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意记得当年前闻五少奶奶闹合离时,金氏就说了话:“这女人和家里人实在太傻了,男人,你对他要求不太高,只要是一个人,这人心是肉长的,长年累月下去,他总有一天会醒悟过来。”闻春意不是完全信服金氏的话,却多少相信她的生活经验。不管在什么时代,男人女人离过一次婚,都如同剥落一层皮,那可能没有一些痛感。除非是两人关系已经行到绝处,再无一丝的生机,那时只能忍痛割爱存活下去。

至少钟池春不算坏人,他只是年纪太轻,又太离不了母亲温暖如春的怀抱。嫁人嫁人,穿衣吃饭,她要把婚姻的底线放到这样的地步,如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去想事,她的日子,绝对算得上是好日子,至少内宅不会有那种妾类的玩意儿。至于两人有儿女时,钟池春要是还是这般的不开窍,她也要想法子让他多为小家着想三分,绝对不能轻易把这样一个男人让出去,让将来接替的人,享了她应该享的福气,背地里来要来笑话她傻。

女人和男人不同,大多数的女人经不起年华,而闻春意偏偏就是大多数女人当中的一员。闻春意存了心思,就这般静静的等着钟池春成人。幸运的话,也许眨眼之间,钟池春就能明白当中许多的关卡。不幸的话,也不过是把日子拖得更加长久一些,那时她有儿女了,自然心思用不着全注意在男人的身上。

第四百零二章 阳光

在这个时代,有儿女的女人,往往比男人的爱来得实在。闻春意眉眼弯弯,瞧得闻雪意欣慰不已,至少她瞧着妹子,没有直接变成泪人儿,瞧着依旧旧活得还不错的模样。闻雪意很有些感叹的说:“你成了亲,也沉得住心气,也知道自已要的是什么。”

闻春意笑逐颜开的瞧着她,她一直觉得人活着,不管在何时,首先一定要过好自已的日子,有闲心闲情时,再去说说那些高端上的享受。如果在活着都不易时,就一门心思限在那些浪漫情结上面,只能是害人又害已。闻春意觉得眼下,她也只能是在努力的活出一片自已的天空外,静静的等着命运会给她怎样的一份答案。闻春意一直觉得金氏和闻雪意都是活得很明白的人,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过高的要求,却能把自已的小日子往好的方向过。

大多数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一场彼此人性的修练。金风岩妻子欢欢喜喜招呼闻雪意姐妹去认识了一些人,她同时低声跟闻春意说:“雪朵,你要是与她们实在处不来,你只要记得,她们待你,只会有善心,轻易待你不会起坏心,你心里就易接受她们一些。”闻春意诧异的瞧着她,瞧见她眼里的诚意,她伸手轻握过去,低声说:“舅母,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时那样任性的性情。舅母专门介绍给我的人,一定待我都会友善。”

金风岩妻子瞧着她轻笑着点头,闻春意待自家人是不错,可要说待别的人,那是一个是非特别分明的人。闻雪意姐妹随着金风岩妻子见过她娘家的人,又认了认她闺中交好的朋友。瞧上去。她们嫁的都要比金风岩妻子门户高,然而脸上的笑颜,却多少不如她来得那样灿烂。金风岩从小受过苦,成亲之后,因妻子格外的懂事识大体,夫妻关系一日比一日好,也没有心思往家里添什么外人。他们夫妻明显情意深浓。

来的客人们。对闻春意比闻雪意要多几分好奇心。毕竟闻雪意还曾多次在人前出现,而闻春意是偶尔出现过的人。在她小时候,安城有许多有关她的传说。而后平息下来。随着她嫁进钟家后,她再一次格外的引人注目起来。她们来这里,除去金风岩妻子的情分外,也是想来看一看闻春意值不值得相交下去。闻春意由着她们的目光打量来打量去。经过这么一些年,她也改变了许多。能够平和的接受略带质疑的眼光。

有人的地方,自然是有八卦,而她们明显对钟家情况非常的感兴趣。她们和闻春意交谈几句后,一个个觉得她虽然面上瞧着不太好接近。其实骨子里大约是一个害羞的个性,她们便婉转跟她打听情况。闻春意只回答能回答的问题,至于钟家别的三房事情。她还真因接触的少,对一个个兄嫂的情况。处在一头雾里看花的情形下。当中有一个青年妇人,瞧着闻春意直接问:“钟家容不下妾生子,那能容得下外室女的儿女吗?”

闻春意满脸惊讶神情瞧着她,而团团坐在一处的妇人们,一个个跟着惊讶的瞪眼瞧着她。金风岩妻子很有些不快的说:“三表嫂,你这问题来问我外甥女,太过了一些。”那位青年妇人瞧了瞧四周的人,她瞪眼瞧向金风岩妻子,直接说:“这里坐的都算得上是自家人,你从来都说你的两个外甥女行事端正,不会乱传人是非。我今日这么一问,就是因为你小外甥女在钟家,你心里有数,免得日后夫妻两人牵涉进去。”

她这话一说,大家更加的凑近过来,惹得那年青妇人满脸嫌弃神色的挥手,说:“距离我远一些,天气这么热,你们挨近我,让我透不过气。”闻雪意凑近闻春意的耳边,低声提醒说:“这是姜夫人,她的夫君官职不大,只是管着安城的安防小官。”闻春意心下一沉,钟家大约是有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女,而且是听上去还有儿女。姜夫人瞧着闻春意的神情,她低声说:“不是你们三房的人。因为你的原故,我特意跟你表叔打听过消息。”

闻春意微微笑起来,她站起来满脸诚意的向姜氏行礼说:“多谢三表婶子的关心。”姜氏笑瞧着她,瞧向金风岩妻子微微点头后说:“你舅母待你们一直非常好,我今日见过你之后,也安心许多,你瞧着就是一个懂事识好歹的孩子。”闻春意知道今日一别之后,她因金风岩妻子的关系,就能添了不少关心她的长辈。姜氏瞧着她,想了想说:“你和你夫婿年纪都轻,我听说,钟家四房早些年已分了家,只是因长辈关系还住在一处。

想来这事情,你们能避得开去。”闻春意却没有这么的乐观,正因为钟池春年轻,他所感受的家人,都是他眼里最好的亲人。不过,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说:“上面有长辈,我们前面有兄嫂,我们算是这一代最小的,遇事还是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姜氏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就说,闻府四房儿女听说都不错,如今瞧着你,也不是一个笨蛋。你舅舅和舅母也能安心度日,免得总担心挨不上钟家的边,留你一人在那里吃苦头。”

金风岩妻子和几个妇人同时转开头去,闻雪意笑瞧着闻春意后,她开口说:“我就喜欢三表婶子的直爽性子,什么时候,待亲近的人说话都是这般的痛快。”姜氏明显和闻雪意有话说,她笑瞧着闻雪意说:“我听说你家的那一位最近很是红火啊,带着手下的人,很本事挖到财路了?”闻雪意笑眯眯的瞧着她说:“三表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男人的公事,我们做女人的是管不到,我只知他一向奉公守法,绝对不会行不法的事情。”

姜氏冲着她挥手说:“得,用得着你说吗?你家男人那般精明性子的人,又不是那贪心性情的人,自是不会做那非法的事情。而是他也太有头脑了,你说他是怎么想的,知道把做小生意和那些杂耍的人,全聚在城外山寺山脚一处,借着去山寺的人,让那些人生意兴隆,而官府的人,顺带收些管理的银子。”闻雪意听她的话,轻快的笑起来说:“麻家的人,最喜欢聚在一处,就是成亲之后,轻易也不会搬离分开去。

他也不过是因为家族关系,才会想着那样行事。说穿了,人心都差不多,大家都喜欢热闹。只是从前大家是散打着去那里做生意,时常会因为抢生意而出事。后来寺里的人,一再听说后,才不许他们再去扰了寺里静修的安宁。现在有人管着,大家守着规矩才有饭吃,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易出事,再说只许他们选着日子做生意,寺里的长老也就能容了下来。”闻春意还记得去山寺时的宁静深远,而如今山下添了那么一些人,自然就会少掉那种脱离凡俗的佛家味道。

