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军中止血药的效果并不好?”陆希若有所思的问,“那些止血药原材料是什么吗?”军中缺医少药,她是明白的,但她没想到高严的军队也会少,高严怎么说都是军部大佬的儿子啊。陆希苦笑,果然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些都是户部直接让人送来的,我并不知道配方。”高严说。

“阿兄,蒲黄能不能止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种药是止血圣药。”陆希说,“那种草药,每株长三个叶柄,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陆希皱了皱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它好像要在地里生长三年后,才能开始采摘,那草药应该在云南郡。”

“皎皎,你说真的?那三七真是止血圣药?在云南郡?”高严眉头微皱,云南郡地方很大,不过如果真有这种草药的话,慢慢找也能找到。

“绝对是真的!”后世云南白药都吹得神乎其神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白药的主要成分三七呢,“阿兄,你可以派人去云南郡,应该是云南郡靠近交趾古时象郡的地方吧?”陆希不确定这会文山到底叫什么,“反正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高山上,你可以让当地人帮你找,他们应该知道的。”

“你说那些土人?”高严心中暗忖,对啊,那些土人世代生长在那里,应该比他们了解。

“阿兄,你让去的人,对那些——土人好一点。”陆希说,对这会的大宋的汉族来说,云南那边的少数民族,还不属于大宋的子民,只是土人而已。

“放心吧。”高严以为皎皎善心发作了,“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阿兄,那些人世代生长在那里,那边有很多止血的好药,不仅仅只有三七,他们肯定比我了解多了,你让人找到了后,还能让那些人帮着我们一起种,这样就不怕采完了。”陆希说,“这种药草很珍贵的,一旦那片土地生长了这草药,采完后好像十年内不能在同一片土地上种。他们缺粮食,我们用粮食换好了。”陆希对三七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能记得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是吗?”高严有些吃惊,“我知道了。”高严嘴上应了,可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这样的话,就要多带些人手了,万一那些土人不听话,就教训到他们听话为止,高严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不怕死。

陆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去云南郡那边,会有瘴气吧?阿兄,你让去的那些人多带些艾草,尽量不要被蚊虫咬到,瘴气是靠蚊虫传染的,还是有多带些菣,那是治疗瘴气的良药,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灭蚊,千万不能大意,路上也绝对不能喝生水吃野味…”

陆希说了很多卫生常识,高严认真的记下,末了,陆希还是有点不放心,“阿兄,你一定要让人善待那些土人。”不是陆希多心,而是她实在看多了,别说大宋上层贵族了,就是在司澈司漪口中,那些土人都是比牲口还廉价的东西,比贱奴还不如。

“我知道。”高严心中的狂喜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皎皎,你怎么知道三七?又怎么知道菣可以治疗瘴气的?”高严如何不知,云南郡南越国,一直是历朝历代,想要征服的地方,但是每次看到那里瘴气四溢,让无数军士死在路途上。

“呃,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过青蒿也不能治疗好所有的瘴气,所以阿兄你一定要去的那些人注意不要让蚊虫叮咬,一定要勤梳洗,千万不能喝生水!”陆希说,她可不想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付出人命的代价。

“我知道。”高严低头亲昵的蹭了蹭她鼻尖,“皎皎,你可帮我立了大功了。”

陆希听得眉开眼笑,“这有什么,要说止血的草药,我还知道好多呢!就是现在不记得了,我回头去书库翻给你。”陆希嘴上说着,心里暗暗琢磨开了,阿兄说的也没错,有些大伤口光是止血药是肯定没有用的,但可以缝合啊。

她记得很多穿越书里都提过羊肠线,这个可以试一下,还有就是酒精,她可以蒸馏出酒精嘛。不过妈妈说过只有75%的酒精才有消毒作用,过高过低都没效果,唔,这个可以慢慢研究,实在不行,这个蒲黄粉和艾叶貌似都有消毒作用?看来她要让人多种一点蒲草和艾叶了。

