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郡王府的花会外松内紧连忙了四五天,万事俱备,蒋郡王妃和白嬷嬷又细细过了三四遍,这才松了口气。叫了林扬风和林扬文兄弟进来,将要请的几家青年才俊和两人又过了一遍,再想不出什么不妥当处,这才打发林珂隔天一早去勇国公府请李恬。自己打发人叫了蒋鸿过来,也多说,只吩咐他那天务必带上徐思海、徐思静和冷明松过来赏花会文,蒋鸿自然知道南宁郡王府的花会李恬必定要到的,他求之不得,哪有不答应的,自然是满口应承。

李恬虽说打算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门,可南宁郡王府的花会却正正是这万不得已,要说不去,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若要称病,她还真不敢,她要是病了,蒋郡王妃必定要请太医过府,这个也就算了,她更怕还有别的太医上门

花会那天一早,李恬就带着悦娘、青枝到了南宁郡王府上。

南宁郡王府上的花会其实是李恬最喜欢的一个花会,随意自在,几乎不用应酬那些老夫人、夫人们,今年除了徐夫人病着不能来,其它和往年并无不同,蒋郡王妃也还是和往年一样,见面说了几句话,就打发李恬去后园寻林珂等人自去玩耍,李恬安下心来,带着青枝自去后园寻林珂,林珂早早让人占下了后园那几簇名贵牡丹旁边的水阁,一大早就盯着人收拾打点,和李恬、蒋珊、徐洁等人在水阁里自在玩耍。

除了宁远侯府,这南宁郡王府是李恬来的最多、也最熟悉的地方,水阁里的几位小娘子也几乎都是自小相熟的,彼此间都自由自在不拘束,李恬最近事多心烦,不怎么愿意多说话,随意自在的歪在水阁栏杆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蒋珊等人说今年什么样的领抹最时兴、那哪一种面厣贴脸上最好看等等时新物件儿,一边拿了袋鱼食时不时撒一点到水面,看着满湖锦鲤灿烂翻动,跳跃争食。

一个小丫头进了水阁,过来李恬身边曲膝道:“五娘子,二娘子请您过去翠薇居,说有好东西给您看。”李恬转头环顾水阁,林珂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蒋珊笑道:“这二妮子,有好东西光叫你,怎么不叫上我们?”

“那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去。”李恬将手里的鱼食抖进湖里,接过湿帕子净着手笑道,蒋珊忙摆手道:“我可不敢去,阿珂的好东西哪有一样好东西?这回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我还是等你看好了,你也说是好东西了再去看吧,上回她也说是好东西,非让我看,谁知道竟是一堆蚯蚓,”蒋珊满脸的恶心欲吐:“恶心的我好几天吃不下饭,偏她还用手那么捏着!”李恬笑起来:“那我去看看,要真是好东西再让人过来叫你。”

小丫头跟着李恬出了水阁,走了七八步,李恬转头看着她笑道:“今天你们府上宴客,事情多,我这里有青枝跟着就行,你去吧。”小丫头曲膝答应,往旁边岔路回去了。

李恬和青枝指点品评着小径两边的花草,说说笑笑信步往翠薇居方向过去。

翠薇居偏在园子一角,旁边是园中最大的一处假山,这一片假山层层叠叠延伸出去很远,泉水穿山越洞,从一面流进去,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再从另一面汩汩流下,山上藤萝碧翠厚重,一层层一簇簇如绿瀑般扑垂而下,李恬在假山旁慢下脚步,仰头看着假山和青枝赞叹道:“他们府上这园子,我就觉得这处假山最好,你看看,今年这藤萝长的真好,翠的逼人眼,还有那一片青苔,今年总算又长齐了。”青枝也转头看着假山赞不绝口,两人围着假山转了大半个圈子才进了翠薇居。

翠薇居不大,微显狭长的房间中间用黄花梨隔断隔开,挂着水墨画绡纱帘子,李恬带着青枝上了台阶,站在门口往里探头看了看,屋里静悄一片,李恬站在门口叫了两声‘阿珂’,见屋里还是静悄无声,提着裙子小心迈进门槛,提着颗心往里走了几步,林珂最爱藏在哪里,突然跳出来吓人,李恬一路小心的踩进隔断内,隔断内也空无一人,李恬站在隔断后,转圈看了一遍,这屋里根本藏不住人,林珂人呢?

“五娘子!”门口的青枝轻轻的惊叫了一声,李恬提着裙子,两步奔到门口,只见四皇子带着两个小厮,已经从假山后转出来,听到青枝的叫声,转头正看到奔出来的李恬。

李恬一颗心猛的沉落下去,这不是巧合,刚才也必定不是林珂叫的她!

四皇子满脸的惊喜掩饰不住,疾行几步冲上台阶,正好拦在李恬面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只是带着满脸惊喜笑容看着她。李恬灵巧非常的往旁边让了半步,绕过四皇子就要跳下台阶,却被四皇子一把抓住胳膊拉了回去:“等等,我有话和你说,先别走。”

李恬急用手拍开四皇子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四皇子,四皇子急忙解释道:“你放心,就说几句话,就是说话。”李恬仿佛松了半口气,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垂在身边的帕子轻轻摇了两下,青枝紧盯着李恬的手,见帕子摇了几下,左右看了看,提着裙子悄悄退下台阶,又往后退了几步,四皇子的两个小厮只管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看到,青枝压着心跳转过假山,提着裙子疾奔出去叫人了。

四皇子左右看了看,指着翠薇居柔声商量道:“咱们到屋里说话,站在这门口,让人远远看见就不好了。”李恬低眉垂目曲膝道:“上次车坏,多谢四爷援手,这会儿孤男寡女,若让人看到,在四爷不过是个风流罪过,在妾就是闺誉全毁,在这世上再无立足之地,请四爷让开。”

“你放心,我怎么能让你损了闺誉名节?我见你不容易,就想跟你说几句话,咱们到屋里说话,就几句话。”四皇子低着头,柔情脉脉的看着李恬:“你发丝落下来了。”说着,抬手就想去抿李恬鬓角落下的一缕发丝,李恬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开四皇子的手急道:“请四爷尊重!”

第八十一章 扔回去1(娇媚昨天的加更)

四皇子抬起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一步:“是我莽撞了,咱们到屋里说话。”李恬已经紧挨门槛站着,只好跨过门槛,往后退站到翠薇居门槛内,四皇子紧跟进门内,却警惕的左右转头看了看问道:“里间你看过了?”李恬一声不吭,满心期望他进去探看一圈,自己就可以借机跳出门外逃之夭夭,可四皇子问了李恬一句,不等她答话,就低声轻笑道:“是我糊涂了,这几日,你可还好?”

