻烦他. 梅欣可则是救回来后就昏睡了, 可能是好几天没好睡, 此刻一下睡个饱. 只要她没挂盐水, 于扬也趴在旁边睡.

班是上不成了, 本想托给望雪的, 但是想着昨天梅欣可的样子, 再想到望雪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敢托付, 所以也就不去和于士杰打招呼了, 估计和他一说的话, 不外是叫望雪来服役, 而且他如果来也不好, 这时候两人撞一起, 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反而把梅欣可给气晕了也不好, 冒不起这个险. 梅欣可又不醒, 没法问出她的娘家人, 算了, 还是自己留着吧, 也算是替于士杰出力.

同曹玉笙请假, 说家里的大嫂住院, 大哥出差, 不得不照顾病人, 听得出曹玉笙不很相信, 不过也没什么话, 作为老总, 他也算合理了, 因为现在年关将近, 桌面上的事情极多, 于扬休息一天, 意味着曹玉笙工作量得增加不少, 最主要的是不便.

梅欣可还是昏睡, 医生却说她已经无恙, 果然她的面色比昨晚吃饭时候还好. 但是于扬想到自己结束公司那天也是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 其实此刻能睡也是福气了, 看她睡得眉头舒展, 应该也是无梦, 让她睡吧.

第十三章

梅欣可到底是不是睡美人, 中午就饿醒了, 经检察情况不错, 便出院跟于扬出去吃了一顿, 然后于扬送她回家, 自己还是乖乖回公司上班. 难得的是曹玉笙看见她如看见宝贝一样开心, 急急指派任务下来. 于是上半天的活儿都得补回来, 一做做到下班后, 把桌上的东西清理完想走, 看见曹玉笙的房间也亮着灯, 便进去敲门, “曹总, 还有事情需要吩咐的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买些吃的来?”

曹玉笙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有一丝慌乱, 于扬心想莫非他在做他的那本私帐?不过曹玉笙很快便微笑道:“还是你手脚快, 一来就解决问题, 我也差不多了, 你晚上没事吧?一起吃饭?”

于扬倒是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老总开口, 再说也懒得回去烧饭, 不便拒绝, 便笑道:“好啊, 曹总请客, 恭敬不如从命.”

曹玉笙起身穿了深灰长大衣出来, 这人长得不俗, 没寻常男子的啤酒肚, 身材挺拔, 修饰整齐, 气度内敛, 走出去要比周建成派头. 于扬今天只是回家草草洗漱一下, 套了件一手长驼色短大衣出来, 出门套上顶绒线帽, 看上去倒也调皮. 不知道的人看来, 这两人无论是前面还是背影, 都是非常相配.

去的还是昨晚的餐馆, 可是昨天今天都差不多, 面对的都不是容易打发的人. 一眼看过去, 居然又看见那个老志愿者与一帮朋友在吃饭, 于扬觉得很巧, 冲他挥挥手, 估计这儿也是这人的据点. 曹玉笙回头看看老志愿者, 道:“朋友吗?要不要叫来一起吃?”

于扬笑笑摇头, 饭店里面温暖嘈杂, 令人昏昏欲睡, 于扬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见曹玉笙笑嘻嘻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地道:“昨晚送大嫂去医院, 都没睡过. 一下午都拿咖啡吊命. “

曹玉笙道:“看得出, 眼睛都张不开. 我们简单吃一点, 你去休息吧.”

于扬微笑, 但是不说话, 觉得与这个曹玉笙没什么好说, 不知道她请客是什么意图, 套话, 还是拉拢, 还是别太轻狂的好. 免得言多必失.

曹玉笙可能还没见过手下会是这么克制的, 连吃饭时候都不愿意说话, 看得出, 这双满是黑眼圈的眼睛里, 除了疲惫, 还有厌倦, 深深的厌倦. 难道传说是真的?但是曹玉笙有自己的目的, 似是关心地道:“半年做下来, 还满意吗?”

于扬早就准备好他的提问, 叫她吃饭还能说什么呢?风花雪月?于扬保持微笑, 一脸诚恳地道:“只希望曹总能满意我的工作.”

曹玉笙无比郁闷, 好好一句争取主动权的开场白就被于扬给毁了, 但是曹玉笙毕竟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人, 也不生气, 道:“你做得很不错, 不过依你的工作能力, 做我的秘书太屈才了点. 你对公司业务也已经很熟悉了, 看看有什么位置合适, 直接与我说, 我不会霸着一个人才不放的.”

于扬有点奇怪, 曹玉笙为什么这么客气?似乎对她太好了一点. 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道:“我比较喜欢办公室工作, 清净, 而且不累. 其他工作, 可能不是我可以胜任的吧.”

曹玉笙笑道:“不试, 怎么不知道胜不胜任?你尽管大胆尝试, 凭你的智商, 只做秘书工作真是屈才了一点.”

于扬奇怪了, 曹玉笙这是干什么?自己又不是他嫡系, 而且他会看不出自己不可能被发展作嫡系吗?干吗这么热心栽培?她正要准备放出试探的话, 不想手机想起, 不熟悉的外地号码, 便冲曹玉笙说声“抱歉”, 打开接听.

“小于, 难为你还记着大姐, 给我送盆那么好看的花来. 今天这盆花一放, 进来的人人说好, 大姐我有面子啊. 呵呵, 谢谢你.”

