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老祖宗听师太讲禅,不好去打扰了。你暂且先备了斋饭,等老祖宗出来了,让她回房用膳即可。”她是定然不会让老祖宗靠近那厅堂的,那里人多口杂,也就是老祖宗想要显示自己在佛祖面前与世人一般无二,持意要去厅堂用膳,这才有了那祸事,如今她定然是要阻止的。

“姐姐,我好久不曾与老祖宗一道用膳了,可否去得姐姐房中,与老祖宗一道用膳?”

白梅这才把视线望向杏姐儿,她怎会不懂三妹口中的意思,这是怕老祖宗不愿意回房用膳,在给她想着法儿呢。想了想,确实有理,这曾孙和老祖宗的用膳,也不好在厅堂将就,在房中却是最好不过。她笑了,吩咐丝竹下去,又牵着杏姐儿的手道:“难得三妹孝顺,老祖宗定然会喜欢的。现在时辰还早,我们且去那边林子玩下。那边有一片桃花林,在这里是难得的景致,别的地方都是三月开花,这边倒往往在五六月份还有。”

杏姐儿既然来了流云庵,自然是要好好游玩一番的。她是侯府小姐,自然没有听禅听座的兴趣,却对花儿有着说不出来的喜爱,一听那边有桃花林,自然是催着姐姐过去。

桃花自然是在三月盛开,但如今早过了五月,按理却是没有桃花,但这流云庵就是这一绝,别处桃花已谢,此处却正开得艳,乃流云庵一绝。莫怪世人道,流云庵中催桃花,只要到得庵中走,红鸾姻缘立时动,看来这事也不全是在外瞎传一般。杏姐儿到得后院的桃林,果然见得桃花娇艳,含苞而开,那景致自然是没法说。饶是杏姐儿这看多了花草之人,也被这桃花之景惊呆了。

“真美。”她由衷地感叹。

“是极美。这里还有着一段故事呢。”白梅也笑盈盈道。

杏姐儿不曾想,大姐姐竟也会笑得这般真。她是知道她这个姐姐的,从小便养在老祖宗跟前,性情虽然不是高傲于顶,但也是冰冷得紧,哪怕笑着也是笑意不达眼角,似在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此时却见她那笑意却是真诚,心中顿时一暖,看来姐姐是真心待她的。

第14章 祸乱

“什么故事?”杏姐儿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听八卦的故事,特别是在这个流云庵中,这八卦故事定然好听。看着她那星星眼的期盼,白梅也被逗乐了,顿了顿,这才说道:“那还是发生在先帝未登基之前的事情。”

白梅知道的这个故事,不是在今生所知,而是在前世的时候,她被休弃回家,再一次去流云庵的时候无意中听说的。她不知道此时如何,但那个故事却是极美,唯美的爱情,最后却是美满的结局,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眷顾,也莫怪这流云庵能成为桃花的盛地。这故事发生在先帝朝时,那个时候先帝还没有登基,甚至说还没有起兵。那个时候的先帝,还只是一名流浪儿,家里实在连温饱也解决不了了,当时的先帝没有办法,只得进了寺庙,做了一名和尚。前朝时,因为前朝皇帝信佛,所以对和尚的待遇很高,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寺庙成为和尚的,先帝如何成为这佛门中的一员,不得而知,但却知道先帝当时出家的寺院的住持却是慧云师太的师兄,因为先帝为人正直,被人陷害,差点就被打入十八铜人阵,是慧云师太救了他。师太对这个师侄很看中,当时的师太在算卦上已经少有名声,当时有没有算出先帝有潜龙之志不得而知,但是对这个师侄的关爱,却是有目共睹的。她当时对师兄说,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对志空打压,志空是当时先帝的法号。这师兄,别人的话可能不听,但是对这个师妹的话却是言听计从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妹对这个小徒弟如此厚爱,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倒真没怎么打压过先帝,这才能在后来先帝登基之后被眷顾而威望极高。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时先帝虽然身在空门,但是心却不在此,虽然还没有多远大的志向,但绝不是看破红尘之辈。他当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吃饱饭,娶一门媳妇,把失散的爹娘找回来,当和尚四大皆空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和尚也不过是因为实在肚子饿得慌,不得已的决定,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还俗的。

朝廷□□,百姓苦不堪言,起义军四起,但在空门之中,却仍是一片祥和。先帝一个十六岁的小和尚,又能想什么?每天除了砍柴挑水,别的什么也不想。寺庙虽然清苦,但好在能吃饱饭,这对于没有什么志向的先帝来说,真的不错了。因为慧云师太对他的照顾,他每次在完成寺庙中柴火和水的任务之时,都会给流云庵也砍些柴和挑些水,这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事情了。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起义大火越烧越大,从原来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连番王也加入了行列,番王自然不叫起义军,而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清君侧”,铲除皇帝身边那些谗言的小人,还一个朗朗乾坤。其中,又以云南总督的力量最大。他本是异性王,又掌有军权,当一个人权利越来越大时,目前的权利就已经不能满足他了。这总督共有四个儿子,个个都彪悍得很,武艺更是了得,只是他没有女儿,就把从小失去双亲的侄女儿养在了身边,对这唯一胞妹的女儿他是疼爱有加,比自个四个儿子还要疼爱。