高严见她眉眼都笑弯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双眼,陆希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抗议道:“阿兄,不要亲我眼睛。”

“好,我不亲。”高严低笑着移开唇,手移到陆希颈上,微微抬起她的头,啄吻上了陆希的樱唇…

“郎君。”犊车缓缓停下,王直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高严微微松开手,让妻子趴在他怀里,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到了,我们下去吧。”

“嗯。”陆希脸微红,目光微转,“咦?”她看到刚刚被高严随手放置的信件居然散开落在了车厢里,上面居然出现了娄夫人娄英乐平等字,“这是什么?”陆希原本以为是高严的公事,也没多问,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高严见陆希已经发现了,直接将信件递给陆希:“说你是天煞孤星的是娄夫人的长姐娄英,原本只是乐平随口一句抱怨的话,结果她居然让人传出去了。”

“她?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陆希不解,她和陆言的流言,就算乐平也要掂量着流传,陆希不觉得她会比乐平更有后台,人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吧?她这么做,总有理由吧?陆希之前以为是娄夫人,可她又不理解娄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做?

“她的女儿是高回未婚妻。”高严说,“许是想挑起你和乐平的不合,让她女儿渔翁得利。”

“…”陆希哑然无语,过了好半天才说,“我和乐平不合后,到底有什么利好让她女儿得的?她就不怕陛下生气吗?不怕太后生气吗?”她马上就要去涿郡了,而乐平是公主,根本不会去想管高家的事宜,她女儿入门就肯定是当家媳妇,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才来建康不过半年,对建康的关系根本不了解,娄夫人估计也没和她说过,陆言是陛下和崔太后的掌上明珠吧。”高严看到这个消息,就估计出了大概,“至于乐平给高囧找的那些侍妾,是元昭让冼夫人去和元贵妃说的,人选也是元昭让冼夫人选的。”

高严提起高囧的侍妾,陆希皱了皱眉头,斟酌的对高严说,“阿兄,不管如何,长兄终究是我们的长兄,他代替我们孝敬家翁大家,高家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我们——”皇家或许会嫡庶不分,但对一般的家族来说,嫡长制度牢不可破,她可不想蹚这浑水。万一乐平一直生不出来,高威看上他们的孩子要求过继怎么办?她可不会为那些小钱,让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妈。

“你放心,高囧不会这么做的。”高严早就知道陆希的担忧,“我们的孩子永远是我们的。”再说高严相信高囧和自己一样,压根看不上父亲留下的那些产业,也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嫡子,来要他的孩子。一个男人连内院治理不好,妻子都不合他一条心,他还算是男人吗?

“对,我们要的东西,就靠我们挣出来,再说家翁已经帮我们不少了,不然你哪能这么年轻就当成郡尉?”陆希说。

“郡尉可不是他给我争取的。”高严讥讽一笑。

“谁说不是?没有高家,你郡尉位置能坐稳吗?军中那些人会听你话吗?”陆希摇头反驳道,她慧黠一笑,“阿兄,要说家翁最重要的财产,早就交给你和长兄了。”大宋沿用汉制,郡县的丞尉等属官,都是由郡守或县令自己征辟,这样太守县令就能借用地头蛇的力量安定辖区,空降兵不是没有,可没有军中势力支持的话,哪怕是比两千石的郡尉,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陆家可以让高严当郡尉,但没有高家,高严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接受前任郡尉的全部军力。

高严听着陆希温言软语的劝慰,心中柔情一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阿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最大悲,我不想你将来后悔。”这是陆希心中最大的痛,两世为人,她都没有机会好好孝顺父母,纵使高威幼年有亏待高严,可后来他对高严真得很不错,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陆希不希望高严将来后悔,所以有机会就会劝高严打开心结。

高严听着陆希略带哽咽的话,心中一恸,知道皎皎是想起了自己,“皎皎,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父亲的。”

