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容兰垂了头,欣怡见她颓然的样子心里也不忍心,可一场姐妹难道看着她白白空守么,少不得实话实说趁早打消了她的念头,越性又说了起来。

“再者就算要给少爷纳妾,也要过了大少奶奶那一关。你看看我们家里那两位,孙姨娘也好,黄姨娘也好,哪一个不是太太亲自给老爷选的?要说我们大少奶奶,她那里现成就带了两个过来,你是生得比她们好了,还是性子比她们贤惠伶俐了?就是要抬举,她也是抬举自己人,将来好拿捏。”

“你是说菱涓和琪纹?”

“可不是么?陪房陪房,要么配给家里的管事小子,将来帮着内院里头管事,要么就是给姑爷做小,帮着小姐拴住姑爷罢了,这些事我们姑娘家就算不懂,那说书的戏文上的,可不也都是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说你呀,就快给我醒醒,绝了那没意思的念头吧!”

第 59 章

一个新年过得并不痛快,按说家里多了两个新媳妇,大的不用说,是从小就相中了盼着娶回来的,小的虽说进门前有些不如意,但这孩子倒也乖巧,孝顺公婆妯娌安宁,对老二又是个言听计从和顺体贴的,当初怕她身子不牢多有拖累,如今看自从做了亲之后倒也没什么,因此大老爷虽然嘴上不说,面上对这个小儿媳也是越来越和颜悦色了。

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唯一美中不足,便是三老爷家里那一桩叫人悬心的事情,大年三十祭祖,竟然还找不着他的人影,大太太打发人上他屋里去寻的时候,却看见三太太正急得坐在那里哭呢!

大老爷一整天都黑着脸,直到晚上吃团年饭,三老爷竟还是不曾出现,二老爷沉吟了片刻附在大老爷耳边低声道:“要不,派人去老绍兴酒楼那边找找?”

“哼!找他做什么?连祖宗都不记得的混账东西,最好就死在外头!”

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用二老爷说,他自然知道三老爷在哪里,只是恨得不肯叫人去寻他罢了,说到“死在外头”几个字又自悔一时冲动,大节下的实不该说这么不吉利的字眼,又跟着在地上呸了几声,这里大太太和二太太坐在里头隔着帘子看着,也不由蹙眉叹息。

“老三家的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都这么明目张胆地过年也不过来了,她还有什么脸面?躲在家里哭罢了,我让月珊去请了她几次,大少奶奶也去了,都不曾说得动她,只说头疼起不来。”

二太太恨恨地攥了攥帕子,大太太闻言也不住摇头。

“不来倒也罢了,实在难为她,要人过来了还是愁眉苦脸反倒图惹晦气,只怕老爷心里不喜。老三向来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这件事情上头竟这样糊涂,看来那樊丫头倒有点手腕,我原想着过了年就叫个婆子过去打发了她,如今看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白花花的银子给她不要,难不成还真想挤进我们家来做正头太太不成?做她的春秋大梦!莫说老三家的没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就是有什么,她还有个儿子呢!那骚狐狸想要越过她的头去,门都没有!”

“只怕她在老三面前不是这么说,当初上门来闹,不过求我们老大收了她做个偏房,如今既然肯任老三胡作非为把她养在外头,只怕也不过图这么个说法。要说正头太太,她敢想么?莫说我们家里已经有了三太太,就算没有,她一个养在外头跟粉头一样的东西,敢指望么?再是怎么猪油蒙了心,也说不出这样的梦话来!”

二人压低了喉咙议论着,见徐凤临带着小福走了进来,忙掩了口,大太太伸手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

“快过来,这里头暖和。你从哪里来呢,头上还有雪珠子?”

说着就伸手在她鬓边轻轻拂了一下,徐凤临赧然一笑道:“媳妇毛躁,叫两位太太见笑了。”

小福站在一边凑趣道:“太太不知道,昨晚二少爷不知怎么说起在大少爷屋里吃过的杏仁鸭掌味道极好,我们奶奶就一夜都惦记着,早晨同大奶奶要了方子,可这大节下的大厨房里忙得个个倒仰哪里还有人能腾出手来,我们就自己在厨房里捣腾了一下午,可把岳家嫂子给狠狠烦了个够。”

“你这丫头,太太不曾问你,就你爱嚼舌头!”

