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蝉是方氏的贴身丫头,方氏死后,姐弟两个去了淮南,方明轩经常出任务在外,秀蝉便一肩承担了养育这对姐弟的任务。

若舅父像是父亲,那么秀蝉姨便像是母亲。

得了这书信后,沈棠便与沈榕商量着要回一趟淮南,算来已经有五年了,她本来就思乡情切,如今又是视若母亲一般尊敬看待的秀蝉姨生病了,自然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赵誉舍不得妻子,莲莲舍不得夫婿,于是这两对便打着回淮南祭拜舅父的名义,结伴离开了京城。

淮南距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虽然已经去了有一月余,但归期未定,瑞王世子本就是个虚职,沈榕身上虽然有武庆侯的爵位,但皇上还未来得及定下官职,因此这两人无事一身轻,这回出去个三五个月实是可能的。

正当太后愁眉不展之时,端和公主步履匆忙地赶了进来,她因为急切而有些气喘吁吁,“母后,快,令人在安平门准备两匹快马,棠姐姐正在赶往宫中”

太后闻言立刻精神一振,一边吩咐身边得宠的宫人立刻出去准备,一边命新晋的女官赶往皇后宫,“快去截断皇后娘娘要用的虎狼之药,告诉太医们,想办法让皇后舒服一些地等到瑞王世子妃来”

等吩咐完了,她便在端和的搀扶下,也赶往皇后宫去,“棠儿此时不该在淮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端和神情仍旧紧张,但语气却比刚才放松了一些,“棠姐姐离开时答应过,尽量赶在皇后娘娘生产之前回京,我今晨看着皇后的神情有些不对,为了以防万一,便立刻派了人快马去前方的驿站报信。方才派去报信的人回来了,说是棠姐姐已经进城。”

她一边走着,一边焦虑地向安平门的方向望了过去,“母后有所不知,当年南阳王府的馨姐姐难产,若非是棠姐姐的那手剖腹取子的绝技,如今可就没有小赵擎了。只要棠姐姐能及时赶到,皇嫂和她腹中的两位侄儿一定都能平安无事的”

皇后宫中,女官正要将药汁送入皇后口中,这时殿门被大力推开,坤和宫的女官厉声喝道,“太后有命,这药不能喂”

她跪地对着皇上说道,“瑞王世子妃已经入宫,很快就要到了,太后娘娘说,尚有希望能够母子均安,还请皇上再作最后一番努力”

莫皇后迷迷糊糊中听到皇帝的决定,双眼流出心痛后悔和感动的眼泪来,但她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喉咙如同火烫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此时听到尚有一线希望,不由勉力睁开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着说道,“等……等……”

沈棠几度将沈太后从生死关头拉回来,皇帝对她的医术是信任了,又见莫皇后这哀求的模样,便同意了,“那便等上一会”

好在沈棠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她和碧笙快马加鞭,直闯入皇后宫,甚至在太后娘娘来之前便就已经赶到,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见礼,径直便向皇后娘娘的床榻奔了过去。

略看了看症状,便厉声对着宫人指挥道,“去取大量的冰块来,将这殿内都铺上,务必要让殿内凉下来。再去准备凉水和毛巾,你们几个人,在娘娘的额头和脖颈腋下敷上。还有,我需要炭盆以及热水。”

宫人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将物事都准备齐全。

碧笙按着吩咐将怀中的药丸喂入皇后娘娘的口中,然后让其他的宫人皆都散去。太后娘娘也在端和公主的陪伴下去了隔壁的厢房等候。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皇后娘娘贴身的几个宫女,以及碧笙,沈棠还有久久不肯离去的皇上。

沈棠在碧笙的帮助下,将所需要用到的金针药丸以及手术刀都准备好了,然后对着皇上说道,“周朝习俗,男人不能入女子产房,认为女子产房血腥又污秽,是为不吉。”

她重重说道,“但女子生产,本就凶险非常,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若是平常也罢,但皇后娘娘此时的情况特殊,若是一个差池,后果十分严重。我知道在娘娘心中,皇上您的地位最重,她几无娘家可依,您便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所以,我希望您能够陪在这里,跟皇后娘娘一起努力,在她疲软无力时给她鼓劲,在她无力支撑时给她力量坚持。可以吗?”

