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樊音听了淑娴的话,心里霍然一亮。若她病倒了,那又还如何做得亲呢?那小掌柜也不会想娶个药罐子过门拖累他吧,本来日子就不富裕。

当下便拿定了主意,母女二人在二门外上了马车,荳儿跟着,柔云和月晴送了出来,车上早已放满了老太太和几房夫人赏的东西,还有姑娘们送的小玩意,一路沉默寡言的樊音临上车却不忘拉着月晴的手要她好生伺候老太太,替她问老人家安云云。

月晴一一笑吟吟地应了,伸长了脖子看着马车绝尘而去,这才冷下脸来一阵冷哼。多早晚了,还想着巴结老太太,老太太要是再上你这小妖精的当,岂不是连带整个余家都要吃你的大亏了?我呸!

樊音走后淑娴深感失了臂膀,想想自己的亲生女儿依绫,年纪太小没什么主意不说,而且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杜娇容几件首饰几件玩意一晃,就被收买去了大半,整天围着她夫人夫人的叫着可欢呢!

倒是那个死鬼君氏的女儿念锦贴心些,还算听她的话,只是那姑娘心里只有老太太和祖宗规矩,要想当真为她所用却不容易,如今杜娇容那在拉拢她,对她好得什么似的,若她还混不在意,只怕连她也要跟那边亲近去了,谁叫人家那边是正房,拉拢起她这个嫡女来名正言顺呢?

想着心里就一阵窝火,好你个姓杜的小蹄子,男人你要抢,如今连儿女也要抢,将来要再给你生个儿子,我这屋里只怕老爷连来都不用来了!

一想到生儿子,淑娴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可不是么?杜娇容如今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老太太对她算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老爷也宠她,更难得的是总说她懂规矩有分寸,是个有主意的,提起这个小女子来,说话间竟还带着几分敬重!再等她肚子一大起来,想必更加要把她宠上来了。

想着想着,她不由懊丧地往自己平平的小腹上摸了又摸。

说来也奇怪,她如今还不到三十,老爷又是常来的,怎么偏生就是毫无动静呢?要怪就怪当年她太性急,生了依绫之后急着想生个儿子出来巩固地位,便悄悄找了好些民间的生子秘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药,倒是叫她很快就怀上了,可生产的时候却是难产,这些年她也不是不着急,也曾经私下看过几次大夫,可大夫总说她当年大伤了元气,子孙福薄,一切还是要看天意。

正琢磨着,便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却是念锦和秀杏。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们姨娘睡觉呢,要不奴婢去叫一声?”

“不必了,我才从大夫人那里出来,顺道来看看姨娘,这就回去吧。如今音姐姐又家去了,少了个人怪闷的。”

淑娴这里正想着笼络念锦,听见她人来了,哪里肯放她走,忙在里头拔高了嗓子,一叠声叫秀杏快请大姑娘进去坐。

“姨娘一向不爱歇晌午,今天怎么这么贪睡了?”

念锦笑嘻嘻地进了房门,淑娴也不下床,只倚着床头朝里头挪了挪,伸手示意念锦到自己床边坐下。

“大姑娘就会取笑,如今年纪大了,精神自然就短了,前几天陪着大夫人熬了两天夜给老太太抄经文,今天早上起来身上就乏得紧,头晕得厉害。我看大夫人倒是没事人似的,到底年轻,行事又爽利精干,真叫人羡慕。”

说罢笑着拍了拍念锦的手,念锦也笑道:“可不是么,大夫人当真是个利索的,方才还叫了我去帮她看账呢,我总说她呀每天从早晨鸡叫忙到晚上鬼叫,多早晚才能好生保养身子,细细调理调理呢?”

淑娴一听这话心里一颤,忙紧跟着问道:“好端端地怎么要调理身子,莫不是大夫人病了?”

“没有,只是老太太抱孙心切,想是等了几个月不见动静,这几天什么人参鹿茸虫草当归的,一拨拨往大夫人屋里送呢,倒是把她臊得不行。”

“哦……原来如此。”

听了这话淑娴跳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归了位,既然如此心急,那便是没怀上,只要她一天没怀上,只要老爷也高兴上她这儿来,那就大家都有机会,怕她什么?

念锦只顾着侧头抚弄着淑娴帐子上低低垂下的桃红色璎珞流苏,眼底却有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都说有了身子的人就懒怠挪动,贪睡,姨娘如今这么着,莫不是有好消息了吧?”