“四爷有什么话请赶紧说,这样越礼的事,传到外头,与四爷的名声也有碍。”李恬绷着脸道,四皇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柔声宽慰道:“你放心,没人知道,你生气和笑一样好看,真是颦笑皆风景。”

“四爷到底要说什么话?!”李恬急眼了,四皇子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顾低头看着她的手和手里的帕子,这帕子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素白色,边角绣着浅绿的碎花,四角缀着四个碧透莹润的翡翠珠,四皇子忍不住伸手捏住帕子一角的翡翠珠笑道:“你的帕子都要缀珠子的?上次缀的珍珠,这次的翡翠珠也极好。”

李恬用力抽回帕子,焦急的瞄着假山后。

翠薇居外那一片层栾叠嶂的假山中,远远的一处山洞里,五皇子弯着腰,姿势奇特的半蹲半站在一个半人高的狭小山洞里,透过嶙峋的山石缝隙,兴奋的看着翠薇居方向,可惜离的太远,看不清楚,要是能靠近些就好了。

“别怕,”四皇子眼里看不见别的:“我就想和你说说话儿,我平时不大跟人说话,嬷嬷们说我小时候就这样,常常大半天一声不吭,连阿娘也说我惜言如金,我就是懒得跟她们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和你说说话儿。”

李恬听的苦不堪言,瞄着翠薇居外的小径道:“四爷真有意思,你我素不相识,连面也没见过两回,怎么就知道我是个能听你说话的?四爷就不怕所托非人?”

“谁说没见过几回?”四皇子笑着细数道:“去年咱们就见过一回,那是头一回,你还穿着孝,一身素白,真如世外仙子一般,第二回,你和那几位娘子演碧涧流泉,那份清雅令人神往,你那天一身浅丁香衣裙,真是好看,蒋家文会上,你的岸边我在船上,前儿城外偶遇,今天是第五回了。”李恬听的心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四皇子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拉下她手里的帕子,李恬瘁不及防,被他夺去帕子,急抬手去夺,四皇子微侧身闪过,几步间,两人已经转了位置,四皇子背靠着花阁门面朝屋内,李恬不敢再上前争夺,往后退了半步,警惕非常的看着他。

四皇子将帕子顺进袖子里,低头解下腰间的一块黄玉龙佩,递到李恬面前温声道:“这块玉佩是我冠礼那天,阿爹赏给我的,你拿着,且放心,我必遣人上门提亲。”李恬哪肯接这玉佩,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一步道:“蒲柳之质登不得皇家玉堂,求四爷放手饶过”没等她话说完,门外小厮沉声禀报道:“爷,有人过来了。”四皇子脸上浮起层恼怒,明显对这来人很是恼火。大步上前,伸手捉住李恬的手,将玉佩塞到她手心里,弯着她的手指捏住玉佩,连手带玉佩紧握在两手间道:“我走了,玉佩收好,别让人看到。”四皇子低头看着李恬,突然拉起李恬的手低头吻了下,松开手急步跨出门槛,大步流星往假山对面的小径走了。

李恬长长透过口气,伸手扶着住花阁门,只觉得腿都是软的。

悦娘从假山后跃进屋里,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恬道:“还好,哪儿都好好儿的。”

“你眼看着却不救我?!”李恬指着悦娘气急败坏,悦娘摊手道:“怎么救?那两个小厮功夫都不错,假山那头还有两个,要是就一个,我冲出去撂倒,保证不闹出动静,这一共四个,我要是冲过来,指定得打起来,你想让我和他们打的乒乒乓乓?那是皇子,我冲出来一通好打,还不得把我当刺客拿了?再说,你不也没什么事么。”

李恬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可那满肚子的委屈和怒火却无处发泄,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烦躁道:“这东西怎么办?”

“是块好玉,你不想要还不容易,扔了得了。”悦娘探头看了一眼建议道,李恬深吸了口气,无语的看着悦娘,这玉佩色近明黄,雕着盘龙云海,这哪是能随便扔的东西!

“她们来了。”悦娘提醒了一句,李恬忙将玉佩顺进袖子,假山后,青枝急冲冲奔在前头,蒋珊和徐洁半走半跑的跟在后面,走的脸色微微发红。

青枝看到悦娘和李恬神情平和的站在翠薇居门口,大松了口气,脚踝一软,竟踉跄着往前扑跌了两步,蒋珊微微喘着气,看着李恬笑道:“到底什么好东西?青枝这丫头只顾伸着头跑,问她什么样的好东西急成这样?她也不说。”徐洁跟在后面,气喘连连的在台阶下停下步子,不停的用帕子扇着风。

“有一只雀儿,金光闪闪,拖着长长的尾巴,也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的,想让你们过来看看认不认得,可惜已经飞走了。”李恬下意识的捏了捏袖子里的玉佩笑道。

“还有金光闪闪的雀儿?说不定是阿珂家养的呢。”蒋珊惊奇四下转头道,徐洁也跟着四下张望,悦娘瞄着李恬没说话,李恬下了台阶,和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道:“不象是家养的雀儿,看着华丽得很。”

袖子里的玉佩沉甸甸坠的难受,李恬心神不宁的和两人说着雀儿,穿过假山,没走多远,突然停住步子,看着两人不好意思道:“你们两位先回去,我得去净净手。”两人笑应了,带着丫头各自回去,李恬带着悦娘、青枝往旁边小径走了几步,转过个弯,悦娘看着李恬道:“想出法子了?”

“嗯,”李恬随口应了一声,站着仔细盘算着南宁郡王府的布局,要招待四皇子,必定要选园子里景色最好的地方,应该就是景云阁附近,李恬又想了一会儿,带着悦娘和青枝,沿着条花木繁盛的僻静小径,急步往离翠薇居不远的景云阁方向过去。

“怎么办?”悦娘眼里闪着兴奋,跃到李恬前面回头问道,李恬沉声道:“能怎么办?还回去,他既然在这里,必是今年这花会连上了文会,既是文会,来这府里肯定不只他一个。”

“你说这事,是不是蒋郡王妃?”悦娘和李恬并排,拧着眉头凑过去低低问了一句,李恬脸色阴沉,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才声音低落的答道:“还能有谁?上回演碧涧流泉的关节原来在这里,唉!”李恬的叹息透着说不出的况味,悦娘想了想,恍然明白道:“这是说,她早就开始算计这事了?你这个舅母,怎么还是一心要把你攀个高门?听说这舅母也是你外婆挑的,怎么挑了这么个人?”

“南宁郡王那样的,能攀上南阳蒋家,挑个这样的就不错了。”李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若不是眼皮子浅,贪着王妃的尊贵,怎么肯嫁给南宁郡王那样不成器的?南宁郡王如今老了,闹腾不动了,年青时候和清江侯世子有什么分别?外婆也是没办法。”

“唉,也是,她怎么着也比徐夫人强些,至少自己府里打理的还算明明白白,我觉得她有点不自量力,老想掺合外头那些大事,她哪有那本事?”悦娘江湖出身,压根没把四皇子和那块玉佩看得有多重,不过就是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这关注的重点很快就从玉佩转到了南宁郡王府的八卦上,李恬拍了她一下道:“凝神听着动静,别撞着人。”

“嗯,没人,走吧。”悦娘忙收了八卦之心,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和李恬并排疾步往前走,青枝提着裙子,掂着脚尖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三人很快就到了景云阁附近,文会果然开在这一处,悦娘掩着李恬,隐在处繁盛的花木后,离的远远的打量着前面三三两两散在各处说话的诸人。

“想好扔哪儿没有?”悦娘挨个打量着众人,低低问道:“人倒不多,好象都是熟人。”李恬没理她,只顾挨个瞄着众人,好半天,才低声答道:“得寻个识货的,最好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东西,拣到直接给他送过去,这东西一定得还到他手里,还不能闹的众人皆知。”

第八十二章 扔回去2

“嗯,挑好了没有?”悦娘看了几眼,就开始漫无目标的四下张望,李恬微微眯起眼睛,一边看一边细细盘算,没多大会儿,就伸手拉了拉悦娘低低道:“寻到了,他家老五也来了,就扔他面前去,他们自己一家子的东西,肯定认得。”

“嗯,离的有点远。”悦娘掂量着距离道,

“这还远?”