这侄小姐虽然从小在武将的舅舅身边长大,却是柔弱的半点功夫也没有,就是个每日里描龙绣凤的千金小姐。那日,她随舅父到了贵州边界,因为心中闷得慌,就带着丫环侍卫们去了流云庵。也是先帝的造化,他也该出仕了,当时这侄小姐去流云庵上香的事情,不知怎的就泄露了,被对手知道了,人家派了人来抓她。对手们想得很明白,这总督兵力太强,四个儿子又武力值太大,唯有这侄小姐,总督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抓了她就可以做文章了。可怜的侄小姐,因为是去上香,也没想到会有危险,所带的侍卫丫环更是不多,侍卫一个不剩都死了,丫环们又没有武功,就这样被逼到了后院,眼看就要被抓走。

这时,先帝正挑着水打算上流云庵,就遇上了侄小姐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的事情。他心中着急,虽然与侄小姐非亲非故,但是作为男人,又是个正义的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帮?先帝常年在寺庙挑水砍柴甚至做饭,虽然没有功夫,但却是练得一身的肌肉。他扑上去就是一顿好打,平时看着没有多大功夫的一个和尚,此时竟然跟添了神力一般,竟然打得那些反军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他自己倒是惊呆了,虽然他很羡慕自己的师兄们可以练武,自己却只能做些粗活,哪曾想,自己竟然也有功夫,而且还不弱。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师父曾经跟他说过,少林的功夫都是在干活中练就,当时他不信,现在却真的信了。救了侄小姐,他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虽然这侄小姐长得如花一般美丽,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个和尚,还没有还俗,人家又是官家小姐,他再想着人家也不会嫁给他。他倒是想得明白,因为心中坦荡,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找到了小姐的丫环们,把她们送出了寺庙。

“后来怎样了?这小姐嫁给和尚了么?”杏姐儿听得如痴如迷。

白梅讲故事又懂得一个技巧,这本来就是皇家秘史,自然是不能把先帝的身份讲出来的,而且为了避祸,她还把时间再往前推了一百多年。杏姐儿只是个小姑娘,她再聪明又能懂得多少?所以她在故事上,半真半假,又添了些佐料,这就给故事本身增添了许多的怪力怪神的味道。

“后来小姐嫁给了她舅父的一个下属,而那个下属就是那和尚。”

对于先帝怎样投军,怎样从小小的少尉到后来接管了总督的队伍,白梅没有说,因为说得多了,杏姐儿再年幼,也是能猜到的。先帝当时确实是因为这侄小姐的事情,后来被师父送出了寺院,师父认识当时总督麾下一名大将,写信让他关照自己的徒儿。这住持师父,虽然在算卦上没有师妹精通,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徒儿绝不是等闲之辈,绝不会永远困在这山门之中,与其困龙于浅滩,不如放他回归大海。何况当时他的师妹亲口对他说过,此子非一般人物,日后必成大器。但是谁能想到,先帝后来竟然能接管总督的兵马,最后吞并了各大义军,成为推翻前朝的一支有力的力量,最后还登上九五之尊,而当时的侄小姐就是先帝的爱妻,已故的太后。

“可是,这与这片桃花又有何关系?”杏姐儿虽然听得痴迷,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

“这和尚后来是有大造化的,因为他和这小姐相识于这流云庵,当时流云庵四月桃花不谢,他自认为流云庵中必有神力。后来这小姐便命人将流云庵后院中种满了桃花,以示当年自己与夫君的缘分。”

“原来是这样,那这流云庵真是桃花盛地,不枉此名。”

正说话间,却见前院喧哗,好似发生了什么,白梅心中一跳,难道那件事来临了?她想到的是自己的曾祖母,身边的两个大丫环,丝竹已经去了前院,剩下的就只有梦竹了,她道:“梦竹,你赶紧去前院看看,老祖宗怎样了?”

她是知道那事注定要发生的,那件事对她倒是没有半点伤害,唯一的变故就是老祖宗,老祖宗当时被吓着,病了半月有余,险些要了命去。她还记得当时老祖宗刚出了禅房,还没有到厅堂就被人胁持了,那刀子就架在老祖宗的脖子上,她现在还依然记得那刀子把老祖宗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如今这事情眼看就要重新上演,她怎能不着急?

