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郡尉,现在应该怎么办?”庄太守脸色苍白的问。

高严站在瞭望台下,看着下方戒备愈发森严的魏军,今天难得的魏军没有攻城,但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轻松。

“郡尉,如今魏军势如破竹,不如我们暂避锋芒如何?”就在众人沉寂无语的时候,一人突然说道。

“不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居然是庄太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昌平蓟县已亡,若是涿县再失,蓟州危矣!中原危矣!吾等即便能苟延残喘,得以活命,将来又如何见圣上?又如何对身后中原百姓交代?庄某宁愿与城池共存亡!”

施平将舆图摊开,“涿县正对羯族领地,东面为昌平,蓟县在东南面,若是弃城而逃,只有往西南走。魏军主将定会大力防备此处,如今城内只有区区三千守军,外面起码要两三万守军,如何突围?再说这魏军羯军精于骑射,涿县四面平原…”接下来的话,施平不说,大家也懂。涿县四面平面,他们贸然突围的结果,就是给魏军当箭靶。

“施先生,难道真没有法子了吗?”庄太守绝望的问。

“也不是没有法子。”施平说,“我之前说过昌平和赤峰,定有一处为疑兵,如今昌平蓟县连破,定是赤峰为疑兵,如今已经是九月,想来赤峰处的守军已经将疑兵清理干净,而京都过来的援兵,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只要再坚持上几天。”

施平的这番话若是对普通的百姓说,或许效果更好些,并非百姓愚昧,而是他们不知真实的情况,但能站在瞭望台里议事的官员,对涿县如今近乎弹尽粮绝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施平的话在他们看来,就跟安慰没什么两样。

“你们跟我来。”高严对沉默的众人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跟在高严身后,去了已经有些残败,可依然井井有条的军队驻地,往来的军士们一见高严,纷纷行礼,大部分人除了神情略显疲惫外,没有丝毫丧失斗志的模样。旁人看在眼里,惊在心里,高严治军严格是众所周知的,但他们没想到时至今日,遇上这种情况,这些军士依然能士气不泄!

高严领着众人穿过守卫森严的军营,来到了一僻静的空地上,让大家错愕的是,那空地上还有五六个魏军和羯军的战俘。

“高郡尉,你还留了战俘?”庄太守有些不解,现在这时候,涿县百姓军士都没没东西吃了,为什么还留战俘?

“这是前几天抓来的,已经饿死了几个。”高严说。

大家这才打消了疑虑,他们就说什么时候高严这么心善了,还会收留俘虏了。

王直同几名亲卫将几个细长的陶罐递于众官员。

“高郡尉,这是何物?”刺史好奇的看着手中之物,看起来似乎是个细长的陶瓶,整个陶瓶,连瓶口都封住了,仅有瓶口处露了一个小口,上用一块布牢牢的堵住,那布还系了一个根细绳。

“诸位大人用过便知。”高严并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对王直点头示意。

王直点燃那根细绳,那细绳很快就烧了起来,王直抡起酒瓶往那些战俘身上砸去,“砰!”酒瓶落地就碎裂了,在酒瓶碎裂的同时,大火一下子串了起来。

看到这情形,众人都愣住了,要知道就算是他们用在火箭上的石脂水也不过能稍稍助燃而已,这瓶中到底为何物?

“这是——酒?”庄太守平时颇好杯中之物,对酒味也颇为熟悉,一下子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不错,几位大人也把瓶子丢出去吧。”王直说道。

看到眼前这情形,大家都笨人,现在明白,高严是在把杀手锏给他们看,连忙将白线点燃了,朝战俘们丢去。

魏军和羯军饿了几天,原本都没有力气了,可被这烈火一烧,一个个都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好容易扑灭了王直丢来的烈火,却不想更多的朝他们丢来。

高严等人神色不动的望着那些不停嘶吼打滚的魏军,他们当然不是无聊的想虐杀几个魏军出气,而是在估量着这武器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