陆希吸了吸鼻子,又看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阿兄,这个卢成是谁?”她好奇的问。

“乐平青梅竹马的表哥,一年前被调入当东莞郡五经卒史,据说是他考核时腹泻,导致最后只能当了一百石小吏。”高严嘴角微哂,高囧也太心慈手软了,对付这种人还这么磨叽。

陆希见高严似笑非笑,猜测的问,“是长兄?”见高严肯定的点头,陆希顿时无语,大宋官员很多都靠举荐,但陛下还是规定了,举荐官员也有肚子有一定的才华,如果通不过考试,就只能当小吏,五经卒史是地方教育官员的称呼,秩次定为百石,在属吏中属于相对高级,可对一个世家子来说,这职位估计没人想当…所以这卢成被高囧黑去支教了吗?

陆希对乐平的风流逸事不感兴趣,也没继续问,“阿兄,娄娘子的事,你也别插手了。这件事你都知道了,想来家翁也知道了,元家出手给乐平善后了,那么家翁一定也会给陛下一个交代的。”陆希摇了摇头,神色略带同情,“她肯定会得到惩罚的。”而且绝对不轻,她见高严眉头微皱,她轻轻摸了摸他的眉头,“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流言,因为我有你。”

“好。”高严听到陆希最后一句话,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

陆希突然觉得想起,两人似乎在牛车里停了很久了,“阿兄,我们快下车吧。”

高严失笑道:“放心吧,没人敢催你。”

就是不敢催,才更丢脸啊,陆希瞪着他,推他下车,高严笑着给她带上了羃离,才扶她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疟疾,古代也叫瘴气,青蒿在魏晋时期,就有人提及可以治疗疟疾,但后世的人一直不信,是直到明代李时珍的时候,才确认。

古代,尤其是宋以前,医术不算太发达,虽然有流传华佗,可华佗被曹操杀了,医术也没流传,所以那时候没什么金疮药,止血也只是靠物理技术,就是缝合伤口啊火烙啊用布抓紧什么的,但是这些都是有危险的,尤其要注意感染,不然还是会死。三七是到了明朝才被应用人工培养的。

很多东西,陆希认为理所当然的,其实那时候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不是愚昧,而是那时候书籍流传远远没有如今广泛,那时候也没有百度。我记得我当年考艺术史的时候,背过一段话,六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钟鼎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齐。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齐。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之齐。金锡半,谓之鉴燧之齐。当时根本没当一回事,后来才知道,这个口诀在当时居然是机密。

☆87雷厉风行的宅斗

三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气候宜人,书房外一株玉兰花树上,雪白的玉兰花已经完全绽放,清雅的花香引得蜂儿蝶儿在花蕊间探来探去。胡敬让僮儿将躺椅摆在花树下,自己取出了养了足有三年的陶罐壶,悠然的躺在躺椅上,吸着茶水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胡先生好兴致。”高囧下朝回来,见胡敬在自己书院里,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莞尔,“先生泡的是什么好茶?”

“就是寻常的清茶罢了。”胡敬见高囧来了,从躺椅上坐起,“元亮要来一杯吗?”

“好。”高囧知道胡敬如此行事,定是想和他长谈,让小厮泡了一壶茶后,就让侍从们都守在门口,他见胡敬手上的那只陶壶壶身光润柔腻,就知应该是他时常把玩的爱物,“先生不是一向爱用瓷杯泡茶吗?为何换了陶壶?”

胡敬笑而不语的取过一个瓷杯,从壶嘴中倒出一点茶水,推给高囧。

高囧注意到胡敬倒出的水,只有淡淡的茶色,可闻着却有一股扑鼻的茶香,“这是先生新得的好茶?”高囧问,他对茶道不算精通,只是这几年跟胡敬学了些。

“这是季慎三年前送我的陶壶,是选用义兴郡特有的一种紫泥烧制的,泡茶之时不夺茶香,因其壶壁能吸附茶气,季慎教我一天两次用好茶泡开,久而久之,便是在空壶里注入沸水也有茶香。”胡敬捻须微笑道,听了施温这话,胡敬三年间即便不用这茶壶喝茶,也是一天让小厮泡茶两次,养了三年总算养出一点茶香了。