于扬听了舒了口气, 传真发出后, 一直没接到方志军的回音, 又想着他现在又不是自己的员工, 如今麻烦他乘一两小时火车到另一个城市送盆花, 那是要仗着她以前的面子, 如果方志军没想看她以前的面子的话, 自己去催似乎就是强人所难了. 所以这几天于扬挂念着, 但是却没有去电确认, 心里很矛盾. 此刻听见刘局打电话来, 除了终于舒了口气, 还高兴于刘局的反应, 不管她是不是客套, 能特意打个电话来, 就说明有效果了. 她忙笑道:“大姐和我说什么客气话, 早说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 过年过节了, 小妹妹送盆花过来, 只要大姐看着高兴, 我也高兴呢.”

刘局在那边笑道:“你这孩子会说话, 可苦了你大哥了, 下雪天搬这么一大盆花来, 我都过意不去.”

于扬一听, 一愣, 什么, 这方志军居然冒充她大哥?不过这小子看上去确实比年龄老成, 不过在外面这么占她便宜也太过分了吧. 但是念他大雪天送花过去, 他要说是大哥就大哥吧, “大姐别和他客气, 他人好着呢, 一听说我常说起的大姐在他要出差去的城市, 自告奋勇要做这差使呢.”

刘局大概听了非常开心, 笑得很是爽朗, 谁不爱听好话呢?笑道:“瞧你们兄妹俩, 做妹妹的一看就是不赖, 做大哥的更是出众, 你们于家出人才啊. 昨天和你大哥吃了顿晚饭, 聊得很好, 你大哥一路夸你呢, 哎呀, 有这么个大哥也是福气啊.”

听到“你们于家出人才”时候, 于扬惊呆了, 什么?大哥?难道是于士杰?他去了那边怎么却不吱声?一时心里疑惑, 但又不能不答:“大哥那是自家妹子自中意, 别理他, 哪有那么好的.”

于扬知道于士杰是多么的会说话, 估计刘局昨天收到花还是其次, 不知被他灌进了多少迷魂汤, 听她电话就听得出, 她异常高兴, 一直很爽朗开心地说话, “还要怎么样?小扬啊, 你们周总春节前要过来, 你也一起来吧, 让大姐尽尽地主之宜, 咱姐俩好好说说话. 好, 听得出你在外面, 你忙吧, 大姐邀请你, 回头你一定要来.”

合上手机, 于扬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自己在这儿替于士杰消灾, 于士杰却躲出去替她铺路去了,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是他送花过去了?而且他送了却又没告诉她于扬, 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在?于扬隐隐觉得一定是于士杰看出什么来了, 所以他才大包大揽地帮她做这事. 方志军, 看来他终于还是对她于扬失望了, 韩志军说得没错, 人们还会给她一段时间看她会不会爬起来, 如果不会, 以后大家就都绕着她走了. 只是没想到方志军会是第一个. 但是那天打电话过去时候他还很热情的, 没有拒绝啊. 于扬飞快把那天的话想了一遍, 忽然明白, 问题就出在自己居然这么晚还不知道于士杰离婚这件事上. 谁都知道于总和她交好, 而她对于总如此重大的切身相关的消息如此闭塞, 说明什么?说明她于扬已经被抛离于士杰的社交圈了, 那么也就说明于士杰已经看似于扬. 方志军, 他也太心急了吧.

于扬想到这儿, 心里又气又难过,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 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方志军是第一个, 然后是谁呢?于扬想到兵败如山到之说, 不知道过了春节, 她于扬将会被多少人看不起. 天, 时不我待了.

忽然想起这是跟曹玉笙吃饭呢, 忙收住野马般奔驰的思绪, 硬生生拉回到桌边, 果然看见曹玉笙双目炯炯地关注着她. 忙赔个笑脸, 道:“不好意思, 曹总, 想到一些家里的烦心事.”

曹玉笙只是若无其事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于扬只觉得心里很烦, 忍不住道:“一直听说曹总好酒量, 今天不喝点吗?”

曹玉笙惊讶于于扬忽然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 一时奇怪, 挥手叫小姐过来要了瓶红酒. 刚才见她打电话时候脸色一变再变, 声音里全听不出来, 要换了别人, 也未必看得出于扬的变化, 但是曹玉笙也是个历经江湖的人, 怎么会看不出, 一时对之有了兴趣.

室外冰天雪地, 为此室内必须讨好地打上空调, 但是人心不足, 喝酒却又贪图那股凉意, 非要人造冰块加入红酒, 叫地球不产生温室效应都难. 但是, 那一点清凉流入喉咙, 人却是神清气爽起来, 于扬刚才一团乱麻的脑子终于停止继续制造无谓混乱, 开始面对现实, 面对为什么会要求喝酒这个问题. 但既来之则安之, 管住自己, 闭嘴就是.

曹玉笙心里想着今天刚听到的传言, 说于扬背景复杂, 被男人包养过, 所以穿的衣服寻常人是穿不起的. 这个曹玉笙以前倒是没在意过, 只是觉得于扬的服装大方得体得很, 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中间一点不会逊色, 可能这就是名牌的魅力了. 忍不住看了看于扬现在的穿着, 一件黑色圆领毛衣, 别无其他装饰, 简单, 但是看上去服帖顺眼, 那应该是面料使然吧. 果然不是普通价格可以达到的效果. 曹玉笙虽然不太清楚女孩子衣服, 但是顺不顺眼还是知道的.

于扬见曹玉笙没有开口的意思, 只有自己开口, 因为前面的谈话是被她的事破坏的, 回想一下前面说了什么, 才道:“我才进公司半年, 曹总那么看重我, 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我胆小, 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坐热秘书这个位置, 真怕尝试其他的工作, 没这个野心.”