“高郡尉,全是这么小的陶瓶吗?”刺史问,太小的瓶子,没多少杀伤力,光靠人力丢掷,也丢不了太远。

“当然不是。”高严的抬了抬手,在大家目瞪口呆中,一只足有磨盘大小的大陶罐从远处重重的落在他们不远处,“轰”冲天的火焰蓦地冒起,那些俘虏在火墙中翻滚惨嚎着,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好了!高郡尉,这样的陶罐有多少?能用多久?”众人看到这个功效,眼睛都绿了。

“用于投石机的有三百个左右,手掷的约有五百个左右。”高严低沉道,“要是利用得宜,应该能支持一两天吧。”

听到有这么多,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高严望着那些摆放整齐的陶罐,眼底也浮起了一丝疲惫,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说来这个火攻器械的发现还是巧合。当初他派去云南郡的人,将皎皎口中的止血药拿回来,大家看到那显而易见的止血效果,都很兴奋。皎皎就说,要提炼什么消毒酒精,说有了消毒酒精,大家伤口就不容易溃烂了。

他原以为又是什么药物,却不想居然是酒,而且还是不能喝的烈酒。不过还没等皎皎口中的消毒酒精弄出来,他专门划给皎皎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院落就全烧了,罪魁祸首就是这些酒精!甚至扑水都浇不灭这些火,要不是众人见机快,直接挖了防火道,再用沙子浇,说不定他军营都会被烧了。

后来问过皎皎,才知道原来这些酒很容易点燃,比他用的那些不纯的石脂容易点燃多了。高严不理解为什么皎皎说那些石脂不纯,可那烈酒点火后的破坏力,让他记忆犹新。他就命军中工匠研究火弹,因为烈酒提纯不易,放置烈酒的陶罐也制作不易,所以这大半年来,他也就做了这么一点,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他也不会拿出这些东西,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

“今天让大家好好吃上一顿,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高严说道,这场攻城战拖得太久了,宇文靖既然能连破两个城池,显然要比长孙博狡猾许多,接下来的几天要难熬许多,高严双手紧紧的握着腰间挂着的大刀,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让那些人攻下涿县!

“唯!”

不出高严所料,宇文靖的大军在初九戌时就赶到了,攻破了两个县城,宇文靖原本的五万大军也只剩了两万多,可能活下来的,无疑都是精兵。

长孙博看到宇文靖,欣喜的迎了上去,“宇文将军,你终于到了!这里就靠你了!”

宇文靖不善言辞,只对长孙博扯了扯嘴角,算是表达他的善意了。长孙博也知道他的脾气,心中暗叹,宇文雄还真运气好,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宇文靖的大军来到后,并没有马上攻城,而是埋锅造饭,让大军休整。攻下了两个县,宇文靖的补给也不算太多,毕竟围困了这么久,昌平破城前,昌平县令领着一家人,点燃了昌平的粮仓,而蓟县是在近乎弹尽粮绝中被攻破的,所以宇文靖并没有补充到太多的粮食。

“宇文将军,你准备怎么攻破涿县?”长孙博问。

“我攻下昌平是因为在逃入昌平的难民中,混入了细作,而后借着细作开了城门。而蓟县我是让人传了假消息,说是涿县已经被攻破,并且让人做了疑兵,让蓟县主将以为有十万大军攻击,一时惊慌失措,乱了阵脚才得逞的。”说起自己的战功,宇文靖没有丝毫自得之色,完全的平铺直叙。

“这些法子我都用过。”长孙博苦笑,但是没有一样瞒得过高严。

“高严的确很强。”宇文靖点头,旁的不说,光凭借他能守城这么多天,而军心不乱,整个涿县看起来依然井井有条,就可以看出他治军的手段了。

原本长孙博和宇文靖的意思,大军吃完饭后,休整二个时辰后开始攻城,毕竟宇文靖的大军是马不停蹄的赶来,却不想斥候匆匆传来的消息让他们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一面下令攻城,一面派兵阻拦援军!