“季慎?是陆太傅的原来的长史官吗?”高囧问。

“正是。”胡敬举起手中的陶壶道,“这陶壶处到我手中之时,平凡无奇,可经我三年摩挲后,居然有了如此光晕,可见任何事物,只要精心呵护,总会有光彩照人的一天。”

高囧听了胡敬的话,心头一动,并没有接他的话。

胡敬见高囧若有所思,轻叹了一声,“元亮,我听说乐平公主给你挑选了两位美貌温良的侍妾?”

“哦?是吗?”高囧微微一愣,他还没收到消息呢。

“莫说夫妻成亲三年不孕,便是成亲十年不孕,一朝有身孕的也不在少数,元亮不必太心急,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庶子的话,到也未尝不可没有。”胡敬对高囧说。

高囧嘴角微晒,“她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贤惠了?”他不信这两个侍妾是乐平心甘情愿给他纳的。

胡敬见高囧如此满不在乎,眉头皱了皱,放下手中的陶壶,“元亮可知一句话,妻贤夫祸少?”

高囧颔首,“听过。”只可惜他没那个福分。

“元亮认为这句话对吗?”胡敬问。

“当然。”高囧不假思索道。

“很多人都认为这句话是对的,可我却觉得这话只对了一半。”胡敬说。

高囧执盏给胡敬续了一杯,静听胡敬的话。

“旁人都说,有了贤妻,夫君才能大展手脚,可大家哪里知道,若是没有一个好夫婿,又哪里来的好贤妻?”胡敬摇头晃脑的说。

“先生这话从何讲起?”高囧挑眉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论断呢。

胡敬一笑,吸了一口茶水道:“元亮可还记得吴存?”

“前司州刺史吴存?当然记得。”高囧一笑,他连这人的祖坟都挖了,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人呢?

“不错。元亮不知道吧?吴存和我是同乡,当年吴存的岳父当五经卒史之时,还教导过我。这吴存的娘子,和我老妻说来还是好闺蜜。要说吴存的娘子,当年可是全乡都夸奖的贤惠人,吴存是家中老大,当时家中有七个兄弟姐妹,老父断了一条腿,农活都干不了,家里就要他老母亲织布为生。元亮你说,这种家世,但凡疼爱点闺女的人家,谁肯嫁?”

高囧点头,他和二娘不亲,可再不亲,他都不会让二娘跳这种火坑。

“可是吴存的娘子硬是不顾父母的反对,嫁到了吴家,操持家务教养弟妹,还拿出嫁妆补贴老吴读书,听我老妻说,刚嫁到吴家那几年,吴存他娘子,每夜织布都要织到三更,这人啊不过三五年功夫,就看上去一下子比吴存老了五六岁不止。她生唯一的儿子的时候,她大家也生了老幺,大家年纪大了没奶水,她狠心让自己儿子喝米汤,用自己奶水喂那小叔。后来她小叔倒是长大了,娶妻生子,她儿子没满五岁就夭了。公婆重病,全是她一个人日夜伺候,吴存要名声,守了六年的孝,她跟着守了六年,最后熬坏了身体,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胡敬话语里满满的全是惋惜。

“可是——”高囧去打听吴存风评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一面倒的说吴存的娘子善妒跋扈对妯娌不善,甚至还时常不顾场合的都大骂吴存。

“那是后来吴存做了一件猪狗不如的事!”胡敬冷哼,“这小子当上县令后,被当地一地方豪强看上,要把女儿许给他,他就想以无出为借口,想富贵易妻。”他也是自此之后,和吴存绝交了,后来吴存发妻和岳父突然暴毙,他不是没怀疑过,也派人去查探过。

