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这个当娘的给他挑一个吧。”太后把球又踢了回去。

“那我便说一个,娘娘听着要是觉得不合适,便再换一个。”皇后谦虚地说道,“曹礼王的长子,跟睿儿年纪差不多,我想,让他进宫陪着睿儿,也省得他心思老是野在外面。”

“曹礼王的长子,是不是叫庆儿的那孩子的啊?说起来,他娘还是你的亲妹妹吧。”

“是,娘娘记性真是好。我是想,自家妹妹的孩子,若是将来进了宫,我也比较好开口管教几句。而且,睿儿小时候也常去他家府上玩,跟庆儿比较熟。”越往后说,皇后的声音越小,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我听她的意思,只是想给这太子找个伴读之类的玩伴儿,顿时放下心来。

“你说的都在理,这是个好事儿,应该让皇上马上下旨啊。”太后朝裴睿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儿来。裴睿立马走了过来,窝在了太后的怀里,看样子,他对祖母反倒比对亲生母亲来得更为亲热。

“臣妾,”皇后的口气越来越犹豫,索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这才说道,“臣妾想请娘娘去跟皇上说说。”

太后没有接话,只是摸着裴睿的脑袋,冲他笑道:“睿儿饿不饿呀,要不要去吃点茶点?”那意思,竟是要支出裴睿。

裴睿满脸欢喜地点点头,抬头望着我,太后见状,便对我说道:“你带太子到偏殿去吃点心吧。”

还未等我回答,裴睿谢过太后,拉着我的手,一派欢喜地出了内殿。一溜小跑地进了偏殿,我刚要开口吩咐人去准备茶点,他却直接下令让屋里的人全都退下,还吩咐宫女将门关上。我只能立在原地,看着他在那里指点江山。

总算人都走光了,门也关上了,他这才绕到了正题上:“你怎么会在宫里?”

我两手一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老爷说是殿中监亲点我进宫的。”

“殿中监,那帮人怎么会认识你?”裴睿一副老成的样子,自言自语道,“统管宫中太监宫女的殿中监居然会亲点你进宫,这未免…”

“未免什么?”我追问道。

他摇摇头,叹道:“我也摸不着头脑。”

我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点上,有点气恼,可他毕竟是太子,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走到我跟前,拉着我坐了下来,两眼直直地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她,还好吗?”

第四十二章:卷土重来

裴睿向我打听君凝的近况,我嘴上说的全是好话,让他放宽心。可我心里明白,那全都不是实话。随便想想也知道,一个小姑娘豁出命去与人私奔,被抓回来后,那情绪怎能快乐得起来。可我不敢说这些,就算说了也没有用,裴睿自己也是被关在笼中的鸟,什么事都得依皇上的指令来办,他也挣扎过一回了,君凝说,那次裴睿是不管不顾抛弃一切与她走的。可被抓回来后,我看的出来,裴睿也没有勇气再干第二回了。他又成了那个人人口中懂事温顺的太子爷,连对心爱女子的牵挂,也只能说给我这个小宫女听了。

跟他聊着聊着,我又想起了离开柳家那一天,君凝脸上的泪和与我说的话,对于裴睿,她竟是只字未提,只是一个劲儿的要我保重,要我出宫后还回柳家去。我的心里却在说,傻丫头,我是注定要死在宫里了。从那以后,我便刻意的不去想柳家的每一个人,既然今生已无缘相见,那便索性忘了他们。

我的眼里,心里,现在都只装着一个人,那个人正在我的面前,指挥着几个小丫头修剪花枝与树苗。春天已到,花已吐蕊欲放,树也发了新枝,长了新芽,淡淡的绿色,似是掐得出水来。午睡醒来后,太后便在院子里品茶,皇后娘娘最近来得挺勤,婆媳两个都是寂寞的人,互相排解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不过她俩都是养在深闺的人,地位又高,说话真是慎之又慎,不像平常百姓家里,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她们不行,一个说不好,便会有人遭殃,所以,这两人的话题永远都只围绕着两个人:皇上还有太子。

说起皇上,皇后便总是一副怨妇状,我看太后那脸色怕也是烦了,别说她了,就连我这个丫头听多了,也嫌腻得慌。于是这话题便又跑到了太子身上,说起儿子来,皇后的脸上便又有了笑容,太后也是高兴得很,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兴致,端着个茶碗笑了半天,也没喝一口,笑着对皇后说道:“睿儿该下午课了吧?”