哪里会不可以?

皇上眼眶微湿,沉声说道,“我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什么血光,什么污秽我都不管。我只知道皇后是我此生挚爱,我不能没有她,我也不能没有我们的孩子”

他半跪在皇后的榻前,紧紧握住皇后的手,“伊汐,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将孩子平安诞出,所以,你也要努力”

沈棠心中有些感动,她向碧笙点了点头,便开始为皇后剖腹取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娘娘和端和都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殿内传来雷鸣般的婴儿啼哭声,两个宫女满脸含泪地将一对双生子抱了出来,“恭喜太后,贺喜太后,皇后娘娘诞下了皇长子和长公主”

太后满心欢喜地接过孩儿,不由又问道,“皇后如何?”

宫女勉强一笑,“皇后娘娘昏了过去,世子妃正在替她缝合伤口,应是无碍”

乳娘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会见两个孩儿出来,便各自将孩儿接了过去,沈太后和端和不时欢喜地看着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又不时紧张地盯着殿门的方向,暗自祈祷皇后平安无事

又过了许久,沈棠终于出了殿来,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是眉间却有轻松之意。

太后连忙问道,“棠儿,皇后如何?”

沈棠的脚步有些虚浮,她脚下一个踉跄,幸亏有碧笙扶住,她勉强笑着安慰太后,“皇后很坚强,平安熬过了这一关,方才用了药,如今已经睡了过去。只是这一回,毕竟元气大伤,还需要好好保养一阵子才是。”

她话刚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孕

沈棠悠悠转醒,睁眼便看到赵誉似欣喜又似担忧的眼眸,她略抬一抬头,见所在是馨菲院自己的屋子,不由便浑身放松了下来,她探出手去,轻轻抚摸赵誉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不碍事,你吓坏了吧?”

赵誉将她的手抓住,握在胸口,沉声说道,“是吓坏了,亏你还是会医的,竟然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周,我要罚你”

沈棠有些错愕,“我的身子,很好呀,只不过是一路奔波不曾休息,又替皇后娘娘动了个手术罢了,略有些疲乏,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大皇子和大公主的情况很好,倒是皇后娘娘有些凶险,我虽然给她止了血,又用了保命丹,但她这烧却一时半会退不下去,也不知道这会好一些了没。”

皇帝对皇后的深情,令她深深动容,在紧要的关头舍弃能够帮助稳固帝位的皇嗣而留下会丧失生育能力的妻子,便是在民间的平凡夫妻之间也不容易做到,更何况是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最最无情的帝王之家。

赵誉撅起嘴来,“皇后娘娘有整个太医院照看着,自然很快就会好起来。咱们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你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说过我要罚你的”

沈棠睁大眼睛,她看着赵誉眼中难掩的温情与喜悦,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由试探着问道,“我……难道是有了?”

她自来初葵之后,月事一向都不甚准时,自己也曾用药调养,但许是因为年岁小的关系,月事还不曾规律,时常三五月来一次,因此若是月事迟到些日子,她一向都不太放在心上。

这回倒更比以往要迟,但她之前给自己把了一脉,虽是滑脉,但与喜脉却又略有些不同,她与赵誉甚少*房,因此便不曾想到怀孕这上头去,思来想去,便以为不过是旅途奔波心情哀伤所致。

赵誉的眼中满是笑意,“嗯,你当时在皇后殿中昏倒,太医院院判大人给你号的脉,十足便是喜脉。若论疑难杂症,院判大人的功力未必及得上你,但是这喜脉,他是断然不会号错的。”

他语气微顿,傻傻笑出声来,“棠儿,我们有孩子了”

沈棠不敢相信,连忙将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之后,她的脸上便露出狂喜来,“果然是喜脉竟已三月了,怎么会?”