用帕子掩着嘴吃吃地笑,念锦如今在淑娴跟前完全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说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跟她姨娘撒娇,果然把淑娴闹了个大红脸,嗔怒地推了推她的肩膀道:“姑娘这话可不许乱说,绝没有的事。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哪里还有大夫人那样的福气。”

说罢又感伤地垂了头,叫人见了好不怜惜,好一个低眉顺眼的淑姨娘,上来没说几句,句句都是挤兑着杜娇容的,要是念锦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孩子,只怕这天长日久的这么听着,也会渐渐生出个大夫人总欺负淑姨娘的念头来。

谁知念锦抿嘴一笑,颇有几分卖弄的样子说道:“女人生孩子这事可不与年纪相干,有多少媳妇子四十来岁还三年抱俩呢!要我说呀,那些人参鹿茸的补品竟都是虚的,人吃五谷杂粮,自然还是日常的饭食最最养人,只要这吃好了,会吃了,自然孩子也就跟着来了。”

淑娴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怎么就忘了这茬呢?人人都知道这大姑娘念锦厨艺了得,可她却还知道她有另一样好处,那就是精通药膳。

当年老太太常犯胃气疼的毛病,吃什么都吃不下,连硬灌进去的汤药都会吐出来,整个人憔悴得厉害,就是她一声不吭地悄悄替去了大厨房的GONG夫,每天照三餐给老太太换着花样做着吃,结果大半个月下来,老太太便好了,再请大夫来请脉,也说无甚大碍了。

当即止不住兴奋,攥着帕子的手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这么说……这么说大姑娘能有法子,助人怀孩子?”

“十拿九稳不好说,七八分的把握总是有的。头先我还在大夫人屋里讹她呢,要是拿个三五七万两银子来,我就把方子写给她。可怜我们大夫人心诚,竟当真赶着就叫铃儿取银票去,倒把我给乐坏了。”

念锦且说且乐得笑个不停,淑娴也跟着陪笑,心里却打起了小鼓,看来杜娇容也是盼子心切,老天爷,可不能叫她如意啊!

“好姑娘,要当真有这么一个方子,你……你就也给我写一张如何?”

腆着脸搂住念锦的胳膊求着,谁知念锦却把脸一板,干脆地推开她,甩出一句,那可不成!

淑娴才要张口,却见念锦神神秘秘一笑道:“姨娘这话说得也忒生分了,横竖这补汤大夫人也要喝,女儿就一并煮了孝敬姨娘便是,只是以后要麻烦秀杏姐姐,每天晚上往我屋子跑一趟了。”

“那算什么,她一个丫头可不就是给咱们使唤的么!好姑娘,若能得偿所愿再给你添个小弟弟,姨娘定重重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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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更新时间:2010-7-23 22:56:17 本章字数:4786

说来念锦也不含糊,自从答应了淑娴,便当真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忙碌了起来,每日睡前准保有一碗热气腾腾芳香四溢的补汤送到淑娴跟前,余天齐看着好奇,淑娴却神神叨叨地不肯告诉他实话,倒是余天齐撇了撇嘴道:“你们夫人早告诉我了,就你还瞒着,这有什么可臊的?要当真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人家来给你道喜,那可不更有得你臊得慌了?”

淑娴被他这么一打趣越发心里甜滋滋的,趁着他今天高兴,便缠着他不叫他过去杜娇容屋里,余天齐看看天色也将晚了,索性便叫碧莹过去告诉一声,自己在淑姨娘这里用饭。8 9文学网

碧莹去禀告时杜娇容正带着依绫和余睿讲功课,念锦在边上坐着,手里正绣着一朵鲜亮亮的海棠花,也时不时侧过头听他们讲说,偶尔应和地点一点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晚上给老爷炖了牛尾汤,你去厨房看看可够火候了?好了就给老爷端去姨娘房里吧。”

看着这位年轻的大夫人眉心微蹙,脸上也淡淡的,碧莹在底下站着,背心有些微发寒,怕她心里不痛快会拿她这个送信的人出气。谁知杜娇容压根没有回头看她,反倒轻轻握了握余睿执笔的小手柔声道:“这里不对,大少爷太心急了,书法贵在心静,持之以恒必有所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

余睿扬起小脸腼腆地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细细写了,这时杜娇容方察觉到碧莹还站在那儿,这才纳闷道:“如何还不去?”