闻春意把话跟闻雪意这么一说,她轻笑着说:“傻了,佛家人也需供奉,他们是世间的佛,自是要经世间的烟尘气息。”闻春意想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她从来不是真正的信仰者,然而世间的东西,总要受世事的沾染,才会有更深的感悟。金风岩妻子非常会待客,而来的客人,都不是那种爱端着的人,在她的安排下,自是在院子里摆桌用餐。金风岩自是不方便出来打照面,他直接带着男孩子们在书房院子里用餐。

午后的风,吹过来都有一股热气,客人们告辞离去,闻家姐弟稍稍留了下来。金风岩这才有空跟闻雪意姐妹说话,他很是关心的问金氏的情况,他跟闻春意说:“你娘亲待你很是疼爱,你等在钟家安稳下来,寻机会,常回家看看。”闻春意笑着点头后,她跟金风岩说:“舅舅,那你到时要帮着我说话,免得我爹娘因此多担起一些心事。”闻雪意出嫁那么多年,闻朝青夫妻轻易都不许她带儿女回娘家。

金风岩听闻春意的话,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感叹的摇头说:“你娘亲的性情很象你们姨娘外祖母,都是太为人着想的性子,一辈子只苦了自已,却从来不会苦了身边人。”闻雪意和闻春意都有些了然起来,乔姨娘当然要不是这种性情,她的性情再刚硬一些,也许能狠心肠的脱了金府这个坑。不过,正因为她这样的性情,在娘家人完全背离她后,她也能无愧的安然活下来,把一双儿女安全的抚养长大。

或许是因为人已经去了,金风岩反而能体会到母爱的无私奉献,他瞧着闻雪意和闻春意姐妹两人,说:“我却不希望你们姐妹两人,还有我的女儿跟她一样,一辈子自苦。你们娘亲的命还算不错,能遇见你们爹爹这个识得好歹的人。可是你们遇见的人,却与她不相同。你们两人的夫婿,是为嫡子的人,他们一出生就向着阳光,路都是行的大道。他们的性情,自是与做庶子的人太不相同,他们的体贴要慢慢的培养。你们要对自已好,才会赢得他们对你们的尊重。”

第四百零三章 老谋深算

闻雪意姐弟三人坐在马车上面,闻雪意瞧一瞧弟妹的神情,她一脸慎重神情开口说:“舅舅和舅母待我们的情意,我们不说报答,但是总要记得情份。节弟,你是男儿,已经开始担起事,遇事多看少说。锦上添花是情意,雪中送炭情意更加深厚。”

闻雪意是长姐,闻春意和闻秀节执意先送她回家,半路上,闻春意叫停了马车,她让闻秀节下车去买了孩子们爱吃街边点心,又买了几样孩子们玩耍的东西。闻雪意笑吟吟由着弟妹行事,闻秀节执意要由他付帐,给闻春意瞅他一眼说:“等你自个挣银两再说。”闻秀节听后一脸郁闷的神色,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人,却总有一股生不逢时的感觉。兄姐联手挣银子时,他的年纪太小。而他能帮手时,兄姐又有别的重要事情,无心再小打小闹下去。

闻雪意伸手轻摸一下闻秀节的头,笑着说:“由你小姐姐数银两,她要是有心,只要不影响你的正事,要她下一次,遇见财路时,叫她寻你一块去做跑腿的事。”闻秀节欢喜的瞧着闻春意,瞧得她笑嘻嘻的说:“如今就有一条财路,只是我已经无心插手进去。你可以寻几个侄儿一块做回我们从前的事。峻弟出外游历,他的所见所闻一定与哥哥有些不同,你常和他通信,见识长进许多,感受自然不同,你可以记录下来。

再寻侄儿们多看几本游记,你们写一本你们心里的游记。”闻秀节惊喜过后,他有些失望的摇头说:“小哥哥去的地方,是大哥哥以前去过的地方,你们已经写过了。”闻春意瞧着他轻笑起来。说:“每个人的感受不同,每个时期的了解不同。峻弟比哥哥喜欢吃一些,你们就在游记里多写些吃食。”闻雪意在一旁听着笑着点了点头,说:“节弟,你小姐姐说的好,千人千面,你只要写出新意。这书就能出。”

闻秀节沉默下来。他过了一会后,轻点头说:“我试一试,看行不行。”闻雪意姐妹笑着对看两眼。这个弟弟年纪最小,他没有经历过父母之间那段关系不明朗时期,做儿女的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会担心父母会失和。而他们在闻府日子难过。等到闻秀节出生后,闻朝青夫妻安和下来。闻秀节一直都不是骄纵的性情,他反而比兄姐的性情都来得随和豁达。按金氏的话说,她觉得将来最有福气的人,大约就是这个小儿子。他是天性这般的宽和。

知子莫若母,闻秀玉如今的温雅得体大方,何偿不是一种最好的保护色。从他年少时。就知暗地里护佑着一府长辈都不喜欢的小妹,他早早的学会用温和的一面面对外界。而闻雪意是长姐。年幼时,不可能没有受过冷落,她得到闻老太爷重视之后,能够快速捉到机会,从而得到闻老太爷真心疼爱,她不可能没有一点的心算。而她能在那时就懂得这些,自是种种现实逼迫着速速早熟起来。

闻春意伸手轻握住闻雪意,在钟家经了一些事情后,她明白了一些事。难怪世人皆说,女子嫁人之后,才会真正的开始成熟认识这个世界。而她直到此时,深深了解到闻老太爷是真心喜爱闻雪意这个孙女,才会用了那么多的心思,为她谋划一门这样如意亲事。闻春意打量闻雪意,她的眉间是舒缓的,说话时,语气都露出一股无忧的味道。麻家姐夫身为幼子,虽然能干,但是功利心薄弱,相对闻雪意这般重情的人,他却是难得的良配。

闻雪意反手握住闻春意,她瞧一瞧坐在最内侧的闻秀节,在闻春意耳边低语说:“雪朵,如舅舅所言一样,婚姻内的事情,有时瞧着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实际上,在最初几年,还是牵涉到两家的事情。池春年纪轻,你要耐心一些。”闻春意侧面瞧见闻雪意眼里的担心,她依旧对她是这般的不放心,哪怕她一再出言安抚她,她也无法安心。闻春意心里动容不已,可是却不希望自已的事情,影响到闻雪意的心情。

闻春意故意轻叹一声,说:“姐姐,我和他,是从前处得太少,他只看到我的表面,而我只听说过他的种种全面优秀。如今我们两人需要慢慢的相处,只要两人有心往好的方向行走,我们之间,总是能寻到一条最为合适的路。姐姐,你不是一直跟我说池春实在太聪明,他可不象我这样笨,我要是处不来这样的事情,他一定能行。”闻雪意瞧着闻春意的神情,她笑起来后,轻叹一声:“我太着相了,你们夫妻的事,外人插手越多,你们越难相处。”

闻春意笑瞧着她说:“姐姐,你对我而言,可不是外人,你一心为我们着想,我心里明白。”闻秀节瞧着她们两人轻摇头,见到她们两人一块瞪眼瞧向他。他才笑起来说:“姐姐,小姐姐,我先生跟我说过,万事不如顺其自然顺水推舟,计划一千遍一万遍,不如顺着潮流方向谋划一番。你们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一些内宅小事。对我们来说,小姐夫的家人,在此时,我们心里还是当他们是外人。

对小姐夫来说,那些才是他嫡亲的亲人。小姐姐初初嫁到钟家,情况不明,公婆又不欢喜,还不如沉下心思,只管做着自已想做的事,家里事情,由着小姐夫自行处理。不管好与坏,至少小姐夫心里知晓,处理得不好,与你无关。小姐姐,我觉得不管男女,身上有银子,胆气就会壮了许多。何况我和哥哥都愿意站在你这一方,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至于你和池春哥哥处得怎么样,我觉得顺其自然就行。”

闻雪意一脸震惊神情瞧着闻秀节,闻春意已经被他震憾过一次,现时反应只是微微惊讶。闻春意笑眯眯的瞧着闻秀节,说:“节弟已经长大了,都能护得住姐姐,还能帮姐姐出这般好的意见。嗯,姐姐听你的,任何事情,太过强求了,总有一方会不舒服,时日久了,难免生怨成仇。不过,节弟,你觉得姐姐做笔墨纸砚的生意如何?”闻秀节立时一脸兴奋神情靠拢过来,闻秀峻不在安城,那只有他这个有空闲的弟弟,能给姐姐用上去。