“要是我当暗器扔出去,是能扔这么远,说扔到哪儿就扔哪儿,可要是这么扔出去,不等近身,指定得被人打下来,这东西要是打碎了要不要紧?就算不要紧,扔完了,我肯定就得拼命往外逃了,这一逃还不知道得逃到哪儿,你怎么办?”悦娘瞄着李恬认真道:“我告诉过你,那些皇子身边都有高人护卫,你又忘了?”李恬郁闷非常的听着悦娘碎嘴,盯着手里的玉佩,拧着眉头想了想,转头看着青枝道:“你去一趟吧。”青枝点头答应,从李恬手里接过玉佩袖好,走出了两步,又转身回来问道:“是要悄悄的扔到他面前,不能让他发觉,还是扔到他面前就行?”

“扔到他面前就行,能不让别人看到最好别让别人看到。”李恬想了下交待道,青枝应了,深吸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从花丛中出到小径上,微微低着头,仿佛来来往往的众丫头婆子一般,兜了个圈子,步子不紧不慢往五皇子秦琝处凑过去。

离景云阁不远,青枝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着,一眼瞄见四五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小丫头端着点心、汤品等往阁子里送过来,急跟一步上前,跟在最后面进了亭子,从几个小丫头放下的汤品、点心中端了碗杨枝玉露,仿佛要给谁送过去一般,径直走到离景云阁不远,悠闲独坐的五皇子侧后,飞快的左右瞄了瞄,袖出玉佩往五皇子面前扔过去,玉佩一出手,青枝急转身折个方向,捧着那碗杨枝玉露和缀在另一个婢女身后,重又回了景云阁,将那碗杨枝玉露放回几上,转身出景云阁走了。

五皇子眼见有东西落到自己面前,忙直起身子转头四看,没看到什么异样,蹙着眉头想了想,抬手示意小厮去看看,小厮几步过去,弯腰拣起玉佩,一脸惊讶的递到五皇子手里,五皇子捏着玉佩,睁大眼睛看的怔神,这不是四哥的玉佩么?因为色近明黄,又是成年礼那天阿爹赏赐的,四哥平时宝贝得很,怎么会丢在这里这玉佩怎么可能丢了!五皇子一下子跳起来,攥着玉佩连转了几圈,想看看是谁扔下这玉佩,可这会儿还哪儿找人去,青枝早就走的没影儿了。

这玉佩绝对不是四哥不小心丢了的,可怎么扔到了这里?五皇子拿着玉佩,心思转的飞快,玉佩不可能丢又没在四哥身边,那必是四哥拿它送人了,这玉佩能送给谁?这会儿、这府里,能送给谁?要是送给哪位才子,必定得张罗的满城皆知以示他礼贤下士,可没有动静啊,再说,这样的明黄龙佩,哪是能送给臣下的东西?嗯,刚才四哥干什么去了?会心上人去了啊!那就只能是送给心上人了!

五皇子心头一阵狂跳,捏在手里的玉佩瞬间变的烫手无比,这东西,怎么扔到自己面前了?五皇子原地连转了两个圈子,抬手拍着额头,只觉得头也开始一阵一阵跳着痛,呃,四哥把这玉佩送给了心上人,结果落到了自己手里,说是拣到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四哥能信?他指定不信,就是信了,这么多人,谁都不扔,为什么偏偏扔到自己面前?这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事啊,四哥那脾气,万一再疑心别的,自己还活不活了?这可怎么办?再扔出去?咦,这倒是个好办法!

五皇子猛然呼出口气,将手掌舒开条缝,看着那块烫手无比的明黄龙佩,对,就这样,她能扔自己面前,自己自然也能扔别人面前去,神不知鬼不觉,这事就没自己半个钱的事了,五皇子打定主意,握着玉佩的手垂到袖子里,左右看了看,先抬手叫过小厮低低吩咐道:“这事,烂在心里,任谁也不能提起半个字!不然哼!”小厮急急点头不停,五皇子直起身子,握着玉佩的手袖到袖内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掸了掸衣襟,转了半个圈子,轻轻咳了一声,迈开步子,眼角余光不停的瞄着四周,神态悠然的往阁子另一边踱过去。

阁子另一边,四皇子正心情愉快的和叶树盛、蒋鸿、徐思海、冷明松等人谈诗论文,林扬风在旁边不远处忙着看汤看水看点心,一会儿胡乱指挥指挥几个丫头婆子点茶,添点儿乱,一会儿又踱到旁边长案旁,拿起这幅字装模作样欣赏一回。五皇子一眼瞄住林扬风,眉梢微微动了动,嘴角弯着笑意,凑到长案边,和他一起赏了几幅字,又拖着到旁边花草边,拉着问了几句这是什么草、那是什么花,说笑了两句,才松开他,笑意融融往四皇子处过去,叶树盛见他过来,急忙站起来,恭敬的让着五皇子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叫婆子另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了,五皇子坐在叶树盛处,挨在四皇子旁边,顺手折扇抖开,兴致十足的和蒋鸿讨论起填词的讲究。

没说几句话,就见林扬风捏着块明黄玉佩,满脸笑容,兴冲冲奔过来,将玉佩献宝般递到四皇子和五皇子面前道:“四爷、五爷,您看看,这准是您两位谁的玉佩落脱了?这玉明黄,又是龙佩,旁人谁敢带这个?幸亏我一眼看到了,万一让人踩到,那可不得了!”五皇子瞄了眼玉佩,一下子跳了起来,将折扇扔到蒋鸿怀里,浑身上下乱摸一通:“肯定是我的玉佩,咦?东西都在啊,好象没少什么东西”

四皇子秦琨紧紧盯着玉佩,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劈手从林扬风手里夺过玉佩,抖着手翻了个个,又翻了个个,五皇子双手还在身上上上下下的摸个不停,眼睛却紧盯着四皇子,眉梢抖动,看的兴致勃勃,四皇子转瞬间已经稳住心神,将玉佩紧握在手心里。

五皇子总算不摸来摸去了,整了整衣襟笑道:“我丢东西丢惯了,还当是我的,真是糊涂了,这明黄龙佩只有四哥有,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幸亏林大郎拣到了,要不然,四哥回头寻不到玉佩,得急成什么事?这块玉佩可是大事。”

林扬风仿佛得了父母夸奖的孩童般,一脸兴奋骄傲的看着四皇子,仿佛还想再听几句表扬。叶树盛目光狠厉的紧盯着林扬风,见他并无异样,这才调转目光看向四皇子,目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味道。蒋鸿看看玉佩,再看看四皇子,又看看林扬风,又转头看了眼五皇子和叶树盛,心里涌起股怪异的感觉,除了林扬风,这几个人好象都不怎么对劲,只怕这玉佩背后牵着不少事儿。

徐思海奇怪的看着面色阴沉难堪的四皇子,东西丢了被人送回来,怎么倒象是见了太岁一样?难道有什么内情?冷明松看着四皇子的神情和手里的玉佩,忍不住目带担忧的看向林扬风,这样的明黄玉佩必是御赐之物,怎么会丢了呢?再说,真是丢了,那就是大不敬,林大郎纵无意拣到,也该悄悄的还了,怎么能这么当众张扬着什么丢了拣了的事?!