只惜吴存在司州只手遮天,单凭他个人力量,不靠高家的力量根本查不了什么。他总不能让高家和文官对上,后来顾律查出吴存杀发妻岳父,陛下盛怒之下诛杀了吴存,隔了吴存全族出仕官员的职,又流放了他继妻和继妻生的儿子,他回去和妻子说的时候,妻子还哭了一场,告慰老姐妹在天之灵。

高囧并非不通世事的官家弟子,虽说但凡知些礼数的人,都知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要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大肆宣扬了,很多寒门出身的士子,富贵之后易妻的并不在少数。高囧见惯了不少出身的寒门士宦,在富贵发达后,抛弃原配,另选家世富贵的年轻貌美女郎为妻,把原配丢在老家,说的好听些叫离婚不离家,继续供养原配,实则是把原配关着,不让她外出闹,坏了自己名声罢了,这种事一般都是民不告官不究。

“不过他忘了,他妻子可不是普通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他岳父听说吴家如此欺人太甚后,就把女儿接回了家,同时一纸诉状告了吴存。”胡敬说,可惜他们最后还是心软了,纵虎归山,反而害了一门性命。

后来的事,胡敬不说高囧也大致能猜到了,吴家为了吴存的前途,好说好歹的把妻子接回来家,豪强的那门亲事也定是拒绝了,夫妻两人的关系也不再和睦…

胡敬对高囧道:“元亮,你看吴存,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了贤妻,也会被他糟蹋。”

高囧失笑摇头,“先生,你说的不对,这吴存的娘子,原本就是贤妻,只是遇人不淑罢了。”

胡敬哈哈一笑,“元亮,你可以知道我那老妻,当年虽然和吴存的妻子是好友,可两人个性截然相反,我老妻大字不识一个,性子爽利的很。”

“什么?”高囧吃了一惊,他是见过胡敬娘子,温柔端庄书画皆通,待人接物都很从容有度,很多人都认为她是胡敬的后娶的豪门之女。

“她都是随着我这些年才学会这些的。”胡敬得意洋洋,“所以我老胡这辈子教的最成功的弟子,就是我那老妻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最狠的时候,我也嚷着要休妻,可回头想想,原配就是原配,就跟茶壶盖一样,只要本身没太大的缺陷,继配再好,终究有不合适的地方。”胡敬顿了顿,“元亮,乐平公主是金枝玉叶,性子是骄纵了些,可也没什么大恶之处,就算你们做不到琴瑟和鸣,也不至于闹得相互成仇人吧?”

高元亮道:“我没和她吵过架,哪里成的了仇人?”

“就是不吵架才不好,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胡敬语重心长道,“你们没有嫡子,就算乐平公主碍于子嗣压力,给你纳妾了,可真等庶子出生,她能真心对那庶子吗?但对你来说,庶子一样是自己的孩子,莫说虐待了,就是薄待你心里都不会不开心吧?如此以往,夫妻能不成仇人吗?”让妻子贤惠的容忍夫婿纳妾,善待夫婿庶子,就让男人不好色一样,要是都能做到,还需要有人不断叫嚷吗?

他见高元亮神色已有松动,加了最后一把火,“家和方能万事兴,男人要齐家后方能平天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最后毁在美人手中?都说美人是祸水,其实都是那些人自己不修身,怪不得女子。”他感慨道,“再说家是人一生中,时间待得最久的地方,若是夫妻关系不睦,在家都要提防着,人这一辈子该有多累?既然成了夫妻,那就是一辈子生同床死同穴的,子嗣方面可以靠妾来生,可你能和妾谈心吗?会把心里话对妾说吗?”

高元亮沉默了半晌,“那依先生的看法,我该如何是好?”

“这方面,你就要多学学仲翼了,你瞧仲翼,走到哪儿都想着安邑县主,得了什么好玩的,都给安邑县主送去,连去探望近卫,都带着安邑县主,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胡敬说,“当然,你和乐平公主一开始不能这样,但可以慢慢改善,这样的话,郎君看了也会欣慰的。”胡敬顿了顿,“元亮,若是上天注定没有嫡子,那也强求不得,但凡有一线希望,还是要以嫡子为重,不然无嫡很多时候就是乱家的根本!”