高严今天难得回家看妻子,陆希已经进过哺食,见高严回来了,欣喜的连忙让人准备饭食,看着他吃饭。城中物资越来越艰难,因陆希有孕在身,怀的又是高家第一个的孩子,大家都不敢大意,什么好东西都尽量紧着她。陆希也没有说要和城里的人同甘共苦,如果她没怀孕,她会这么做,可如今她肚子还有一个,只要自己不浪费就行了。

高严许久没有见妻子,把她抱在膝盖上,摸着她的肚子,“孩子这些天还乖吗?”

“很乖,一点都不闹。”陆希仰头,看着高严明显消瘦的脸,心疼的摸着高严的脸,“阿兄,你瘦了。”

“我没事。”高严将下巴磕在陆希头顶上,他现在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外任的时从不带家眷,他现在就很后悔,早知道当初不让皎皎来涿县了,让她跟着自己这么担心受怕,“皎皎,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高严近乎低喃道。

“阿兄?”陆希没听到高严在说什么,她身体往后仰了仰,她现在身体已经很笨重了,如果不是高严这么抱着自己,她也不敢做这种危险的动作。

“晚上睡的还好吗?”高严柔声问。

“我睡的还不错,就是苦了春暄和烟微,她们天天陪我睡,晚上都不得安生。”陆希说,“阿兄,你先吃饭。”

“好。”高严一手搂着陆希,一手吃着饭食,还不时喂上妻子几口。

两人好久没有在一起,陆希也很想高严,头靠在他怀里,静静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郎君!”王直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高严将陆希放到一旁的软榻上,亲了亲她额头,“我明天再来看你。”

陆希点点头,沉默的看着他离去。

高严走出寝室门口,王直就要说话,被高严抬手阻止了,直到出了院落,高严才问:“什么事?”

“郎君,魏军攻城了!”王直焦急的说,“从千里眼上看,宇文靖起码带了两万大军来。”

高严听到这个消息,不忧反喜道:“很好,让人把那些陶罐全部拉出来,都用上去!”

“郎君?”王直不解的望着高严,郎君不是说过这个是最后的手段嘛?

“蓟县是初八下午才攻破的,宇文靖定是连夜急行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一场大战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攻城的。”高严说。

“郎君,你是说我们的援军可能要到了?”王直双目晶亮的望着高严。

“不错,先把那些陶罐放出去,尽量能多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高严说。

“唯!”

正如高严所料,魏军的斥候正是探到了有大军正在往涿县赶来,所以才会不顾军士劳累强硬攻城。

一般来说,攻城都是一面为主,三面为辅,但长孙博因多了宇文靖带来的大军,下令四个城门同时进攻!弩箭投石机源源不断的朝涿县攻去,涿县的城墙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强攻,早就摇摇欲坠,一阵猛烈攻击后,有些城墙就塌了一小块。工匠们临时被调上城墙口,紧急的砌着城墙。

高严的陶罐最初运来的时候,军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是慑于高严的军令,众人不敢怠慢的运上投石机,远远的朝魏军投了过去,“轰!”十几只装满高度酒精的陶罐碎裂,一下子点起了熊熊大火,原本北地就天干物燥,火墙燃起了的时候,别说魏军和羯族惊住了,连宋军也呆住了!后来还是在号角的喝令下,才有开始装上磨盘大的石头,将敌军的投石机再次摧毁。

燃烧弹的攻势猛烈,但宇文靖不愧是接连攻下昌平和蓟县的猛将,很快就控制了军阵,让众人挖了沙土灭火,然后下令下属们强攻。

双方的弩弓箭枝如流星雨般的护射,看到这种不要命的攻势,高严越发的笃定他们时间不多了,严令下属们防守,而手掷燃烧弹的攻势也缓解了不少魏军的攻击。

这场战争从戌时一直打到了卯时,燃烧弹全部用完了,但是魏军的攻势依然没有停下,反而愈发的气势如虹,有很多魏军们都爬上了城墙,双方相互肉搏起来,两军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嘭!嘭!”魏军们抱着撞木撞击着城门,好几次甚至撞开了,可还是被宋军击退了回去。