四皇子掂起玉佩在手里转了两个转儿,神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客气的谢了林扬风,低下头慢腾腾系上玉佩,又坐着说了几句话,就寻了个借口,站起来看似悠闲的往旁边踱去。五皇子一直瞄着他,眼看着四皇子就要转弯看不见了,也打着呵呵站起来,往四皇子那边晃过去。

五皇子远远缀在四皇子身后,见他叫了个婆子吩咐了几句,那婆子不停的曲膝答应了,转身往园子另一边奔去,五皇子高挑着眉梢,一脸的笑意,却不敢再多看,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自去寻乐子去了。

四皇子焦急的等回婆子,却得了李恬不舒服,已经回去勇国公府的信儿。四皇子呆站了好半晌,挥手打发走婆子,低头掂起玉佩,心里七上八下,忽欢喜忽焦虑忐忑不定,油煎一般的难受。这玉佩是他亲手放到她手里的,怎么会被林扬风拣到?丢了?决不可能,这么要紧的东西,她又是个极妥当的人,难道四皇子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住一般透不过气,难道出什么事了?她这是要将玉佩送还给他?不会!要还也该当面给他,就是打发个丫头婆子还给他也行,哪有这么个还法?难道真是出什么事了?四皇子心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刻也愿意多耽搁,打发人过去和五皇子、林扬风打了个招呼,顾自出门而去。

第八十三章 余波1(广寒宫主百元捧场加更3)

五皇子一听四皇子走了,也忙跟着站起来告辞而去,林扬风和蒋鸿等人忙送他到府门外,五皇子出到二门外,四皇子早已经出大门上马走远了。

四皇子打马直奔出两条街,这才勒住马头,叫过小厮低低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李家五娘子有什么事没有,小心着,不可漏了半分风声!”四皇子最后一句话声色俱厉,小厮连连答应,拨转马头,往勇国公府方向奔去。

送走两位皇子,余下的人没过多大会儿也都散了,林扬风送走众人,轻松的伸展胳膊转=左右转着头,长长舒了口气,今天这场文会真是太圆满了!林扬风打听着蒋郡王妃这边也空闲了,背着手,志得意满的往正院寻阿娘汇报今天的大事小情。

蒋郡王妃听林扬风绘声绘色说了他如何及时发现了四皇子落脱的玉佩,那玉佩如何色近明黄、雕着盘龙,如何如何的要紧,蒋郡王妃直怔怔的看着林扬风,听着他兴奋不已的巴巴巴巴,那口气好容易透过来,突然打断林扬风的话问道:“四爷一直坐在离你七八步的地方?一直和鸿哥儿他们说话?就没动过?”

“是啊!听五爷说,那玉佩”

“那玉佩就在地上明晃晃的放着,你一眼就看到了?”

“是啊!特别清楚,那明黄色在绿草上,多显”

“你把玉佩还给四爷,四爷是什么神情?”

“当然是高兴了,还能有什么神情?不过四爷好象惊讶的很,那肯定的,他肯定压根没想到玉佩会丢了,那么要紧的东西没了,肯定吓一跳,见我拣了玉佩送回去,肯定是又惊又喜,要是我,那么贵重的玉佩丢了,肯定得吓坏了。”林扬风仍旧没觉得什么不对,蒋郡王妃又是生气又是失望又是无奈的看着儿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样贵重的物件儿,怎么会丢了?四爷身边时时有人随侍左右,他身上哪件东西不得被人时刻留心盯着,真丢了这东西,那些内侍、小厮就别想活了!这不是丢的,必定是他送出去的,这样的东西能送给谁?只能是那妮子,她果然厉害,不过几面,竟能让四爷送出了这样的物件儿,可这玉佩又是谁扔到大郎身边的?蒋郡王妃怔了怔神,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还能有谁?那玉佩在她手里,要扔也只能是她扔出去,把这玉佩扔到大郎身边,她想干什么?难不成那妮子知道了?还是猜出什么了?这事也是为了她好!可她许还不懂这些事

蒋郡王妃紧张的浑身发硬,那玉佩不是平常人能用的,四爷既送出了那块玉佩,看样子是要诚心求娶了,这事顺当的诡异不管怎么说,那妮子往后绝得罪不得,可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偏偏把这玉佩扔到大郎旁边?她要干什么?难不成蒋郡王妃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那妮子这是冲自己示警?不会,肯定不会这样,这对她又不是坏事,可这玉佩怎么偏偏要扔到大郎身边?大郎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那妮子自小与众不同,若是蒋郡王妃心乱如麻,突然生出无数懊悔之意,今天实在不该安排这一场事,都到这份上了,再做什么事岂不是多余?可若不是这场多余的事,谁能知道四爷这心思竟深到这份上了?!

“阿娘?”林扬风见蒋郡王妃脸色变幻不定,两眼直直的看着窗外,心里竟生出几分恐惧来,忍不住叫了一声,蒋郡王妃恍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没事,你回去歇下吧。”林扬风迟迟疑疑的站起来,蒋郡王妃哪还有心思和他多说,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林扬风告退出来,蒋郡王妃忙叫了白嬷嬷进去,将翠薇居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呆了好半晌,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道:“今天这事,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总觉得要生出什么大事来。”

“王妃别想太多,您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替五娘子打算,又不是害了她,再说,”白嬷嬷顿了顿,看着蒋郡王妃笑道:“那姐儿是个聪明人,这往后真嫁进皇家,她能靠谁去?勇国公府满府歪瓜裂枣,哪有一个能站的出来的?往后还不得靠着咱们府上?您看看,大爷和二爷如今多得四爷看重,往后这都是助力,那宫里,就是再得宠,没有外头的助力也站不住脚,咱们府上好了,她自然好,咱们府上不好,她能得什么好?”