闻雪意惊叹的问:“节弟,你实在不错,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知道这样多的事情,还能瞧得分明。”闻秀节脸红起来,凑过来低声说:“当年有一位先生的女儿,为了嫁给意中人,闹得别人的家宅不宁,结果几年下来,夫妻同样不和。我家先生跟那位先生是忘年之交,他在后面感叹不已,说那位先生德才兼备,只是没有管教好女儿,太过强求姻缘之事,拆散别人好好的一个家。我先生与人交谈,从来不会避讳我们这些亲近弟子。

他说我们终是会行走在社会里面,多听多看,不管我们将来做什么,前人的人生经验,对我们总会有用。我是在一旁听得多,刚刚记起来,才觉得跟两位姐姐说一说。”闻雪意轻舒一口气,脸上神情安然许多,她低声提醒说:“节弟,你这般的聪明,还是不要在外面露太多。我们家的人,性情都太过宽厚,有些防不了木秀与林,风必摧之那样的暗事。”闻秀节笑瞧着她点头说:“祖父前不久跟我说过,要我跟从前一样拙,说那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闻雪意瞧着闻秀节的神情,她轻轻点头低声说:“大伯父近年来,觉得身心疲软,有些想把手里事情交出去。”闻春意是最不懂朝事的人,她听这话也微微皱眉,觉得大约不是面上的原因,毕竟闻朝鸿的年纪还未到退下的时候。闻秀节却多少有些了解的点头,他神情严肃低声说:“自六叔父犯事后,我们在学院里都听到许多的风声。大伯父是府里官职最高的人,他又在那样的位置,想来听到的闲话更多。”

闻春意仔细想了一想,她突然有些明白闻朝鸿的意思,他这一代在仕途上面,已经再无往前行的可能,而有他在朝中,时时让人记起闻府的一些旧事。他选择退下来,大约是为了下一辈着想,让他们趁着年轻不打眼,安稳的沉寂十余年后,有能力的人,总会有机会往上提升。何况闻府的人脉,也不会就这样的消失不见,反而在此时,瞧得清楚谁是真正的朋友。闻春意低语一句:“祖父和大伯父都是老谋深算的人,他们的决定,绝对不会下错。”

然而闻府还能不能有机会在下一代起来,就要看下一代的人天分资质,看他们有没有能力和机会了。闻春意觉得此时的闻老太爷和闻朝鸿父子,心里已经有了后续的人选,他们才会在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闻雪意瞅着闻春意,低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祖父和大伯父,听着就不舒服。”

第四百零四章 自由

闻秀节轻轻的笑起来,他瞅见闻雪意不悦的神情,立时装出一脸委屈的神色,暗地里跟闻春意使着眼色。闻春意轻拉拉闻雪意的手说:“姐姐,我知错,用语大错,我应该说祖父和大伯父都是睿智的人,比常人看得深远。”闻春意一向在亲近的人面前,非常的低得下头。

闻雪意听她的话,瞧着她叹息后又好笑的说:“你要是能在钟池春的面前,时不时的用上这一招,我相信他一定会非常的享用不已。”闻春意轻笑着垂下眼睑,她和钟池春之间相处还没有到随意的地步,她没有瞧见闻雪意眼里的叹息神色。闻秀节瞧一瞧两位姐姐的神色,他轻叹着如老大人一般的感叹说:“你们女人只要嫁了人,变得就欲了,什么事情,都离不了自家夫婿。唉,瞧着就心塞,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人,何以心甘啊。”

他还故意长吟一声,惹得闻雪意姐妹两人同时抬时瞪眼瞧着他,不过,经他这么一闹,闻雪意的心情好转许多,闻春意轻舒一口气,赶紧跟闻秀节交待一些事情,特别叮嘱他说:“节弟,你要爹爹先帮我打听行情,然后再让爹帮我瞧一瞧店铺位置。跟爹爹说,我不着急,慢慢来,要是开张了,我想慢慢的做成百年老店,可不能马虎了事。”闻雪意听她的话,瞪大眼睛说:“幸好,你还有这份进取心,没有一心倒栽在银子里面。”

闻春意一脸得意洋洋的神色瞧着她,故意抬起头说:“我可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小姐,这祖宗传承下来的书香气息,我不说能得传承两分,至少也要能沾染到一些书香味。我来开笔墨纸砚店铺。这正是正道行为。”闻春意一直有些奇怪,闻府怎么从来没有心思去涉及过这方面的生意。闻雪意听她的话后,皱眉说:“我瞧着你那两间嫁妆店铺位置都不行,你觉得能用得上吗?”

闻府四房的家底薄,能给女儿的嫁妆是有数的,闻春意的嫁妆相对当年闻雪意的来说,已经算得厚了几分。这也是她们姐妹亲近。而麻家姐夫和麻家人都是不计较的性情。要不,绝对会因为一些事情起纠纷。闻春意心里很是尊重是闻雪意,自是这些地方。很有耐烦跟她说说自已的想法。她笑瞧着闻雪意说:“我已经让人去问过牙人意思,我两间店铺位置不行,可是给初学生意的人,练练手非常的不错。

我先瞧一瞧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等到秋天来后,我想法子多出来转转。要做笔墨纸砚类的生意,不必一定要在太过热闹的地方,只要选择清雅有前景的地方所在,最初要努力做。时日久而久之,生意一定错不了。”闻雪意听闻春意竟然起了心要处置嫁妆店铺,她的脸微微变了色。低声提醒说:“那可是娘家给你的店铺,你这般行事。会伤家里人的心。”闻春意笑瞧着她,知道她是一番好心意。

她低声说:“我早前就跟爹娘提过这个意思,这两间店铺赢利,只能用来养着店铺里的人。而我平日还要费心管事着,不如有机会能处置时,就换成另外的嫁妆店铺。姐姐,我们的嫁妆店铺,都不是世代传承下来的老店子,用不着担那个虚名,爹娘心里都有数着。”闻雪意眉眼动了动,她望着闻春意笑起来说:“这些心思我动不过你,既然爹娘都不放在心里,我也想你把嫁妆店铺经营的红火,你现在练手吧,等你练的熟后,到时空时,帮我一把。”

闻春意的脸刹那间变成苦脸,她只想手里能多有一些余银,可不想把自已累得坐不稳下来。她很快的醒悟过来,笑着说:“姐姐,你还不如让乖宝学着来打理这些事情,我瞧着她从小就是精明能干相。”闻雪意直接伸手捏住闻春意的耳朵,说:“你这个做姨妈的人,对小外甥女这般下得了手,她年纪还那般的小,你就让她担大事。你当谁都能象舅家人,早早就对这些事情起了心思?我还想着让她轻松几年。”

闻秀节闭着眼休憩起来,由着闻雪意姐妹两人打闹,反正这两人不管如何的闹,都不会有大的动静传出车外面。马车到了麻家,闻春意姐弟见了外甥们,对他们亲亲抱抱之后,很快被闻雪意赶着他们离开,说闻春意还是新媳妇,不能出来时日太久。闻春意和闻秀节不得不舍了可爱的外甥们,姐弟两人坐上车。闻秀节笑着说:“我瞧着大姐姐气色极佳,根本不象小哥所说,说大姐姐在娘家时,瞧着笑得欢,实际上就是真正的苦瓜脸。”

闻春意哑然之后,又一时了然起来。四房那般的情况,闻雪意为长,那可能不担事,世家里面下人们的眼色,都易催熟一个孩子的心。闻春意瞧着同样早熟的闻秀节,她心里微微一酸,问:“节弟,你将来想过怎样的生活?”闻秀节眉毛一抬挑,望着闻春意说:“姐姐,我将来想过怎么样的生活,根本由不得我来选择。只是我想你和大姐过上好生活,那我就要有本事,我也能做出选择。”

闻春意的脸色微微一变,每个家族对子弟都会有一番安排,就是闻朝鸿这一代,当年闻朝青是弃子,只不过他心性平和,能够煎熬着行出一条路出来。闻春意瞧着闻秀节,想着闻秀玉和闻秀峻两人,闻老太爷和闻朝鸿对他们的未来已经开始下子了。闻春意轻叹息着一声说:“生在闻府,为女儿身,是我们这些做姐妹的幸事。长辈们和兄弟们都愿意为我们着想,轻易不会拿我们的婚姻去换取利益。”