她与赵誉成婚没几日便遭遇父丧,虽然是出嫁女,却仍旧需要守六个月的孝期,这期间她与赵誉同卧一榻,但却从来都没有行过房,五月末时那次白日动情*房,实乃他们婚后第二次。再后来连夜赶去淮南替秀蝉姨送终,本着内心真切的哀悼和怀念,自然是不可能再与赵誉*房的。

因此,这胎显然便是那次一举得中的。

但狂喜之后,便是忧虑。周朝到底还是医技不发达,每年因为生产而死亡的女人不计其数,自己方才十五岁,到底还是小了一些,生产之时遇到危险的概率还是极高的。自己能够救了难产的三婶母子,能够救高烧不退的皇后,若是自己遭遇到这样的险境,那么谁又能来救自己?

沈棠不由微微一叹,“这孩子……来得太早了一些”

若是再过几年,她将身体练得更加强健,再将自己所学多传授一些给碧笙,这王府之中再干净清爽一些,等这些准备做完,这个孩子再来,那该是有多好。

赵誉知道她心中担忧,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说道,“你放心,有我在呢,你们母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温柔的语气让沈棠心中安定了下来,她不由轻轻抚摸依旧平坦的小腹,这里头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将继承她和赵誉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将他们彻底地联系起来,心中便流淌过丝丝甜蜜。

她的脸色一下子柔缓了下来,暗暗想道,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珍惜的宝物,即便他来得早了一些,但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能力好好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赵誉见沈棠表情温柔,带着母性的光辉,不由俯身吻住她脸庞,“你有孕的事想必瞒不过人去,再加上此次你救了皇后娘娘还有两位皇嗣,这便是天大的功劳,那些迎高踩低之辈,必然会蜂拥而至,这几天王府又该热闹起来了。但我已经和总管交代过了,你也不必费神去接待,便说你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一应都推了吧”

“至于母妃……”提起瑞王妃,赵誉眉间微蹙,他想了想说道,“这会天色还未大亮,我想等到了明日,母妃必然会来看你,到时候若是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便是,其他的,就都推到我身上来,一切有我呢。”

沈棠奇道,“是不是母妃又对你说什么了?”

赵誉叹了一声,“昨夜你去宫中,让我先回府,母妃听说了,便破天荒头一次叫了叶嬷嬷唤我过去。我正奇着呢,母妃这是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还懂得关怀我了起来。结果,果然无好事。”

他撇了撇嘴,嘲讽地说道,“江蓉蓉回来了。母妃真正好笑,竟然说江蓉蓉好歹也是我的表妹,如今坏了名声,又无处可去,不若我还是胸怀宽广一些,重又纳了她。”

沈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坏了名声无处可去,便让你胸怀宽广再纳了她,莫非咱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瑞王世子,其实竟是一个好看的垃圾桶?”

笑过之后,她却又不免有些怀疑,“江蓉蓉的身世你我都是知道的,按照常理而言,母妃怎么也不该是喜欢她的。若是从前,我还能约莫猜测到,养残江蓉蓉是对江蓉蓉母亲的报复,而将她强塞给你不仅是要恶心我,还是彻底毁掉江蓉蓉的法子。可是如今……母妃再没道理容下江蓉蓉才对”

赵誉摊了摊手,“谁知道?母妃从前还是隐忍低沉的,最近却忽然转了性子,变得急切又浮躁,都有些不像她了。”

他叹了一声说道,“所以,我才担心,她会趁你有孕,再提此事,到时你只管装作身子不适,不必应她。”

沈棠点了点头,“我听你的,便是了。”

一个江蓉蓉而已,莫说是赵誉厌恶的,便是千娇百媚惹人心动的那种,又能如何?她对自己有信心,也对赵誉有信心。

她笑着将话题岔了过去,“现在是几时了?”