蒋郡王妃面色微济,好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下面的话她又顿了回去,这话她实在不愿意往外说,大郎和二郎能得四爷看重,十有八九也是因为那妮子,大郎实在是太老实了

蒋鸿和徐思海、冷明松三人辞了林扬风出来,徐思海拉过蒋鸿低声道:“那玉佩的事,你留意到四爷的神情没有?好象有点不对。”

“这事是林家大爷莽撞了,”冷明松插话道:“那玉佩色近明黄,雕成龙形,必是御赐的物件儿,旁的且不说,就是粗心落脱,那也是大不敬,林大爷一是不该拣,就是拣到,也该悄悄儿的还了才是,这么大张旗鼓,那么多人都看着,也难道四爷神情不对。”

蒋鸿犹豫了下,低声含糊道:“不光四爷,我看五爷也有点不怎么对劲,那玉佩只能佩在腰间,你看看他,从上到下一通摸,就是不低头往自己身上看,还有叶家大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往后别再提起,谁知道这背后隐着什么事。”徐思海轻轻抽了口凉气,连连点头:“到底是九郎细心,我倒没留意五爷和叶家大爷,这话极是,这事再不能提起。”冷明松也连连点头,看着蒋鸿迟疑道:“这话要不要交待林大爷一声?他心眼儿实。”

“不用,”蒋鸿想了想答道:“你们不知道,我那姑母事无巨细,样样问到管到,今天这事,大表哥必定会一字不漏的告诉姑母,姑母是个明白人,肯定要交待大表哥的。咱们再提,就是多嘴了。”冷明松仿佛松了口气,蒋鸿瞄了他几眼,暗暗叹了口气。

五皇子出了南宁郡王府,骑上马顺脚走了几条街,一路顺进了清风楼。

湖边的楼阁门窗俱开,屋角放着四五个巨大的冰盆,清风带着荷叶荷花的清香,从湖面吹进水阁内,五皇子去了外面的大衣服,一身素白绫衣裤,舒适的歪在榻上,吹着凉风看黄净节沏茶。

黄净节沏了碗清茶,连茶碗放到冰碗中镇了一会儿,端起来递给五皇子,五皇子接过茶抿了几口,指甲轻轻敲着茶碗感慨道:“我就说四哥在这上头是个老实人,你看看,连那块黄玉佩也送出去了,那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亏的人家又给他扔回来了,不然回头不见了这块玉佩,他怎么解释这事?阿爹留心不到这事,可叶贵妃怎么会不留心?”

“四爷也不是莽撞人,既送了,怕是都打算好了。”黄净节笑道,五皇子慢慢想着黄净节的话,拖着声音‘嗯’了一声,抿了口茶,又摇头道:“我觉得不象是打算好了,这事能怎么打算?要想求娶,必得先过了叶贵妃这关,再过了阿爹那关,阿爹那关还好些,叶贵妃怎么肯让他娶这么个没家世助力的小娘子?叶贵妃那一关,不闹几场怎么得过?可你听到过什么风声没有?我看他就是晕了头了。”

“前儿宫里的孙少监到咱们这儿调玉堂春酒,闵掌柜就玩笑了句,问孙少监是不是要备羊酒的事,竟惹的孙少监发了一通牢骚,听他话里的意思,四爷这亲事象是不大顺畅,叶贵妃挑中的,四爷统不肯点头。”

“嗯,”五皇子喝了茶,将茶碗递给黄净节,示意他再沏一碗,跷起二郎腿道:“早晚得点头,四哥有想头,有欲他就没法刚,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安置这位五娘子,这五娘子既接了玉佩,怎么又倒手扔出来了?四哥这份心意,这回她肯定是明明白白知道了,接了玉佩又扔玉佩,她到底怎么想的?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哪由得了她。”黄净节一边沏茶一边笑道,五皇子两根手指捏着下巴,一脸的困惑:“这接了再扔,又特特扔到我面前,明明白白是要我还给四哥,是一定要把这玉佩还到四哥手里,翠薇居门口,看那样子,她是想走,可没走脱,她那个丫头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叫来了,照这么说,这玉佩必是四哥强留下的,嗯,也不一定,也许她走的是欲拒还迎的法子,这么一折腾,四哥这心里可就有得难受喽,还不知道怎么个七上八下呢,嗯,这倒是个好法子,就这样才最好,一上手就你情我愿最没意思,你说说看,这妮子到底能不能嫁成四哥?”

五皇子两只眼睛闪着八卦的亮光,黄净节无奈的看着他道:“五爷,这事你就放一放吧,嫁不嫁,跟您关联都不大,嫁有嫁的好处,不嫁有不嫁的好处,对了,早上得了武思慎的信儿,他已经到边关了。”

“到了?这么快,这小子肯定又什么日夜兼程,他赶这么急干嘛?那武成林这会儿还在河东路境内晃着呢,等他到边关,只怕得明年开春了,听说宁国病的重,昨天又上了折子跟阿爹哭诉了。”

“早点到了好,”黄净节沏了茶递给五皇子笑道:“等武成林到了,他也该各处混的差不多,有点根基了,咱们虽说和北边军中关系不错,能帮他安置一二,可真要在军里立信树威,还得凭他自己,他这一趟,又不全是为了武成林。”

第八十四章 余波2(广寒宫主百元捧场加更4)

“那倒是,”五皇子赞同道:“看这样子,武成林到不了北边军中,宁国就得把他哭回来,阿爹如今年纪大了,心也慈悲不少,看样子抵不住她这么三天两头上折子,要是守不到武成林,阿慎那小子准得气的砸东西骂娘。”

“阿慎跑了几年江湖,脾气收敛多了。”黄净节笑道。

“我就想看看武成林落到武思慎手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儿,这事我都想了好些年了,这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想成,就看宁国这架势,不把武成林弄回来简直是誓不罢休,只怕我又得想空了。”五皇子失望的长叹了一声,黄净节笑道:“你上回不是说,除非宁国病重不治,不然官家不会吐口放武成林回来?真要是武成林回来,宁国不治,于阿慎的事上,这倒还更好了。”

“嗯,那倒是,这折磨人,还是慢刀子割肉一点点折磨起来痛快,给家里捎个信,在阿慎身上多下些功夫,他以后要割人家,自己得有足够的军功才成。”

黄净节答应一声,五皇子喝了茶,长长叹了口气,话题又转回去了:“唉,你说,李家那妮子到底能不能嫁给四哥?”黄净节正沏着茶的双手僵在半空,哭笑不得的看着五皇子,他怎么纠缠着这事没完没了了?!