曹玉笙看她一口一个胆小, 但是脸上殊无战战兢兢的神色, 就知道她是托词, 也根本就没把他曹玉笙的话放在心上, 这就是曹玉笙一直以来最强烈的感觉, 于扬这人底子太深, 摸不到她的想法, 所以也抓不住这个人. 而一个抓不住的人放在身边, 做他的总经理秘书, 是一件危险的事, 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危机感觉. 作为一个管理者, 秘书一定得是自己人, 否则难保哪天后院失火. 而这个于扬似乎永远成不了他的自己人, 虽然于扬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完成工作, 和照顾他时时忘记的饮食. 但也或许是她生性疏淡呢?也不是没可能, 或者真如传言所说, 于扬是个经历过的人, 物质生活的大起大落和精神生活的创伤后, 很多聪明人都会因此与世界保持一段距离, 安安静静过自己独立尊严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 用于扬做秘书反而叫人省心, 这种人见多识广, 反而容易合作, 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且可以向周建成表明自己的态度, 没任人唯亲, 没打算藏私. 但自己要调整对于扬的态度了, 那将不是管, 而是理. 聪明人管紧了反而事多.

谁知人家曹玉笙总经理的手机不响, 于扬的手机又是想起, 曹玉笙揶揄地笑道:“年轻人事儿多.” 于扬不好意思, 接起一看, 是范凯的, 便道:“干什么?”

两人吼来吼去早已习惯, 范凯理都不理她的态度, 懒懒道:“你和陈星一起在吃饭?” 于扬摸不着头脑, 道:“陈星是谁?悟空, 你又来吓为师了.”

范凯听了大笑, 他也一样是周星星迷, “那怎么陈星说是与你在吃饭, 叫我过来一起喝酒呢?”

于扬这才反应过来:“对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陈星是不是澍说的老志愿者?我都一直忘了问他的名字. 对, 在一个饭店, 没一桌吃饭, 我和总经理有点事在谈. 你还有力气过来?”

范凯有气没力道:“我在单位呢, 哪里有时间, 不过你抓住这个机会与陈星说几句话啊.” 于扬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是想要点澍的消息, 笑道:“什么好处?”

范凯道:“老扬, 你太功利了吧?咱俩的友谊你就那么不看重吗?”

于扬立刻把他以前说过的话扔回去:“你跟我这奸人谈友谊?范凯你摸摸脑袋有没有发热, 建议在玻璃窗上贴三分钟.”

范凯大笑, 也回了一句:“悟空, 你吓到师父了. 老扬, 你看着办. 我明天凌晨回来敲你门.” 于扬只得道:“不要威胁, 要讲理. 好吧, 我看看有没时间.”

范凯长长地唱了一句“ONLY YOU”, 大笑着挂断. 估计他这么一顿说笑, 工作效率可以好上百倍.

于扬放下手机, 却见陈星那一桌在与隔壁桌吵架, 大概是酒都有点上头了, 兴奋没地方使. 见此曹玉笙笑道:“我们那时候是在电影院里打架, 一个不合, 就说声‘出去做体操’, 打个你死我活. 后来我一个同学给打死了, 大家这才收敛着点.”

于扬笑道:“曹总才比我们大几年呢.”

曹玉笙笑笑:“这几年没白大, 我才进小学, 就一会儿周总理逝世, 一会儿毛主席逝世, 一会儿唐山大地震, 一会儿粉碎‘四人帮’, 哪一件不是天翻地覆?那时候没电视看, 看电影是时髦, 你说时髦场合年轻人能不做斗鸡吗?和那两桌一样. 但别看你朋友那一桌人多, 那三个人的不好惹.”

于扬一看, 果然那三个人一付强调与以前见过的阿毛类似, 不由赞赏曹玉笙的眼光, 果然是又阅历的人, “我这朋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 怎么会跟着他们起哄, 荷尔蒙分泌过剩. ”从看见那张素描时, 这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名词就和陈星连在一起了, 所以现在自然而然冲口而出,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曹玉笙不知就里, 见于扬面对朋友吵架也是淡淡地不管, 心想原来她还真是那种性格, 那就放心了. “都是酒喝了点, 要真吵大了, 那三个人会动真格. ”曹玉笙还没说完, 只见那三人中有人“砰”地一声敲掉啤酒瓶底, “豁”地站起来朝陈星那一桌走去. 另外两个忙抱住那人, 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人这才不甘不愿地回到座位. 两桌人就那么黑着脸僵持着, 但再没人吱声了.

于扬看着那边, 道:“饭店里动手, 警察一会儿就到. 但是出了门就不知道了. 这帮人还这儿呆坐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了. ”但却是没知会陈星, 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后手, 自己多什么嘴.

曹玉笙见于扬分析得头头是道, 却又是局外人一般, 心里真是好奇到了极点, 一向只见过女人好管闲事的, 这么冷漠的倒是不多见. 却又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匆匆过来找那三个人, 四人凑着头说了一会儿, 新来的摇摇头站起来要走, 却看到这边桌上来, 曹玉笙明显看出, 此人认识于扬.

于扬也看见了阿毛, 见他看过来, 礼节性地冲他点点头, 不想阿毛却是走了过来, 于扬心里奇怪, 这人找上门一般不是好事. 但当然笑脸相迎. 这回阿毛倒没有什么亮相动作, 只是到于扬身边坐下, 脸上很是尴尬地道:“于大嫂, 你也在啊. ”这一下曹玉笙更是对风言风语确信无疑, 履历上不是写着于扬单身吗?怎么成了大嫂, 而且还是与这么个明显看着不是善类的人认识. 看来背景真是复杂.

于扬笑道:“又来了, 我们大嫂真的要打上门来了. 你好像有什么事?”于扬也是知道曹玉笙一定会误会, 但是再说了.