对梦竹,她没有丝毫好感,这丫环在前世的时候就背叛了她,重生之后她就是想要换了她,但是因为刚醒来不久,自己以前又一向重视她,如今突然换了难免遭人怀疑,这才想着哪天捏一个错处,把她打发了。但此时,在这混乱之际,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能借他人之手,把梦竹给解决了。想是这么想,但也不敢太过于明处,所以她便让梦竹去前院看着。前院里有丝竹护着老祖宗,丝竹又是个机灵的丫头,自己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她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混乱了,以丝竹的机灵应该能保护好老祖宗。

正想着,就看到几个人往这后院跑来,看打扮都是贵族女眷的打扮,其中一人她再认识不过,就是前世之时拿刀威胁老祖宗让朝廷放了她的那个贼人,此时她就跟火箭似得,朝白梅这边跑了过来。后面追着一些人,都是拿刀的锦衣人,看装饰都是劲装,应该就是朝廷的人。

这些人不是应该在前院么?前世的时候,就是在前院动的手,差点伤了老祖宗,现在怎么跑后院来了?白梅心里虽然紧张,但却冷静得很。她知道事情跟前世有所变动,为什么会有变动她不得而知,但可以猜测应该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不管怎样,事情既然有了变动,那么就得沉着应对,以免自己吃亏。

杏姐儿却没有白梅那般冷静,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又是在后宅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看到那三五个反贼被人逼到了后院,个个拿着刀剑,她没有被吓晕过去已经是冷静了。

“姐姐…”杏姐儿在用力地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止不住颤抖,拉着姐姐的手不免重了些。

第一次的会面

“姐姐…”杏姐儿在用力地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止不住颤抖,拉着姐姐的手不免重了些。

白梅却是朝她递了个安慰的眼神,握着她的手虽然出了汗,但依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下心来。白梅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凶狠,还记得前世的时候,老祖宗被人当了威胁的工具,当时她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也如杏姐儿一般,怕得要命,后来才知道,是前朝的反贼,想要起事,被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成王压制了,跳梁小丑便利用这次慧云师太请众贵族女眷入寺听禅的时机,趁机作乱。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当时几乎有一半的贵女们被杀,连成王也被人参了一本,也因为如此,后来才会被人诬陷,连命也丢了。

此时,她不知道事态变成了怎样,但是从前院被逼到了后院,丝竹也没有过来汇报老祖宗的事情,白梅猜测,今生的事情应该跟前世有所差别。至于不同在哪里,因为还不知道具体的事态,她也把握不准。

前面那几个反贼,似乎是被后面的侍卫追得没了主意,从人多的前院逃到了后院,以为已经没有退路了,却看到那桃花林下两个小姐,虽然看不出是哪家小姐,但是衣色鲜亮,又有丫环服侍,定然是哪家贵女。心想不管了,抓一个威胁着,总比被人如此追得没路强。在白梅姐妹俩毫无反应下,那两把刀就这样架上了她和妹妹杏姐儿,连一点预兆也没有,她完全惊呆了。

前世也是这样的场景,但被架刀威胁的是她的老祖宗,如今时间差不多,地方有所偏差,怎么对象却改成了她和妹妹,这群反贼怎么就跟她们白家过不去了?此时饶是白梅再冷静,也毕竟是个女流,虽然重活一世,经历的事也多了,但也架不住这样事件的突变,她的脸色全变了,更别说本就害怕得几乎哭出来的杏姐儿,此时只差没跪下去了。

与白梅的冷静相反,杏姐儿已经哭了出来,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自小在家锦衣玉食长大,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变故,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稍不注意就可能被人抹了脖子。她的腿不停地打着颤,要不是挟持她的人抓着她,她只怕已经瘫软下去了。她哭着喊:“姐…”好像喊一喊姐姐,自己就能得救一样。

杏姐儿这一喊,白梅反而冷静了许多,此时她的心不能乱,她和妹妹还都在反贼的手里,刀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得想个办法。望过去,却发现只有她和杏姐儿被挟持了,而梦竹和香华两个丫头并没有在挟持的范围内,可能是觉得两个丫头的命不值钱,也可能是反贼的人手不够,只是被人控制了起来而已。她的心思已经在心里转了几遍,脑子不停地想着,想着前世的时候,当时被反贼挟持了老祖宗后发生的事情。

“叫你们主子过来。”女反贼的话是对着那群将她逼到后院的锦衣人说的。

那些锦衣人,就算再想宰了眼前这帮反贼,也要顾忌被挟持的贵女,毕竟在这京都里,能上流云庵的,绝不是普通女眷,那都是有头衔的贵族们,不敢大意,倒真去叫了他们主子过来。少顷,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那个年轻公子是少有的俊俏,玉面朗鼻,要不是现在这样特殊的时期,只怕能引得贵女们惊艳,但此时谁也没有注意这些。

“叫他来干什么?”当看到那年轻公子的脸时,女反贼原本期盼的目光暗了下来,声音中透着不知明的怒火。

“你不是想见我么?我来了。”那年轻公子口气倒是轻松,眼睛盯着那女反贼,好像跟平时聊天气似的,一点也不像是逼人到绝境。

“我要见的是成王,不是你这条狗。”那女反贼那刀又逼近了白梅的脖子,白梅感觉到了疼痛,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那年轻公子心口突然跳了一下,语气却依然轻松:“就凭你,还想见成王殿下?”那语气中满是嘲讽。