徐凤临被小福说得越发犯窘,大太太却溺爱地揽过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好孩子,知道你对阳儿的心是好的,只是也无需太过心急,有时候逼得紧了反而受害,日日在一处,他必能觉出你的好来。”

一番话说得徐凤临垂了头,二少爷待新媳妇冷冷淡淡的说法早就传遍了整个方家,二太太自然也有所耳闻,起先是有些瞧不起她老子仗着人情硬逼得大老爷点了头,可如今看这孩子也着实心诚可怜,又已经进了门,怎么说也是家里的正经少奶奶,总得盼着他们小夫妻好才行,反倒对她多生出了些怜惜,见她不自在的样子忙打起岔来。

“大太太就是个严肃的,好好的拉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保不齐是人家小夫妻两个耍耍花枪,我们二少爷又是那么个刁钻诙谐的脾气,只怕是哄着我们二奶奶这么老实的人玩呢。”

“二婶子……”

“二婶婶倒说我们二少爷诙谐,依我看呀全家里头第一个诙谐爱逗趣的就是二婶婶你呢!还有一会子才开席,太太们先尝尝刚出炉的油炸奶油卷子,有豆沙和枣泥馅两种……”

念锦和方月珊携着手笑吟吟地进了门,后头跟着三位姨娘,门帘子还没带上,又有小丫头打帘子,原来是方家的三位少爷也说笑着前后脚进了屋。

这里方月珊不待念锦说完就兴奋地抢白道:“还有一个里头搁了一只红宝石的戒子,谁吃着了就是福星,那戒子可就归她呢!”

姑嫂二人也落了座,二太太一把拉过方月珊搂在身边给她搓着冷冰冰的双手道:“你这孩子就知道调皮,你大嫂子忙着给我们弄好吃的,你想必也在边上偷吃了不少吧?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早些过来!”

二太太这话原是心疼女儿在外头乱跑受冷,哪里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小丫头却是个毫无心思地,立刻满不在乎地回道:“急什么,三叔不是还没回来么?方才我们进来听见妈妈们说这年夜饭不知多早晚能开呢,大嫂子怕大家肚子饿,才又折到厨房里去做了这些点心。”

一句话说得屋里才刚轻松起来的气氛又沉重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方月珊也自知失言地把头埋进她母亲怀里不肯出来,念锦忙笑道:“哪里有二姑娘说得那么好了,我不过是闲着无趣弄出点玩意来讨太太们一乐罢了,大家快尝尝吧,谁要吃出了那戒子,可是新年里要发财的好兆头呢!”

大太太心知念锦用了这个方子想冲一冲因三老爷在外头的事而带给大伙的不快,也越发感念她的体贴机智,也强撑出了笑脸张罗众人吃点心,方晏南趁众人不注意悄悄贴在念锦身后,将脑袋搁在她肩窝蹭着撒娇道:“就这么爱讨好太太,把人家惦记了一天的宵夜都拿出来救急了。”

念锦脖子上被他蹭得怪痒痒的,忙躲道:“别闹,长辈们跟前什么意思!给你留了好东西呢,只怕你晚上吃不下。”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年夜饭本就要吃老半天,接着玩玩乐乐又要吃点心,子时之前吃馄饨,再闹迟了厨房里还备了各色元宵糕点,等回了屋,只怕真是肚子里撑得多一口茶都装不下了。

方晏南想想确实如此,当即有些沮丧,二人这点亲昵的小动作虽然隐秘,却都落在了徐凤临的眼里,想起方晏明待她虽然客气,却是寒凉到了骨子里,心中不免伤心,方晏阳见她神色一黯,遂跟着她的目光瞥过去,似乎有所察觉,却面上毫无所动,漫不经心地和方晏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外头的趣事。

周姨娘站在二太太身后看茶,也被方月珊硬拉着尝了一个奶油卷子,咬了一口却脸色一滞,方月珊忙问她怎么了,她用帕子掩了掩嘴歉然地支支吾吾道:“早期就牙疼,偏嘴馋给忘了。”

二太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便欠了欠身退了下去,这里方晏明和他二哥说了一会子话也无甚意趣,正好大太太叫他去看看老爷那里有没有示下,他便应声走了出去。

回过老爷之后想着他姨娘方才急匆匆出门的样子,心里不免担心,便佯装出去散散四下去寻,果然在出了西南小门的拐角处看见周姨娘正怔怔地站在一棵老树下头,手里不知捏着什么,神色却颇哀戚。

“姨娘这是怎么说?大伙都热热闹闹的,你这么个样子要被二太太看见了,又要排喧你了。”

周姨娘见方晏明走过来,忙朝背后缩了缩手,却还是被他看见了,正是一枚亮晶晶的红宝石金戒子,当下越发疑惑了起来。

“原来是叫姨娘吃出来了,这可是高兴的好彩头,怎么反倒不乐?姨娘快随我进去,说给大家也热闹热闹。”

谁知周姨娘反倒朝后躲了躲,见四下无人方叹了口气道:“我的好少爷,你当你姨娘是什么名牌上的人么?这戒子虽是个好东西,可这红宝石哪里是我们这些旁人能佩戴的?说出来不过叫她们笑话,笑话我倒也罢了,没得白白连累了你。”