“女君!”辰时不到,陆希刚刚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下,正准备去院子里散步,自从怀孕后,陆希睡得比以前久多了,王直突然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走的进来。

“王直,发生什么事了?”陆希看到王直,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意识的她的肚子也抽疼了下。

“女君,现在城里有点乱,郎君让我带你暂时躲一下。”王直肃容道,魏军一直在攻入城中,郎君担心有漏网之鱼,让他先带女君躲避下,万一出了什么事,郎君让他们暂时躲避下,然后借机出城。

“好。”陆希听到王直的话,身体晃了晃,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阿漪绵绵呢?”陆希问。

“她已经在马车上了。”王直低声道。

陆希送了一口气,领着春暄烟微穆氏,和王直一起匆匆上了马车后离去。

一上马车,就看到司漪一手抱着刚出生半个月的儿子,一手搂着要哭不哭的绵绵,她比陆希要早一个月怀孕,孩子已经出生了,这会她脸色苍白的躺在马车里,“大娘子。”

陆希安抚的拍了拍司漪的手,搂过绵绵轻声安慰着。

王直等陆希上了马车后,一路疾驰,马车里已经铺好了绵软的垫子,但对陆希来说还是过于颠簸了,她咬着牙,不让呻吟溢出口。司漪还没有出月子,对这种颠簸对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煎熬,但她和陆希一样,硬生生的忍下了呻吟。

穆氏三人见陆希脸色发白,脸上冷汗都流下来了,穆氏忙将陆希搂在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给陆希一个缓冲,陆希被穆氏动了动,感觉孩子在肚子动的更厉害了,她蓦地把衣袖塞到了口中,狠狠的咬着。

“郡尉,你看!”瞭望台上,一直拿着千里眼不停看着的小兵突然激动的大叫道:“援军来了!”九月的辰时,天色已经差不多亮了,小兵借着千里眼,轻而易举的看到了远远赶来的大军。

高严蓦地夺过千里眼朝外望去,地平线像是突然出现一片黑色的湖泊,闪烁着阴冷而夺目的光芒,黑波盈盈万马奔腾,即使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震撼可怕的力量。

“禁卫军来了!禁卫军来了!”如此城头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这种气势只有大宋最精锐的部队——隶属皇帝的禁卫军才有!

“跟我一起出去,接应援军!”高严将千里眼丢给小兵说道。

“唯!”将士们气势如虹的应道。

“女君请下车。”王直站在马车外说道。

陆希一路颠簸,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等马车稍停后,她躺在马车里,喘着气,听到王直的声音,勉强的起身,春暄和烟微忙去扶她。陆希在两人的帮助下,勉强下了马车,她虚弱的靠在春暄身上,只觉大腿根部一阵酸疼。

“女君,请跟我来。”王直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手抱着女儿,也扶着虚软无力的妻子往里面走去。

出乎陆希意外的是,王直领陆希来到了一间非常靠近城门的别院,近到她完全可以听到城门口的打斗声。

“女君,请上竹篮。”王直并没有领他们入内,而是在院子里让陆希上一个竹篮子。

陆希已经没有精力去询问王直,他要放自己去哪里,勉强上了竹篮后,迷迷糊糊间看到王直将竹篮放入一口井中,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砰!”魏军吆喝着再次抱起撞木狠狠的往城门口撞去,这一次城门口又一次被撞开了,这一次大门撞开后,没有宋军阻挡。

宇文浩负责主攻西城门,这任务是他逼着宇文靖给他的,看着宇文靖这次立下大功,而他什么功劳都没有,宇文浩都急红了眼,无论如何,这次涿县,他一定要拿首功,见大门已经撞开,而宋军没有出现,他哈哈大笑,“给我冲!进去杀光那些宋人!”