“朝云青,让他过来见我。”女反贼已经控制不了的声音有些高昂,“否则,我杀了她。”

此话一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最惊讶的莫过于白梅了。白梅眼中的吃惊,一点也掩饰不了,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不为所动的男人,被反贼口中的那一声“朝云青”震得目瞪口呆,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原来他就是朝云青,那个前世该是跟她定了娃娃亲后来被继母设计娶了她妹妹的男人。前世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真的见到了,却觉得与她前世的丈夫还多少有点儿像,毕竟是同宗兄弟。此时站在她面前,脸很冷,似乎在他眼里她的生命就跟纸一样薄。突然她感觉,自己前世没有嫁给他,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前夫休弃回家的时候,虽然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这个男人,名利有了,但是从莲姐儿和继母的谈话中不难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多爱莲姐儿,这算是当时遭受太多算计之后唯一让她心里安慰的一个消息吧?此时,他这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儿,让她多少相信了,他是一个无情的人,或许他这样的人就不会去爱什么人,最爱的或许是他自己吧。

今生知道了他,哪怕她和他亲事依然在,她也会想办法跟他解除了那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既然前世可以作废,今生为何不可以?朝家是大族,又是皇后的娘家,却是个吃人的地方,不管是本家还是旁支,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既然莲姐儿那么喜欢他,那她就成全她,把这个男人让给她吧,一品诰命,谁爱谁拿去。

此时白梅冷静得很,好似脖子上的刀不是架在她身上的,这份沉静,让朝云青刮目相看。谁都觉得,贵女们自小在闺阁长大,没有经过大的世面,在经历这种突发的变故,都会有几分害怕,就像她旁边那个女孩一样,再沉静此时也吓得双腿发软了,但就是眼前这个花一样美丽的少女,却沉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知道,此时他无法无动于衷,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别的原因,他都做不到坐视不管。他朝身后的下属招了下手,“去请成王殿下。”

“不用了,本王来了。”话音刚落,一个玄衣男子走进了包围的人群中。

女反贼朝那边望去,那是个气质冷冽的少年,年龄只多十五,却通身气质了得,剑眉轻蹙,眉心间已微微拢起一个眉结。早就听闻成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今看来,却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反贼的心里已经悄悄升起了一股轻蔑。

“原来你就是成王。”

白梅眯起了眼,望向了这位传说中的战神王。在前世,她就听说了太多有关这位王爷的故事,皇帝的嫡次子,太子的嫡亲胞弟,十二岁便随自己的舅舅转战沙场,十四岁就亲自带兵镇压了前朝的反贼萧三,被称为战神王。对这个英年早逝的皇子,她一直都有好奇。当年她嫁给了朝大郎,后来听说薇姐儿许给了成王做了王妃,震国公府也因为这个原因更上一层楼,也因为薇姐儿的王妃身份,最后父亲被算计夺了世子之位之后,她的三叔被请封为世子。后来成王死在了战场上,薇姐儿当了寡妇,但依然是宗室皇亲,后来过继了皇五子的庶子。这些事情,到她被人算计而死之后就断了,虽然震国公府与成王结了亲,但是临死她都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堂妹夫。如今,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见到了这个堂妹夫,却是让她尽头一凛,果然不愧为战神,气质果真冷得很。

“废话少说,我来了,你可以把人放了。”

女反贼却像看着一个傻瓜一样地看着他,笑:“放了她?我是嫌命太长?”

“那你待如何?”成王反问。

“我需要你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放了我家主子;第二件事,给我一辆马车,送我们出去。”女反贼原是想让成王自尽在自己面前,但是她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别说自己手里挟持的人分量不够,就算是分量再够比如震国公府的老太君,也不可能让一个堂堂的皇子自尽在自己面前,所以她自动略了第三个要求,只提了两个。

但就这两个,却也惹来了成王一记冷笑:“放你们走可以,萧三就免了。”

萧三是前朝萧氏王朝最后一任皇帝萧任帝的第三子,也是国破时逃出去的唯一一个皇子。萧氏王朝死忠的那些人,护着这年幼的萧三皇子逃出了皇城,后来便没有了消息,但在这几年却突然传出了这萧三拉杆子想要推翻燕朝,至于是不是真是萧氏王朝的后裔就不得而知了,但才传出来没两年就被成王带领军队镇压了,萧三也被抓了,现在还关在大牢里。没曾想,这些反贼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流云庵,挟持了贵族女眷。