一句话不曾说完眼圈已经好了,方晏明闻言一愣,怔了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

“叫姨娘操心了,我……我但凡将来读书有了长进,总能叫姨娘过上好日子。”

“唉,姨娘知道你有出息,姨娘等着就是。你快进去吧,别叫她们使人出来找你。”

周姨娘擦了擦眼睛从假山后头转了出去,方晏明看着她瑟缩的背影不由心下伤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向来只知道一心伺候二太太,可二太太脾气刚烈性子急躁,每每寻她的晦气拿她做筏子,他这个亲儿子却只能看在眼里不出声,而她为了让他过得更好,反倒主动疏远了他。

其实周姨娘的心思也简单,二太太没有儿子,他虽然不是她生的,到底也算是她的儿子,只要从小肯跟她亲近,他的亲娘又蠢蠢笨笨安份听话,没准二太太心里一高兴就肯提携提携他也未可知。

方晏明这里前脚才进了屋,三老爷后脚就回来了。原来大老爷嘴里说着不要管他,可哪里能大年夜的团圆饭不叫他回来吃呢,早派人到那边去捉他,还撂下了狠话,要是他不回来,就叫人绑了手脚堵了嘴塞进马车里弄回来,到了家也不要过来现世,直接仍进祠堂里给祖宗们请罪去。

谁知这三老爷倒是个识趣的,见来人都是大老爷的亲信,又熟门熟路地能找上门,自知事情不妙,索性老老实实地跟着回来,打算好言好语求求他哥嫂,不论怎么,先接了樊音进府再说。

大老爷这里看他还算老实,脸上又讪讪地,也不好在一屋子下人面前给他没脸,大过年的到底要一家子和气才是好兆头,便也不曾发作,只是到底一家子心里都各自存了心事,晚上也不曾如往年那边热闹,撑着过了子时算是守了岁,便散了各自回屋去,三老爷直勾勾地看着大老爷走了还想追过去,却听见大太太站在身后叫住了他。

“我劝你省心些,大节下的别给你大哥添堵,他已经为着是过年对你们多有忍耐,你要是心里还念着这个家,就该悄悄的把这事解决了,保存各自的体面,要是再纠缠不休吵吵出来,你大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到时候你不要来求我这个无能的嫂子给你说情去。”

正文 第 60 章

别看大太太向来和颜悦色的,可三老爷却最怕她,听了她这话心里虽不甘心,却果真没敢再挪一下子脚步,只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站着不言语。

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半日,见他始终不服软,也不愿再去说他,扶着寻梅的手掉头就走,三老爷看她的神气心知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这个时候往上凑,见寻梅悄悄回过身瞥了他一眼,忙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寻梅却好像不曾看见似的扶着大太太走了。

这里三老爷怏怏地回了屋,他屋里的大丫头绿珠迎了出来,一面给他脱下外头的大毛衣裳,一面朝里间努了努嘴。

“还没睡?”

“在里头做针线呢,说是睡不着。”

“行了,你下去吧。”

“是。”

这里打发了绿珠,三老爷想起家里老实到无趣的老婆一阵颓然,不知怎么满眼都是樊音,那小女子真真有趣的紧,往年不过是在大太太身边偶尔见过几眼,除了生得俊俏性子温柔之外倒无甚特别,这些日子处下来方觉出她的好处来,她是那样一个羞涩无助的弱女子,可恶南儿竟然忍心骗她,既然知道要和余家大姑娘做亲,何苦先去招惹她哄骗她?哄得人家小姑娘背井离乡跟着他出走了,他倒好,怕离了家在外头吃苦受罪,又后悔了,竟演了一出不知道叫什么的荒唐戏,将人丢在泉州,自己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跟家里说是人家姑娘纠缠他,真真不是君子所为。

还记得才捅破窗户纸的那一晚,他悄悄从背后一把圈住她的腰,原以为她会叫唤,可她却垂着头一声不吭,扳过她的身子朝向自己,才见那粉润润的樱桃小嘴委屈地抿着,白嫩的小手就那么不知所措地攥着他的衣襟,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闪烁着,良久方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老爷快莫如此,音儿害怕。”

那一夜他滚烫的手掌穿过一层薄薄的亵衣放肆地抚摸着她颤抖着的身子,她闪躲着,哀求着,却渐渐不敌他老道温存地撩拨,渐渐在他的亲吻抚弄下娇喘连连,最终化为一滩柔软无骨的棉絮温顺地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紧紧依偎在他胸前欢喜又胆怯地啜泣着,喃喃地求他不要舍她而去。

他又怎么舍得,舍下她这么一个楚楚动人善解人意的活宝贝?