“是的,娘娘,算时辰怕是快结束了。”

“月儿,”太后转头望向我,“你去福康宫一趟,等太子下了午课,便把他带这儿来吧。”

“是。”我福了一福,轻声应道。慢慢的便要退下,没退几步,太后又叫住了我:“顺便带庆郡王一同过来,这孩子,我也是多日没见了啊。”

我领了命,便退了下去,只听得太后与皇后的笑声越来越远,等退出园子,再也见不着那两人后,我才转身往前走。这皇宫虽说很大,初来的时候我从来不敢随便乱走,万一闯进个不该进的宫门,那便是杀头的罪。后来走熟了,才发现,当初造宫殿的工匠们都是聪明人,这宫里的路走起来其实都有个规律,掌握了之后,便轻易迷不了路。

我一路到了福康宫,向内里的宫女打听太子是否是下午课。听闻我是太后派来的,她们便十分客气,请我去偏殿喝茶等人。我却不敢招摇,只是等在正殿门外。没过多时,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名宫女,先生与裴睿和庆郡王同行,慢慢地从殿内走出来,走到门口,先生对裴睿行了个礼,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裴睿见了我,有点儿吃惊,问道:“月姐姐怎么来了?”

我上前行了个礼,笑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想您了,让我接您和庆郡王去宁卿宫呢。”

“那好啊。”裴睿拉着庆郡王的手,说道,“我们一同去看皇祖母吧。”

没等庆郡王点头,裴睿便吩咐下人去抬轿来。那些个小围事眼力界儿是个顶个的好,裴睿刚把话说完,两顶八抬大轿便抬了过来,裴睿却笑着摆手道:“一顶便够了,我与庆郡王同乘一顶。”

他这话一出,满院的奴才都脸色一变,互相对视几眼,不敢开口。裴睿却毫不在意,拉着庆郡王的手便要上轿。倒是庆郡王,虽与裴睿同龄,却很有规矩,挣开裴睿的手说道:“太子殿下请上轿,我还是坐另一顶的好。”

裴睿却有点不高兴,半唬着脸道:“我与你从小玩到大,难道坐一顶轿子也不成。你又不是普通的奴才。”

庆郡王向后退了几步,躬身道:“您是主子,奴才是臣子,绝不敢越矩半分。”

话说到这分上了,裴睿像是有点下不来台,他平时看着挺乖的样子,没想到,犯起脾气来还挺犟,果然还是人上人,要说没一点儿脾气,谁信啊。

裴睿走到庆郡王跟前,一句话也没讲,拉起他的手便往轿子走去。庆郡王脸色发白,不敢违命,嘴里却一直说道:“太子,太子,这,使不得呀。”

我看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额头竟流下汗来,只说了那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下文,嘴唇哆嗦得厉害,整个人走起路来,全身的骨骼都像在活动似的。突然,他的眼里露出一道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把推开裴睿的手,又快速地反抓住他的手腕。裴睿像是被他的突然举动惹恼了,一脸的不悦。

“小心。”我大叫一声,上前想要推开庆郡王,却不料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很大,死死地抓着裴睿的手腕不放。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一齐冲了上来,才将他拉开。

我搂着裴睿不停地向后退,庆郡王像疯了似的向我们冲来,有些宫女力气太小,竟被他给甩了出去。他那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像是要将我们撕裂似的。

“快将他打晕。”我尖叫道。有几个太监听了这话,赶紧搬起路边的花盆,可却在那里犹豫不决,不敢下手。

“还不快照做。”裴睿颤抖着声音吼道。

听了他的命令,其中一个太监总算鼓足了勇气,将手中的花盆往庆郡王的身后一砸,庆郡王那两只手一下子便垂了下来,整个人便像死了似的,瘫在了地上。他的后脑勺有血流出,不多,却红得刺眼。那名下手的太监吓得跌坐在地,浑身哆嗦个不停。

“快去请太医。”裴睿总算回过神来,假装镇定地说道。

立马便有太监宫女飞跑而去,我冲着在场的那些人说道:“快去找绳索来,将庆郡王绑起来,特别是手,一定要绑紧了。”

那些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全都立在原地不动弹,我气极叫道:“还不快去,殿下的安危重要。”

裴睿扯扯我的衣衫,问道:“月姐姐,有必要吗?”