“你就不怕我把这震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杀了?”女反贼嘴角一弯。

震国公府四个字,让成王的眼睛眯了眯,望向了那玉兰花一般的女子。

第16章 救赎

在燕国,四大家族白、杨、朝、钟,地位最高的莫过于白家,不只是因为白家出仕最多,在江南中颇具影响力,也因为震国公这位随先帝起事的老臣,两朝元老,又是新帝的辅助大臣,无论在世族还是在朝廷,都举足轻重。一旦震国公府的家眷出了事情,这将对整个朝野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这些道理成王懂,萧氏王朝的反贼们都是知道,所以拿震国公府的家眷来威胁成王,不怕他不执行,这也是反贼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如果成王拒绝,一旦震国公府的家眷出了问题,那么成王势必被朝臣弹劾,那么成王必会失势,这对于萧氏余孽来说,也将是一件好事。所以这是一场赌博,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些,白梅也想到了,前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成王被人弹劾,几乎失势,虽然没有最终扳倒他,但也给他致命的一击,最后造成了他早逝的结局。今生,变故太多,她不知道他最后会如何选择,如果他选择无动于衷,那么她和杏姐儿的性命也就葬送在这里了,毕竟她们和当年的老祖宗比,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白梅也在等着他的决定。

“如果本王不答应呢?”成王几乎不去看那反贼,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他的眼睛却是落在了白梅身上,这个镇静得不像样子的女子,引起了他一丝兴趣。

在他的眼里,女人们都是胆小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得只哆嗦,哭着,甚至晕倒,就像旁边那个小姑娘,但是眼前这个稍大点的女孩,竟然镇静如常。如果他记得没错,震国公府的几位孙小姐,年龄都不大,在他的印象里都是娇滴滴柔若花骨朵般的,眼前这个女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殿下,三思而行。”朝云青突然出声。

成王回头,望向自己的表哥。朝云青虽然跟他同岁,却是比他大了一个月,故而严格说起来,却是他的表哥。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位表哥可是视女人为洪水,如今这么一劝,自然不可能是看上了这位小姐。

“她是震国公府的嫡长孙女。”朝云青在成王耳边小声解释。

震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御史大夫白鸿哲的嫡长女?那不是杨家的外孙女?这确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不救,得罪的不只是震国公府,还有世家杨家,阁老杨光鼐可是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当年嫁给了白鸿哲,虽然难产而死,但是杨家却是视这位外孙女如珍宝。这样一个女子,牵动的可不只是握有军权的震国公府,还有文官之最的杨家,反贼这一手真是掐了他的脖子,看来她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成王的拳头悄悄地捏紧,他不会放过萧三,敢威胁他的人至今还没有出世呢。

正在这僵持之间,突然后方一阵喧哗,有人喊了一声:“老太君到。”成王望过去,白老太君被人簇拥着走进了人群,虽已年迈,但看得出来,身子骨却是硬朗,抿着嘴唇,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连成王都升起一股敬意。她先是看了一眼被挟持着的两个曾孙女,接着朝成王行礼:“老身见过成王殿下。”

老太君是先帝所封的超一品诰命,那龙头拐杖亦是先帝当年所赐,连见到当今圣上都不必行跪拜礼,见到成王自然也不用,只要俯身一礼便可。对这个老太君,成王是尊敬的,不只是因为她超一品的诰命身份,更是因为当年已故老国公的英雄事迹,还有老太君当年不止一次救过先帝的性命。

“老太君怎么来了?”成王的本意是不想惊动了这位老太君,故而把这些把风从前院逼到了后院,只是还是错估了,被反贼挟持了震国公府的两位小姐。

“我的两个曾孙在这里,老身怎能不来。”

成王哑口无言,他可以做到面对两位国公府的小姐能无动于衷,但是面对老太君时,他却无法做到。老太君不只是身份上的重要,更因为她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是谁都能撼动得了的。他抱手一揖:“老太君放心,本王会给震国公府一个交待。”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老身知道,这些人于朝廷不利,他们是想利用震国公府来要挟朝廷。震国公府一门忠烈,殿下尽管大胆行事,梅儿和杏儿虽是老身的曾孙女儿,但是忠孝不两全,为国尽忠,震国公府义不容辞。”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

反贼是没有想到这老太君竟会舍了自家孙女,难道真的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成王听到这一番言论,对老太君自是更加的敬佩,如此忠心,如果他真的舍了这两位震国公府的孙小姐,那他才是真正于心不忍。

白梅却冷静得想了老祖宗这一番话的意思,她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了。她可以断定,老祖宗不会放弃她们,但也不想给朝廷压力,更不想让成王因此背上压力的包袱。谁都看得出来,成王不想放了萧三,萧三一旦放虎归山,那是一大祸害,势必会给朝廷造成压力,但是如果不放了萧三,这些反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挟持了她们,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朝廷放了萧三。

他会怎么做?