闻秀节脸上却出现微微不服气的表情,他低声说:“姐姐,你明明是不想嫁进钟家去,小姐夫品貌皆佳,可未必能做一个良人。你们不说给我听,可我也有耳朵,分明那时候姐姐已经在相亲了。”闻春意摸了摸额头,少年人的百转莫测心思,她从来摸不准,她的心眼从来就是一个粗的。她瞧着闻秀节轻摇头说:“姻缘的事情,有时机会就是瞬间即逝,有时,就是一刹那间的决定。

与其去将就那些品性不良的人,不如嫁进钟家,至少钟家内宅里面,没有那般的阴暗。家里的长辈许下亲事时,自然是要挑拣一番,然而钟家在时机最恰当时来求亲,那般情况,就是由着爹娘亲自来选择,只怕也抉择不了。你也说你小姐夫的确不错,那么你就不要再想着前事了。你换一种想法,真要把我嫁进妻妾混乱的人家,你觉得以我这种性子,能熬几月那样的光阴,我怕最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收场,损敌一千,至少伤已九百。”

闻春意觉得她在亲事上的转转折折,仿佛也是在等一个时机,而钟池春恰巧抓住了最佳时机,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全,这桩亲事,仔细想来,反而有如上天注定一般。而家人的不愤,也是因为钟家三夫人表露得太过明白,她稍稍有心机一些,表现得慈爱一些,闻府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抱怨。闻春意想得仔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要好好的活着,对他人的要求就不要太高,自得其乐,才是最好的活法。

闻秀节沉默下来,他的年纪到底少,虽说舍不得闻春意受委屈,然而他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了,他多少知一些事情。闻府大房清平下来,他还是有庶堂兄姐。而闻府另外几房的兄长房内,依旧有着妾这种玩意。闻秀节双手揉搓一会,抬眼望着闻春意说:“小姐姐,日后,有事你通知我。”闻春意安心下来,她知道安抚小弟的事情,解铃还需系铃人,是闻秀峻提的话头,自由他来解开。闻秀节年纪太小,心思不能在此时,就用在内宅里面。

闻春意跟闻秀节提及当年写游记的事情,又提点他说:“节弟,要是成书之后,你可以寻大姐夫帮忙审看。书不同与别的东西,我们绝对不能留下害人的字样,内容不要太过夸张,最好写得平实有底蕴。你要是要写各地的吃食,你不用写的太过详细,毕竟你不是厨子,不知那样菜能够做得味道至极致。”闻春意还记得她前世曾看过一篇游记,大受吸引,她千里寻到那一处,结果大失所望而归。

闻春意跟闻秀节顺带讲一些她曾经听来的趣事,而闻秀节也跟她分享一些学院里的趣事。闻春意听后跟着一块笑起来,而闻秀节还是有些不知足的说:“姐姐,我说的太没有趣了,要是换会说的人来说,一定让你听得笑掉大牙。”闻春意笑着跟闻秀节说:“那样的事,我听着是可笑,换别人来说,指不定我也是这般笑。我想,大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过了那一时,说出来就没有那么的有趣。”

闻春意在钟府侧门下车,她瞧一瞧马车内坐着的闻秀节,瞧着他的笑脸,她冲着她摆了摆手。闻秀节执意不肯进钟家去,她自是由着他行事,她的弟弟,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第四百零五章 提点

闻春意顺着林荫道往里面行去,行到最近钟家老太爷夫妻院子的路口,她稍稍停了下来,问身后跟随着的丫头:“我身上汗味可重?”她自已又低头仔细的嗅了嗅,觉得只有淡淡的汗水味道。

这样的天气,只要出门,总免不了身上带一些汗水味道进进出出,只要不是气味特别,一般稍远距离相处,大家都能彼此容忍下来。喜鹊听闻春意的话笑了起来,说:“少奶奶,我们没有闻到什么汗水味,只是我们跟着服侍主子,要离主子远一些,免得坏了主子的名声,我们身上的汗水味重。”闻春意听后顿觉得好笑起来,她头也不回的向后面摆摆手,说:“行,你们就远远的跟着吧。我去老太爷老夫人院子吧。”

闻春意往钟家老太爷夫妻院子行去,两个丫头在后面小声音的笑起来,闻春意听见她们轻快的低笑声音,竟然有一种感叹,笑着活着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事情,至少有心,就能感受到万事万物的生长。钟家老太爷夫妻院子门敞开着,隐隐约约听得见里面说话声音。闻春意停在门外,等着人前去通报。老人家的院子里,有几颗百年老树,随着风飘荡来去,立在院子门口,已有一种凉意生起。

钟家老夫人身边管事妇人很快的行了出来,她瞧着闻春意一脸欢喜的笑意说:“少奶奶请。”闻春意冲着她行了半礼,她立时避让开去。闻春意从来不跟钟家老夫人身边人打听事情,却待她们相当的平和有礼节。闻春意在管事妇人陪伴下,行进去几步,就瞧见钟家老太爷夫妻安坐在树荫下面。而他们的身边围坐着大房的兄嫂们,还有钟池春也落坐在一旁。闻春意行了过去,先跟钟家老太爷夫妻问安,又跟四对兄嫂问好。

她的眼光,最后落在钟池春的身上,只是冲着他微微点头。钟家老太爷夫妻一直瞧着她,见到这对小夫妻交换的眼神。老夫妻两人都很快的轻皱眉头。又立时松散开去。闻春意给安排坐在钟池春的身侧,听着钟家老夫人关心的问:“你舅家宴会可热闹?客人们来得多吗?你们家去了哪些人?”闻春意端正身姿,笑着开口回答说:“我舅母请娘家姐妹聚一聚。叫我们姐妹过去跟着招呼,我小弟年纪尚轻,就跟着凑了一回热闹。”

她拒了钟池春的陪同,就知长辈们一定会寻问根由。钟家老夫人往管事妇人那里望了望。见到她轻摇头后,她笑着说:“你和你小弟一路同行。不曾请他来我们家做客?”这样的事情,从来隐瞒不了人。闻春意笑着轻摇头说:“他还是孩子心性,只想着奔回去跟父母报平安。我同他说了,下次闲日。要他过来一趟,到时一块来给祖父祖母请安。”钟家老夫人有心多问几句,钟家老太爷轻哼一声。钟家老夫人便不再重点关注闻春意了。

闻春意暗自轻舒一口气,众人全盯着她看。给她一种会看杀的感觉。她转头瞧了瞧俊美的钟池春,不知他为何会那般享受众人注目。钟池春侧目瞧了瞧她,低声问:“累吗?”闻春意轻摇头,她在外面不累,只是进了钟家后,就觉得有些累。闻春意的目光,很快的寻过四对夫妻的面上,瞧着一对对都是伉俪情深模样。可那位姜少夫人的话,说的很是明白,钟家有人在外面有儿有女。

闻春意面上不敢露出一丝的异色,她都能听得到的消息,钟家应该也有人早已知道事实真相,只是大家一块掩耳盗铃装出阖家幸福的团聚场景。闻春意的眼光,从四位堂嫂的脸上掠过,身边人出事,她们总能有感受。可是她瞧着四张幸福的脸,立时觉得自已着相了,应该与大房的人无关。幸福是装不出来的,她们瞧着就是一脸圆满的神情,跟钟家老太爷夫妻提及儿女时,那满脸的欣喜神情,瞧着就能让人跟着欢喜。

闻春意稍坐一会,钟家老夫人就出言赶人,她笑着说:“春儿,带着你妻子先回去,她出外一趟,已经有些累了,还要去给你父母请安,我和你祖父这里就不留人了。”钟池春顺势拉扯着闻春意站起来,夫妻两人行礼过后,在管事妇人陪同下出了院子门。钟池春伴着闻春意往第三重院子门行进,钟池春打量着闻春意的神情,笑着问:“你舅母姐妹可多?”闻春意轻摇头,跟他大致说了说来客的关系。

钟池春听后笑着说:“跟我母亲相比,你舅母和娘家姐妹们来往算是相当亲近。”闻春意微微点头,金风岩妻子明显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瞧着就是众姐妹们都跟她自然而然的亲近。闻春意的母亲金氏,跟娘家姐妹几乎是绝了来往。闻春意嫁进钟家这些日子,也不曾见到钟家三夫人跟娘家姐妹有任何的来往。钟池春笑瞧抬眼望着他的闻春意,说:“母亲的姐妹,一般只会在年节时出现。她们有的嫁到外地去,几乎多年都不曾回来过安城。”