“有,一定要。”我喘着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裴睿摆摆手,示意下人们照做。我不敢在福康宫久留,招呼着让人抬轿过来,把裴睿塞了进去,急匆匆地便往宁卿宫赶去。

轿子在宫门口停下,裴睿走了出来,我拉着他走进宫里,却没有往后花园走,而是将他拉到了一个僻静处,拉过他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所幸那手腕只是被拉扯得有些发红,并未有被抓伤的痕迹。裴睿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收回手,问道:“怎么了?”

我蹲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追问道:“你有被他抓伤吗?”

他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那有没有与他吃过同一碗里的东西?”

“也没有,每日午膳,都是我用完,他才用的,他很守君臣之道的,像今天也是,若不是我强拉他,只怕他也不会那样。”裴睿说着,脸上便显出自责的表情。

“他的病,与你无关,就算没有刚才那一出,他也会犯病。”

“月姐姐,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病吗?得休息几天才能好啊?”裴睿焦急地问道。

我长长地叹一口气,绝望地说道:“他的病是治不好了。”

“治不好,怎么可能?”裴睿大叫起来。

我无力地站起身来,无奈地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没有想到,杀光了丰泽乡所有的人,也抵挡不住云想容扩散。庆郡王,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上人,想不到也会染上这病。只怕这宫里,也成不了什么太平之地。我突然很想看看皇帝的表情,想知道这次他又会怎么做?自己家里也有人犯了这种病,为了他的江山永固,他是不是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全都杀光呢?

“月儿留下来侍寝,其他人都退下吧。”太后一声令下,除了在外屋值夜的两句宫女外,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我跟着她进了内屋,床铺被褥什么的早已有人铺摆妥当。屋里点着几盏灯,灯光不太亮,却很柔和,让人感觉暖意融融,暗暗的便泛困意。

我扶着太后在梳妆镜前坐下,便要动手替她卸去头上的饰物。我的手刚碰到她的头发,她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转过头来盯着我细细地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今儿个下午的事,你办得不错。”

我一听她这话,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我虽叮嘱裴睿不要向太后提及此事,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

“太子殿下他…”我轻声说道,话却被突然打断。

“不是睿儿与我说的,这么大的事,想瞒过我怕是不成。”太后放开了我的手,淡淡地说。

我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让太子殿下瞒着娘娘,奴婢只是怕惊扰了娘娘。”

太后并未如想像中的发起怒来,而是伸手将我扶了起来,说道:“哀家并未怪你,哀家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庆郡王犯的是什么病。”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想保护太子殿下,这才令人将庆郡王绑起来的,奴婢罪该万死。”

太后却笑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我的脸:“你若不知他犯的是什么病,便不会让人将他的手指也一并给绑了。月儿,进宫多久了?”

“回太后,已有四个多月。”

“四个月,从刚进宫的小丫头,到侍寝的贴身丫头,月儿,哀家待你如何?”

我听着太后的话,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看来她也知道我进宫是有人有意为之,我之所以能升格如此之快,也是背后在有人撑腰,那她这么说,是想揪出那个人来,还是说,要直接置我于死地?

我被她的眼神逼着不得不开口:“太后待奴婢恩重如山。”

“那月儿,你知道庆郡王得的是种什么病吗?”

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蛊惑的味道,我不自觉地便开口道:“庆郡王并非得病,而是中毒。”

“哦?”太后挑了挑眉毛,一脸的笑意,“他是中了哪种毒,你倒是说来听听?”

“云想容。”这三个字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上,甚至是骨头里,再也抹不去擦不掉。

第四十三章:杀无赦

“啪”,一支凤簪摔在了桌上,断成两半。随手一扫,那两截簪子落在了我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镜中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那脸孔上的眼睛,正看着我在镜中的影像,眼角眉梢竟看不出半丝的怒意。

太后一直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坐在镜子前看着我,用一种似乎很淡的语气与我说话:“你见过这种毒?”

