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杜老夫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杜燕绥的话。

老太太不生气?岑三娘和杜燕绥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哎哟,老爷子当年说的话原来在今日应验了。”杜老夫人笑的开心,指着两人让坐了,这才说道,“你们今天不说,老身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当年老头子在南方的下属在山中寻得几根好木头孝敬他。路途遥远,送来的时候国公府已经建好了。家什摆设清一水的楠木花梨木。打造一屋家俱不够,做小件又可惜了。本想存进库房,库房却是堆满了。老爷子就拿来铺了正屋前回廊的地板。阳光一映,真正是灿若云锦。我总觉得可惜了,老爷子就说啊,府里若来了贼,把家里偷光了,这地板还能起了去换点银子。”

老夫人回忆起旧时光,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

那时的蔡国公正得先帝宠信。国公府富裕得连库房都满了,名贵的金丝楠竟拿来铺了地板。

如今却腾空了府邸,灿若云锦的地板也起去卖了。

看着高兴的祖母,杜燕绥心里分外难过:“孙儿不孝。”

杜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骂道:“那些是死物,留着有什么用?杜家只要有人,比金山银山填满了府邸都强!”

说着她想起了被抄家斩首的大儿子一家,想起流放岭南客死他乡的二儿子。杜老夫人眼睛湿润了,不看杜燕绥,温和的对岑三娘道:“三娘,这府里将来就交给你了。你放手去管。如果有为难之处,祖母这里还能想些办法。”

爽快又通情达理的老太太让岑三娘喜欢。她用力的点点头:“祖母放心。”

两人辞了出去。

杜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对尹妈妈说道:“这孩子我挺喜欢。燕绥对她真上心了。”

尹妈妈笑道:“老夫人是在猜起地板去卖是少夫人的主意吧?”

杜老夫人笑骂道:“燕绥这小子卖个地板哪会这般惶恐?他是怕我埋怨三娘。”她叹了口气又道,“皇上一日不撤了国公府的建制,咱们就只能摆着国公府的谱。她嫁过来接本空账,没有抱怨,已经极为难得了。我哪里还会责骂她。我倒想看看拿着这笔地板卖出的银子,她会怎么做。”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

偷吻

回到自己的院子,杜燕绥也问岑三娘:“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银子?”

岑三娘拿了枝笔,在纸上一笔笔记着国公府目前需要的开支:正气堂主子们的月银,府里下人们的月银。一月的吃食。

她记得四娘曾说过,铺床那日尹妈妈的衣裳都还是半新的。春末夏初,府里所有人都要做换季的新衣。又添上一笔。

有了银子,该多买几个做粗活的下人。大厨房供应全府的伙食,加阿富他娘在内四个厨子,需得固定四个下人去做事。府里原来都是主子身边的侍候的奴婢做针线,需要单独建个针线房,至少要四个绣娘。算了算添置的人,又提笔记下。

听到杜燕绥问,她头也没抬:“先把府里的开支应付了。多的先攒着。想着主意再花出去生崽儿。”

杜燕绥听到后面一句,心思微动。想着岑三娘居然还没来葵水,又把心思按耐下去。总是看着见吃不着,这罗汉榻他还要睡多久啊?杜燕绥越想越不舒服。磨磨蹭蹭的挨近了岑三娘:“你的字怎么写的这么丑?来,我教你。”

不等岑三娘答应,从她身后伸出手去,握了她的手教他:“小时候父亲都让我手里握着鸡蛋练字,这样握笔的姿势才标准。”

“你别落笔写啊!这可是我辛苦记的账本!”岑三娘急了。

“明天去书房教你。以后每天教你写篇字。字必须练好,否则人家会笑话你。”杜燕绥讪讪的松开手,同时理直气壮的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真的那么丑?岑三娘握着笔认真看自己的字。

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着望着眼前那片又白又嫩的耳坠,杜燕绥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的舔了舔。

岑三娘痒的哆嗦了下,吸满墨汁的毛笔软软的在纸上斜斜划下。她的脸犹如火烧,愤怒的指责他:“你别捣乱好不好。”

声音又娇又柔,听着像是在撒娇。

杜燕绥心底一把火轰的烧了起来。他从她手里拿开笔,扶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像年节时蒸的糯米糕,那样香甜可口。杜燕绥深深陷了进去,那么自然的舔了舔,轻轻咬了咬,辗转留恋。