夫妻两人进了第三重院子门,两人行到钟家三老爷夫妻的院子门口,平日里,闻春意都会在院子门口等着通报,而钟池春在身边,他从来是直接往里面进去。闻春意稍稍落后钟池春几步,钟家三老爷夫妻对儿子亲近,对儿媳妇未必会如此。进了院子门,钟家三老爷夫妻在树荫下摆出龙门阵下棋。钟池春直接过去挨近钟家三夫人,闻春意距离他们几步停下来请安问好。

钟家三老爷夫妻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面,钟家三老爷抬眼瞧了瞧儿子儿媳妇,又盯住棋局。钟家三夫人明显不喜欢有人吵扰她,她头也不抬的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你回吧,我们知道你外出回来了。”闻春意瞧一瞧候在钟家三夫人身边聚精会神盯着棋面的钟池春,她默默行礼后,直接行出钟家三老爷夫妻的院子门。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互相交换下小眼神,脚步都放轻起来。

闻春意回到房间后,梳洗过后,她一身轻松的来到院子里树荫下,坐在那里吹着风,轻轻的舒一口气。她拿着一本书,翻了几页后,倦意涌了上来,她立时进了房,就着窗边的榻位上安歇下来。闻春意醒来时,房里光线暗了起来,她进内室后,行了出来,瞧了瞧天色,吩咐喜鹊送晚餐。闻春意用了晚餐,房里已点了两个烛火,灯火通明下,她把闲书再翻了出来,想了想拿出纸笔记录下来一些事情。

钟池春回来时,闻春意已经安歇下去。第二日清晨,夫妻才有小小相处的时机,钟池春打量闻春意的神情,低声问:“你昨晚生气了吗?才没有等我回来就安歇了?”闻春意瞧着他轻摇头,她已经决定下来,既然得不到一个体贴入微的夫婿,那她就过好自已的小日子。她不想再夜夜等一个迟归的夫婿,以至于她的睡眠总是不足,影响到她原本就不是绝美的容貌。她笑着瞧向钟池春说:“池春,你以后不用记挂着我未睡等人的事情,你自在就行。”

她抢不赢一个执意要占住儿子所有注意力的母亲,也抢不了一个心里并不是真正有她的人。世间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夫婿貌美如花,能欣赏时,就多欣赏一时。心态平和,闻春意面上笑意释然起来,男女之间的情意,摸不着握不住,来不见影,去不见其踪,她何必自困在此处。钟池春瞧着闻春意面上的笑靥,他的心却沉了沉,他觉得两人之间距离更加的远了起来。

钟池春心里有疑惑,可是他也知道闻春意不想说的话,不管他如何的问,她都不会开口。夫妻两人一块出了门,去给钟家三老爷夫妻请了安。钟家三老爷父子离开后,钟家三夫人打听闻春意昨日做客的情形,姜氏和陈氏陪在在一旁,也凑趣的问了起来。闻春意笑着说了说情况,笑着说:“只是小小聚会,我小弟接我过去,后来因为有女客,只有一直跟我舅舅在书房里呆着不出门。”

钟家三夫人面上神情平和下来,她瞧着闻春意宽和的说:“你昨日算懂事,知道池春难得休一日,自是要跟祖父祖母去亲近说话。”闻春意轻笑起来点头说:“母亲,你提点的极是,我也觉得有关我娘家这样的事情,是不能烦到家里的男人。”姜氏和陈氏目瞪口呆的瞧着她,男人陪着女人回娘家,这是男人对女人和她娘家人的尊重。而闻春意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分明也是无心让钟池春跟她娘家人太过亲近。

两人转而一想,又立时释然起来,闻春意的娘家,有闻大夫人和她的儿女在,钟池春历来都亲近这个姑姑家的人。

第四百零六章 过格

姜氏和陈氏伴着闻春意出了第三重院子门,妯娌三人前去给钟家老太爷夫妻请安。路上,两人关心的问起闻春意赴宴的事,听说只是姐妹好友的团聚,两人脸上都有淡淡的羡慕之情。陈氏直言说:“你小舅母的日子,过得舒爽。”

姜氏赶紧瞪眼瞅着她,这一路人来人往,有些话可不能这般说的直白。她笑着说:“我们姐妹嫁人,生下儿女之后,各有各的事,渐渐的稀少来往。”钟家有重重的宅门,再加上几重门,再有那如同阵式迷宫般的弯弯小路,哪怕是再有心的人,都宁愿在外面相聚。而钟家妇人们,听说都不太爱外出,她们喜欢宅在房间里,闲了看看书,静了做做衣裳。闻春意笑听着她们说话,从她赴宴的话题,她们很快转了话题到各自儿女身上。

闻春意以为她能一直做一个倾听者,很快她明白过来,她也要做一个参与者。姜氏和陈氏说完儿女经,两人瞧向闻春意,关注起她和钟池春的关系。姜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闻春意说:“昨晚,你哥哥拉着小弟说话,累得他很晚回去,累你久等了。”陈氏在一旁跟着点头说:“说是兄弟们难得有时机说得这般默契,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小哥回房很晚,又累你等池春到很晚时辰。”

闻春意轻轻的笑起来,她笑得云淡风轻,说:“池春跟我说过,要我不要夜夜等他回房再安歇。说男人家总会有正事,他有时进书房用功时,常忘记时辰,身边伴随提醒。有时断了他的思路,还会惹恼他。我昨夜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听他的话,以后要是实在想安歇,就不要继续等下去,以免时日长了,睡不好。心情不好。”姜氏和陈氏都听明白闻春意的话。听懂她的意思,她以后不会再惦记着钟池春回房的事。

姜氏和陈氏瞧着闻春意微笑着的脸,总觉得瞧出几分冷意。妯娌两人相视几眼,都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这些日子以来,钟家三夫人所作所为,她们瞧在眼里。却不敢开口说任何的话。昨晚,原本是让男人们想法子。去把人早早送回去,结果钟家三老爷留他们三兄弟说话,一说二说,竟然一块晚归。姜氏和陈氏一脸着急的神情。好一会后,姜氏瞧着闻春意说:“十八,池春年纪轻。你再给他一些时间。”

闻春意侧头望着她,笑着点头说:“好。”不好。又能怎么办,这样的时代,如同钟池春这样孝子的作为,只会让大多数人夸了又夸。生活又不是小说,由得着人来变更场景,只能如人所说,顺其自然的过下去,总能寻到一条最适合自已的路去走。姜氏稍稍安心下来,不吵就是好事,就有机会周圆回来。陈氏瞧了瞧姜氏的神色,她挨近闻春意的身侧,低声说:“母亲这种招数,不只用在你的身上,当年也曾用在我的身上。

我先时也是如你这般由着他们母子亲近,可是每天如此,我夜夜等人。我后来心烦起来,想着自个已经成了亲,还没有孩子,我不想守空房,那就要熬夜等男人归,时日一久,她不会老,我却早早就老了,那时男人瞧着我,还能有几分好颜色?我心下一横,想着不管如何总是会出糗,那不如早早解决。我后来厚着脸皮跟着陪侍在母亲身边,他们母子说着话,我就在一旁倒着茶,时不时帮着续上茶水。”

闻春意听她的话,开怀的笑起来瞧着她,说:“二哥待你是真的好。”只有男人纵着的妻子,才敢跟婆婆行这样的招数。陈氏一脸鼓励的神色向着她说:“十八,我的招数虽说用过一次,可又没有说不能用第二次。我那样陪侍几天后,婆婆便受不了,后来无事就不再留你二哥了。”姜氏在一旁轻笑起来,她跟闻春意笑着说:“她有些话没有说完,她在一旁努力劝人喝茶,结果天天闹得母亲不得安睡。”

闻春意瞧着姜氏和陈氏明显都鼓励着她用老招数,她想一想,笑起来摇头说:“招数不错,只是池春和二哥的性子不同,我要是那样行事,只怕他会第一个出声反对。池春喜欢和母亲多亲近,那还是由着他去。”姜氏和陈氏听她的话后,两人都有些失望的望着她。陈氏直接开口说:“十八,池春虽说聪明,可他的年纪还轻,你不和他说,他如何懂得夫妻相处?”闻春意一脸涩意的瞧向她,说:“如何说?说做母亲的人,不喜我们夫妻和睦相处?