自那夜起便索性在外头做了夫妻,横竖不在家里也不用拘礼,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自然是想着三媒六聘大红花轿的,这些他给不了她,只得叫人将家里布置成新房,大红喜烛凤冠霞帔一件不少,又接了她老娘过来陪她,总算见她一张苍白的笑脸有了些喜色,晚上不见他过去就吃不下饭,想尽法子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这样甜蜜柔情的一朵解语花,如何不叫他喜欢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时刻捧在怀里含在嘴里呢?

今天知道家里事多,本打算早起偷空过去一趟就赶回来祭祖,谁知到了那边才知道樊音前一夜为了给他祈福在菩萨跟前跪了一夜,大冬天的青砖地上凉气极重,她凭着一片诚心才支撑到天明,见他进门却两眼一黑倒在了他的怀里,接着就浑身滚烫发起烧来。

大过年的叫人跑了好几家药铺都没有大夫肯出诊,还是最后还是叫人拿了他的名帖出去,才请了个相熟的大夫来,只说她是忧思过甚又劳累过度,身子吃不消,只需多多休息好生吃药,倒也无妨。

这么一来二去便耽搁下了,待一切都安顿下来,天也隐隐暗沉了下去。樊音躺在床上烧得糊里糊涂,却眼带泪光地捉着他的手往外推,嘴里喃喃说着些不要为了她误了家里之类的话,听得他胸中大热,当即搂着她赌天发誓必定想法子早些接她进门,再也不在外头吃苦。

一想起樊音,三老爷便忍不住眼角含笑,只顾在房门口站着不进去,却听见里头轻咳了几声有人问话的声音,接着便有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是老爷回来了?”

三太太原靠在床头缝件褂子,听见外头的动静便赶着披衣服起身,三老爷虽不耐烦她,但为了接樊音进门来,少不得又要应酬应酬她,便挤出了几分笑脸自己抬手掀了帘子进去,一把按住她仍旧躺下道:“在外头有些事情耽搁了,听说你又犯头疼了,如今可好些了?吃了药不曾?”

“好些了,不过是前头夜里受了凉,静静地歇了一天倒也大好了,只是这般躲懒,偏劳了两位嫂子。我给老爷倒杯热茶暖暖手去。”

“不忙,这不暖着了么。”

三太太正要起身,却又被三老爷按住,反而将手伸进她被子里摸索着捉住了她的手,一双眼睛带着春意似笑非笑地觑着她笑,惊得她一时呆在了那里,一回过神来就忍不住面红耳赤了起来。

她进门也有好几年了,自己也知道三老爷嫌弃她呆板,又不识字不会投他的趣,因此夫妻之间极少温存,如今忽地被三老爷这么一捣腾,心里倒有些说不出的受宠若惊,可转念一想这一切皆因他在外头有人,心里正弄着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不过是要她到大老爷大太太跟前签个线搭个桥罢了,顿时又如同被一桶冷水在大雪天里浇了个湿透,寒凉进了骨子里。

三老爷随手便灭了灯,心想着好歹应付过去一夜,夫妻二人亲热亲热,床底之间万事好说,因此哪里有心思去揣摩三太太的心理变化,不过是熟门熟路地脱去了她身上的衣衫,触手便是少妇柔软丰腴的肌肤,比起樊音的纤瘦柔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当即便也不觉得那么勉强了,搂起三太太就要求欢。

三太太顺从惯了的人虽然心下凄然,倒也不曾想起来反抗,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罢了,二人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刻意奉承,倒也耳鬓厮磨心满意足,临入睡之际三老爷抱着三太太讪笑道:“平儿如今也会走会跑最是个淘气的年纪,家里的杂务又多,你着实辛苦,何不添上一两个人给你打打下手?”

三太太明白他的意思,却佯装糊涂道:“家里的事总都是大太太做主,我不过从旁帮衬些,也说不上辛苦不辛苦的。平儿虽然爱淘气,也是奶娘妈妈一大堆的跟着,说起来倒累不着我,要说家里这些零碎事,绿珠和红芍跟着我打打下手也管够了,莫不是哪里伺候得老爷不称心?要果真如此等过了年我就跟大太太说说,叫个牙婆过来给我们再挑上一两个得用的好丫头就是。”

“你……我说……唉!”