碧莹一愣,忙回道:“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了么?”

别的吩咐?杜娇容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吩咐你把老爷拉到这里来过夜呢,你能么?

于是便低头理了理袖口的金丝滚边,微微一笑道:“淑姨娘向来妥帖,老爷在她那儿必然是伺候得好好的,我还能有什么吩咐?你且去吧,看见郑妈妈说一声,今天咱们早些摆饭,大少爷下午和他们玩了半晌的蹴鞠,想必肚子饿了。”

说完这话又慈爱地拍了拍余睿的肩头,碧莹应声去了,依绫却嘟着嘴缠着杜娇容撒娇。

“夫人偏心,总是向着睿儿!”

“谁说的,才来的时候还听见夫人吩咐她们晚上做你最爱吃的粉蒸排骨呢!就你小心眼,娇气包!”

余睿也不示弱,抬头就给依绫顶了回去,依绫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一听见说自己是娇气包,越发气恼了起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瞅着盈满了泪水,余睿见她要哭了的样子,越发瞧她不起,扭过头去不理她,还是杜娇容打了个圆场。

“大少爷逗你玩呢,二姑娘可不许真恼了。要说心疼,我自己心疼你多一些,女孩子就当自小娇养,长大了才知道尊重,知道不能眼皮子浅,将来嫁了人,才能叫婆家的人看得起。至于大少爷,男儿志在四方,哪里有窝在娘身边就成大英雄的男人呢?我盼着你将来立功立业,因此宁可你从现在起就多受些磨练,将来做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我们大房一家子,可都指望着大少爷光耀门楣呢。”

一番话说得两个孩子都垂了头,各自若有所思的样子,念锦不由抿嘴一笑,果真没有看错人,杜娇容这点手段算是了得的,淑娴只知道一味霸着老爷,殊不知男人的宠爱再浓也不过是一时的,她难道还能天长日久地拦着他,不叫他到正妻房里来?

倒是儿子的心可不能就此失了,虽说余睿和依绫道理上是该只认大夫人做嫡母,可她这个姨娘到底是亲生的,若她肯多花些心思在两个孩子身上,将来也能指望得上鞋,如今放着现成的大少爷冷落了不管,尽想着再生个孩子出来争宠,实非良策哉。

淑娴那里余天齐见碧莹回来,便随口问了句大夫人在做什么,碧莹心中透亮,便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将杜娇容所说的话学给他听,余天齐见小妻子这样尽心教导孩子,又这样关心他,最可喜的是雍容大度好不嫉妒,心里越发敬重她的为人。

晚饭过后虽然淑娴极力想留下他过夜,但他还是只吃了杯茶,就寻了个由头往杜娇容屋里去了。

杜娇容这里带着念锦他们三个吃过了晚饭,便吩咐了两个丫鬟好生送两位小主子回去,见念锦仍坐在她书架子前面气定神闲地翻书,便笑道:“老太太去了月宁庵吃斋,想是要小住个三五七日,你好不容易得了闲,也不去好生散散,倒天天来我这里立规矩做什么?”

念锦尚未搭话,却见菱涓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黑底描红漆的菱花式样食盒,细细打开,里头是一只小巧的白瓷碗,装着满满一碗汤水,说来菱涓这丫头也怪厉害的,大老远从念锦屋里的小厨房走来,竟一滴未撒。

“当真天天喝着劳什子便能胎气不成?若果真如此,还要男人做什么?”

待菱涓下去了,杜娇容方端起那汤碗细细抿了一小口,味道却是不错,一面又转向念锦打趣道。

念锦听她说的有趣,也冷笑道:“你觉着不可能,偏有些人相信呢,只怕这会子正当神仙圣水那么喝呢。”

“你也不怕她知道?”

“知道什么?当归、肉桂、党参、红枣,哪一样不是给女人补气血的?我又不曾诓她,实在生不出来,只能怪她自己命运两不济了。”

念锦随手去过书桌上的一把折扇,把玩着底下一枚玲珑剔透的碧玉坠子,杜娇容这里喝完了,仍旧将空碗放入盒中,这才走到她跟前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一记。

“鬼丫头,既然如此,何必弄这么些事情出来,有何裨益不成?”