叶树盛回到东阳郡王府,在内书房直等到傍晚,才等回了父亲叶立海,叶树盛恭敬的迎了父亲进屋,侍候父亲净了手脸,接过茶奉上。

叶立海打量着儿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也算不得大事,”叶树盛屏退众小厮丫头,将南宁郡王府的事说了,看着父亲苦笑道:“明风也不敢多说,只含含糊糊的透了这么一句,可不用他说,这事也明明白白的了,这必是南宁郡王府设局诱的四爷,李家那妮子”叶树盛口齿粘连,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只好含含糊糊将三月里四皇子在自己府上看到李恬的事也说了。

叶立海听的全神贯注,听叶树盛说完了三月里的事,呆坐着沉默了好半晌,叹了口气,冲叶树盛摆手道:“这事你没做错,这事”叶立海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说,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连转了四五圈,突然停住步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叶树盛道:“你跟我去后院,这事得和你太婆商量商量。”叶树盛答应一声,紧跟在父亲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孙老夫人居处过去。

孙老夫人仔细听叶树盛说了究竟,慢慢捻着佛珠,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看着叶树盛温和问道:“先说说你的意思。”

“是,”叶树盛欠身前倾,慎重的答道:“孙儿的意思,这事声张不得,若传出去,怕于四爷的名声有碍,四爷一向自律,贵妃拘的又紧,可四爷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孙儿觉得,是不是该给四爷身边安排几个称心的丫头侍候起居?四爷身边有人侍候,许是这份心就渐渐淡了,还有四爷的亲事,也得早点定下来才好,另外,”叶树盛边说边想,又补充了一句:“孙儿觉得这事和南宁郡王府脱不开干系。”

“嗯,你的意思呢?”孙老夫人又转头看向叶立海问道,叶立海欠了欠身答道:“大郎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儿子的意思,一是四爷的亲事得赶紧定下来,二来,李家娘子也得赶紧打发了,实在不行”叶立海面容阴狠的做了个手势:“这事不能放任不管。”

“唉,”孙老夫人叹了口气,看着叶立海,微微有些失望的薄责道:“我上回跟你说过,待今日之四爷要如待异日之官家,若是官家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你也这么处置么?”

叶立海一时僵住了,孙老夫人看了眼叶树盛:“盛哥儿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们记着,这事不管怎么处置,头一条,绝不能惹四哥儿不快,这少年心气你们没经过,不知道厉害,当年官家”孙老夫人迟疑了下,到底没敢往下说,只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四哥儿的脾气禀性你们两个再清楚不过,他那牛脾气上来,连贵妃都得避让几分,他又是个记仇的,真处置了李家娘子,那就是给叶家种下了灭族之祸,这个话,再不可提起。”

“是。”叶立海一脸尴尬,急忙欠身答应,孙老夫人接着道:“盛哥儿说的这事,我明儿就进宫跟贵妃商量商量,四爷身边也是该放几个妥当人侍候着了,这事盛哥儿还要多留心,看看四哥儿喜欢哪个,一定得选他喜欢的到他身边侍候着去,这少年心性,看哪个女孩儿,一眼过去就能看中,可这样的看中,来的快去的也快,身边要是有了更美貌称心的,也就随手丢开了。第二件,这事万万不能传出什么闲话来,让人盯紧南宁郡王府,蒋氏想借着李家娘子攀上四爷,要传闲话也只能她们传。”

“那勇国公府?”叶立海插了一句,孙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不必理会,李家妮子跟勇国公府上形同陌路,勇国公府也没本事插手这事,那妮子,”孙老夫人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自小儿看着她长大的,林老夫人又是那样的执拗性子,这事必不是她的本心,她那头没事。你们两个千万记住,待今日之四爷,就如异日之官家,若是四爷钻到这个牛角尖里,非要那李家妮子不可,也只能顺其自然,听到没有?”

叶立海和叶树盛齐齐答应,孙老夫人看着叶树盛温和吩咐道:“你先去吧,我和你阿爹再说几句话。”

看着叶树盛退出了门,帘子晃动了几下,渐又静止,孙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敛的干干净净,盯着叶立海斥责道:“我交待过你多少回,你竟一丝也没往心里去,竟要打发了李家妮子,你把四爷当什么了?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那位四爷,是龙子凤孙,是天家血脉,是你的主人,难道你能容这府里的下人随随便便替你打发了哪个姨娘,甚至替你打发了你的王妃?”

叶立海被训的垂着头一声不敢出,孙老夫人越说越气:“我看你是越老越长回去了!你还不如盛哥儿明白!前儿清江侯府的事,我让你打发人问一声清江侯,你竟把清江侯叫进府一通训斥,你训斥他做什么?就是换世子,那也是他清江侯府的事,轮得着你指手划脚?你知道什么叫得罪人?什么叫跋扈?什么叫气焰熏天?这都是招祸之行,昨儿你管了清江侯府的事,今天就敢越过四爷打发人了,那明儿,你是不是要越过官家,替他管着这天下了?”

“儿子不敢,阿娘言重了。”叶立海被孙老夫人最后一句话吓的跪倒在地,磕头连声不敢,孙老夫人喘了几口粗气,抬手示意他起来:“不敢?你已经敢了,回去想想我的话!这几天别出去了,好好读读逆臣传,想想清楚!”

“是。”叶立海被孙老夫人骂的后背一层接一层的冷汗,急忙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垂手告退出去。

孙老夫人闭着眼睛养了好一会儿神,拿起手边的银铃摇了下,外头侍候的丫头婆子应声进来,孙老夫人吩咐道:“请王妃来。”

片刻功夫,刘郡王妃进来见了礼,孙老夫人屏退众人,示意刘郡王妃坐下道:“我前儿许过愿,要去普济寺住一阵子侍候佛祖,可我这身子骨不行,让二哥儿媳妇替我到普济寺住半年去,把我屋里的秋思开了脸放到二哥儿屋里,秋思是个妥当人,有她侍候二哥儿,二哥儿媳妇也好放心替我修佛。”

刘郡王妃惊讶的看着孙老夫人,却一个字不敢多说,赶紧答应了,孙老夫人接着吩咐道:“再打发人去一趟南宁郡王府,跟蒋氏说一声,恬姐儿外婆和我是发小,我看恬姐儿跟看自己个的孙女儿也没什么分别,恬姐儿的亲事,得让我过了眼才成,她到底经的见的少,就怕她万一看不真切,害了恬姐儿。”

“是,”刘郡王妃将孙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孙老夫人点了下头:“恬姐儿的亲事你平时也要多留心些,若听到什么信儿,赶紧跟我说一声,不能让人耽误了她,旁的倒不用做什么。”

“是。”刘郡王妃答应一声,见孙老夫人没别的吩咐了,恭敬的告退出来,站在院子后呆怔出神的顺脚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二媳妇林雯做错了哪一处,竟惹得老祖宗如此之怒。

第八十五章 推手1

李恬回到勇国公府,烦躁的满屋子乱转,青枝嘀嘀咕咕将在南宁郡王府的事和璎珞说了,璎珞听的脸都绿了,低低的惊呼道:“王妃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这有什么不能的?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拿去攀权贵,何况不是亲生的呢。”悦娘斜着璎珞道,青枝重重垂头重重叹了口气,璎珞忧愁的看着李恬,李恬转回榻上坐下,璎珞忙递了杯清茶过来,李恬接过杯子一饮而进,将杯子递给璎珞,看着悦娘道:“烦您走一趟,看看孙六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清江侯府的事得赶紧才行。”

“好。”悦娘跃起来痛快应了一声,大步出门走了。

“五娘子,南宁郡王府往后可不能再去了。”璎珞带着丝忧虑低声道,李恬点了点头,烦躁非常的叹了口气:“不光是南宁郡王府,是最好哪儿都别去!对了,让曹四媳妇去寻一趟程掌柜,让程掌柜这一阵子多留心宫里的信儿,特别是四皇子说亲的事,他今年都二十了,皇家还没有过了二十还没说定亲事的,让他盯着些这事,也许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傍晚,徐尚书府门前,徐学士下马进了府门,沉着张脸大步进了外书房,众清客幕僚忙站起来见礼,徐学士脚下慢都不慢,只勉强挤出一脸笑容,匆匆拱了拱手,只奔上房进去。

徐尚书迎了徐学士进屋,没等上茶,徐学士就挥手屏退众人,看着徐尚书道:“清江侯府世子失德不失德的话,你听到了?”