高元亮听得脸色一正,他的确相差了,原想着乐平那样,他还不稀罕她给自己生儿育女,但胡先生说的对,若是没有嫡子,他怎么对得起父亲对他殷切厚望?他朝胡敬正经的行礼:“先生,是元亮想岔了,元亮拜谢先生提点之恩。”

胡敬连忙扶住高元亮,“元亮,你能想明白就好。”胡敬轻拍他的手,“好好和乐平相处,别再让你父亲担心了。”

“我知道了。”高元亮应声。

胡敬见说通了高囧,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负郎君所托,宫里高后一直无子,陛下看到高太皇太后高皇后辛苦为皇家操持的份上,不仅大力提携高家,还让元亮尚了乐平,这是皇家的恩情,高家必须惜福。作为父亲,不管是陛下还是郎君,看到自己撮合小儿女如此相敬如冰,换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两人都是天之骄女天之骄子,从小被人捧惯了,乐平不可能先低头,那就让元亮来吧,男人本就应该心胸开阔些。乐平毕竟不是常山,哪怕平日度用稍微奢靡了些,可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也没有杖杀过任何下人,这点就足够了。

两人说话间,下人在外面通传,说是庖厨送午食来了。

胡敬顿时来了精神了,“快送进来了,也不知道中午是什么菜式。”今天早上他吃到的那几个裹了馅的蒸饼,鲜美可口,让他一反往常只有七分饱的习惯,一口气吃到了十二分饱。这两日是新妇入门,展现厨艺的时候,故高家几个主人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吃的是陆希做出来的膳食。对陆希那种她不是和高严出门了,怎么做午膳的疑问…呵呵,反正是送来的下仆说是陆希做的就好了。

高元亮对陆希的早上的朝食倒是没什么感觉,太清淡了些。

下仆打开食盒,两个红润光滑的冰糖猪肘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什么?”胡敬问。

“回胡郎君,这是豕肘。”下人说。

豕肉?胡敬和高囧面面相觑,时下豕肉有一股腥膻的怪味,故除了刚出生的小豕寻常家境好些的富贵人家,都不会吃豕肉,只有贫民才会吃豕。这豕肘怎么看不像是小豕,不过本着对陆家饮食的信任,胡敬还是尝了一口,“不错,肥而不腻。”也没有怪味,可他口味偏清淡,对这种大荤之物不是太感兴趣。

下人又拿出了一碟雪白的清溜鱼片,还有几碟做功一看就很精细清淡的菜蔬,胡敬一看就大喜,这显然是给自己专门做的,“安邑县主真是有心了。”胡敬心中暗叹,一样是媳妇,一样都不是自己亲手动手的,可乐平送来的食物,全是照着自己爱吃的来,而陆希就能感觉出高家人的喜好,一见早上过分清淡精致的饭食,不符合爱吃荤腥的高家人口味,中午就立刻改了食谱,能有这份用心就好。

高囧吃着很符合自己口味饭菜,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高严和陆希而来,两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心中一动,或许他可以试试看…

陆希和高严中午在别庄用过午膳就回家了,一到家娄夫人就喊她过去了。

“大家。”陆希换了衣服后,就匆匆赶过去了。

“皎皎你来了。”娄夫人含笑对着她招手,她下方站了不少捧着布匹的仆妇,乐平也在。

“长嫂。”陆希先给乐平行礼,乐平回了她半礼,“娣妇。”

两人见礼后,高二娘才偎依了上来,陆希和高严成亲,最高兴的就是她了。这时娄夫人身边一名肌肤莹润气韵端雅的少女起身对陆希行礼,“荣娘见过安邑县主。”

荣娘?陆希脑海中迅速反应过,高回的未婚妻小字就叫荣娘,陆希笑着还了半礼后,客气道:“薛娘子不必多礼。”