赵誉望了望天色,“还不过卯时,早着,你再歇一会吧。”

沈棠抬头见他面容倦怠,知道他陪了自己一夜,不由心疼地说道,“你也歇一会。”

赵誉依言,将衣裳脱下,然后躺了过去,他将沈棠环在胸口,用下巴蹭她的脖颈,过了好半晌,忽然问道,“咱们孩子的名字可得好好想一想,叫什么好呢?若是男孩的话,便叫赵靖?若是女孩,便叫赵惜?”

沈棠轻轻笑了起来,“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快乐一生。若是男孩,便叫赵世安,若是女孩,便叫赵安安。”

世安世安,一世平安,这是世间父母对孩子最殷切的期望。

赵誉心中一动,便将怀中的妻子抱得更紧了,不过片刻,两个人便都传出绵长而安稳的呼吸之声。

果然如同赵誉所料,京城显贵闻风而动,听到沈棠得孕的消息,蜂拥而至,都要来探望她一番。好在吴侧妃得了瑞王的授意,以沈棠身子不适的缘由,一一都将那些贵妇给挡了下来。但挡了一批又来一批,王府热闹之至。

这样的局面一直到太后娘娘亲下懿旨令人不得打扰这才结束。

但瑞王妃却不是其他人,她身为瑞王府的主母,又是沈棠的婆母,没有人敢阻拦她随意进出馨菲院。

此刻她便坐在沈棠榻前苦口婆心地劝慰道,“你能为瑞王府开枝散叶,我这做婆母的总算是掉下了胸中一块大石。但,如今你双身子,便不能再伺候誉儿了,这么两个人还睡一起,实在是于礼不合。我看从今日起,你们两个还是分床睡吧”

她见沈棠不答,以为她不愿意,不由皱起眉头说道,“誉儿喜欢你,所以爱和你胡闹,但你可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么也能跟他一起不守规矩?这事关乎我们瑞王府的名声,我不得不管。阿叶,派几个丫头将世子的东西都给我搬到书房去”

沈棠心中暗恼,但想到那日赵誉所嘱,又知道不便与瑞王妃发生正面冲突,便只能将怒意压了下去,她扶着头,假作头疼,忽然胸口处便有一股恶意从胃部冒出,她忍不住将头伸出,呕了下去。

酸水吐到榻前的地上,还有几滴溅到了瑞王妃的裙摆之上,泛着酸臭的味道,瑞王妃脸色一僵,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恶心的酸涩感直冲鼻腔,沈棠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她抬起头来,勉强说道,“真是对不住母妃,儿媳孕吐,难受地紧,无法自制。不知道有没有弄脏母妃的衣裳?”

瑞王妃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立了起来,“你不要以为和我耍这些花样就能逃了过去,我是赵誉的母亲,他便要听我的话,不然他就是不孝忤逆”

她话说完,便甩了甩袖子,朝门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调查

沈棠望着瑞王妃的背影若有所思,隔了半晌才将文绣唤过,她想了想问道,“我和世子离开王府的这些日子,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江蓉蓉又是何时上门请见的?”

文绣的面上也甚是茫然,她垂着脑袋想了许久,这才说道,“王府一如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若非说要有什么不太一样的,也就是王妃最近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多了,偶尔也出几回门子。但这也是太医和您嘱咐过的,王妃的身子不好,多半是有心境所致,理应多多出门散散心。”

她皱了皱眉,“至于江蓉蓉,似乎不曾听说她来王府请见王妃的事,约莫是王妃回忠勇伯府的时候见着她了吧。”

沈棠接过文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沉声说道,“王妃的表现太奇怪了,简直毫无章法,一点也不像是太后口中的那位曾经惊才绝艳的忠勇伯大小姐,一点也不像”