“嗯,听说了,前儿东阳郡王府上还打发人过来说清江侯府陈夫人央人上门求亲的事。”

“那府里的事,原来我还只当是小妾作耗,如今看起来,这小妾作耗只是表相,实根子在这里呢,你看看这手段,挑着继子胡为,纵着小妾作耗,到处散布谣言,一个商户之女,我还真是小瞧了她!”徐学士拍着高几,咬牙切齿道,徐尚书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小妾好打发,可这陈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清江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她是长辈,纵有万千不是,这一个孝字拘着,咱们也难有什么好法子。”

“这事我仔仔细细想过,也没想过动她,不过她这恶毒心肠,得让俞盛世那个混帐明白明白,这些话,我已经让人递到他耳朵里去了,不过那是个一点脑子没有的糊涂东西,还得好好点拨点拨他。”

“嗯,”徐尚书想了想道:“你性子急,再说,又有上回发卖小妾的事,你的话,怕他不一定听得进去,我跟他聊聊吧。”

“我正是这么想的,事不宜迟,你也就晚上有空,要不就今晚吧,我这就打发人叫俞盛世过来。”徐学士站起来道,徐尚书摆手道:“我打发人去请他就行,你抽空去趟城外,把这事跟小妹说一说,这事一定得让她知道知道,这孝也不能过于愚孝。”徐学士答应一声,匆匆拱手而出,徐尚书叫了个小厮进来,吩咐他去请俞盛世过府吃晚饭。

俞盛世急急忙忙赶到徐尚书府上,徐尚书笑容哈哈,亲热非常的拉着他入位吃了饭,那股子平易亲热让俞盛世反倒坐立不安、心惊肉跳起来。

饭毕,上了茶,徐尚书屏退众人,笑眯眯的看着俞盛世道:“前儿我就想寻你说说话儿,可正赶上部里事儿多,你也忙,这就拖到了今天。”

“不忙不忙,我不忙。”俞盛世再怎么着也知道如今徐家对他恼怒有加,揣着满怀不安,急忙欠身客气道,徐尚书哈哈笑着,又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看着俞盛世道:“听说你弟弟才德俱全,极是难得,哈哈,这是好事,好事。”俞盛世莫名其妙的看着徐尚书,徐尚书偏又不往下说了,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抿了好一会儿茶,这才放下杯子,接着哈哈笑道:“前儿碰到蒋尚书,说起各府承爵的事,他头痛的很,说起来也是,这搁哪家都是关着家族的大事,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你们府多想想也是应该的,这承爵之人,怎么说也得能辩的清浊是非,得能顶门立户才行。”

俞盛世再迟钝,也听出几分不对劲来,急忙问道:“我们府上多想想?我们府上有什么好多想的?我这世子也不是做了一天两天的了。”

“那可是,是得很。”徐尚书脸上的笑容和煦依旧:“当初咱们两家结亲的时候,你就是世子了,当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到这个,前儿发卖小妾那事,我替你六哥给你陪个不是,他性子急,小妹又病成那样,他就顾不得许多,这事是冲动了些,他这性子是有些过了,照理说,这是你们府上的事,他哪能多管的?唉,也没法说他,他最疼小妹,这些年,你的事,你们府上的事,他明里暗里不知道帮衬了多少,帮了这些年,都帮习惯了,我早就说过他,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说是不是?他能帮衬你多长时候?你看看,你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不是,这世子当不当的,你也不一定放心上,说不定就盼着和心上人两相厮守,旁的一概不问呢,这样的雅人多的是,啊?你说是吧?哈哈。”

徐尚书干笑了几声,俞盛世却听的傻眼了,急忙摆手道:“断没有此意!一个贱妾,那就是个物件儿,卖得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

“你看看,你看看,”徐尚书打着哈哈打断了俞盛世的话:“哪能是你的不是,这是你六哥多事了,这你也得多见谅,你六哥也是心疼小妹,他这份心我能体谅,我也跟他一样啊,那到底是我们徐家姑娘,她委屈成这样,气成这样,唉,这事我和你六哥自责良久,真没想到小妹病成这样,胡太医的脉案我细细看过,这病竟都是从一个‘气’上头生出来的,你看看,我和你六哥,这当哥哥的,竟当成了这个样子,一想起这个,我真是夜不能寐!”

徐尚书说的痛心疾首,俞盛世听的心惊肉跳,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道:“都都怪我,糊涂”

“哪能怪你?”徐尚书待俞盛世还是和煦客气如春风,可这春风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凌厉:“这事我说过你六哥了,你们府上的事,他不能总这么前前后后、明里暗里的帮衬,说到底,他也就是牵挂小妹一个人,这事多容易,啊?你说是吧,我跟他说了,这强扭的瓜不甜,让他别再难为你了,小妹是个老实贤惠人,老实人无趣,这妻贤惠了,若看你哪里不对,自然要规劝几句,你未免觉得拘束,这自然比不得那勾栏里出来的女伎玩的痛快,你说是吧?你这样的,啊?哈哈,除了这新鲜美人儿,也不在乎旁的,小妹那样的贤惠人,实在配不上你。”

“不不不!”俞盛世这回听出话意了,急的圆瞪着眼睛,手摆得能扇出风来:“您听我说,那天一早我就去城外看望夫人去了,可正好赶上夫人忌太岁,瑶瑶说,凡外姓男女一概不能见,不然有血光之灾,我这才我这就去,这就去城外守着夫人,我决无嫌弃夫人之意,决无此意!”

“你看看你,急什么?咱们就是说说闲话儿,你坐你坐,”徐尚书态度依旧亲热的招手示意已经跳起来的俞盛世坐下:“唉,话又说回来,不是你六哥不想帮你,他能有什么本事?我能有什么本事?哪能帮你多少?你说是吧?你们府上有老侯爷,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嫡子,就算就你一个嫡子,那庶子承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老侯爷夫妻伉俪情深,你弟弟又是个贤名远扬的,你啊,哈哈,你也几分名声,你弟弟也就缺一门好亲,说起来,你们府上这夫妻和合、母慈子孝,等你弟弟再娶了媳妇,这一家子多少和乐,小妹这病吧,唉,就是好了,你六哥和我说了,也想让她就在城外养着,就别回你们府上了,她这一回去,往这么好的一幅和乐图上一放,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啊?你是说吧?哈哈,你看看我,晚上就喝了那一小杯酒,这就说醉话了,大郎多担待,一定要多担待。”