谁知念锦抿嘴一笑:“终究有无裨益,夫人且看看便知,眼下却是不能告诉的。”

二人又玩笑了一回,听见铃儿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过来了,念锦勾着杜娇容小巧的下巴故意调戏道:“原以为夫人香闺冷清不堪寂寞,如今既然有人来了,小生就不多陪了,对夫人的万千仰慕之情,自当深埋于心。”

说罢用手捂了捂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惹得杜娇容红着脸对她一阵追打,终究还是闹腾着在余天齐进屋之前躲了出去。

余天齐这里一进屋就看见小妻子双颊绯红SU胸起伏着,本就带着三分风情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立刻心中一荡,一把自身后圈住她的腰,鼻尖在她脖子上反复蹭着,一面嘴里不正经地戏谑:“听说锦丫头给你弄了什么好东西补身子,要不咱们这就试试药效?”

杜娇容听着立刻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却仍不忘用手肘顶了顶余天齐的胸口挤兑道:“淑姨娘也现吃着呢,老爷方才在她那里,怎么不与她试试?”

余天齐听着小妻子这恰到好处又无伤大雅的泛酸吃味,心里越发受用,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床上走去,一面讨好道:“嫡庶有别,我心里自然更想你先给我生个儿子了!”

因老太太不在家,因此第二天早上余天齐和杜娇容也无需过去请安,便又多睡了一会儿,待二人相携到了饭厅时淑娴和红玉还有惠云早就到了,正忙着摆桌子,念锦带着一双弟妹坐在边上说笑,见他们进来,忙都起来问好。

早饭时杜娇容叫红玉也坐下同吃,红玉不敢,淑娴笑着强按着她笑道:“妹妹何须如此拘谨,谁不知道老太太的话,只要你一生了孩子就立刻抬举你做姨娘呢,左不过还有三个月,怕什么?再说我们夫人是最最和气体谅下人的,看你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在边上站着,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一番话说得好像红玉故意给杜娇容难堪似的,连余天齐都微微蹙了蹙眉头,红玉被她噎得干瞪眼,念锦却笑着给红玉夹了一筷子早晨才从罐子里起出来的生姜。

“红玉姐姐一向跟着老太太,素日里是个最守规矩的,如今虽说过了明路,终究未曾行礼,她谨慎些也是为了爹爹和夫人好,莫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下人拿着出去嚼蛆。”

“大姑娘说得是,大夫人一向待奴婢极好,奴婢只想着能好好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断断不能容人在背后诋毁了老爷和夫人去。”

红玉说着便怯怯地低了头,脸上红红的,不知是怕的,还是急的,余天齐见她的样子怪可怜见的,也不好为难她,想想不过吃顿早饭,何必弄得剑拔弩张?便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和杜娇容说了些日常家务,也顺带着吩咐红玉要好生养胎。

到底还是杜娇容心细,觉察出红玉吃得不多,脸色也黄黄的,便叫人去请了大夫到她房里给她看看,偏生大夫来的时候正好君家打发了人来,她又抽不开身,便叫淑娴过去照看些,自己同了念锦在屋里坐着,一面叫郑妈和铃儿两个人到前头去带了人进来。

虽说君氏逝世多年,但余家在生意上总有仰仗君家的时候,更何况还有一个念锦在,念锦的两位舅父对这个侄女十分疼爱,每天开过春以来都要派人来接她到苏州去住上一两个月,今年因为杜娇容过门的事,也便耽搁下了,期间念锦的大舅母还曾派人写过信来给她,无非是关心这位填房夫人待她如何,念锦亲自提笔写了回信,字里行间对这位继母甚是敬重,那君家太太也便放了心。

再说过去派车船来接她,犹可说是孩子尚小又没有亲娘照拂,舅舅舅母怜惜她年幼,接过去散散,也好和表姐妹们在一处玩笑玩笑,可如今到底有了正经夫人,他们再要来接人,自然要问过她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是什么态度,因此今日派过来的两个女人,都是君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媳妇,一看就是一脸精明能干的样子。

两个女人不卑不亢地给杜娇容行礼问安,语气上却并不十分恭敬,想是见她实在年轻,心里多少有些看轻她的意思。

但略坐了一会儿便也觉察出这个中玄机,这位杜夫人言谈举止皆雍容大方,与她们说话也并不托大,和蔼可亲又不失了贵妇人的分寸,和念锦之间彼此说话也极亲热,又见她们君家过来的郑林两位妈妈对她都毕恭毕敬,这才在心里悄悄改了小看她的念头。