阿毛犹豫了一下, 这才很轻很轻地道:“一个朋友打架进去需要取保, 大家凑来凑去, 保证金还差了一点, 韩总又出差, 一时回不来, 这晚上还真取不到钱.”

于扬知道他想要她帮忙, 但是一时说不出口, 两人之间太过陌生, 但他都已经找上来了, 不可能不帮他想办法, 不如大方一点, 想想自己卡里的数目, 便道:“我可以去取两万给你.”

阿毛一听, 一拍桌子, 道:“够朋友. 这下够了. 我那边桌等你.”

等阿毛一走, 于扬微笑对曹玉笙解释道:“我大哥的朋友, 第一次见面时候误会我是大哥的女友, 闹了笑话, 这就拧着劲不肯改口了. 曹总, 他们的事比较紧, 想请曹总原谅我, 我要和他们出去了.”

曹玉笙虽然有被手下冷落的感觉, 但是人家真有事, 也没办法, 不过这顿饭吃得, 虽然与于扬说话没什么意思, 但是作为旁观者来说却像事看戏一样, 这于扬究竟是什么精彩人物?平时在办公室里不声不响, 还真看不出来.

于扬一边看着曹玉笙结帐, 并意思意思送他出门, 一边想着, 怪不得胖胖的韩志军可以做阿毛的大哥, 原来都是钱在垫着, 恐怕阿毛在江湖上这么吃得开, 也是与韩志军的支持分不开的, 看来千好万好, 不如钱好. 既然帮了阿毛的忙, 顺便就帮了陈星了吧. 穿上衣服先过去陈星那桌, 陈星见她正要站起, 于扬微笑着按住他, 扬高了声音道:“吵架也要看人, 那么大人, 还看不出谁不是好惹的吗?乱七八糟. ”说完也不说再见, 就去阿毛那里. 知道这话陈星他们听了一定反感, 但是不得不说, 那是说给阿毛的兄弟听的, 给足他们面子, 这样也不用再相求于阿毛, 他们自然看得出都是朋友, 既然面子在了, 那也就放手了. 果然他们与阿毛一起结帐出门, 护着于扬取钱, 都对于扬的义气大翘拇指.

陈星他们那一劫是过去了, 但不知他们知不知道, 或许一众人把火气都转移到她头上了都难说, 只是对不起范凯了, 没法完成范凯交代的任务.

第十四章

“曹玉笙找我吃饭不会是临时起意, 他为什么最初一直要提拔我呢?俗话说无事献殷勤, 非盗即奸, 曹玉笙一定有意图. 大概他是看着我不贴心, 想明升暗降, 把我调开吧. 但是后来怎么又不提起了呢?是他认为点到为止, 我自己应该拎清呢, 还是看见阿毛心里害怕了?应该不会, 奇怪, 待考. 我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位置的, 反正也不会长了.”

写到这儿, 曹玉笙上班经过, 见正在电脑前忙碌的于扬冲他盈盈一笑, 算是招呼, 心里恍惚, 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复杂的于扬吗?一夜未见, 似乎贴了层画皮似的, 全不相同. 曹玉笙心里开始有点忌惮, 又计划着要调于扬离开她身边, 但是经过昨晚, 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下什么黑手了, 怎么也得把这事做顺了. 否则人没调走, 自己不定哪天晚上却挨闷棍.

于扬看着他进门了, 这才继续写自己的日记, “方志军真让我失望, 原以为他没有在那天离开我, 是因为我曾经提携过他, 对他有恩, 原来也不过是如韩志军所说的因为我还没走到头, 他想看看我会不会翻身, 以观后效. 可是他也下手太快了一点, 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吗?岂不是前功尽弃?他这样实在比那些结束公司时候就结束关系的员工还恶劣一点. 也好, 叫我早看清他的面目, 就当不知吧. 不过我是真的要开始行动了, 否则, 将无出路, 我会被践踏死, 这个社会太现实了.”

考虑到范凯的水平可以突破电脑密码随意入侵其他人的电脑, 于扬还是多了个心眼, 把日记发到一个邮箱里, 随即便把写的都删了.

说范凯, 范凯电话就到, 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惺忪, “老扬, 我刚回家, 你晚上回来时候自己打开门把我叫醒, 我晚上还有点事. 帮我弄点晚上吃的.”

“这么拚命干什么?”于扬不明白, “又不是送航天飞船上天, 至于吗?”

范凯懒懒地道:“当然至于. 若要跟从我, 就当舍己, 背起你的十字架来跟从我, 哈哈, 老扬拜拜, 记得晚饭要有肉.”

于扬听着他把电话放下, 心里连连痛骂, 什么东西, 把自己当上帝了不成?狂. 但忽然想到, 这家伙就要出国了, 他不是一直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替代吗?或许他是与谁达成妥协了, 这段时间把项目赶出来, 这样上面也就没理由找项目需要人管什么的借口把他替代掉了. 老天, 这家伙别看年轻, 看来手段已经很有了, 既要出国又霸着位置, 还一付理所当然样. 不过说实话, 他这舍我其谁的做派还是叫人望而生畏的, 不敢弑其锋芒. 于扬想到韩志军, 这人不也是?看来自己还是心太软了一点. 要是叫韩志军清楚地知道她竭力推荐的方志军现在一脚踢开了她, 不知道他会怎么在心里笑话她于扬. 想到这儿, 于扬心里一股浊气上涌, 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这好一会儿是指一个白天, 于扬回家到超市买了菜, 爬上七楼, 才生不出气, 因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生得出什么气来.