第八十六章 推手2

俞盛世哪里还坐得住,这一翻话说的他冷汗频出,却又不知这话从何说起?那事不是过去了么?洪姨娘也发卖了,自己往城外跑了两三趟了,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世子不世子的话来?还有这帮衬不帮衬的,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想谋他这世子之位?不可能啊!自己这世子坐了十几年了,能有什么事儿?他说弟弟贤名远扬,父亲和陈夫人夫妻和合,母慈子孝的和乐图俞盛世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自己真是糊涂到家了,能谋这世子的,只能是俞家人,只能在清江侯府里头,怪不得瑶仙和志宏说洪姨娘的事都是陈氏调唆的

“二哥这都是为了我好,这必是必是陈氏这个闹家星!我决不与她善罢干休!二哥放心,从前是我糊涂荒唐,往后再怎么着也不敢委屈夫人,二哥放心,放心。”俞盛世本来就不是个会说话的,这会儿又气又急又惊又怕,话更说的零碎不成个个儿,只站起来拱手拱个不停,也不等徐尚书答话,连句告辞的话也没有,竟突然转身一溜小跑奔了出去。

徐尚书皱了皱眉头,缓缓站起来,出到廊下,背着手看着惊怒交加、急奔而出的俞盛世,嘴角慢慢渗出丝笑意,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俞盛世头晕脑涨、没头苍蝇般冲回清江侯府,一头撞进月亮门,院子里灯笼稀疏、光影晦暗,俞盛世也不看路,只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直楞楞往里冲,月亮门内,姚嬷嬷隐在黑暗中,漠然而鄙夷的盯着俞盛世,俞盛世身后,小厮财庆也紧跟进来,一进月亮门,就转头四下张望,姚嬷嬷急忙闪身出来,财庆看到姚嬷嬷,脸上露出喜色,急急的冲姚嬷嬷打了个手势,姚嬷嬷大喜,伸手拿杆子挑下了挂在月亮门旁边架子上的大红灯笼。

俞盛世浑浑噩噩,顺着脚,竟一路冲进了徐夫人居住的正院,推院门进去,也不走抄手游廊下,下了台阶,沿着石子路一直冲进了垂花门,正院里当值的诸丫头婆子蜂拥而出,惊愕中带着好奇,隐在各处看着直楞楞的俞盛世瞧热闹。

俞盛世一头撞在垂花门内的屏风角上,连转了两个圈才站住,这一撞倒撞的恍过丝心神,俞盛世用力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退出垂花门,退下台阶,又退了几步,垂着胳膊在院子傻站了片刻,突然转身,步子急促错乱的出了院门,奔出院门,又傻呵呵呆在了院门口,转了个圈,又转了个圈,竟茫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才好。

“这府里最傻的就是大爷!”好象是旁边假山后传出了一个婆子的声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传进了俞盛世的耳朵里,俞盛世刚想要抬起的脚猛的落回去,只气的面红脖子粗,一股悲愤和怒气冲上来,正要怒吼发脾气,却听见另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可不是,陈夫人哄他还不是跟哄小孩一样?就是把他卖了,他还乐哈哈的帮人家数钱呢!”

俞盛世已经冲到胸口的愤怒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喘了两口粗气,左右看了看,往旁边树影里挪了挪,站着听住了。

“你看看,这事都明白成这样了,别说满府,就是满京城,谁不是看的明明白白,偏他怔得象块木头,一丝儿都不觉悟,你看着吧,也就这个月底月初,侯爷就得被夫人调唆着上了那张换世子的折子。”

“唉哟哟,这下可好了,夫人掂记了十来年的事,这回可算称心如意喽。”

“说起来夫人也真是够厉害的,为了要这个世子的位子,竟用了这么十几年的心思,也就大爷那样的,被人家挑唆了十几年,一丝儿不觉得,还把陈夫人当成大好人。”

“你得这么想,要是没有这个爵位,大爷也罢,二爷也好,出去算什么东西?就是个平头小百姓,真论起来,连咱们都不如,也难怪夫人无论如何也要毁了大爷,啧啧,还真让她做成了。”

“这哪怪得了别人?先夫人走的时候,就差给徐家跪下了,才替大爷求了徐夫人回来,不就是看中了徐夫人贤惠,徐家满门朱紫,又是个极得力的,大爷要是好好待徐夫人,陈夫人再算计能算计出什么来?那都是大爷自己蠢,被洪姨娘那个狐媚子哄着,心里眼里只有洪姨娘,一个伎女,他竟捧在手心里当成了宝,你说说,这不叫有眼无珠?能怪谁?”

“说起洪姨娘,也是个厉害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真让她扶正了。”

“呸,一对贱货!一个为了自己儿子承爵,连家族名声也不要了,一个为了自己扶正,一心要让祸害大爷失了这世子的位置,都是该休了卖了的搅家星。”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她要是不把大爷这世子名份祸害没了,大爷就是再宠她,哪怕把她顶到头顶上去,也不敢扶正了她,这可是犯王法的事,非得大爷坏了名声,失了这世子的位置,再跟徐家翻脸断了亲,非得把大爷糟践成一滩烂泥,满京城没人肯正眼瞧,再哄着大爷扶正她,说不定大爷还得感激她不离不弃呢!?这事也就葫芦提没人理会了,谁有功夫理会这样一对烂污人去?”

“唉,这伎女就是伎女,她也不想想,真到这一步,不光她和大爷,就是二娘子和两个哥儿,也得被赶出府去,陈夫人要是得了势,一分也不会饶过这一家子,早就嫌他们碍眼了,大娘子还好,有徐家呢,那一家子离了清江侯府,算什么?”

“她一个下贱伎女,哪想这些?这满府长眼睛,哪个看不到?她这些年就是一心一意要做这正房正室,在咱们府上,要做正室,也只好这样,就这,搁她也算是登天了。”

“这话倒是,就是大爷可怜了,那得沦落成什么样儿?”

“活该!徐夫人那么好的媳妇他当根草,抱着块祸害当宝,有眼无珠的东西,活该他倒霉,看看吧,如今外头都传遍了,大爷如何如何宠妾灭妻,如何失德,还说大爷没有嫡子,当年徐夫人怀的那几胎,都是他纵着小妾祸害没的,这爵位要是给他,没两年就得给败坏没了,你听听这话。”

“好好儿的,怎么平空传出这话来?”

“这哪是平空传出来的?这明明是人家有心故意放出来的,不传出这些话,把大爷做的荒唐混帐事扬的满京城皆知,平白无故的,怎么换这个世子?就是得把大爷搞的臭不可闻,让大家都觉得这世子非换不可,这陈夫人可是个厉害人,对了,你听说没有?陈夫人已经替二爷到东阳郡王府求亲去了!”

“啊?真的假的?”

“瞧你这话,当然是真的,请的就是东街的花媒婆,那头求的是东阳郡王府二房嫡出的十二娘,听说早就盯上人家小娘子了,从前不敢上门提,还不是因为二爷那样的,要是不承爵,半分前程也没有,她哪敢上门?如今总算把徐夫人算计走了,把徐家也得罪狠了,徐家不撑着大爷,这换世子还不在她一句话?这会儿眼看二爷就能承爵了,陈夫人当然有了底气,那不就赶紧央媒人上门求亲去了。”

“唉哟哟,看这样子,这府里真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