她双目一深,低声嘱咐道,“王爷不肯让我们知晓当年的事,世子孝顺,因此便让我不要再去深究,但我心中却总有不好的预感,王妃就像是随时都能点燃的火种,若是不能理清源头,及时将火源掐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给王府带来一场灭顶之灾。我心中很是不安。”

文绣大惊失色,随即却又敛了神色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棠想了想说道,“你将计都偷偷地给我唤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但此事不必让世子知晓。”

她低声问道,“碧笙怎么不见?你出去时若是见着她,顺便将她叫进来,我也有事要交代她去办。”

文绣将沈棠的身后多放了一个垫子,然后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碧笙便进了来,“小姐找我有事?”

沈棠点了点头,将方才瑞王妃的表现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和不安皆都告知,然后沉声说道,“当年忠勇伯府庶三小姐逃婚一事,虽然忠勇伯下了死命不准人再提起,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去想个法子,撬开知情者的嘴巴,我想知道此事最详尽的始末。”

碧笙眼珠子一转,不由问道,“小姐还是觉得瑞王妃和当年庶三小姐逃婚一事有关?”

沈棠叹了一声,“直觉这两件事有所牵连,但是又不清楚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关系。从前我猜测王妃将庶三小姐弄死了,而王爷真正所爱乃是那位逃婚的庶三小姐,可是如今……我又不敢确定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日莲莲曾经说过,忠勇伯府她这几位姑母,都长得像她祖父,一个个的面容都十分相似。我心中忽然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如今这位瑞王妃,并非是当年那位瑞王妃了......所以我想要弄清楚原因。”

碧笙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也许江蓉蓉的父母亲,咱们也该好好查一查。”

沈棠眸色一深,“是啊,都该好好查查”

她抬头问道,“江蓉蓉的事,你可曾听王府里的丫头嬷嬷们提起过?”

碧笙点头说道,“咱们院里的几个丫头的家人中便有在王妃院子当差的。今早听她们闲聊,好像江蓉蓉如今是在忠勇伯府里呆着,王妃那日回忠勇伯府她们见着了,然后不知道江蓉蓉说了些什么,王妃对她便又疼爱了起来,若不是忠勇伯拦着,恐怕江蓉蓉早就回来了。”

她不解地问道,“这个江蓉蓉实乃是无脑蠢笨之人,王妃之前又分明对她死了心,怎么会又突然?”

沈棠摆了摆手,“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她低声呢喃,“忠勇伯府,你派个人去武庆侯府问问侯夫人,江蓉蓉是怎么被忠勇伯府的人找着的。”

碧笙依言离去。

又过了一会,文绣回来了,身后跟着低垂着脑袋的计都。

文绣加紧两步进了内屋,将榻前的床幔放下,然后垂手立在跟前,恭声禀道,“小姐,计大哥到了。”

沈棠的声音从床幔中传出,“计都,你在北疆呆了多少年了?”

计都不敢抬头,垂着脑袋答道,“我五岁便在北疆,十九岁时才被王爷派到京城保护世子爷。”

沈棠略算了算,“那你当年是跟着王爷一块入的北疆?”

计都答,“是。”

沈棠低声说道,“以下我所要问的,你不必想我为何要发此疑问,你只管照实回答,走出这个门后,就当我不过只是来寻你问问这几日馨菲院里的情形,其他的全部忘掉。就算王爷或者世子问起,你都要依此回答。你,可能做到?”

计都微诧,随即却立刻答道,“但凭世子妃吩咐。”

沈棠点头问道,“你五岁时随着王爷一起入北疆,当时自然也是见过王妃的,太后娘娘曾经说过,瑞王妃气质才华都胜人一筹,如今不过隔了十九年,便物是人非了,你可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王妃才开始变化的?”

计都闻言大惊,他脸色有些怪异,思虑了许久才犹豫地说道,“王妃娘娘刚入北疆时,确实十分和气端方,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得了重病,虽然王爷竭力挽救,终于将她救了回来,但是王妃娘娘却变得不爱出门了。”

沈棠想道荣福曾经说过的事,不由问道,“是王爷亲自带队去找药的那次吗?”