做完饭, 还有一个鸡翅在烤箱里烤着, 过去叫范凯. 不想范凯睁开眼睛先看手表, 一看手表就怪叫一声:“老扬误我. 怎么这么晚才叫我, 多少事情等着我做呢. ”说着就连蹦带跳地急急洗脸刷牙.

于扬等他出来才道:“才睡足八小时呢, 你现在起床刚好开饭. ”说到这儿, 忽然想到什么, 大笑道:“哈哈, 范凯, 开饭, 范凯, 开饭.”

范凯一听跳脚, “老扬, 你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我, 还叫巴叫巴的, 快, 给我弄个饭盒, 我拿了去单位吃, 快去快去. ”边说边推于扬出门.

于扬生气:“不就是可怜你让你多睡一会儿觉吗?你要早起不会自己想好把时间告诉我吗?饭在锅里, 要吃自己去吃, 想叫我做你老妈子, 没门.”

范凯套上衣服鞋子门一摔抢进于扬家门, 一边连喊:“快点, 快点, 我来不及了, 再半小时我要开个工作会, 老扬, 你快点啊.”

于扬“哼”了一声, 道:“不高兴. 老子今天本来就郁闷, 不高兴伺候大老爷, 你自便吧.”

范凯吃惯于扬的饭, 熟门熟路自己找出盒子盛饭盛菜, 一边道:“老扬, 不是我说你, 自打我认识你以来, 你那一天高兴过?每天小媳妇一样地忍着委屈, 自己作践自己, 我都不想叫你老扬, 以后叫你老掖得了, 扬什么扬. 人善被人欺, 你不自强, 就别怪人家给你气受, 你再憋屈自己下去, 总有一天会得精神病. ”说话间, 把鸡翅全倒了进去, 最后良心发现, 给于扬剩出两个翅中. “我来不及现走, 回来再教育你, 才那么年轻的, 每天掖着干什么?该干就干. 老掖.”

说完匆匆而走, 留下于扬在家里发呆. 这小子今天没耍酷, 说的倒是实话, 但是实话怎么这么刺耳, 这么难听呢?是啊, 自己好像自公司关闭后, 就没怎么发自心底地开心笑过, 还真的是要叫老掖了.

没滋没味地吃饭, 这个霸道的范凯就那么席卷走一大半的饭菜. 只留给她两只烤翅中, 两三筷子炒青菜, 还说臭鱼烂虾, 一盘白灼虾几乎全被他倒走, 意思意思留下三只, 还是小小的个头. 做人看来是要霸道一点, 自己不主动争取, 连到口的菜都会给人抢去. 才准备洗碗, 门铃大响, 而且是接连不断地响, 于扬最讨厌人家按着门铃不放, 响一下就听见了, 老是按着, 当别人是聋子吗?

猫儿眼里看出去, 是一脸焦躁的梅欣可, 她又来干什么?于扬开门让她进来, 见她穿着的那件大衣皱皱的, 像是捏成一团狠狠捶过似的. 狐疑地问:“你没事吧?身体没事吧?”

梅欣可走到饭桌边一屁股坐下, 两手交握支着头道:“我心烦, 昨天又没睡着过, 想见你静静心.”

于扬莫名其妙, 她这是怎么了?前天又没对她怎么好气的, 怎么她要静心反而找上她于扬来了?自己还想静下心来考虑怎么走下一步呢. 但是考虑到安抚她等于给于士杰帮忙, 边只有坐下来, 好声好气地道:“你昨天当然睡不着了, 医院里睡得多好, 医生给你扎针你都不知道, 走廊里那么吵你也没听见, 一直睡到中午啊, 你昨晚要不是零点睡, 肯定睡不着. 是不是回家没事就早早睡了?”于扬觉得自己跟哄小孩似的.

梅欣可却道:“不是, 我有心事.”

于扬想, 你当然有心事, 你现在要没心事, 除非死人或者精神出问题了. “废话, 有心事就解决, 今天一天都没想着要去解决是不是?要我帮你解决休想, 我是于家人, 帮了你以后我就别想回家了.”

梅欣可干脆趴到桌上, 头钻进臂弯里, 在里面闷声闷气道:“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啊, 穿了衣服走到门口又缩回来, 又爬到床上躺一会儿, 发一阵昏, 实在忍不住了才到你这儿来讨主意啊.”

于扬想, 怪不得, 原来她这大衣穿到床上去了, 怪不得那么皱. 看她现在恨不得钻进硬壳里不爬出来的样子, 好奇地道:“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帮你拿主意的吗?你不应该找我的啊, 你老爹见多识广, 他老将出马, 一个顶仨.”

梅欣可却道:“你说的我准备照做啊, 我是想叫父亲一起去律师那儿, 否则我一个人懂什么啊. 原来什么事都是于士杰做的, 我平时又不要操心的, 直到要见律师了才想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我父亲现在血压高, 我怕他现场太生气,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所以你说啊, 我该怎么办?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见律师, 我现在就打电话约他?”

原来是这样, 也难怪, 家养久了, 尖牙利爪都用进废退了, 此刻叫她上阵实战, 她只有退缩的份. 看来自己有一份事做还是好的, 起码出去见人不会没话说. 正要说什么, 电话进来,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于士杰. 于士杰在那边有点急躁地道:“小扬, 团团他妈在你这儿?”于士杰真是个四平八稳的人, 即便是称呼也是考虑得很周详的, 不再说你大嫂, 现在已经在婚姻解除中了, 也不直呼名字, 显得太过分, 叫外人看着难看, 一个孩子他妈就很中庸了, 不温不火.