三老爷见老婆漫不经心地翻身就睡,压根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记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披件衣裳,只靠在床头气鼓鼓地喘着粗气,三太太又不能不理他,只得也跟着坐起来,一面给他添衣一面叹道:“老爷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此时早已闹得阖府皆知,不过是你们一家子合起来,瞒着我这个蠢人罢了。说起来也怨你,我是你的枕边人,你却不肯信我,这事要是早些说与我知道,我们好好商议着跟哥哥嫂嫂说说,正正经经接人家姑娘进来又有多难?偏你们爱走弯路,弄得如今不清不楚地在外头住着,大老爷大太太生气不待见,如今你再想如愿,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一番话说得恳切不说,且句句在理,三老爷听了几乎深悔自己糊涂不曾早些回家与发妻商量,也当真以为此事的阻力不过就是他那个当着家的大哥,她倒是情愿帮着他顺着他的,忙一脸希冀地握起她的手求道:“我的好人,哥哥嫂子纵然再不喜欢,到底是我们三房自己的事情,搁不住你愿意。只需你去好好求一求大太太,想必是必准的!不过是拨一拨嘴的事,你就发发善心吧,她实在是个好姑娘,原是我们方家负了她,害得人家名节受损不说,还差点自尽连小命都丢了,说句阴私的话,如今我们收了她,那是替老大那房积德呢!你只管放心,她最是个懂规矩识大体的,进来了也必定老老实实伺候你,你只当多个大丫鬟便是。”

“当真?如此说来咱们倒真该帮她一把了,眼下家里太忙不好说话,横竖等过了正月十五吧,我找一天大太太高兴的时候去求她,或许就点头了也未可知。只是这几天还求老爷多少忍耐些,别在出去招人眼了,好生在家待着,多陪陪大老爷说说话,只怕到时候也有用些。”

“好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只是音儿在外头若不见我去只怕要胡思乱想那可怎么好?我身边的人都叫他们看住了,如今既待在家里就没必要再去惹话,不如你使人过去走一趟,替我带个话过去,叫她好生在家待着,等我们去接。”

“甚好,就这么着吧,明天我叫刘妈妈带着红芍跑一趟就是。”

三太太两只拳头在被子里握得死紧,无名指和尾指上四根养了两寸长的指甲几乎生生折断,却愣是不曾叫三老爷看出半分不妥,反倒笑吟吟地同他商量着,三老爷终于得偿所愿心下高兴,也一扫方才的倦意,兴奋不已地规划着哪处拨给樊音住,哪几个丫头拨给樊音使,三太太皆一一应了,直至窗户纸上略略泛青,二人才说着说着睡着了。

自从听了三太太的话,三老爷果然消停了几日,正月里的方家倒也太平,大太太见他这样心中虽然疑惑,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也不去计较,谁知这才过了初八,就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你说那老妈子姓什么?”

“说是姓秦,替她们家太太来寻我们三老爷。”

“放屁!这是哪户人家的太太,妇道人家指名道姓地来寻一个男人?你出去告诉她,我们家没有老爷在外头结交什么来路不明的太太,叫她趁早走路,别惹火了我给她一顿好板子吃!”

“是,我这就去打发了。”

孙姨娘毕恭毕敬地从大太太屋里走了出来,离了门口却皮笑肉不笑地一阵冷笑,捏着帕子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你不是一向最注重家风名声么?你不是一向最喜欢骂别人是骚狐狸不要脸么?你不是一向最有能耐独霸男人么?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来对付你们家三叔在外头那个名副其实的骚狐狸。

当即心下有了计较,便沉着脸走到二门上,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夫人正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候着,见她出来了忙噗通一声跪到了她的脚边哭了起来。

“这位太太,求求你行个方便,让我进去跟三老爷说句话吧!我们太太真的……实在是……求他老人家过去看一看吧,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担不起这个罪过啊!”

孙姨娘听着这话说得蹊跷,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那秦妈妈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大夫说我们太太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就是身子弱胎气不稳,我们不过是老爷买来伺候太太的,哪里能有什么决断,向来都是一个姓钱的嫂子过来,如今也好些天不来了,我们心里害怕,万一太太出个什么事,老爷那里怎么交代,少不得厚着脸皮上府里来求一求……”

“哼,你也知道这叫厚脸皮?谁知道你们那什么太太是什么来路,随便怀个孩子就说是我们三老爷的,那我们方家的便宜少爷岂不是满街都是了?回去告诉她,别做梦了!我呸!”

说罢一脚将那秦妈妈踹到在地,又狠狠啐了几口方恶狠狠地离去,碧莲跟在她身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道:“没想到那女人肚子倒争气,这么快就怀上了!这可怎么好,赶紧告诉太太去吧!”

谁知孙姨娘脚下一顿,眉头一蹙道:“告诉她做什么?没得白白惹太太烦恼,横竖是个轻贱的东西,随她死在外头岂不更好?你且把嘴闭紧了,方才的事,谁也不许说。”

“是,奴婢知道了。”

碧莲虽不明白她家姨娘的用意,但跟着她这么些年,知道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自然也只有应了,心里却不免担忧,如今这么将人赶出去,过几天只怕闹得更凶,太太又毫无防备……对,毫无防备?