白梅在等待他的选择,脑子里也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自救。等着别人来救自己,或是让别人选择把握自己的性命,这不是白梅的风格,无论如何,她的性命都应该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祖宗,救我。”见到老太君,杏姐儿突然就哭出了声,这让老太君不禁皱起了眉头,喝斥:“不许哭。你是震国公府的小姐,别丢了府里的脸,哪怕是死,也要站着,那才是我老白家的家风。”

杏姐儿一听,就知道老祖宗要放弃她们了,哪还敢止住哭,心里头越发地害怕起来,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见犹怜。

白梅也微微皱了眉头,这杏姐儿平时冷静得很有小大人的风范,如今竟是禁不得吓,哭成了泪人儿。此时哭又有什么用,反倒会激怒了反贼,指不定小命就没了。再望向那成王,此时亦是蹙着眉头,似乎难倒了他,这微蹙着眉头的样子,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让她更加多看了他两眼。

“赶紧放了这两位小姐,滚吧。”成王似有不耐烦。

在老太君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反贼心里就已经不再抱希望,连老太君都说了震国公府一门忠烈,不会任由别人挟持着来威胁朝廷。哪怕她们杀了这两位孙小姐,对于成王也是没有半点损失,只是…她们不甘心。她们谋划了这么久,甚至打听了震国公府女眷的行动,为的就是救出自家主子,可是如今看来,别说主子救不成,甚至连她们自己的命很难保住。那反贼首领咬了咬唇,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她将刀再次逼近了白梅的脖子,如果她没有猜错,她手上的这名人质,可是老太君心尖上的孙女儿,她决定赌上一赌:

“既然成王视世族于无视,那我就拉一个垫背,正好给我家主子服侍。”说着,那刀已经重重划下。

白梅的心跳了一下,感觉到了脖子传来的痛觉,她知道自己的命要断送于此了。前世活到二十,今世竟然提前了,这该是命。

“不可。”

声音响起,白梅看到了成王身边那朝云青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那喊声自然是出自他的。她一怔,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随即,她便看到眼前一花,一道光闪过,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闷吭,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却已经躺在了一个怀里,愣愣地抬头,却看到了双星子般闪亮的眼睛。

地上躺着那两个女反贼,眉心处插着一片叶子,拿叶子当暗器,还能入肉三分,这得多少功力?

第17章 后续

回到白府,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白梅心里一直在想着昨个儿桃花林中的事情。当时那女反贼的刀子就架在自己和四妹的脖子上,如果不是当时朝云青出手挥出了那两片叶子,只怕自己和四妹早见了阎王了。当时的情景,她也没有看清楚,那速度只是眨眼之间,那两个反贼就躺在地上了,谁出的手自己也没有看清楚,只看到朝云青当时身子往前倾了倾,那两人就躺地上了,所以她就认定,是朝云青出的手。只是,当时她被成王殿下抱在了怀里,那男子特有的气息扑在鼻尖,饶是她前世嫁过人,也是惊得惹了一脸的通红。她是未出嫁的女子,被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个满怀,名声怕也没了。哪怕当时情景特殊,哪怕当时成王封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嘴,也架不住被人说漏嘴出去,她在心里禁不住叹了一声。她可没有忘记当时老祖宗看到这场景的时候,那眉头已经微微皱起。

听说,当晚老太君就进了宫,至于进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回到家的时候,眼睛儿明显弯弯的,嘴角也带着笑儿。白梅却不愿去管这些事儿,她的心思却都不在这里。这段时间她倒也安静了,皇后娘娘的百花节剩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老祖宗是一定要她进宫赏花的,她也知道老祖宗的心思,怕是想把她嫁入皇宫去,虽然她没有这个心思,前世逃过了一次,结果遇到了那个朝大郎,今世怕想逃也逃不过,跟朝大郎比起来,嫁入皇宫也不是不行。

还记得那天回来之后,老祖宗对她道:“一晃眼,我家梅姐儿该议亲的年龄了。”别的没有说什么,但是当时老祖宗看她的眼神,白梅瞧出味儿来了,要换作以前她可能会反抗,但如今重活了一世,她也想明白了,家里如果要为她议亲,其实也会为她着想,老祖宗她不会卖了她。

“孙儿还小,还想多陪老祖宗几年。”尽管心里已经想明白,但是她确实不想太早议亲,前世让老祖宗伤心了,今世她想要多弥补弥补。

“傻丫头,你能陪得了老太婆多久?十二岁了,该议亲了,等到你及笄,就可以成亲了。”

“老祖宗。”看着眼前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白梅突然哽咽了。

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喜欢上了朝大郎,持意要下嫁,当年老祖宗气得几乎拿那龙头拐杖打她,但最后还是没下得了手,只说了一句:“既然你喜欢,那老婆子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千金,若是受了委曲,就别藏在心里。”当年自己性子软得跟小白花似的,偏偏又犟的很,认为自己看上的人绝不会欺负自己,直到后来自己被休弃回家,却也没有脸面去见老祖宗。有一句话说的对,姜还是老得辣,老祖宗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看人极准,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朝大郎是个什么货色?只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看上的人是好的,最后为自己种下的苦果负责。