岑三娘突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推他。

他扶着她的脸,不让她转开头,低声说道:“……我还没吃饱。”

岑三娘羞涩的低垂下眼帘。正手脚不知往哪儿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阿秋的声音:“少夫人,方妈妈怕你晚上饿着,让阿富他娘给你做了南方的点心。”

岑三娘扑哧笑出了声:“赶紧端来,姑爷饿了。”

戏弄

她抬头示威的瞪着他,眉毛一跳一跳的,似在说,等会儿阿秋进来,你就用糕点填肚子吧

杜燕绥又气又恨的捏了把她的脸,哼了声,坐到一旁拿起账本来瞧。

岑三娘得意了:“阿富他娘厨艺极好,做的烤酥饼面上涂了蜂蜜,里面放了肉馅,又香又脆。你不是饿了么?待会儿多吃点。”

杜燕绥头也没抬:“你头发乱了。”

岑三娘赶紧伸手抿鬓角:“还乱不乱?”

杜燕绥仍专注的看她记的账,手指在唇间点了点,没有说话。

哎呀,她的嘴怎么了?岑三娘旋风般跑去照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桃花般嫣红的脸,她舔了舔嘴唇,左右打量自己有什么不妥。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杜燕绥贼贼的笑。岑三娘顿时明白被他耍了,脸瞬间如同火烧一般,烫的厉害。

“少夫人,我进来。”阿秋在门口说了声,掀了帘子进来。

杜燕绥扔了账本,深吸了口气:“烤的肉酥饼啊,真香。”说着拿起一只放进了嘴里。

岑三娘坐在妆台前梳头发,努力让声音平静:“去吧,早些歇着,明天你拿了算盘来算账。”

“是。”阿秋行了礼离开。

岑三娘这才扔了梳子,大步走过去要揍杜燕绥。

杜燕绥一手拿着酥饼,笑着避开:“真的很好吃!”

岑三娘追不上他,气呼呼的瞪眼。

她的脸红红的,嘟着嘴。杜燕绥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把饼往嘴里一塞,含糊的说道:“三娘你真美,比四月的牡丹还美。”

岑三娘愣了愣,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这机会不抓住他脑袋肯定被门板夹了。杜燕绥果断的大步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腰,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刚才说什么?”

岑三娘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杜燕绥心神摇荡:“我说你真美。真的,比这时季开的牡丹花还美。”

“府里也种过牡丹吗?”

“原来花园里种了些。公主府牡丹名品甚多……你喜欢,明天我陪你去花市瞧瞧。”杜燕绥含情脉脉的说道。

今晚,大概他不用睡榻了吧?他低下头寻找着她的嘴唇。

“我怎么就给忘了呢!”岑三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拉着他往外走,“这会儿懒得找杜总管拿钥匙了。我记得你能轻松翻墙的,你带我去看。”

“什么?”杜燕绥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半晌没回过神来。

岑三娘回头看他:“去找后面花园里的牡丹啊!大唐不是最爱牡丹吗?看看还有没有,长了十几年,找到一盆名品咱们就发财了!”

她越说越心急,又拉了杜燕绥一把:“快点嘛。正巧四月开花,今晚月色又好,打个灯笼去。有的话肯定能看到。”

杜燕绥这才反应过来,磨了磨牙,心道你可真会煞风景。他顺手从衣架上取了披风,板着脸给她系好,眼珠一转又道:“如果真能被咱们找着,你怎么奖励我?”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下巴往罗汉榻上一扬,催促道:“走啦!”

杜燕绥大喜,如果找到,他就不用睡榻了?一时间变得比岑三娘还心切,拉着她提了个灯笼,从院子后墙带着她跃进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

收获

自从这座宅邸被户部收回之后,就一直闲置着。

无人打扫,后园的野草蔓生,一丛丛占据了整座园子。

月色明亮,树木与齐人高的野草投下重重阴影,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枭叫。

岑三娘突然想起了夜半歌声那部电影,情不自禁的靠近了杜燕绥:“你说……你大伯家会不会有忠心的仆人舍不得离开,偷偷住在里面?”

杜燕绥提着灯笼,感觉到岑三娘的害怕,不觉失笑:“如果有人,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人?”