池春是信做母亲的人,还是信我这个刚入门的妻子?纵使一时信了我,过后,也会恼怒我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这是一个千百年都打不开的结,只能靠男人的智慧,才能去解决的难题。当然几方人,都愿意选择迁就对方,大家还是能够相处得极其不错。只是钟家三夫人瞧着就是不会轻易放过闻春意的神情,她不闹得闻春意心神不定,她一定是不会收手罢休,至于这当中她的儿子,她自是会安抚妥当。

姜氏和陈氏面面相觑后,她们也无话可说。她们的身份,注定她们无法明白的开口去劝解钟家三夫人,同样也不方便去跟钟池春说这样的事情。而她们的男人,她们试探过,他们觉得钟池春和闻春意两人相处得不错,两人瞧着都是温和性情的人,钟池春这般孝顺母亲的言行,瞧着闻春意就是一个难得的贤慧妻子,对这对小夫妻还是要多多的鼓励。她们如何去说,别看闻春意依旧笑颜如初,其实她一天天的心淡下来。

三人行到钟家老太爷夫妻院子里,两位老人家在院子里晒太阳。妯娌三人请过安后,又陪着两位老人家说了话,就被老人家以家事要紧赶了出门。妯娌三人也不想打扰两位老人家相处的清静,自是顺从他们的心意离开。钟家老夫人盯着闻春意的身影,她轻轻的叹一声,说:“那孩子,只怕待池春的心是淡了。”钟家老太爷皱眉瞧着她,有些不悦的说:“她都不曾守好女人的本分,昨日,池春瞧见她,是一脸的欢喜神情。

而她出外,竟然直接推拒池春的陪同,回来后,见到自已的夫婿,脸上也不见有几分真正的喜色。”闻春意自以为隐匿得不错,可是她的神色,如何能瞒得过经事老人的利眼,何况这两位老人家,还是打心眼里疼爱年纪最小的孙子。钟家老夫人瞧着钟家老太爷的神情,她轻叹一声,招手跟身边管事妇人说:“去打听一下,昨夜里,池春又是几时回房的?他们从我们这里回去后,两人有没有直接回去?”

钟家老太爷见到管事妇人走后,他摇头向着钟家老夫人说:“你就是爱瞎操心,孩子们年纪大了,你管太多,会惹人嫌弃。”钟家老夫人轻叹一声,望着他说:“女儿前次回来,私下里跟我说,他们这门亲事,是由亲家和他们夫妻做主定下来的,后来直接通知四房人。女儿一直担心他们处不好,说她要慢慢处,处得久,就知她的好。而春儿太过年轻,只怕没有这个耐烦心,夫妻一旦情没了,再往后,只怕也不会再情深。”

闻大夫人跟钟家老夫人说的是心里话,她和闻朝鸿现时是处得不错,而他们当中有过那么多的事情,她待他,不再如当初情意交融情真意切,现时也不过是瞧在闻朝鸿有诚意,和儿女的面上。既然儿女喜欢看他们夫妻和平相处,那她就尽量的往好方向去做。钟家老夫人一直觉得自家孙儿的人品相貌是难得一见的顶尖人物,按理来说,闻春意一家人,应该是早早相中了人,只是不好高攀而已。

她听明白闻大夫人话里另一层意思,闻朝青夫妻和女儿从来没有生过攀附的心,听上去,反而有些是因为他们家的强势,才会应下这门亲事。钟家老夫人第一次起了疑心,自是仔细盘问起钟池春和闻春意在闻府相处的情形。她的话惹得闻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瞧着她,说:“他们几时真正的相处过?母亲,你竟然相信外面的传言?池春是不错,可是也不可能人人都相中他。你瞧瞧,他不管在那里,身边都围着一群女子,稍稍明智的女子,都不会选他为良人。”

钟池春在闻府,闻大夫人那有不关注他。每次宴会里,他的身边除去同年纪的男子外,总是会围着不少的女子,而他是来者不拒,人人都温和说话。闻大夫人从前只当他年纪小,再说他后来离开安城两年,她以为他已经成熟,谁知后来事实证明,在计谋方面,他的确成熟不少,可在某些方面,他依旧太过稚嫩。木已成舟,闻大夫人后来也无话可说。而且钟池春一直以来,待那些女子的确是以礼相待,不曾有过格的行为。正因为如此,闻大夫人才稍稍安心一些。

第四百零七章 自立

钟家老太爷听钟家老夫人的话,他瞪眼望过去,说:“在前去求亲前,你就不曾细问过前因后果?”钟家老夫人一时竟然有些不敢直视钟家老太爷的眼神,她稍稍偏开头后,开口说:“池春一心一意求娶她,而他在此之前,我听说他去过闻府,误以为他们私下有约定。”

闻春意的亲事拖到那样的年纪,还一直定不下来。钟家老夫人听说钟池春想要跟她求亲的事后,她也误以为是闻春意年纪不大,可是实在太有心眼,隐瞒家里长辈,一直想法子拖着家里人,把她定亲的时间一拖一再拖延下去,一心一意等着钟池春从外地归来。她那时没有想过,的确如闻府人所言,她就是亲事不顺而已。钟家老太爷瞪眼瞧了钟家老夫人,他终是叹息一声,别说钟家老夫人这般认为,就是他也是这种认为。

不过,他那时虽然不喜欢闻春意的种种算计,却觉得她不曾真正行暗事,只是心眼奇多而已。然而钟池春始终是要往官场行走的人,娶一个这样的妻子进家门,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只不过闻春意嫁进来后,她的种种表现,让他暗自诧异起来,这样的女子,明显就是不喜欢转里拐弯行事的人。只是他想着,人在年少时,为了感情,也许也会用上心思,一再容忍算计,做超出性格以外的事情,也不算什么怪事。

管事妇人很快的从外行了过来,她的脸上有着为难的神情,她瞧一眼钟家老太爷,又望一眼钟家老夫人,便停在远处静候下来。钟家老夫人瞧着她的神情,冲着她招手,在她行了过来时,开口说:“你直接说吧。太爷如今外面没有外事,需他操劳过度,正好让他听听一些家里事,顺带解解闷子也不错。”管事妇人抬眼瞧了瞧钟家老太爷,她依旧是挨近钟家老夫人身边,弯腰把事情说了说,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是真正的耳语。

钟家老太爷还是听清楚的事情,知道钟池春昨天伴着闻春意去给钟家三老爷夫妻请安后,他一直不曾离开父母身边,很晚之后,才从父母院子里离开。而闻春意早早的回了房,据说出外一趟,她有些辛苦,昨晚睡得早了一些。钟家老夫人冲着管事妇人摆摆手,管事妇人立时往远处行去。她苦笑着跟钟家老太爷说:“春儿,瞧着明明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这人,是他一心求进门的人,可是他为何要跟着自家母亲这般作难别人?”

她这话说得钟家老太爷跟着无言,他瞪眼瞧着她说:“当日,你不是这般冷待过他母亲吗?这是一报还一报。”钟家老夫人立时怒了,瞧着钟家老太爷说:“我几时这般行事过?不瞧僧面瞧佛面,我们家和她家是世交,她母亲在我面前那般低头说话,我还能怎么样。我虽说不喜她了,可她嫁进了门,我还是盼着儿子日子过得快活。偶尔对着她,脸是冷了些许,却不曾真正的为难过她。”

钟家老太爷皱眉望着她,说:“我记得你那时也爱留老三说话太晚,她还特意寻上门,还在我面前掉过泪。”钟家老夫人听钟家老太爷这番提点,老脸都气得暗红起来,说:“那个女人,从小到大,就是厚脸皮的人,我就不知,我生的儿子,为何会掉进她那个坑里,不管她做任何的事,他都能为她寻出正当理由出来。老四那时要成亲,你天天忙得停不了脚跟,老大老二两人事多,只有老三轻闲一些,我不寻他张罗事情,还能寻谁出来说话?