计都点了点头,“恩,我当时虽然才不过五岁,却已经记事了,我父亲是王爷的护院统领,时常带我进出北疆王府,因此很多事情都是亲见过的。那次王爷历经艰险,才将王妃救下,在北疆被传为一段美谈佳话。”

沈棠继续问道,“那时,北疆王府可曾从京城来过什么人?尤其是……女人”

计都摸着脑袋想了许久,这才说道,“倒是没有从京城来过人,不过有一回王爷除外打猎,确实救回了一个女人,后来这女人便由王妃照看着了,一直隔了很多年后,才听说这女人得了重病死去了。那时倒听过府里的嬷嬷们常说什么,那女人没福之类的话。”

他撇了撇嘴,“我听说王妃很是看重她呢不过我一次也没见过。”

沈棠想了想,“那女人被王爷救回,是哪一年的事?听说她死了,又是哪一年的事?”

计都挠了挠头,“是王爷刚回北疆的第二年上,听说王爷打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射中了一个女人,那处是冰天雪地,方圆百里皆无人烟,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王爷便将她带了回来。后来因她无处可去,这才让王妃娘娘留了下来的。”

他语气微微一顿,迟疑地说道,“听说那女人的死讯,似乎是王爷出生后没多久,听说是不知道怎么地偷跑了出去,结果遇到大雪崩山,生生地给雪给埋死的。”

沈棠心中微微一震,平息了许久,这才问道,“王妃是不是从那时起,便常常闭门不出了?”

计都点头,“王妃的身子本就不好,王爷对那女人的死,似乎又有些怪罪王妃的意思,所以就……”

他低着头,迟疑地说道,“北疆王府里的老嬷嬷说,王爷后来似乎看上了那女人,与那女人之间有一些……苟且……”

沈棠半晌不发出声音,隔了许久才幽幽一叹,“你若是再想起什么当年的事,便告诉文绣,让她传话给我吧。别忘记了我事先的交代,不许将今**我的对谈告知与其他人,这事关王府的隐秘,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你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计都恭声退下。

到了晚间,赵誉回来了,他有些抱歉地说道,“本该在家中陪你的,但上回父王让我购进的几处铺面出了点问题,父王于这些庶务上不愿意费心,我身为儿子,便只能挺上去。”

沈棠笑着说道,“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下的纸片人,哪里还需要你时时刻刻地陪着守着?怎么了,铺面出了什么问题?”

赵誉见她情绪不错,神色便也欢愉了起来,“帐上出了点问题,我过去一盘点,发现是算漏了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也已经解决了。”

他将手掌覆到沈棠的腹上,欢喜地说道,“这肚子好像真是大了一些”

沈棠白了他一眼,“哪里能那么明显?”

她想了想,不由又问道,“昨**回来地晚,又喝了一些酒,倒头就睡,今晨又起得早,出门得匆忙。我还不曾来得及问你,昨日进宫,皇上都说了什么?”

赵誉有些不好意思,“昨日皇上高兴,又新得了南疆送来的好酒,皇上是好酒之人,非要拉着我一块喝酒,我推拖不得,便只能陪着他一块。没想到这酒虽然甘醇,却颇有些上头,回来倒头就睡,是为夫的不是”

他接着说道,“大皇子和大公主活泼健康,皇后娘娘的身子也在恢复,皇上对你很是感激,等内务府拟好了单子,便会有赏赐下来。皇上还说,当夜那么多人见着你赶来替皇后娘娘接生,这奇功是瞒不下去的,因此这些封赏令你不必推辞,安心收下。”

他略迟疑了一下,重又说道,“但剖腹取子终究还是惊世骇俗了一些,恐怕会被那些迂腐不化之人所诟病,若是谏官以此大做文章,对你总是不好,好在当日只有皇后娘娘身边几个能信任的宫女见到,因此这桩以后还是不要提起得好。”