“回娘娘,是的。”我恭敬地回着话。

“在何处?”

“丰泽乡。”

太后听了这三个字,竟不再发问,回过头朝我笑了笑,招手让我过去,示意我帮她除去衣衫和头上繁重的饰物。

既然她不问,我便什么也不说,闭紧嘴巴,不要多说无谓的话。这是姐姐们教我的,所有的人都因为说错话而挨过罚,她们将这些教给我,便是希望我能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我知道自己在宫里待得越久,便越会无法避免地遇到一些祸从口出的蠢事,但我还是希望能躲一时是一时,最好能躲到进棺材的时候。

一只小猫蹿到了太后的脚边,“喵喵”地叫着。这是曲国这次派人送来的贡礼之一,身上的毛色黑白相间,眼睛则是一黑一蓝,有着与樊国的猫不一般的野性。太后笑着抱起了它,搂着它走到了床边,放下了帘子,竟是与它一同睡去。是不是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更愿意与动物相处,它们比人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庆郡王得了疯病这事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当日在福康宫见着这事儿的人颇多,宫女太监一大堆,想瞒是可能的。在皇宫这种说错一个字便可能被杀头的地方,流言还是散播地比传染病都快,由此可知,人言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东西。只一日工夫罢了,整个宁卿宫便对此事是了如指掌,宫女们私下里都在讨论,甚至对每一个细节都是津津乐道。

我是这件事的目击者,她们自然都不会放过我。刚刚当差的时候,芙春便不时地小声向我打听这事儿,我却总是笑着打发她。我在想,若她们真知道这毒是个怎样厉害的东西,只怕她们都会离我远远的,不敢靠近分毫。

下午接班的人来了之后,大家便都涌到宁卿宫的茶房里吃点心。我本不愿去,我与她们不同,她们从早上当差到这会儿,今天算是忙完了。可我却因为昨日里侍寝,下午才刚当的差。这会儿虽说能歇息几个时辰,可夜里还得接着当值。我被昨日里那事情一闹,整晚都没有睡觉的心思,这会儿真是累得全身酸痛,只想找处地儿休息一下。

可姐姐们却不愿放过我,执意拉着我去茶房,名为休息,实则还是想向我打听昨儿个的事情。我在这一拨人里儿辈分最低,不敢拂了她们的意,只能不情愿地随她们向茶房走去。

进了茶房的门,便见和围事在那里烧水沏茶,一见我们,他便上来拱手道:“奶奶们来啦,小的替奶奶沏茶去。”

这和围事听说在宫里已待了有十年以上,也算是侍候太后的老太监了,可见了我们,却还是恭敬有礼,从来不拿腔拿调。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姐姐笑道:“不麻烦和围事了,我们自己来便是了。”

那和围事听了这话,便笑着连声说“好”,又退到了一边。

外面走进来几个小围事,个个手里提着个食盒,依次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在桌上。领头的围事向我们行了一礼,说了句“各位奶奶慢用”,便退了出去。这是宫里的老规矩了,每日下午有茶点,每天值夜的宫女还有一顿夜宵,算是主子们对我们的恩典了吧。

秀雅和芙春见他们都退了下去,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拖到桌边,秀雅拿起一堆枣泥千丝糕放到我的嘴边,笑道:“妹妹快吃吧,吃饱了,便跟我们讲讲昨儿个庆郡王打人的事儿吧。”

她说的很含蓄,既没有说发疯,也没有说发病,只说了“打人”好事,在宫里的人都会这一套,明明已经心知肚明的事儿,嘴上也往小了说,绝不敢将还未确认的事情放在嘴边嚼个没完。

她这话一说,姐姐们都开始起哄,我被她们逼得没办法,只得接了那枣泥千丝糕,刚要往嘴里送,便听一个声音说道:“这事儿,奶奶们最好别再多提。”

听了这话,大家都吓了一跳,齐唰唰地回头往角落里看去,和围事正坐在那炉子旁边,手里端着碗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