我还派人过去特意说明原因,结果呢,我和老三说一半话,她就寻了过来。白天老三有事,那只有再拖到第二晚继续说,结果她还是寻上门。这些事情,当时我自是不好跟你说,免得你跟着心烦。而老四那边呢,我后来干脆利落的直接交给他自已去张罗,也没有跟他说明原因,我不想伤了他们兄弟之情。我要真的如她这般做难儿媳妇,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常把刚成亲的儿子,单独留下来用餐。

她这是什么意思,两重院子的距离,她都忘记新媳独自一人吗?我这些年,是瞧着她生下的儿女都不错,似我们家的人,没有传到那种不讲道理的性情。待她渐渐的宽和下来,有时还能和她对两句,要不是舍不得儿孙,那由得着她这般任性行事。老三跟着糊涂了,池春夫妻不和,他又能得到什么好,他就是有心想换儿媳妇,也未必能寻到如他们心意的人。别人知道前因的人,绝对不会放心把女儿再嫁进来受磨蹭。”

钟家老太爷听钟家老夫人一串话说了下来,脸上神情稍稍好转起来,他安抚着说:“你别把事情想得太那般的严重,我瞧着春儿媳妇就是一个明理的人,而春儿性情温和,他有心,夫妻还是能处得来。”钟家老夫人瞧着他,轻摇头说:“分家那一日,虽说是我们姑娘和姑爷夫妻双双来了,四房也派了儿子来了。那个孩子,按我们女儿的说法,钟家还从来没有出过那般精灵的人,亲家和姑爷都不敢太过限制他,怕拘了他的灵气,只能顺着势引导他。

可惜他对学业是得过且过,心思多用在旁外,要不,他的名声,绝对不会弱过春儿。他那日来后,第二日,我们女儿派身边人过来,只问我一句话,老三家的是不是无法容下闻府的姑娘,如果实在容不了,就好聚好散,不要影响两家的和气。我细细问过来人,知道那孩子当日夜里,就寻他大伯说话,原本定下来的游历日期,他提前了出发时间。那妇人跟我说,那孩子自小跟姐姐亲近,两人遇事商量着行事,他说的话,只怕有了他姐姐的心意在里面。”

钟家老太爷的脸阴了下来,他有些不高兴的瞧着钟家老夫人说:“你瞧瞧出嫁的女儿,那心里就没有娘家人。这事情要劝和,那能如她这般说话。小夫妻成亲才多久的日子,我们家的人,又不是那种爱立规矩的人家,只是夫婿太过孝顺母亲,这一点委屈,她都受不了?”钟家老夫人瞧着钟家老太爷轻摇头,说:“春儿的性子,我瞧着是有些象你,一点都不似疼妻无边的老三。幸亏母亲当年待我慈爱,要不,只怕我们也没有这么快就会有儿子。”

钟家老太爷的老脸给她说得红起来,他年轻时的心思,那里会用在内宅里面,妻子是他一眼瞧中的人,他自是给予百分百的信任。近来闲了下来,他才有心思反思起那时的事情,只是年代太过久长,他只记得年轻时候,妻子面向他时的笑脸。他瞧一瞧远远四周站着的人,说:“年青时的事,你还能记得许多?”钟家老夫人有些奇怪的打量他后,她想起女儿的亲事,沉沉的点了点头。

钟家老太爷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一脸慎重神色跟她说:“那你要记得我的好,忘记我的不好。”钟家老夫人瞧着他的神情,被他的话惹笑起来,说:“这么些年下来,我早已忘记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又如何能记得你的不好?”夫妻多年,钟家老太爷的身边不曾有过旁人,而外面诱惑那样的多,他一直不曾把麻烦带到钟家老夫人面前来过。钟家老太爷到底还是知钟家老夫人的心思,他提点说:“女儿的亲事,是我执意要成事的。”

钟家老夫人听他的话,想想后轻摇头说:“那也怨不了你,当年他的确瞧着是良人,谁知人变得这么快。幸好,他迷途知返,也不枉她为他守了半生。”钟家老太爷瞧着钟家老夫人的神情,低声说:“闻府的人脉,是我决定那门亲事的原因。而他,那时表现得钟情。”已经是过往的事情,钟家老夫人轻易不愿意提及起来,闻大夫人那些年受过的苦,她虽然不说,可为人母的人,那可能看不出来。

钟家老夫人叹息之后,说:“女儿瞧着她长大,这门亲事又牵扯到她,我们做一些事情,让她不要太过操心。仔细想想,春儿有些地方还是不象你,你从来不惹花招蝶的。他不知象了谁,那么容易招惹些小女子,说是长情,我觉得是多情。”钟家老太爷直接跟钟家老夫人说:“叫老三家的现在就过来,我们跟她好好说一说话,她把成了亲的儿子,还要当孩子一样时时搂在身边,是想让我的孙子,到老都不能自立吗?”钟家老夫人瞧着钟家老太爷说:“跟老三说吧,我们的儿子懂道理一些。

如果他们夫妻执意要坏春儿这桩亲事,他们也要先跟我们打招呼。”钟家老太爷瞪眼望着她说:“你这个做祖母的人,那能有这样的坏心思,她既然进了我们钟家的门,这一辈子就不能离了我们钟家的门。”钟家老夫人瞧着他轻摇头,说:“女人执意要做什么事时,只怕你们男人防不胜防。老三夫妻还是要这般的行事,孙媳妇冷了心冷了情,只怕我们钟家想留,也未必能留得住人。”

第四百零八章 继续

九月将尽,闻春意早起推开窗,微风轻拂过来,仿佛吹来淡淡秋熟的气息。她今日醒得早,可是钟池春仿佛醒得更加的早。两人已经有一些天数没有在一起用早餐,钟池春待她仿佛也起了一层隔膜,他时常趁她不注意用,用打量的眼神瞅着她。

等到闻春意正眼瞧向他时,他又很快的转开视线。初初的日子里,闻春意还有些好奇,有心想问一个究竟,可是钟池春总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等到时日一长,她就免了那寻问的心思。既然钟池春一心一意要冷待她,她何必一张殷勤的热脸贴上去,给人在暗地里笑话她太过自作多情了。两人就这般不冷不热的相处着,从前是晚餐见不着人,如今晚餐常相见,反而换成早起见不到人,更加不用说一块共用早餐。

闻春意记起是外出后的第三天,钟池春那夜过来陪她共进晚餐,却一直黑沉着脸,仿佛是她逼迫着他一般。晚餐过后,平时他会找一些话来跟闻春意说一说,再去书房里用功。而那个晚上,他用完晚餐,无一声交待,直接去了书房,那表现如同赌气的孩子一样。闻春意照旧吩咐人送茶水点心去书房,那一夜,钟池春很晚回来,而在她不注意时,他瞧着她的神情,显得非常的恼怒不已。

闻春意第二天早晨去给钟家三老爷夫妻请安,发现他们面对她的神情,也很是不对劲,明显的皮笑肉不笑。钟家三夫人直接跟闻春意说:“以后早上你用不着来请安,我早上要清静。”闻春意默然下来,可她是晚辈,可不能真如此行事,那是不孝不敬的行为。过后,钟池春天天陪侍钟家三老爷夫妻共进早餐,家庭团圆一般的情形,被闻春意这么一个外人无意冲撞后,他们三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过起来。

闻春意这样两次过后,知道钟家三夫人不是嘴上说着客气话,而是真心的不想见她这么一个人后,她识趣的不再去请早安,在上午时辰,也不再出现第三重院子里。日子,在闻春意的眼里,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没有那般热闹,而是寂静许多,夜里,也没有人惊扰她的睡眠,她得以安眠到天明,气色瞧着还挺不错。只是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行事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她们轻易不会出院子门。

闻春意能够感觉到院子里气氛的沉闷,只是她也无法去宽解她们接受现实。所幸,不管如何,人总是要过日子,大家反而更加专注手上的活计,短短的日子,就能交出一批货给青寻的店铺。喜鹊和方成家的出去交货,又带回来一批新货,大家都很是用心在活计上面,院子里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几耳朵。这般的安静,比闻春意在娘家的日子相比,少了那份自在感,别的方面,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闻春意让风轻拂一下面庞,这个月,她又安然度过去了,心里轻松许多。钟池春要这般远着她,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对她来说是一件善事。喜鹊行了进来,瞧见闻春意身上的外出服,她有些欢喜的说:“少奶奶,你今日要跟少爷一块出门吗?”闻春意一脸惊讶的神情瞧着她,她那只眼睛瞧见他们会一块出行。喜鹊瞧着闻春意的神色,她略有些紧张起来,低声说:“少奶奶,今日少爷休沐。”

闻春意听她的话,略略的点了点头,钟池春休沐和她有什么相干。她瞧一眼喜鹊说:“你家舅爷会在院门口等我,我跟他一块出去,你要不要跟?”喜鹊立时欢喜的点头,却听见闻春意警告的说:“不应该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许在外透露出来。不应该有的表情,你不许在人前,给我多露一丝出来。你做得到,就跟着我出门。你做不到,就送我去侧门口。然后申时去侧门等我回来。”

喜鹊听闻春意的话,她愣了愣后,立时点头说:“小姐,我做得到,舅爷不管问我什么,我都说好,还会笑得好看。”闻春意听她的话后,仔细打量她几眼,笑着点头说:“我们喜鹊现在是小美人,几年后,是大美人,就是不知这朵娇花,将来落到谁家去?”喜鹊的脸红了又红,低声说:“青寻婶子前一阵子跟我说,想寻小姐说话。就是想说我的亲事,小姐一直没有空,今日,小姐会不会去青寻婶子那里一趟?”