她们这趟过来一是奉了君大太太的意思过来探探这杜夫人的虚实,另一样,便是带来了几件小玩意,说是两位舅母送给大姑娘大喜的贺礼,权当是给她添个嫁妆。

杜娇容只就着她们的手朝着打开的匣子随意一瞥,心下已经吃惊不小,一色仅一颗便价值连城、玻璃弹珠大小、浑溜溜圆的上好珍珠穿成的项链,金光灿灿晃人眼的项圈,又有各色花样新颖看着不俗的珠钗玉簪若干,件件单独拿出一样来,都能叫人倒抽一口冷气,君家果然阔气,竟称这些为小玩意。

当下淡淡一笑道:“两位太太费心,要说我们大姑娘的嫁妆,光是她亲娘的那一副,随便打开来瞧瞧,便够普通富贵人家吃喝一辈子用不尽了,再者我们老太太疼她,又加了许多体己,我虽然年轻不懂事,倒也有几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她充充数,如今再来了这些,别说是嫁到方家,就是嫁到皇家,只怕也没人敢小瞧了我们姑娘去。”

一席话说得念锦红了脸,那两个媳妇也极受用,坐了半晌,杜娇容又要留饭,倒是她们说了还有事要办,便道了谢请辞,回去后将杜娇容的话一一学给君大太太听,那里才算放了心。

原来君氏嫁到余家时所带的嫁妆甚是可观,君氏没了以后,余家一来富贵要脸面,二来也忌惮君家的势力,并不敢挪用她的东西,但如今念锦即将出阁,这里头又有一个叫君家两位太太恨得直磨牙的淑娴在,她们便不放心,怕余家在嫁妆上刻薄了她们的侄女,以致将来她嫁到婆家要被人小看,因此特特派了这两个女人来,明里是送东西,实则是探余家的口气。

好在杜娇容不是个蠢人,寥寥三言两语便说中了她们的心思,却丝毫不叫人没面子,因此对这位填房夫人,君家那边倒也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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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更新时间:2010-7-25 2:41:32 本章字数:3603

转眼便到了六月里,方晏南将家里交代的事情一一办妥,便踏上了归程,路经泉州,因与杜家本就有些往来,如今又有了余家的缘故,便又在泉州的分铺滞留了几日。8 9 文 学 网备了礼物,细细地写了名帖,递到杜家的门房,拜望杜家老爷。

杜家虽在泉州,离钱塘路远,但家里的大姑娘嫁在那里,自然对那边的事多有留心,如今也知道这方家大公子便是余家的未来姑爷,盛情款待不说,走时又备了薄礼叫他带回去送与方家大老爷和大太太,也托他带了些家乡土产给杜娇容,并余家的老太太和几房夫人。

“大少爷,用几块山药糕吧,枣泥馅的。是杜家厨子的手艺,奴婢尝着竟比不上咱们府里的,可谁叫有人急着赶回去以慰相思苦,连早饭都不吃呢?也只好凑合着吃些了。”

官道上疾驰的马车中,方晏南支着头闭目养神,一个穿着明紫色掐牙坎肩,眉目清秀的丫鬟自包袱里取出一只雕花精巧的酸枝木食盒子,一面不紧不慢地打开,一面忍着笑打趣。

这女子名唤容兰,是方晏南屋里的大丫鬟,因一向伺候得极妥帖,人又伶俐,很得方晏南的母亲,即方大太太的喜爱。

方晏南明知她笑话自己,也不生气,反倒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懂什么?如今我即便是能早十日回去,也不得见她的面,就算是见着了,也必定是丫鬟婆子一屋子,还得当着她们家老太太和几位夫人的面前,体己话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的,哪里像你想得那样了?”

容兰闻言把小嘴一撇:“既然如此,少爷这么紧赶慢赶又是什么道理?”

“说了你也不明白,刚才是谁喊饿来着,还不过来吃点心?”

话音刚落,车帘子一晃,又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丫鬟,身上的穿戴与欣怡一般,不过坎肩是月白色的罢了。

“就知道容兰丫头坏心眼,人家才出去吹了一会子风,就把好吃的藏着掖着呢!”

那丫头朝着容兰做了个鬼脸后才乖乖坐到方晏南身边,自顾自拣了一小块山药糕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细嚼慢咽了,这才斜睨着方晏南又不怀好意地开了口:“这有情人之间的心思,你这个蠢丫头哪里能晓得?我们大少爷虽然见不到心上人的面,可哪怕能远远见上一面,那也是好的。少爷你说欣怡说得对不对?”