莫非,莫非这就是她们姨娘的用意?

碧莲自己心里小算盘打着,一面悄悄拿眼角去看着孙姨娘,却见她面色如常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当下也一阵迷惑,莫不是自己歪派了她,当即也不愿多想,只加紧了几步跟着她走向大太太的屋子复命去了。

61

第 61 章

果然不出几日,元宵佳节刚过,这事还是闹到了方家三老爷跟前,三老爷一听见说他的心肝宝贝肉怀着他的孩子还在外头遭受了千万般的委屈羞辱,立时气得两眼发红,想也不想就命人抬了轿子到外宅去接人,直接大摇大摆抬进了方家,轿子落在了自己院子里,又亲自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出来接到自己屋里,立逼着三太太跟大太太说去,眼下就要将人收房。

三太太扶着红芍的手气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挤出了个和顺的笑容安抚道:“老爷莫要心急,如今这时辰大太太只怕正歇午觉呢,莫说她们不会叫我进去,就算我硬要挣着这张脸闯进去了,大太太心里不痛快,只怕对老爷的大喜也没甚好处。再者樊姑娘一路劳累,不如我这里先将她安顿下来,住的屋子伺候的人,都需要打点,外头的行李使唤的家伙也需要人去取进来,只怕就这么些事情一个下午也够呛,且叫樊姑娘缓过劲来,等吃过了晚饭两个侄媳妇都过去请安,哄得大太太高兴了,我再趁势回一回,老爷觉得如何?”

“唔,也好,只是委屈了音儿,你行事是稳当的我自然放心,只是她如今的身子不寻常,你可要更加留心才是。”

三老爷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双眼睛却始终喜滋滋地瞅着樊音平坦的小腹,满地里站着的下人都是内院里伺候惯的,有哪一个不是人精,就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她们心里也都有了底,看来这位樊姑娘果然不简单,出身不好行为不端又有什么?搁不住人家肚子争气!再看三老爷这心疼小心的架势,一个姨娘是怕是跑不掉的了。

加上这三太太原本就是个和气端庄的,很想难为她们,因此众人对樊音的态度也便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三老爷一路扶着她进了屋,早有三四个小丫鬟抢着上去打了帘子,几个媳妇娘子堆着笑赶了进去端茶递水不说。

樊音自进门便一路低垂着头,脸上白晃晃的,脚步虚浮浑身发软,只倒在三老爷身上任他搀着,看着十分胆怯娇弱的样子,见三老爷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这才红着脸伏在三老爷耳边说了句什么,却惹得三老爷朗声大笑起来,越发将她抱得紧了些。

三太太站在院子里睁着一双眼睛冷冷地瞅着他们进了屋,抿着嘴一句话不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倒是她身边的红芍对着屋里恨恨地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就算再是个怎么好的,进了门也不过是个旁人,见了太太不跪不拜不说,连嘴上请安都不会了?可见是个轻狂的,太太今天若不治她,只怕日后她更要越过你的头上去了!”

三太太听了她的话方如梦方醒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什么,只低低叹了口气道:“快别这么着,咱们不但不能治她,还要惯着她,捧着她,要叫我们那糊涂老爷知道,我们对他心坎上的人是极好的方是。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切莫多事,这会子四少爷只怕要醒了,你过去看看,奶妈子背着人总是没你尽心,孩子睡了她也跟着在一边瞌睡,一时小家伙蹬了被子她也不知道。”

“是,奴婢这就过去,那太太……”

“我少不得撑着上下打点打点,且把东南边的耳房腾出来给她吧,那边敞亮也暖和,离老爷的屋子也近,总是没话可说了。你快去吧,我这里叫绿珠过来帮忙就是。”

红芍担忧地看了三太太一眼,见她转身走了,这才摇着头走了出去,这里三太太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叫了刘妈妈并几个管事娘子进来分派了事务,一面又问那樊音还带了什么人进来,有人回道只有一个小丫头名唤荳儿的跟着,听说是她家里打小伺候的。还有个老妈子,姓秦。

“那小翠如何不来?她不就是特特赶过去扒拉着抱佛脚的吗?”