荣娘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陆希一眼,心中暗惊,乐平公主在她眼中已经是容华绝代了,可和安邑县主一比,居然硬生生的逊色的三分,都传闻安邑县主去世的父母是风华绝世,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

娄夫人喊陆希过来,是让她选衣料的,“这些天喜事多,你们也该多做些新衣服了。”

陆希含笑应道:“大家费心了。”

乐平却暗暗冷笑,她可不信陆希会少了衣服穿,也不信她看不穿娄氏分明是借她们,想私底下给自己未来儿媳妇补贴心,她从小就是这副惯会做作的样子,她随意的扫了一眼那些布料,正想随意指一匹,早点结束这场闹剧,院外却响起了喧哗声,隐约还有女子的哭叫声。

乐平眉头一皱,刚想呵斥,就见荣娘略显慌张的站了起来,那哭叫声荣娘听着耳熟,像是阿娘的声音——

“阿妹!阿妹,你快救我!”娄英的哭叫声在门外响起。

娄夫人神色大变,快步赶了出去,还没走出大厅,就见娄英冲了进来,发髻也散了,衣衫也有些凌乱。

见娄英如此,荣娘惊呼一声,高二娘吓得脸色都白了,乐平和陆希两人微微挑眉,带来的下人,立刻围住了两人,乐平和陆希的四名小内侍也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大厅,站在两人身边。

“皎皎——”高二娘凑到了陆希身边,她还是第一次见姨妈这么惊惶呢,一时有点吓着了。

“没事。”陆希轻拍她的手,目光往大厅转着,想看看有没有侧门先离开。

而乐平显然也和她做一样的事。

娄英看到乐平,像是遇到救星了一样,直接朝乐平扑去,结果还没沾到宫女的衣角,就被乐平的内侍一脚轻轻的踢了出去,“放肆!”

“阿娘!”荣娘连忙去拉母亲,娄英挣脱开她的手,不停的朝乐平磕头,“公主,民妇错了!您要杀要剐民妇都甘愿领罪,但是民妇的两个小儿,对此事一无所知,请公主饶恕民妇的大胆包天!”

陆希见娄英如此,心里就明了,该是高威动手了。也是,前段时间,是她和高严大喜事,大家不愿扫兴,这件事就压下来了,可这会他们婚礼结束了,元家也出手了,他再迟疑,不是在考验皇帝耐性吗?

乐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到娄英,对她来说,娄英就是一只恶心死她的臭虫,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利用,她懒得理娄英,“把她拖下去。”

“等等!”娄夫人惊疑不定的望着乐平和娄英,“阿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娄夫人是她名义上的大家,乐平想着两位兄长和舅父对她的警告,撇了撇嘴,“大家,这件事你问娣妇会更好,她比我知道的多了。”

“皎皎?”娄夫人目光转向陆希,她是傻了一点,可她很明白,以乐平和陆希的身份,是绝对犯不上和阿姊计较的。

陆希蹙眉现在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目光扫向娄英,暗暗摇头,还在自作聪明。她可不认为高威会对一个弱女子作出什么事来,这样子大部分是装出来的吧?想博取娄夫人同情?

“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高威的呵斥声响起,“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娄娘子扶起来!”

“唯唯。”仆妇们连忙把娄英扶起来。

“夫君。”娄夫人一看高威,就发憷,声音就更低了。

高威对娄夫人说:“娄娘子来建康时间也不短了,她是薛家的媳妇,应该回薛家了,你给他们五百贯,我会派人安全送他们母子三人回去。”

荣娘听到高威这话,身体即刻晃了晃,若不是丫鬟扶住她,她就跌坐在地上了。

娄夫人茫然的望着高威,喏喏道:“可是阿回马上要和荣娘成亲了啊…”