“驼背的老家人啊,毁了容的侍女啊,白发拖地的老婆婆啊……”岑三娘纯属自己吓自己,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寒战。

杜燕绥听得目瞪口呆,叹了口气道:“三娘,咱们是来找牡丹的,不是来捉鬼的。你真怕的话,咱们白天再来?”

岑三娘握紧了他的手,嘟囔道:“来都来了,就瞧瞧呗。”

往前走得几步,岑三娘听到踩着野草的脚步声,又开始想了:“会不会踩到一条蛇啊?”

杜燕绥哭笑不得,眼珠一转,喊了声:“当心蛇!”

“有蛇啊!”岑三娘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了他。

“乖,不怕,有我呢。”杜燕绥得意的咧着嘴,拼命的忍着笑。手轻轻的拍着岑三娘的背安抚着她。

惊慌也就一瞬间的事,岑三娘埋在他怀里突然就反应过来被他恶整了。她恨自己胆小没出息,听到杜燕绥带着笑意的声音,又羞又气。她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抱了抱他,在他怀里蹭蹭,然后推开了他,不屑的说道:“真以为我吓着了?配合下你而己,免得有人觉得无趣。”

说着提起裙子大步往前走。

杜燕绥笑了,跟了上去:“是,我家三娘最胆大不过……当初在芦苇丛里被我找着的时候,蜷着身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小模样可怜的呀!”

岑三娘转过身道:“上当了吧?杜大爷高抬贵手一走,我乐得差点打滚。这叫策略。”

嘴硬的模样可爱之极,杜燕绥蹲下了身体,闷笑道:“好吧,我家三娘的美人计奏效了,杜燕绥认栽了,决定甘当苦力,背着你去找牡丹可好?”

岑三娘趴上他的背,接过灯笼朝前晃了晃:“你要记住,你找的不是牡丹,是银子!瞪大双眼,出发!”

“遵令!”杜燕绥背起她大步向前。

公府府后花园建了座湖,挖湖的土石堆砌在一旁,上面造了亭台假山。杜燕绥背着岑三娘顺着园子里野草淹没的石子甬道在花园里逛了半天也没看到一株开花的牡丹。只好在湖边停了下来。

放下岑三娘,杜燕绥道:“许是天晚的缘故。白天再来,或有收获。”

岑三娘叹了口气:“我估计白天来也找不到。我想岔了,公主府抄没,那些名品牡丹焉有被人放过的道理。”

杜燕绥一想,确是这样的道理。他怕她失望,轻言安慰道:“你瞧,月上树梢,湖如银盘,就当咱们来赏月好了,也不枉半夜翻墙。”

岑三娘放眼望去,喃喃说道:“是啊,湖面的月光像碎银子似的……”

杜燕绥扑哧笑了起来:“三娘,你现在看什么都想到银子是吧?”

岑三娘本来没想到银子,只不过随口形容了下,被杜燕绥一打趣,也忍俊不禁:“是啊,那水面的波光可不像银子么?就是捞不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没找到牡丹,心里却涌出莫名的欢愉。

杜燕绥伸出手:“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去府里的后花园瞧瞧,没有牡丹,或许能寻到些别的。”

岑三娘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下了土坡,她回头看了眼建在高处的亭子,不死心的停住了脚步:“九哥,咱们上去再瞧一眼可好?找遍了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杜燕绥有些为难:“野草把假山通向上面的路都堵住了,那亭子都被藤蔓缠住了。不如明日清理下再看?”

“走嘛走嘛,就看一眼,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岑三娘摇了摇他的手。

“好吧。”杜燕绥干脆抄抱起她,脚尖一点跃上了假山一处。正寻着落脚步的时候,岑三娘惊叫了声:“九哥,你看下面!”