于扬不好回答得太明显, 只得简单地说个“是的”. 免得梅欣可正愁找不到于士杰, 此刻他自己撞上门来, 还不抢了电话过去. 但是于士杰是怎么知道她过来的呢?难道是派人盯着梅欣可?这太可怕了, 不过无毒不丈夫, 他有他的考虑吧.

于士杰道:“我已经责备望雪过, 这是我的家事, 不要把战火引到你头上去, 她现在没怎么样你吧?” 于扬不敢看梅欣可, 怕她猜知是谁, 还是简短地说道:“没有, 没事.”

于士杰道:“她现在精神不济, 我叫人看着她, 免得出事, 前天睡你那儿了吧?既然已经找上你了, 你就代我委屈一下, 别惹着她了. 我有数.”

于扬这才喘口气, 还好,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派人盯着梅欣可, 于士杰还是好人, 虽然离婚但是一点没有一脚踢开, 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对故人算是仁至义尽了. 便道:“快别那么说, 应该的. 我这儿有事就不说了.”

于士杰当然知道她说话不便, 亲自问清楚她这儿没问题, 而且听背景也没什么叫喊吵闹声, 他也放心了, 便说了声“我很快就回来”, 随即收线.

于扬也不知道梅欣可怀疑了没有, 当若无其事地回到桌边坐下, 看着梅欣可还是钻在臂弯里, 便道:“你老这么缩着也不是办法啊, 我看还是你回家一趟, 把事情和你老爹说了. 别担心你老爹的承受力, 他大风大雨经得多了, 文革都那么走了过来, 还怕这点区区小事?只要你不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弄得像前天一样要死要活地嚎哭, 现在结婚离婚的事多了, 你爹不会看不开的. 而且老人心里都是明镜似的, 你们夫妻俩不和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 他还能看不出来, 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都难说.”

梅欣可猛地抬起头来, 道:“没错, 你说得没错, 春节时候我父亲就已经劝我要对于士杰好一点, 说人家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老是被我这么使唤不象话. 你说得没错, 我父亲已经早看出不对了. 但是他怎么不说我再这么下去会导致离婚的呢?要说了, 我或许早改了.”

于扬撇了撇嘴:“嘁, 那时候你西太后似的, 说这话你听得进去?多少人冲着你白眼你都视而不见呢.”

梅欣可连连点头, “对, 你说得对.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找父亲出山解决这事?对, 他多大的事都经历过, 这么个小官司算什么.”

于扬心想, 这官司不小了, 按离婚财产对分的标的来算, 只怕她父亲一辈子也没碰到过几回这么大标的的官司. 于扬想了想, 道:“不过依我对于总为人处事的理解, 可能他在通知你以前已经和你父亲深谈过了, 他做事有章法得很. 而你父亲现在恐怕就等着你上门找他呢. 可能你这人做人挺失败的, 你父亲不怕面对现实, 但是可能很怕第一时间面对你, 看你丧心病狂的样子, 所以想等你发作完了后再找你.”

梅欣可道:“怎么会?我是他女儿啊, 他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难过不管?” 于扬立刻道:“你父亲有高血压, 你现在怎么又不想到这个了?你想要他老命啊.”

梅欣可又一下瘪了下去, 再次钻进臂弯里, 瓮声瓮气道:“众叛亲离啊, 爹娘都不要我了啊.”

于扬一听想笑, 但是随即又觉得她此刻还确实是这样, 倒也满凄惨的, 便道:“婚都要离了, 还想这些, 起码爹娘一辈子都是你的. 别胡思乱想了, 我给你排个计划, 现在就和你父母通电话, 约定明天叫望雪派车去接他们, 然后和律师约好明天下午见面. 谈好看结果, 看看要不要送你父母回去, 你看这样行不?”

梅欣可闷头想了好一会儿, 才拿出手机, 却又道:“我还真怕和父母说, 先打律师行不?”

于扬真是哭笑不得, 道:“你约了律师, 那万一你父母没空怎么办?你自己去见他吗?我提前说好, 我不会陪你去, 我要上班赚工资.”

就这么说好说歹, 这件事情磕磕碰碰算解决了, 但是梅欣可却吵着家里冷清不敢回家, 于扬只能安排她住下, 心里却是明白, 这个包袱是不得不背上了, 今天才只是开始.

第十五章

梅欣可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头挨上枕头就已经鼾起, 还是于扬替她掖好的被子. 她是没心事了, 因为她把心事托付了出去, 让于扬替她操了心. 能者多劳, 然后能者操透了心, 心力交瘁而死. 但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么多原则, 什么宁可人负我, 不可我负人, 不得欺负妇女儿童, 敬老爱幼, 等等等等, 谁要一条条地恪守这些原则规矩, 迟早得失去自己发展空间, 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过程中累死. 看看范凯, 他现在信奉的是弱肉强食, 但是他还给原则保留一点空间, 所以他可以活得很滋润强势. 于扬也知道, 一成不变地学别人是不可取的, 但是自己现在这样掖着做人也不是办法, 该有取舍了.

看看熟睡中依然锁着眉头的梅欣可, 于扬心想, 瞧, 这就是不自强的结果了. 如今自己事不关己, 可以高调嘲笑她, 但是不知多少人也用同样的心情在一边看着她于扬, 在她身后指指戳戳, 看着她一蹶不振而心中称愿. 其实是一样的可怜人, 只不过是自己要面子一点, 平日里挂上一张笑嘻嘻的面具给所有人看, 不像梅欣可丢丑丢到人前. 但是只要是密切关注她的人, 谁都可以看出她的人生轨迹在鲜活的表象掩饰下明显的爬下坡, 所以方志军才会在踩稳高枝后毅然放弃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其实是那么凉薄, 以前一直知道, 但是只把它挂在嘴边作为自己成熟思维的装饰, 现在才体会到人情的刻骨之寒, 再要有人谈起, 她于扬一定会是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于扬掩上门出来, 下到客厅给于士杰挂电话, “于总, 梅姐睡在我这儿, 睡得很好. 她前天不是睡在我这儿, 而是累极到医院住了一晚, 不过没大事, 她体质好. 不用担心. ”既然于士杰已经知道, 那就让他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吧, 让他知道, 他在帮于扬的忙, 她于扬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于士杰在那头明显地叹了口气, 很久才道:“小扬, 没想到要麻烦到你. 团团妈脾气不好, 你帮我担待着她一点.”