“我知道老祖宗最疼我。”

老太君只是叹了一声:“进宫,也未尝不好。”

杏姐儿到的时候,老太君已经出了院子,看到自个的大姐站在窗前发呆,她的顽皮劲儿也上来了。在人前,她很淑女,谁也看不出来其实她的骨子里也是有些儿俏皮的,因为跟大堂姐相处久了,她也就放下了那淑女的架子,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突然就蒙住了白梅的眼睛,怪里怪声地说道:“猜猜我是谁?”白梅本就心神不宁,心中极度烦躁,被人这么一蒙眼,心中更加烦躁,伸手拉下了那双手,喊了一声:“三妹,别闹。”

“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杏姐儿绕到了白梅面前,却见她柳眉轻蹙,神情不对,这才放下戏耍的心,关怀道,“大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老祖宗想要我进宫。”白梅吐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看她,只是坐了下来,随即丝竹就端了茶水上来,先给了白梅,又给了一杯于杏姐儿,白梅只是挥了手,端着茶水却并不入口,那眉依然蹙着,并没有松开。

但杏姐儿并没有如白梅一般端着茶欲饮,而是将茶水搁在了案间:“大姐姐,这晚间不宜饮茶。”若是别处,她也不会如此老实相告,但此处是她的大堂姐处,故道出了心间的想法。见白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玩笑的心态,整个人也凝重起来,“姐姐不想进宫么?”

“家族需要,非我愿与不愿。”白梅抬首看了她一眼,杏姐儿还小,才十岁的她再早熟也还稚嫩,不像自己那样外表稚嫩内心已经沧桑。

”若是姐姐不愿,老祖宗也会体谅,断不会真把姐姐送入皇宫。”

白梅却是摇头,杏姐儿终是太年轻,想得太过简单。也许在之前老祖宗没有想过把她送入皇宫,但是从流云庵回来之后,老祖宗却突然有了这心思,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祖宗有了这改变,可能跟慧云师太有关。早先老祖宗突然进宫,只怕也是为了她进宫的事情在做准备,但是老人家想要做什么?

如今,适龄的皇子总共才三位,除了成王,另两位皇子一位是德妃所出,一位是宜妃所出,一个性情暴躁一个却是性子太过纯良,都不是良配。其实除了这三位皇子,还有一个六皇子,只可惜这位皇子母亲地位低微,是一名宫女所出,生了五皇子之后才被抬为贵人,从小由良贵嫔抚养,可惜这贵嫔娘娘也不得宠,在皇子十岁时便已去世,所有皇子中,也便是这位皇子已到了婚娶却没有封王,传说脑子有些问题。而至于这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良配的成王,在她的印象里却是个早逝的王爷,不管嫁给哪个皇子,都是悲剧,这也是她不想嫁入皇室的原因。如果不嫁给皇子,家族若是持意让她进宫,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进入后宫,成为皇帝的女人。但这也是白梅极度不愿意的。

“姐姐觉得成王殿下如何?”

“成王?”白梅喃喃,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天神一般神采的少年,眼如星子,还有他身上那古涎香,无不让她心神荡漾。她还记得,他曾经将她救下,将她抱在了怀里,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足以让人产生联想。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二岁,早就过了可以浪漫的年龄,只不过微秒愣了愣神,她就已经回过神来。她想到了成王的早逝,这个男人再如何优秀,也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她还记得他是薇姐儿以后要嫁的丈夫。笑了笑:“成王殿下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成王没有早逝,迟早可以名扬天下,权倾朝野,可惜一切都没有假设。

“我就觉得成王挺好的。”杏姐儿露齿一笑,她本就美丽,这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梨涡,顾盼生辉,熬是好看。

白梅也被杏姐儿这份美丽吸引,她终是年幼,如若再长大些,定是倾国倾城一般美貌。她想到杏姐儿之后嫁的丈夫,一生都幸福若新婚,平南侯世子一生不纳妾,只爱杏姐儿一人,这对于女人来说,却是最幸福的。杏姐儿这般性情,确实不适合进宫,不管是嫁给哪个皇子,都不太适合,她理应得到最好的婚姻。但因为她的重生,却让她和杏姐儿的情谊发生了改变,让她去流云庵,难道杏姐儿在不知不觉中,对成王有了情愫?虽然杏姐儿才十岁,但对于早熟的她来说,未尝不可能。

“你喜欢成王?”白梅问得小心,她不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因为对杏姐儿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她断然不希望杏姐儿将来成为寡妇。她谁都可以喜欢,唯独这个成王殿下不行。

“哪有,成王殿下虽好,却不是我能奢望的,我只是觉得,他和姐姐极配。”

“我?和成王?”白梅突然笑了,她嫁给谁都有可能,唯独这个成王不可能,她还记得前世里成王的王妃可是薇姐儿。

“是啊,我觉得只有成王这样人中龙凤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大姐姐。”杏姐儿发自内心,“而且我看得出来,成王殿下对姐姐的心思是不一样的。”