高威皱眉:“阿回成亲和荣娘有什么关系?他的未婚妻不是成家的小娘子吗?”有娄英这种娘在,荣娘就算现在胚子还不错,将来也迟早会被她影响成搅家精的。高威想起这次她弄出来的事,就忍不住心头冒火,亏得根源是乐平,如果没有乐平,陛下还会这么好说话吗?他娶这种媳妇做什么?祸害自己全家兼子孙后代吗?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静了静。

“不要啊!妹夫——唔——”娄英还说什么,几个仆妇眼快,把她一把拉住,一块帕子塞到了娄英的嘴里,两人轻巧的一夹,把她拖了出去,而荣娘则软着腿,跟在娄英身后,二门外,高威连犊车都备好了,娄英带来的那点家当也已经收拾妥当了,薛小郎也被请到了牛车上,看到母亲被人拖了出来,脸色大变的就要扑到母亲身上,却不想仆妇将娄英和荣娘都塞上了牛车,“快启程吧,不然赶不及今天出城的。”

驾车的车夫微微颔首,一扬鞭,就驶着犊车外门口走去。

“夫君。”娄夫人腿软脚软的看着高威。

高威皱眉望着抱着陆希不断啜泣的高二娘,呵斥道:“哭什么哭!看你像什么样子?”

“你们跟我来!”他示意娄夫人和高二娘跟着自己来。

乐平等三人走后,嘴角噙着矜持优雅的笑容,“娣妇,真是好手段,‘心地良善’。”她不是最爱装腔作势嘛?这会怎么不给娄氏母子求情了?

“长嫂过奖了,比起你的‘贤良淑德’,我差远了。”陆希巧笑倩兮,你造的孽,皇帝下的惩罚令,与她何干?

乐平听到陆希的话,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下巴微扬,“那我这里可要祝娣妇,千万不要像我,不然你也要‘贤良淑德’呢。”

“多谢长嫂提点,只惜我从不信祝福。”陆希神色怡然道,“想必长嫂收到的祝福也不少吧?”

妯娌两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颦笑间无不优雅端庄,可从两人嘴吐出的话,恨不得让所有的下人都捂起耳朵,恨不得一句话都听不见才好。

乐平双拳在长袖下紧紧的握了握,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四个字,“牙尖嘴利!”说着转身离去。

陆希也往相反方向走去,她也不乐意和乐平吵架,每次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浪费时间。高严这次能待在建康的时间不多,明天是她庙见和回娘家的日子,后天准备下,大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蓟州了,还有一堆事要忙。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就知道了雅安地震了,但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今天起来一看报道,唉,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伤亡越少越好。

这几天都挺肥的,可以算两章的更新了,是为了谢谢小康和小狮子给我写的长评,谢谢大家的留言订阅,我最爱看大家给我的留言了。

猪肉,是这样的,以前古人并不知道猪要阉割后的肉,才没有怪味,所以一般有钱人都只吃一个月的小乳猪,等大家琢磨出来阉割法后,猪肉才彻底流行。

☆88归宁

新婚第三日,是陆希和高严庙见归宁的日子,陆希和高严一大早就起身了,拜见过姑舅后,就由高威亲自领着两人入高氏家庙拜见先祖。

陆家的祠堂,陆希小时候曾怂恿着高严偷偷带她溜进去过,昏昏暗暗的宽阔大厅里,长长的几排完全数不清的牌位竖立在案上,以陆希成年人的心性都看得鸡皮疙瘩全起立了,之后她就对祠堂之类的,再也不好奇了。

高严显然也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他一直认为祠堂没什么好玩的,可是这丫头偏不信,硬磨着他带着她翻墙偷偷进去,结果最后还是他把她背出来的,他趁着高威不注意,悄悄在她耳边道:“这次不要我背你出来了吧?”

陆希听到高严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伸出手,拈起他腰间的一块肉,狠狠的一拧,高严眉头一跳,这丫头下手越来越狠了。

高威走在前面,看不到小夫妻的举动,但高严的话清楚的落入他的耳中,看着两人夫妻感情和谐,高威开心之余,也更担忧起长子了,也不知道元亮到底有没有把胡敬的话听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