刘妈妈忿忿不平,那回话的人也鄙夷地冷笑道:“她哪里还敢来,当真敢这么小觑我们太太吗?听见钱丰娘子带了她去了,只怕也只能在外头给她找点活计做,再想进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三太太只由着她们议论也不搀和,和颜悦色地给众人都分派了事情便叫她们散了,只留下刘妈妈,这里有小丫头走进来回道:“回太太的话,绿珠姐姐说在老爷和樊姑娘跟前伺候走不开,太太这里叫她只怕来不了了,太太要有什么吩咐,就吩咐奴婢吧。”

说完乖乖巧巧地跪下不说话,三太太见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知道虽然是这个屋里的,却决计不是跟前伺候的,只怕多半是做做打扫院子等粗使活计的小丫鬟,哪里能叫她去做什么?当下心中暗恼,面上却笑道:“可不是我看着老爷高兴,自己也乐糊涂了,如今家里添了人,自然是要忙乱些,原该叫个妥当人过去伺候才好,你绿珠姐姐想得很是。”

说罢又低声与刘妈妈耳语了几句,刘妈妈脸上看着不情愿,却还是从怀里摸出啦一吊钱朝桌子上一甩道:“这是太太赏给绿珠的,你且送过去吧。你也是个懂事的,太太看着喜欢,这桌上的梅花奶黄酥饼是大太太那里赏的,太太留着备客早晨才拿出来摆呢,现赏你两个拿去吧。”

那小丫头千恩万谢地磕了头接了东西去了,这里刘妈妈却不满道:“绿珠那东西最是个势利眼富贵心,当初还不是跟着太太骂那骚狐狸,如今见人进了门得了势了,就跟着屁颠颠地贴上去了,要我说应该拿她过来狠狠赏几个耳刮子,太太倒好,还给她赏钱!”

三太太瞥了刘妈妈一眼却笑了起来,这刘妈妈向来与她是最贴心的,皆因她出身寒门,出嫁的时候也没个陪房丫头或者奶妈子什么的,大太太不想她太过寒碜被人笑话,便一早在方家底下的庄子里选了个老实忠心的妈妈给她使唤,便是这刘妈妈。这刘妈妈虽不识字,却是个懂事的,早先在庄子里每日作死做活才得几个钱,买米买油一使便没了,老伴躺在床上的药钱都凑不出来,如今跟着三太太进来,家里少了自己的嚼用不说,月钱还有一两银子多两吊钱,送到家里也尽够了,因此对三太太是极感恩的,自然一门心思跟着她,只是人有时候太过死心眼,是个老实人罢了。

“这话在我这里说便罢了,出了这个门,再多一对耳朵出来,妈妈可要管好自己的嘴。绿珠向来是老爷身边的人,跟着伺候老爷也是应分,我们且不说她,且说新人那里,你也只小心着些,该做的该给的一分别少她的,说话行事也客气些,天长日久的,我们不争这一天两天。”

刘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也约莫有了个底,忙应了,三太太又吩咐了一些各处注意的事项,等刘妈妈出去了,自己又走到隔壁屋里陪着儿子戏耍了一番,那方晏平如今四岁上下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看见娘亲来了便细细直笑,伸出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摇摇摆摆就往门口直跑要抱,三太太忙抢上去几步将儿子搂在怀里,此时方蹲在地上不声不响地落下泪来。

奶妈子见状忙避了出去,红芍忙上前扶她起来,一面用帕子给她拭泪。

“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我告诉爹去!”

方晏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娘遮掩着抹眼泪,拔腿就要朝外头跑,却被他娘一把拉住,不提他爹还好,一提起倒越发招得她眼泪汪汪起来,一面又挤出笑脸来说道:“好孩子不忙,是外头风大,娘不小心给沙子迷了眼。你爹现在正忙着,你可不许过去闹他,今后……今后……只盼你能懂事长进,娘一辈子就指望你了。”

说罢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红芍见状也面露不忍,又怕四少爷小孩子家家童言无忌再说出些什么来图惹三太太伤心,便逗着方晏平跟着她出去玩了会子,转身交给了奶妈子,这才又进屋里来,此时三太太已经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瞅着镜子里的人影子发呆。

遂走上前缓声道:“奴婢给太太梳个头吧,晚上过去大太太那里,总要精神些。”

三太太听了她的话神色一滞,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果然鬓角松散面上晦暗,一看就是个憔悴的,便点了点头,一面又叫她打开里头的箱子,选了一支翠菊金丝镂空珠花,看了看身上藕荷色的家常对襟褂子,也叫脱了,寻了一件蜜合色的暗花云锦金丝滚边袄换上,脸上有擦了些许胭脂,对镜一笑方觉精神了不少。

看着天色微沉,这里主仆两个饭也不在家吃,便携着手说说笑笑地出了门往大太太屋里去了,三老爷心急等着大太太的话,哪里会拦她,巴不得她立时插上翅膀飞过去才好呢,这里只留他和樊音两个人在屋里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甜甜蜜蜜,倒比那新婚的正头夫妻还要派头,屋里但凡有看不惯的人,也不敢十分放在脸上,不过是避出去眼不见为净罢了,只有绿珠带着几个小丫头在近前殷勤伺候,樊音自己带来的荳儿和秦妈妈倒不曾叫进来。

到了大太太屋里果然正在摆饭,大太太抬眼看了三太太一眼也不作声,寻梅忙过来摆上了三太太的饭,妯娌二人对面坐着吃饭,屋里丫鬟娘子站了满地,却是鸦雀不闻安安静静。

一桌子菜丰丰富富地端进来,不过只有几碟子上头略动过一两筷子,照旧满满地端出去,这里复上了茶,大太太方不疾不徐地拨着茶盅盖子开了口。

“我听见你立意要做个贤良人,如今人都在家里安置下了,如今还到我这里来指望什么呢?”