白梅却是摇头:“不…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情与爱。”

“谁说我不懂,我已经十岁,再过几年也该议亲了。”杏姐儿皱皱眉头。

“鬼机灵,大家都被你的外表给骗了,谁能想到淑女的三姑娘,竟是这般的古灵精怪。”她不也是差点被她的外表给骗了,一直以为杏姐儿性子温吞,不急不躁。

“在震国公府,谁又是真正表面看起来那般?”杏姐儿突然沉默了,良久方道,“我和姐姐不同,父亲只是个闲散之职,母亲又非大族,虽是侯府小姐,其实如履薄冰。我若是不把自己的性子养得如此,只怕祖母更加不喜,更会平白遭了人嫉妒。只怕我这一生,父亲母亲为我择一门户相当的世家之子,已是造化,可是…”

白梅静静地听着,却没有说话。她知道杏姐儿想要表达什么,二房在这震国公府,确实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虽然同为嫡子,但却是父不亲母不爱,想起前世杏姐儿之所以下嫁给平南侯府世子,却也是这个原因。平南侯府,听着光鲜亮丽,实则只是一个空架子,空有爵位实则已是外强中干,后来皇帝摘了他们的爵位,降为伯爵,听起来无不让人惋惜。

“可是身为侯府千金,我命不由我。”似在感叹,又似在自语。

白梅怔怔地望着她,谁说眼前这妹妹只有十岁,她这思想只怕已经超过了当年十二岁的自己。自己那个年龄的时候,还只一味地玩乐,眼里只有风花雪月,一心想着找一个与自己情义相通之人,不论身份不论门第,只要对方真心对自己便可,结果她却葬送在这可笑的爱情里。如今,身子依然是十二岁,心却已千疮百孔,爱情在她眼里只怕只是昙花而已。嫁与谁不是嫁,爱情又是如何,只不过是烟花而已,看着美丽,瞬间消失,落下的只是感叹还有回忆,不如这烟花从来没有过,换取一个充实实在的生活,如果能为家族换来什么,那也不枉身为侯府贵女,这是身为家族嫡孙女的责任。

“有时候觉得,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么奢望的事情。”少年老成,杏姐儿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却仿佛出现了一个少年,摇摇头,却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第18章 外祖父

“贤婿请慢。”

白鸿哲刚下了早朝,正欲往家里而去,忽听得身后一声高喊,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怔,回身一看,果真是那内阁辅臣杨大人。这杨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岳丈。对这个岳丈,他向来尊重,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亡妻的父亲,更因为他为人正直。自从亡妻走了之后,他娶了现在的妻子钟氏,这位泰山大人就跟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亲近,如今叫住自己,他心里也甚是诧异。

“岳父大人。”白鸿哲向前一礼,态度是毕恭毕敬的。

杨阁老点了点头,对这个女婿,他是满意的,当年女儿嫁给他也是自己的主意,只怪女儿福薄,撒手西去,虽然与白家淡了情面,但是依然还是满意的。“梅儿可好?”已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外孙女儿了,心里甚是想念得紧。

“梅儿甚好。”

对于女儿进宫赏花的事情,白鸿哲是向来不大赞成的。震国公府虽是武贵,但是大爷白鸿哲却是个文人,身为御史大夫,他一向视那些靠女儿博功名的事情为俗流,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女儿作为自己走向政治的牺牲品。他和元配妻子杨氏情比多坚,妻子过世之后,虽然娶了续弦又纳了妾室,但是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念着自己妻子的,心里的位子也一直只有元配妻子。如今看着女儿越来越大,越发地像极了那过世的妻子,心里对女儿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想当初,他纳了裴氏,惹得女儿生了气,与自己生了间隙,当时虽然气得甩了女儿一巴掌,还险些闹出人命,事后却悔得不行。女儿醒来后,却也没有再怪他,他这才放下心来,对这个女儿只是更加疼爱。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才情,性子又像极了他的亡妻,也似他这般视富贵如浮动,如果女儿不愿嫁入皇室,他就是拼着不孝,也会随了她的意愿。

自从亡妻走了之后,梅儿也鲜少杨家走动,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她年少无知,但是他却知道,其中的功劳与钟氏有关。只是内宅之事,他一个男人也管不了多少,何况女儿与他也不太亲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娶妻纳妾的惩罚。他心里有诸多无奈,好在女儿清醒之后,倒也对他有了好脸色,他也乐得与女儿亲近,修复那被伤得没有多少的父女之情。

如今听到岳丈打听女儿的事情,白鸿哲感叹万千,心中也柔了几分,道:“梅儿也甚是想念岳父大人,赶明儿我带她过来拜见岳父。”

“好,甚好。”一提到自己那外孙女儿,杨阁老不禁眼角湿润,“梅儿该有十二了吧?”

“是的,过了生辰便有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