于扬心想, 错, 团团妈看见我没脾气, 因为脾气还是我大. “梅姐在我面前挺讲理, 没乱来. 她已经接受事实了, 准备明天先去请来她父母, 一起去律师那儿说话. 她今天来就是担心她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我估计着于总应该是预先早她一步先与她父亲谈了, 果然刚刚电话打过去她父亲很平静地答应. 事情只要进入程序了,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覆.”

于士杰道:“你估计得不错, 确实是.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她接受事实, 平静下来的. 我也委托了不少人, 不过说到后来都是被骂出来, 搞得我到处赔不是.”

于扬忙道:“我没帮着她骂你.” 于士杰一听笑了:“撇清得那么快干什么, 你要是帮骂了, 她只有更士气高昂和我纠缠到底. 你告诉我, 以后我也可以借鉴.”

于扬想了想, 笑道:“好像那天我也没什么中心思想, 或者什么明确的思想脉络, 只知道那天我很困, 想睡觉, 只想快快打发她睡觉, 所以脾气也不怎样. 我只是跟她说别到处诉苦, 弄不好陪她掉眼泪的人心里在念阿弥陀佛称愿呢, 给自己留点面子. 还给了她几条路, 大致说明利害, 叫她自己选. 其实人都是听得进理的, 再说我和她又没立场冲突, 所以她就很自然地接受了,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于士杰轻松地道:“同样的话我也托别人和她说过, 但是被她骂出来, 可见你很会掌握方式方法.”

于扬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很舒服, 笑道:“奸商嘛, 别的没有, 和人沟通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于士杰听了又笑, 看得出他听说事情有转机后, 心情不错, “说到奸商, 我前几天代你去送了一盆花, 那个刘局, 我看着她还是端着她原来机关干部的架子在做人, 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已经习惯, 不肯放低身段, 她算是我看到过的最不像奸商的人.”

于扬听了, 虽然知道于士杰看不见, 但还是连连点头, 道:“是的是的, 我也感觉她端得很辛苦, 她心里一定很没意思, 以前做领导时候只有人家求她, 现在她也要到处求人了, 肯定失落, 其实她已经不错了, 转制得了那么个大厂. 起码下面几百号人还是听她的. 不过各人心中的平衡点不一样, 就像我, 人家看着我有好饭吃有好房住, 也觉得我早该知足的了.”

于士杰笑道:“人有点野心也是应该的. 我到韩志军的办事处看见你那个传真心里也是觉得奇怪, 千里迢迢, 你就叫人送一盆花, 而不是一束, 又指定要什么花, 什么意思, 到那里见了人才知道, 你这心思花得好, 算是抓住人心了. 红掌开的时间长, 这段时间里可以提醒刘局时时想起你了.”

于扬看于士杰识破她的心思了, 笑了, 但是随即就问:“于总看见那张传真的时候, 是放在哪里偶尔看见, 还是方志军给你看的?”

于士杰顿了一顿, 这才道:“小扬, 该糊涂的地方还是糊涂点的好.”

于扬立刻道:“好, 我不问. ”但是心里已经知道, 于士杰一定是看出方志军无心承办这件事了. 但此时心中已无接到刘局电话时的那种震动了, 不过心里越发的凉.

于士杰在那边道:“看来你心里很有疙瘩, 我还是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一点的好, 方志军最近很忙, 所以把你的事搁一搁是可以理解的, 再说依他的水平, 未必猜得到那么麻烦送盆花的缘由. 他要是一开始就打算不办, 也不会把传真留到被我看见. 他现在毕竟不是拿你的工资,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这件事上, 你也过敏了一点.”

于扬虽然嘴里应了声“是”, 但是心里却想, 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 还有感情, 为什么你就会特意为我走一趟?而方志军算是受我恩惠最多的人, 他这么做无论如何都是凉薄. 但不欲多说, 便道:“明天要叫望雪派车接人, 不知道望雪会不会答应, 要于总去说一声了.”

于士杰道:“这个我早有吩咐, 她还是团团妈, 合理范围内, 全部配合.”

于扬放下电话, 全明白了, 于士杰根本不了解望雪的心意, 否则不会当着望雪的面说出这种把家人外人老板员工分得很清楚的话来. 不过这种伤心, 望雪早见怪不怪了吧.

和于士杰的电话是站在桌边打的, 第二个就找了沙发舒舒服服坐下, 捏出纸条拨打陈星的号码, 难得, 这人今天似乎没有应酬. 陈星对接到于扬的电话似乎很是吃惊, “呵呵, 没想到是你.”

于扬早有说辞, 她此刻已经觉得没必要做了好事不留名, 何况是昨天他们白挨她一顿说, 弄不好还记恨于她, 何必如此高尚呢. 笑问:“昨晚大家回家都顺利吧?今天也没事?”

陈星显然没理解她说的意思, 道:“都没事啊, 好好的, 还能怎么样?” 于扬淡淡笑一声, 道:“那就好. 不过以后看见这几个人离远点, 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陈星奇道:“是吗?我看他们与你认识, 他们是什么人?”