假山背后靠湖的地方,一株高大的乔木静静伫立在月光下,枝头绽放着雪白的花朵。如月下美人,美不胜收。

杜燕绥心头一喜,低头在她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是牡丹。”

他抱着岑三娘轻轻巧巧的越过面前的几座山石,落在了湖边。

离得近了,浅浅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株牡丹有半人来高,枝叶呈现半张开型,枝头密密坠满了十来朵碗口大小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打起灯笼细看,花芯又带着点点翠绿。

岑三娘只觉得极美,却不了解。

“三娘,这是玉楼点翠啊!”杜燕绥轻触着花朵,仔细看了看道。

“值钱吗?”岑三娘只关心这个。

杜燕绥肯定的点了点头:“估计当初还是株小苗,又种得偏僻,没有被人注意到。十来年后却便宜了咱们。这么大一株,又是上品,肯定能卖上一千两银子。”

“那还说什么,挖走。”

杜燕绥笑道:“那不行。得准备大瓮移植,还得用这里的土。现在挖回去,放到明天就蔫了。”

岑三娘也觉得自己心急了,想着总算有了收获,又高兴起来:“走吧,明天再来瞧瞧,说不定还有收获。”

杜燕绥揽住了她的腰:“它开得真美,三娘,咱们瞧会儿再走吧。”

“嗯。”

两人静静的偎依着,瞧着面前的玉楼点翠,一时间竟舍不得回去。

不知站了多久,杜燕绥看到岑三娘打了个呵欠。他没有吭声,揽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低头再看,岑三娘已经闭上了眼睛。

“三娘,困了么?咱们回去吧,明天再来。”,杜燕绥终于开口说道。

“嗯。”岑三娘迷迷糊糊的应了。

杜燕绥伸手抱起了她,柔声说道:“你放心睡好了,我抱你回去。”

岑三娘什么话都没说,埋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杜燕绥咧嘴无声的笑了。

回到府里,杜燕绥低头一瞧,岑三娘早就睡熟了。他轻轻的抱着她进屋,阿秋和夏初知道两人出去,一直没睡,见着就迎了上来。

杜燕绥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都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两人便行了礼,回房睡了。

杜燕绥将岑三娘放在床上,给她解了披风,脱了鞋。岑三娘很自觉的翻了个身,趴床上睡了。

“今晚收获不少啊……”杜燕绥笑咪咪的看着她,脱了外裳,吹熄了烛火,心安理得的躺上了床。

污蔑

这一夜岑三娘睡得极舒服,被子软软的,暖暖的。生物钟到了醒的时间,她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蹭了又蹭。

杜燕绥被她蹭醒了,低头看着她趴在自己胸口,小猪拱食似的。他微微一笑,手指拈着衣带扯带,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衣襟掀开,闭了眼睛装睡。

岑三娘扭了一会儿,彻底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杜燕绥敞开的胸膛,她顺着往上瞧,身边可不正睡着杜燕绥么。这就是她抱了一晚暖呼呼的软被子?她飞快的抽回手,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裙,连发髻都没有折散。

很明显她睡着了杜燕绥抱她回来的。可他咋这么不自觉呢?她还没满十六岁啊!岑三娘决定先发制人。

“你醒了?”杜燕绥适时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大叫一声,双手一合拉上了衣襟,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岑三娘被他吓了一跳。

“三娘,我们不能那样……”杜燕绥仿佛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点,系好了衣带认真的望着发呆的岑三娘,“你那……还没来,对身子不好。懂么?”

懂你妹呀!岑三娘回过神气得舌头打结,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燕绥忍着笑,轻叹了口气,手臂一伸,将她捞进了怀里:“好了好了,别生气。以后我让你抱着睡就是了,我忍得住的。”

“我才不要抱你!是你自己偷着上床睡的!”岑三娘挣扎着抬起头,努力辩解着。

“知道知道,是我偷着上床让你抱的,是我厚脸皮,不是你的错。”杜燕绥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污蔑我……”

“我的错我的错,好吧?”

岑三娘还想争辨,杜燕绥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口,动作迅速的起身:“吃过早饭咱们去后花园瞧瞧,看还能找到牡丹不。”

他像阵风似的从岑三娘眼前消失了,不多时,听到净房有了动静。

岑三娘如梦方醒,狠狠的捶了下床:“想上床睡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杜燕绥,你敢污我清白,你死定了!”

“我去练会拳。你收拾好了叫丫头来唤我。”杜燕绥心里仍有些发虚,直接避开岑三娘,神清气爽的去了后面的院子。

岑三娘冷笑,下床梳洗打扮。

摆好早饭,让阿秋去叫了杜燕绥回来。

吃完后,当着杜燕绥的面吩咐阿秋和夏初:“把书房收拾出来,这几日姑爷去书房睡。”

杜燕绥愣了,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