方晏南还没来得及搭话,容兰早已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

“好不要脸的臭丫头,你才多大,也好意思在这里满嘴里胡说什么有情人无情人的,别以为少爷疼你太太又不在跟前,就可以任性胡为,仔细我回去了就到太太跟前告你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却撑不住笑了起来,方晏南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摇头:“兰丫头总这么心软,要我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坏丫头就该狠狠地治,我可没偏疼她,你要是告到太太那里,我绝对站在你一处!”

一句话说得那欣怡得意地扑哧一笑:“罢了罢了,左右就是你们这两个坏人,不敢整治本姑娘,还指望着别人先去做恶人不成?坏透了,哼──”

三人说说笑笑马车又走出去不少,却听见车夫吁地一声,蓦然停在了当地。

“怎么了?”

容兰扬声发问,回答她的是随行的小厮方宁。

“请少爷和两位姐姐且忍耐一下,赶车的大哥说后头有马蹄声追得很紧,不知是不是泉州铺子里有事?”

方晏南循着他的话揭开一角车帘,果然见道路尽头起了一阵烟尘,马蹄声渐近,打头的果然是他们方家在泉州的一个伙计。

“出了什么事?”

方晏南利落地跳下了马车,却见那个伙计面有难色地瞥了瞥身后随行的马车。

“是……是这样,少爷早上才走,就……就有一位姑娘找了来,说是余家的亲戚,找少爷有急事,掌柜的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原还要细细盘问,可她除了哭什么也不说,掌柜的怕出事,只得叫小的套了车带着她来追追你们,看能不能赶得上。”

一番话说得方晏南目瞪口呆,一时实在想不出能有谁,谁知那边车帘子一动,一个亭亭袅袅的身影闪了出来,竟是樊音。

“音……樊姑娘?你怎么来了?”

音妹妹三个字才要出口,一想那到底是小时候的称呼,如今彼此都大了,自己又定了亲,实在应该庄重些,便忙改了口。

樊音听他这样冷淡,不由面上一黯,只怯怯地站在车边,也不敢上前,肩膀瑟缩着,竟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年青伙计都尴尬地把头别过,欣怡和容兰在车里听见了动静,彼此对看了一眼,欣怡一副这种事我可不管的神气,到底容兰老成些,便下了车先将樊音扶进她们的车里,那送人过来的人见果然是来寻少爷的,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一头雾水,但到底是东家的事情,哪里有他们这些伙计插嘴的余地。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疾驰,但车内的气氛却不同于方才的轻松自在,而有着说不出的尴尬沉闷。

“你是说,余家逼你嫁人?”

方晏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只知道抽泣的姑娘,没来由地一阵头疼。

按说她并不是余家的人,余老太太就是再老背晦了,也不至于去强做她的主才是,更何况余家要是将她嫁给什么权贵,倒还有几分攀附之说,如今却是将她嫁给一个小小的米铺掌柜,这,这又是图的什么?

心下正纳闷着,便看见樊音慌张地连连摆手,嘴里结结巴巴道:“不,不,那是绝没有的事!老太太也是为了音儿好,只是……只是音儿心里好怕,那人音儿从来没见过,音儿不愿嫁给他!”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潸潸落下泪来,不论方晏南再问她什么,她就是不开口,只是呜呜咽咽地抽泣着,或有时像是惊着了似的朝角落里挪一挪,瘦削的肩头越发抖得厉害,叫人看着就觉得这可怜的女子也不知是受了怎样天大的委屈,当真可怜见的。

“少爷,你就别只顾着问了,你瞧瞧樊姑娘身上,就这么一身粗布衣服,袖子还勾破了,鞋也是破的,瞧这脸上手上还有瘀痕呢,想必能找上我们也不容易,不如让她歇一歇再问吧?”