“和围事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儿?”一个名叫素容的姐姐忍不住问道。

和围事将茶碗放在茶机上,摇着头道:“奶奶们没有听说吗,昨儿个在福康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被抓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们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抓他们,抓了他们要做什么?”吟秋问道。

和围事没有说话,两只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下,抬起左手放到自己的脖子前,定了几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那无声的动作吓得人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全身并寒汗直流。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见过我妹妹,与她一同吃了点心,庆郡王打人的时候她也在场,根本没有人来抓他们。”吟秋的话冲口而出,那感觉,与其说是她想让人相信她的话,还不如说,是她想让自己相信她的话。

“吟秋奶奶的妹妹怡秋奶奶小的也曾见过,奶奶说与她昨日相见必不会有假,但奶奶有所不知,这人是今儿个早上才抓的,小的不敢说半句虚言。”

吟秋满脸的怒气,死死地盯着和围事。忽然,她一个转身,抬脚便要向门外跑去。我见状,赶紧上前抱住了她,劝道:“姐姐,你冷静点儿。”

其他人也上来纷纷拉着她,劝说着。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只是不停地将我们推开,执意要出门。我从未见她如此过,那愤怒的眼神,像是要把整个宁卿宫都烧了一般。她的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我们,那眼神似乎在看着某一个点,却让你永远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望向何处。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喊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怡秋,放开我。”那喊声和哭声听得人心里发颤,说不出的悲凉。

桌子上的糕点落了一地,被人踩地稀烂,碟子也是摔得粉碎,和糕点混在了一起。整个茶房里闹成一团,哭声喊声叫声混成一片。

“砰”,门被人使劲地推了开来,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都别吵了,太后娘娘下令,所有的丫头都到宁卿宫的正殿集合。”说话的也是一名宫女,名叫璃珠,据说是整个宁卿宫最受宠的丫头。

她这么一喝,所有人都不敢再闹,乖乖地站在原地,连吟秋也收住了眼泪,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着,想要抹去那些泪痕,却不料将胭脂水粉都涂了开来。

璃珠那一双眼睛里满是凌厉的光芒,像是在扫视着每一个人。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得便低下了头。

“还不快走!”璃珠又喝了一声。

众人立刻听话地鱼贯而行,出了茶房的门,快步向正殿走去。我来宁卿宫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如此的阵势,想开口问身边的吟秋,却见她一脸正色,目不斜视,直直地看向前方,那感觉,让人浑身发渗。

进了大殿,只见许多宫女跪在地上,细细看去,除了我们几个,整个宁卿宫的丫头都已在场。看此阵仗,我们也不敢怠慢,纷纷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端坐在上首,一身大红的华服竟比往日艳丽隆重了许多,手里却抱着那只名叫“醒儿”的小猫,整个殿里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见我们都跪在了下面,太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摸着醒儿的毛,一边走到了跪着的人群里。那脚步声很轻,却让人感觉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无声的感觉比听人喝骂更让人觉得心里发紧。

“你们中有谁的亲戚朋友是在福康宫当差的?”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语气也是很平常,却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杀气。我明白太后的意思,我想也只有我,才能明白她的意思,没见过云想容的人,是感觉不到太后话里的寒意的。

没有人说话,我猜不透其中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呢,还是说,大家都忙着撇清,不敢说。

太后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上首的座位边,却没有坐下,还是用那种平淡的口气说道:“你们就算不说,哀家也能知道,但哀家要你们自己说,亲口说。”

“启禀娘娘,奴婢的妹妹在福康宫当差。”吟秋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我暗暗为她着急,却不能出声提醒她。

“很好,你起来吧。”太后笑着说道。那慈祥的笑容看在我眼里却满是杀戮之气。

众人见吟秋非但不受责罚,反而不用再罚跪,便纷纷都说了起来,多数都是与福康宫当差的宫女相识。像吟秋这样有个亲生妹妹在宫里的,并不多见。我心里大叫着,想让这些女人都闭嘴,她们究竟明不明白,再这样顺着太后的问题走下去,她们便会同福康宫里的那些人一样,在这个宫里无声无息地消失,永远不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