魏军们在主将的指挥下,朝城里奔去。

“哒哒”闷闷的马蹄声传来,宽阔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队全副盔甲手持大盾长矛的骑兵。

很多冲在最前面的魏军,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疾驰而来的马匹踩成了肉泥,骑兵手中的长矛挥舞,很快冲进来的魏军就被冲散了!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一黑袍将军,手中大刀寒光一闪,就有一名魏军倒地。

“高严!”宇文浩的副将是见过高严的,一见来人那貌若妇人的长相,失声惊叫。

这时候,魏军们突然听到宋军的欢呼声“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宇文浩骇然扭头,远远的瞧见尘土飞扬,显然是大军来了,“怎么这么快!”得知宋军援军将至后,就有宇文靖亲自带着一万大军去阻拦,难道宇文靖败了?

“将军,快走!高严还来了!”副将催促着宇文浩说道。

宇文浩见这么多宋军,咬了咬牙,策马就跑。

高严领的这队亲卫,憋了两个月,眼见终于可以有真刀实枪杀魏军的时候,一个个挥舞着长矛,所到之处,魏军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高严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浩,他不认识宇文浩,可不妨碍他辨认此人是攻城的主将之一,他策马朝宇文浩追去。

宇文浩的近卫们纷纷策马上前阻拦,高严手中长刀寒芒闪闪,几具无头尸从马背上滚落。

宇文浩见高严狂追不舍,反而被他激起了凶性!他一边命马匹减缓速度,一边往地上丢了一个绊马索,他挥舞起长刀,准备直接迎战,他有自信自己的武艺不比高严差。

高严避之不及,马匹踩在了绊马索上,“吁——”

宇文浩策马停住,朝着高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下一刻——

高严在战马倒地的那一瞬间,双腿在马背上一蹬,借着冲劲和弹力一跃而起,同时他的长刀也随着这股劲,凌空朝宇文浩劈下,“噗!”宇文浩连人带马,被高严斜劈成了两半,一股血泉喷出,将高严彻底的喷成了一个血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都停止了,魏军们骇得魂飞魄散,这时候高严的马匹已经训练有素的爬了起来,高严翻身下上。

宇文浩的亲卫看到郎君被高严杀死了,惊了下,红着眼朝高严砍去。高严刀身翻转,第一个人连刀带着大半个右臂被彻底的砍下。另一名亲卫见状,立刻将盾牌将身体护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注视着战况,却不想眼前刀光一闪,后面的魏军只看到一个天灵盖飞了出去。

“砰砰!”几个呼吸间,又有两具尸体倒地。

高严勒住缰绳,刀尖下垂,鲜血从刀尖如线般滑落,滴落到宇文浩犹带着微笑的脸上,魏军们哆嗦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指着高严的刀尖也在发抖,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远远逃开这个魔鬼!

“跑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魏军彻底的乱了,而宋军们一个个气势如虹状如疯魔的收割着魏军的性命。

陆希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春暄欣喜的呼喊声,“大娘子醒了!”

“阿媪。”陆希无力的叫了一声,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疼,“孩子——”

“大娘子,你要坚持住,小郎君就要出生了!”穆氏满脸泪水的对陆希说道。

“啊——”陆希尖叫了一声,她喘着气说,“阿媪,给我布巾——”

“大娘子?”穆氏虽然奇怪,但还是给了陆希一块布巾。

陆希将布巾塞进了嘴里,她不能叫,万一引来魏军就不好了。

“大娘子!”穆氏看到陆希这样子,痛哭流涕,她的大娘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

“嗯——”陆希不停的吸气着,感觉意识又有点模糊了,她拉开布巾,将手塞了进去,用力的一咬!她不能在晕过去了,孩子,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陆希肚子发动的太匆忙,身边根本没有产婆,幸好还有热水,司漪和穆氏都是生过孩子的,也不至于太慌乱,可即使是这样,在高严匆匆赶到别院,来接妻子的时候,陆希已经因失血过多,再次晕过去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一身血对一身血,高严你老婆跟你同甘同苦了,还又给你添了一个情敌。。。你感动吧?