三太太知道大太太必定是要动气的,但她恼的人却不是她,而是三老爷和樊音那个贱-人,如今对

她说这些气话,不过是没撞着他们罢了,自然心里也不恼,反倒垂着手笔挺挺地坐着不言语,大太太看她可怜,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说你,总是这么软弱这么纵着他!听说肚子里都有了,这么不三不四地进了门将来可如何是好?那女子连个家门都没有,说是姓樊,樊家却是不认她们母女的,这么个来历不明没有品行的东西,莫说是做我们方家的姨娘,就是做个通房做个烧火丫头,我也嫌她脏了我们方家的地。”

“大嫂说得何尝不是?只是我们老爷如今正在热乎头上,她肚子里又有了那一块肉,人都接进了门,我要再说不肯,又有什么用处?不过白白叫她们背后嚼蛆说我是个醋汁子里拧出来的老婆,没心胸爱妒嫉罢了。”

“她敢这么议论你?”

“自是不曾到我面前来说,不过是底下那些丫头子们传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她说的,我也不晓得。如今人既然来了,少不得抬举抬举她,太太只看祖宗的面吧,她是个可恶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我们方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头。我头先想着要么纳她做个通房,可今天看我们老爷的架势,恨不得把她的鞋子脱了给她□去,又哪里舍得叫她做个丫头?要不是我这些年也无甚错处,只怕他是立等着要我给她挪地方了。”

三太太哽咽着说完已经泣不成声,大太太气得手里的茶盏都直哆嗦,半天方恨声道:“胡说!好好的哪里就到了这份上了?且不说什么抬举不抬举的话,你回去告诉老三,这桩事体他要觉得做得对,叫他自己过来跟我说,你说了不算。”

说罢便再也不言语,三太太还想再求,见侍菊看着她猛使眼色,也知道大太太心里不痛快,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起身告辞,这里侍菊陪着她出了房门,才故意扬声道:“三太太莫恼,我们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要是真恼了,就是老太爷在世,她也是敢顶撞的,如今不过说些气话,三太太千万别往心里去。奴婢劝句不该说的,但凡有什么,都不是三太太能操心的,且先回去吧。”

三太太只唯唯诺诺地擦着眼睛去了,看样子像是憋屈着掉眼泪,嘴角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一弯。

这里早有三老爷派来等消息的人在墙角蹲着,听了这话自然一路飞奔回去报讯,因此这里三太太还不曾进门,家里的三老爷已经知道了大太太大动肝火将三太太赶了出来的事情,当天倒也不敢再去求,看着樊音哭哭啼啼甚是委屈,忙先好言好语哄着劝着,一夜都歇在了她屋里。

62

第 62 章

早晨樊音笑嘻嘻地送了三老爷出了房门便自顾自坐下叫荳儿给她梳头,没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见绿珠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里捧着食盒的小丫头。

“老爷吩咐了,樊姑娘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早饭就端到房里来吃。”

“有劳姐姐,这点小事哪里要劳动姐姐来走一趟呢?不拘叫哪个小丫头来就是了,快过来坐坐。”

樊音满面春风地招呼绿珠到她身边坐下,绿珠虽有心巴结她,但到底也是方家呆了七八年的老人了,方家的规矩多少还没忘干净,如今大太太不发话,这樊姑娘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窝着,她要是同她太过亲热,将来万一有个变化岂不同一个遭殃?因此也不敢久坐,陪着笑奉承了樊音几句便编了个理由出去了,樊音也不理会,哼着小曲在桌边坐下,看着眼前几色精致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香菇肉沫粥,顿时食指大动,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秦妈妈给她装了一碗粥,见她片刻就吃尽了,便又添了一勺,一面看着她的脸色陪小心道:“姑娘,如今既然进府了,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屋里待着是不是……还是去给三太太请个安吧。”

谁知樊音却轻蔑地撇了撇嘴头也不抬道:“我们如今是方家的什么人?做什么要给她请安?她自己也说了,我们是老爷的贵客,叫丫鬟们不要怠慢,谁见过客人巴巴地跑去给主人请安的?别白白掉了身份!三太太,打量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想拖着不叫我进门,也好,她一日不给我个名分,我就做一日她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