欣怡说着用帕子擦了擦樊音的脸,樊音却痛哼了一声躲了过去,欣怡拉着她细问,她这才哭着说了一路的遭遇,原来她被她娘绑在家里不得出门,逼着她答应那门亲事。后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和两件随身衣服,她自小在余家,又没有什么亲戚,思来想去唯有投奔方大哥而去,打听着他人在柳州,便一路追了去,谁只好容易到那里,却听见他已经走了,去了泉州,因此又找了过去。这一路上骗子和歹人都遇见过,好在老天可怜,都叫她逃了,可身上的盘缠都已经用尽,包袱也在逃跑的路上丢了,身上还都是伤,好容易到了泉州,没想到又没赶上,她心生绝望,差点晕倒在那里。

樊音说着说着越发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容兰和欣怡两个女孩子听了,也忍不住陪着抹眼泪,欣怡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取过方才拿出来的山药糕送到她面前。

“姑娘想是饿了吧?先用些点心垫一垫。”

谁知樊音望着糕点怔怔地咽了咽口水,瑟缩着手拿起一个,又怯怯地看了看欣怡和容兰,见她们都冲着她友善地笑,这才敢慢慢送到嘴边,才吃了一两口,便等不及地狼吞虎咽了起来,没多会儿功夫,便将一盒子的小点心尽数吃尽。

原来她为了省盘缠,已经十来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方晏南看着自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儿时玩伴忽地如此落魄可怜,不由也跟着一阵心酸,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古来有之,樊音自小听话,如何这次行事却这般出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只得耐着性子劝她。

“樊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婚姻大事原该父母做主,你母亲既然与你说了亲,就算你心里十分不愿意,就这么逃出来,那也成了你的不对了,我们要是帮着你逃婚,那岂不是帮着你忤逆长辈?只怕余老太太也要不高兴的。”

樊音听了这话才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忙从位子上挣扎着下来,跪着拉着方晏南的袍子求道:“方大哥,音儿宁愿到方府做个丫头,自做自吃,怎么都是甘愿的,只求你们别把我送回去,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人啊!求求你,求求你──”

“啊,樊姑娘,樊姑娘你醒醒!”

樊音哭着哭着便当真厥了过去,欣怡忙抱着她躺下,容兰急急地给她掐人中扇扇子,方晏南看着忙得一团乱的两个丫鬟,不由整个后脑勺都开始抽抽得犯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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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更新时间:2010-7-26 17:00:14 本章字数:3990

一行人被迫就近寻了个农户人家停下,由方宁先行下车打点,许了那农家一些银两,因此那家的男人已经躲了出去,家里只留下两个年轻媳妇子,欢欢喜喜地接了钱,忙将两间还算能住人的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又烧水煮茶,给了大点的孩子两吊钱,叫他出去卖酒割肉款待贵客。8 9 文学网

容兰和欣怡将樊音安顿在屋里躺下,又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她只是疲累过度,又忧心忡忡,因此身体一时不支,开了几副滋补的药就走了,方晏南坐在外头托着腮想心思,连两个丫头到了跟前都不曾察觉。

“少爷,如今咱们可怎么说?樊姑娘也怪可怜见的,要不咱们带她回去吧?”

欣怡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容兰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快休胡闹,你没听见樊姑娘说么,她亲生老娘给她许下的亲事,她就这么逃了,难道还在理么?这事我们少爷不能搀和,只怕要惹祸上身啊。”

“既然如此,少爷方才做什么又由着咱们带她回来?”

“傻丫头,钱塘人家谁不知道樊姑娘从小跟着余家老太太,就当余家小姐一样那么养大的,如今她衣衫不整地跟一群老粗臭男人在一处,少爷要是不管,这丢的是谁家的体面?外头人嚼起蛆来,只怕余家脱不得干系,那余家可还有三位未出阁的小姐呢,没得白白给带累了。再说了,樊姑娘哭得这么可怜,话也说不周全,要不是我们深知余家是个最讲道理的诗礼大族,任谁听了,不都会觉着是余家以势压人迫害她了么?”

容兰说着说着眉头也拧了起来,打小看这位樊姑娘温柔和气,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没想到狠心行事起来这么有手段,因此她这番话本说得极重,与她素来为人行事敦厚温文,万事与人留一线的作风大相径庭,欣怡本能地想反驳她,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她说得没错,只得转过头去求助地看向方晏南。

“少爷,那樊姑娘怎么办?”

方晏南赞许地看着容兰点了点道:“要不太太怎么这么看重你呢,你果真是个有主意的。如今我们安置下她,也算保全了余家的名声,但若说带她回去,那确实万万不能。欣怡,你叫老陈修书一封给余家大夫人送去,就说咱们在路上遇见了樊姑娘,因她急病在身诸事不便,我们只得将她就近送往杜家求助,请她拿个主意,或禀告老太太或全由她做主,再将人接回吧。”

“是,奴婢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