关于这孩子的乳名,我很纠结,我想给他取个乳名叫战生,被无情否决,然后又取了一个乳名叫井生,再次被否决 口 私以为这两个名字都很贴切,大家觉得呢?

那个燃烧弹,就是莫诺托夫鸡尾酒的中国版,据说此种燃烧弹在一战时候可以对付坦克。。。

☆107阿崧悲伤的出生日

随手从人身上扯下的布匹,裹着浑身软绵绵的小东西,小小的脑袋还不及高威一个拳头大,眉目清秀舒展,丝毫没有寻常刚出生孩子皱巴巴的模样,双目紧闭,酣睡正香,小嘴还不时的吧嗒着。

高威一手托着小东西,另一只手微微发颤的掀开裹着孩子的襁褓,看到那不停蹬着的双腿间那粒小蚕豆,高威一下子咧了嘴,哈哈大笑,“哈哈,我有孙子了!我高威有孙子了!”说着他伸手轻轻弹了弹那粒他越看越爱的小蚕豆,见那小蚕豆顿时高高翘起,不由更加喜爱,这才是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命根子啊!“孙子!孙子!我是祖翁啊!叫我祖翁!”

小东西睡得正香,不提防被人攻击了最重要的部位,立刻哭嚎起来,叫声几乎可以压过高威震耳欲聋的笑声,小手小脚挥舞着,眼睛也睁开了,滴溜溜的转着。

高威听着孙子的哭声,笑得更大声,“好!好小子!哭得多精神啊!不愧是我们老高家的种!”见孙子居然出生就能睁眼了,更是开心。

小东西显然对祖翁的调戏很是愤怒,小脸一皱小拳头一握,愤怒的朝祖翁发射了必杀技——出生后第一泡童子尿。

高威笑眯眯的轻巧而快速把掌心的小孙子转身,热热的童子尿给贡献涿县的土地施了一次肥,“哈哈,这小东西还挺有脾气的,果然是我的乖孙子!”说着高威毛脸对着小孙子的嫩脸“吧嗒”就是一口。

“哇——”凄厉的哭叫声再度响起,小东西哭得很委屈,显然对这种戳疼他的毛脸怪没有丝毫好感。

高威带着两万禁军从建康赶到涿县,一路整编沿路的军队,都几乎没怎么睡,一来是担心自家臭小子守不住涿县,这样他们想打回蓟州难度就大增,二来就是担心自己怀孕的二儿媳,她肚子里可是他们老高家的命根子啊!他高威的嫡长孙!高威可没有战场上各自为主,生死由天的想法,要是有人谁真动他的儿子儿媳孙子,他高威就把他们全族都灭了!

冲到涿县的时候,高威很欣慰,臭小子果然没给自己丢脸,把涿县守住了!他命高囧领兵直发蓟县,这宇文靖刚打下蓟县就赶来打涿县了,肯定不会派多少兵守护,这样先攻下蓟县,这样昌平就好打了。这里他刚里应外合的同高严将攻打涿县的魏军全部收归,就听到了儿媳妇给自己生了一个好消息。高威听到这个好消息,喜得也不顾还在议事,就让人把孙子抱来了,当真一群军官和涿县官员的面,很是调戏了自家小孙子一把。

对于高威虐婴的举动,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胡敬苦笑道,“郎君,小郎该饿了,你让乳母抱他下去吃奶吧。”

“我媳妇现在还好吧?人醒了吗?”高威关切的问,他看似粗豪,实则粗中有细,从他洗干净手脸后才抱过小孙子,虽然无耻的调戏着孙子,还抢走了孙子纯纯的处男吻,可孙子的小肚皮依然由软巾严密的裹着,就知道他下手还是非常有分寸的。不过这也是应该的,这可是他们老高家的嫡长孙!他们高家的命根!