沈棠想了想,点头说道,“嗯。”

赵誉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说道,“啊,皇上派去苦州的人有消息传回来了,沈松确实在那边”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别庄

威王登基为帝一晃已有半岁,这期间他一直都不曾放松过对恒王余党的警惕与追捕,自从毒蛇在天牢内对新帝招供之后,更是派出曾经威王府里最得信任的一队骑卫带着密诏前往苦州。

各项线索都指向了苦州,那处荒芜可怖的沼泽深处,有着最险峻的山峰,最莫测的森林,而传说中轩朝的宝藏便藏身于此。

怀揣着轩朝宝藏意图东山再起的恒王亲子,与秦家和容家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些嫡支血脉,正要将不可计数的宝藏取出,然后利用这些巨额的财富重新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战队,再次站到周朝皇权的对立面,这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不管是宝藏,还是恒王余党,这两者对于新帝来说,都势在必得。

赵誉低叹一声说道,“之前你大哥便调查过沈松的下落,只知道他沉溺赌博,输光了手头所有的积蓄,还私下拿了家里不少古董去变卖。但岳父逝前,他将沈家一件重要的宝贝给偷卖出去得了不少财帛,却一夜之间又将这所有输尽,他不敢回府,便去求见了秦聪。”

他语气微顿,“秦聪并没有借给他财物,倒将他关在了一座庄子上,这也是我们后来遍寻不到沈松的原因。秦家破亡前,又被秦家的人给带了出去,我大哥在东郊打听到的消息,应该便是那时,秦焱他们去的苦州。”

沈棠略想了想便道,“沈松是个十足的纨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秦焱他们带他走,也绝不是为了念同根血脉的情谊,恐怕还是想要利用他到转头来对付沈家。”

虽然沈松此人不足为惧,但他毕竟是入了宗谱的沈氏子弟,若是他折腾出什么滔天大祸来,到时候沈氏也难免受他牵连。

她摇了摇头,“如今沈家大房和二房分了家,我又早就出嫁了,这些头疼的事情,就让大哥去烦吧。最近大伯母进宫地频繁,这事她想来早就知道了的。”

赵誉笑着说道,“这话才是正理,如今你双身子,正该是什么都不想的时候。”

他想了想说道,“若是觉得家里烦闷,不如咱们去南郊庄子上住一些日子?如今已至九月,秋暑正浓,南边的庄子上要比府里清凉一些。就只是舟车劳顿,不知道你的身子可能吃得消?”

沈棠想到若是待在府里,难免王妃还是要隔三差五地来对自己训诫一番,还不如跟着赵誉一块去南郊庄子上躲躲清闲,顺便若是有精力的话,便将当年的旧事整理整理清楚,便点了点头,“我孕吐不多,身子还算康泰,去南郊不过一个多时辰,让马车慢一些驶,我还能受得。”

她笑着说道,“大哥与那晏华清的亲事定在了十月中,若是咱们能住到那时候再回来,便最好了。”

赵誉挑了挑眉,“你若是想住,随你住到什么时候都成,我只怕父王他也跟着一块搬来南郊住。”

瑞王疼爱赵誉,爱屋及乌也对沈棠视若己出,因此赵誉所说的这情形相当可能会变成事实。若是瑞王来了南郊,便意味着两位夫人也要一块跟着来伺候,那么也同时意味着安静的南郊别庄,便又要喧闹起来了。

那两位夫人虽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平时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但若是一旦为了瑞王争风吃醋起来,那场面还是……一个个地撒娇求怜,媚眼横飞,眼波生醋,让旁观者颇有些吃不消。

沈棠想到这里,不由便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劳动父王他辛苦奔波了罢”

赵誉见她苦着眉头的样子,颇觉好笑,不由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依你。”

两人宽衣躺下,一梦安好,不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