于扬依然淡笑, 心想我还认识一个刑事犯罪入狱的人, 还有几个经济罪的, 我的认识难道可以做招牌了吗?真是抬举人了. 既然已经说明, 再下去表功痕迹就太明显了, 便道:“他们是什么人你们还没从那只碎啤酒瓶看出来吗?好了, 既然没事就算我多事, 天不早了, 晚安. ”也不等陈星说什么, 自己先挂了.

真是两个电话两种口气, 于士杰老谋深算, 自己这儿就是停顿时间长一点, 他都探得出她于扬想些什么. 而陈星却是一根肠子到底的样子, 被她耍得团团转. 这种人, 没事时候玩玩也好.

打完电话, 虽然已经不早, 但是于扬还是没睡意, 干脆走进书房, 整理从曹玉笙电脑里取来的数据, 又想了好久, 编出一个可以一目了然的数据对照表, 看着这份报表, 于扬心想, 即使陈星都应该可以看出问题出在哪里, 曹玉笙昧下周建成多少钱财. 但是这份东西怎么用才好?给周建成还是给曹玉笙?这个该好好考虑, 怎么做才可以谋取最大利益.

虽然人已经累得发晕, 但是脑子却还是异常紧张地塞满疑问和解答, 于扬想着还是躺下去等睡吧, 难保一碰上枕头, 也会和梅欣可一样一头栽倒. 才起身, 手机响起, 一看, 居然是陈星, 他打错了吧, 于扬接起就是一句:“你打错号了吧.”

陈星在那一头爽朗地道:“没错, 就是找你, 还好你还没睡. 给我一个立功道谢的机会好不好?后天二十四日是周六, 我们车网组织去山里玩, 晚上篝火晚会过圣诞, 二十五日回来. 到那边农民家开的农家乐住一天. 你千万千万别拒绝我, 千万给我一个面子, 我可是第一次邀请你, 你要拒绝我, 以后我连澍都不敢见了.”

于扬正好是瘪得慌, 想出去透透气, 便道:“可是我没车.”

陈星咳了一声, 道:“这个我会备好, 只要你答应, 其他都由我来, 你只要带上自己的衣服什么的就成. 鞋子要耐滑一点, 可能山里结冰路滑. 那我就二十四日早上六点半来你楼下接你吧. 具体安排你上本地热线那个车网查吧.”

于扬忙答应下来, 本来还想问什么, 但想想先看了车网再说, 便收了电话, 立刻上网去查. 果然车网的置顶贴中有一条就是进山的组织贴, 里面跟着云集, 于扬看了半天不知道这个陈星是什么网名, 但总算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安排, 倒是满心期待起来.

看来陈星大大咧咧, 不是个会计较的人.

第十六章

六点半还差十分钟, 于扬便背着双肩包下去, 看见外面天还暗暗的, 小区路灯还亮着, 所以一辆皮卡车亮着的大灯才显得分外触目. 于扬走过去一看, 果然是陈星跳下来, 给她开门. 这个人还真是被澍抓住了神韵, 走路都似乎有跳起来的可能. 于扬才坐上, 还没关门, 听见范凯阴阳怪气地叫了声:“老掖, 准备私奔啦?”

于扬回头一看, 正是人不象人的范凯, 笑道:“你今天倒是回来得早, 一起去吗?到山里过篝火圣诞, 后座给你睡觉.”

陈星认识范凯, 也道:“可巧, 一起走吧, 昨晚看气象说明天有冷空气来, 弄不好山上会挂雾淞.”

范凯哈欠连天, 在哈欠的余隙里道:“你们忘了我是哪里出身的了吗?从小就看多雾淞树挂什么的, 不希罕了, 还是睡觉要紧. 老掖, 你冰箱里有货吗?”

于扬对他一口一个老掖装作充耳不闻, 知道这人越理他他越来劲. 笑道:“给你冰箱里放了两个饭盒, 没事不许开我家门.”

范凯装了个鬼脸, 道:“我只逛逛你的书房玩玩电脑行不?”

于扬“嘿嘿”一个冷笑, 道:“你倒试试看. ”便使劲把门关上, 其实心里挺虚的, 范凯手里有她的钥匙, 要真去逛逛她的电脑, 里面的密码什么的哪阻止得了他. 不过她相信范凯这人不是个喜欢挖掘别人隐私的人, 这人即使做小人也做得光明正大, 刀刀见血.

陈星没赶上替于扬关门, 走过范凯身边, 拍拍他肩头, 笑道:“睡觉去吧, 看你站都站不稳.”

于扬在里面看见, 这两人差不多高矮, 原来陈星也很高的, 可是以前见面都是看了他那很特征的被太阳晒黑的脸了, 都没注意到他的身高.

陈星发动车子上路, 很快就找到大部队, 和他们汇合. 看来陈星是个活跃人物, 很多人与他招呼, 正式上路后, 陈星一边左冲右突, 一边笑道:“车网的活动我这还是第一次开自己的车来, 因为不用上高速, 否则我的这车哪里拉得上速度, 一路还不给他们骂死.”

于扬笑笑道:“去山区还是你的车派得上用场, 等一下那些开日本车的都得头痛排气管和地面的摩擦声, 搞不好这车后面得装几个人.”

陈星笑道:“那我要收费了. 可惜现在农村水泥路都铺得很好, 不知道找得到机会不.” 于扬道:“我还真希望后面扔上几个胖子, 否则这车空载, 开着太颠.”

陈星道:“那你也不用穿那么多防震啊, 等下你要被他们笑掉了, 你这套装束, 去哈尔滨滑雪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