“大夫还在救治,人还没醒,大夫说能醒来就好。”提起二少女君,胡敬神色凝重。

他们和二少君里应外合,将涿县的魏军全部拿下后,二少君就急着要去找女君,郎君也担心女君和女君肚子里的孩子,随二少君一起去探望女君。他和施平略通医术,又算半个长辈,半截身体埋到土里的人,也就没避嫌,跟着一起去了。可是到了别院,大家谁都没有料到,女君居然已经生下孩子了,甚至担心被魏军听到声音,居然硬挺着一声不吭的把孩子生下了!

就是胡敬看到面白如纸下身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女君被女侍卫抱上来的时候,眼睛都发酸了,更别说二少君看到女君这样,人一下子发狂了。要不是郎君见机快,先一拳把二少君打趴下,又抱走了小郎,二少君说不定就要把小郎掐死了。看着二少君这模样,如果二女君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小郎就是第二个二少君,甚至比二少君更惨,胡敬叹了一口气,二少君夫妻情深至此,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会醒来的!”高威很肯定,他那个儿媳妇能一声不吭的生孩子,难道还会醒不过来!高威手下意识的摸上左手上一串已经被摸的非常光润的奇楠木佛珠,你一定会保护你儿子儿媳妇的,是不是?

身体似乎被人轻轻的扶了起来,下身不住的抽疼,陆希不舒服皱了皱眉头,想要翻身,但手脚像是灌铅般沉重,嘴里塞进了一样东西,舌根被压住,苦苦的药汁顺着喉管滑下,好苦!我不要喝!陆希咿咿呜呜的抗议着。

“皎皎——”还不知道在谁在耳边轻轻叫着自己,皎皎是谁?对了,好像是自己,谁在她脸上磨蹭,湿湿的一片粘腻,难受!陆希嫌弃的扭过了头。

“皎皎,你醒醒——”高严将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冰凉的妻子紧紧的搂在怀里,脸贴在她脸上,“皎皎,你醒醒!醒醒!”

穆氏哭得连拿药碗的手都拿不稳,可还是一勺勺的给大娘子喂药,她的大娘子,她从小精心呵护从来身上没有破皮都没有过的大娘子,现在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你怎么不听阿媪的劝呢!”穆氏喂完了一碗药,见陆希还是不醒,她也不管高严就在一旁,放声大哭。

“你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大娘子,我的娘子,你快醒醒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阿媪怎么活下去啊!当初——”穆氏硬生生的把下半句咽了下去,当初你要是嫁了袁少君,会这样吗?萧令仪身体不好,大部分时候都在养病,故陆希从出生起,就是穆氏照顾的,陆希从小乖巧可人,穆氏对陆希的感觉比对自己孩子还深,看到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孩子如此,她怎么不伤心?

高严突然站了起来,大家都吓了一跳,穆氏以为高严被自己激怒了,她恨恨的瞪着高严,如果不是他,她的大娘子现在还在建康过的好好的呢!

高严并没有看穆氏,而是直接冲了出去。

“郎君!”几个亲卫正站在外面,见郎君冲了出来,又听到穆氏的哭嚎声,还以为女君出了什么问题。

“孩子在哪里?”高严问。

“在老大人那里。”王直看着面无表情的高严,胆战心惊的答道。

高严翻身上马,直接往父亲军营里冲去,一入军营,军士们就向他行礼。高严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径直踏入父亲的营帐。

“你来干什么?”高威看到儿子一愣,欣喜的问,“媳妇醒了?”

高严一声不吭的走到屏风后,乳母正在给孩子喂奶,一看到高严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郎君。”

高严将乳母怀中吃的正香的小娃娃抱了起来,走出了军营。

“你去哪里?”高威戒备的盯着儿子,他可没忘了儿子之前还想掐死孙子呢!听到孙子的哇哇大哭,一阵揪心似地疼,这臭小子以为他嫩孙子是他吗?见过这么虐待自己儿子的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