闻春意仔细的打量着喜鹊,她出嫁之前,跟金氏提过,将来如何安排身边人的事情。金氏跟她提过,青寻姨有意为儿子挑选适当的儿媳妇,她喜欢如喜鹊这般性情的人,瞧着有些勇往直前,可是却在猛进之后,又懂得收回伸得太长的脚。青寻姨觉得商家不需要太过墨守成规的女子嫁进家门,那样的女子,只能守住家门,却守不住自家的男人。闻春意想了想青寻几个孩子,她笑眯了一双眼瞧着喜鹊。

这个丫头伴着她多年,她现在才发现她知事的这么早,这样的年纪,已经懂得为自已算计终身大事。闻春意冲着喜鹊竖起拇指,说:“行。我去听听,只要你愿意,我没有什么不肯,有需要,我还可以早放你们出门。”喜鹊脸红的连连摇头说:“我要多陪小姐几年,要不,小姐你在钟家就没有一个知心的人。遇事,也要人递信出去。”闻春意昨天请晚安叶,已经跟钟家三夫人提过,她要去外面寻秋衣的最新花样布料。

钟家三夫人没有任何的为难答应下来,她方可以这般轻松的出门。闻春意带着喜鹊直接出了院子门,院子里,方成家的和贵子家的瞧着她们的背影,两人眼里都有深深的担忧神情,两位主子之间的事情,她们多少瞧着眼里。可是男主子明显是有意冷着女主子,而女主子最初还是有心缓和下来,可惜男主子瞧上去这一回的心肠格外的硬气,竟然一直冷脸相向,以至于如今两人幸好还住在同一房,只是内室的热水,一直不曾动用多少。

钟池春陪着钟家三老爷夫妻用过早餐,又陪着他们说了一会话,等到两位兄嫂和侄儿们来请安,他又陪着说了一会话,就被两位兄长直接扯着出房门。出了第三重院子门,钟池画和钟池南两人就冷了脸,钟池画瞧着钟池春说:“春儿,你跟弟妹在闹什么?”钟池春咬咬牙,笑着说:“我们那有闹什么,跟平常一样。”钟池南瞧着他的神情,低声说:“是不是前次我牵累了你,害你白白给我们一个店铺。

你跟弟妹说,我和你嫂子说好了,她娘家人也应该自立起来,不能由着嫁出去的女儿,用了嫁妆又用小叔子给的钱来帮忙。等我们缓了过来,我们再瞧一瞧有好店面,还一个给你们。”钟池画皱眉瞧着钟池南,他轻摇头说:“南弟,你的心思全用在书本上去了,他们这样子,那是因为那事,我瞧着弟妹是心宽的人。一定是因为别的事,你没有瞧见父亲母亲待她,都比从前更加的差劲。”

钟池南和钟池春兄弟两人用不可相信的神情,瞧着钟池画说:“父母待她,明明比这前更加的亲近,还体贴的让她不用来请早安。”钟池画轻抚一下额头,这要体贴儿媳妇,也不可能只体贴新进门的这一个新媳妇,他们这样子,明明是故意做给家里所有长辈看,却偏偏两个弟弟一样的眼瞎。有关父母对儿媳妇的态度,钟池画是无法说出来,瞧上去,那的确是一对体贴的公婆。这两个弟弟一个是真的不管事,一个是这方面的心窍还不曾打开。

钟池画瞧着钟池春说:“你休沐,可有跟弟妹提过,带她出去散散心?”钟池画抿了嘴,低下头说:“不出门。我没有想过,她会是那么小心眼报复心重的人,因我常跟父母在一块共进晚餐,她就跑去跟祖父祖母说话,害得祖父祖母还训斥了父母一顿。祖父从前根本不说我,这一次说我立不起来,行事太过粗糙,将来会在小处吃苦头。我本来想听她主动跟我解释,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对我就是一句话也不开口。”

钟池画听他的话,很是不相信的瞧着他,钟池南同样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情,说:“我听你嫂子跟我说,弟妹虽然话少了些,她的性情还是挺直爽,我觉得是不是误会啊,她那样的人,应该不是那种会行暗事的人。”钟池春抬起头,一脸气愤的说:“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母亲跟我分析说,别的人,根本不会管这些事,除了她去告状外,还会有谁这么多事?”

钟池画瞧着钟池春神色严肃起来,他开口说:“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妻子,你就这样继续下去。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妻子,你先听听她的解释。”

第四百零九章 冷落

钟池春扭头瞧向另一边,就是不去瞧眼前的两位兄长。钟池画和钟池南两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他,从小到大,钟池春生气就是这种神气。可是做为兄长的人,为了弟弟的幸福,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出口来。

钟池画是家里的长子,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他们有一对极其任性的父母,从小至大,那两人冲动起来,完全会忘记父母应该尽的那些责任。他是长子,父母年轻时的行事,还要无所顾忌一些,他说起来都是满纸的辛酸泪。大约家里只有钟池春这个幼子,心里一直认为父母慈爱无比有担当,他们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有道理可言。就是钟池南都曾被父母两人辜负过,如果不是祖父祖母出头,他的亲事只怕会被钟家三老爷夫妻生生的拆散去。

钟池画实在无法对小弟说出父母的一些不是出来,钟池南心里就没有这么多的负担,他直接开口说:“小弟,原本有些事情,做儿子的人,是轻易不能论父母的长短。可是我实在瞧不惯你这么一直的傻下去。你不信弟妹,可是我们却都信弟妹。弟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是从前没有相处过,只是听过她的传言。那些传言里面有许多她的不是,可是没有一句说她是一个擅长挑拨离间的人。

祖父祖母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知道。他们如果不是瞧着情形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也不会寻父亲母亲去说话,至于说训斥类的话,我不信是祖父祖母所为,他们大约只是婉转的劝解几句。你说祖父说了你。要我说,你早就应该被人这样说一说。这门亲事,是你千辛万苦要求来的,结果你把人娶来之后,你就随手把人角落处一扔,只管着自已过快活的日子,不管别人刚入新家的生涩。你这样的行为。弟妹没有跟你吵过闹过。那是别人家教好。”

钟池春头扭过来,很有些不平的说:“我那把她扔一边去了,我每天夜里都陪着她。”钟池画听他的话轻摇头。钟池南冷笑一声,说:“夜里,你自然要陪着她,你开了荦。再叫你吃素,你受得了吗?说是陪着别人。只怕还不如你不陪,至少别人夜里还不受累。”钟池画赶紧轻‘哼’一声:“二弟,你胡说什么,他们是夫妻。”钟池春脸涨得通红。他那听不明白钟池南的话,他脸红着分辩说:“我又不是畜生,那可能时时想着那事。”

钟池南大约是一心跟他对上号来。他直接反口说:“你的确不是畜生,你还会说几句人话。就是这样。才让人生气。你是欺负弟妹性情好,才会一而再的惹人。可是你要记得,会咬人的狗一般都不会叫,你别等到弟妹不想容忍之时,你才清醒过来,那时只怕已经晚。我们钟家从来没有合离的事情,你可别开了这个头,把我们的家风都给败坏了。”钟池画赶紧伸手把钟池南扯开去,两人行到一边说话。

钟池画跟钟池南低声跟他说:“我是让你跟我一块好好跟他说事情,你怎么越说越上火,你跟他好好说,他又不是听不明白的人。”钟池南侧头瞧一眼神情委屈不已的钟池春,他低声说:“哥哥啊,你觉得我们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他会明白吗?只怕他会觉得我们说父母有私心为人任性,他会认为我们是在诽谤父母,我们都是不孝之子,只有他是天下最大的孝子。”钟池画同样纠结起来,钟池春出生后,钟家三老爷夫妻行事已经倾向象是做父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