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的解药,他未必知道,但他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要确认的那一件事,世人能否得救,便立马可见分晓。成败与否,在此一举。”聂双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许白羽不解道:“可刚刚皇上明明说了,中了云想容的人立马便死,根本无药可解,为何我在丰泽乡时见到的那些中毒者,症状却有很大的差异。”

“因为他们都中毒不深。”太后一直在看着我们,此时她终于开口道,“从中毒者的症状看来,他们都只沾了一点儿云想容罢了,是以,他们不会立马便死,而会丧失心智,自我伤害,同时也伤害别人,将这毒给传染出去。封箴发明的毒物,从来都是如此恶毒。”

“你没有资格说他,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儿子,云想容根本不会出现。”聂双流突然变了脸色,冲着太后嚷了起来。太后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对于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竟一点也不以为忤。

“聂师傅,”裴毅拱手对聂双流说道,“朕一向尊您为前辈,也知您与我娘以及封箴前辈的交情。但现如今,讨论这些陈年往事已无甚用处,朕只希望能快点找到解药,趁这毒还未大规模漫延之前,赶紧将人都治好?”

聂双流听了皇帝的话,收敛了气势,转而对许白羽说道:“白羽,你曾治过一些中了云想容的病患,是否有找到办法?”

“弟子无能,对此毒毫无对策。而且,弟子至今也未确定,这毒究竟是以何方式传染?”

“云想容的传染方法只有两种。”裴毅接口道,“血液和津液。是以,这种毒非常容易在亲近的人之间传染开来,最后将会变成一场大浩劫。”

血液和津液!这两项原因,我和许白羽都曾探讨过,每次我们都执着于一种,想要用它来解释所有的病患,却不料,他根本就有两种传染途径。直到此刻,我才算明白,为何李荣华被胡大海抓伤却未患病,因为他被抓伤时胡大海刚刚发病,指甲里并未染上自己的血液,自然李荣华的伤口便接触不到有毒的血迹,是以,他逃过了一劫。胡大娘也是如此,她与李荣华几乎是同时被抓伤,是以,她手中的那个伤痕并不是致命伤,她之所以被传染,是因为她与胡大海吃一个碗里的菜,不经意间沾上了他的唾液,才会成了云想容的第二个受害者。而倒霉的崔述生,在胡大海犯病的前一天与他同喝一壶酒,才会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

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这个毒,已在绕梁传播开来,想必情势已难以控制,若是杀几个人便能平息这场灾难的话,裴毅是绝对不会与太后同时出宫,来找寻解药。云想容助他灭了靖国,得了天下,同样,也可以毁了他的樊国,让他失去一切。

裴毅想必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十分难看,低沉着声音道:“当年对靖作战时,只要穿上厚衣服,戴上面罩,云想容便奈何不了我军。没想到,现如今,朕当了皇帝,反而不知该如何对付他了。”

“皇上莫急,还是先问问清楚,才做定夺才好。”聂双流一边说着,一边朝孙俊天走去,一把扯出他嘴里塞的布条。

孙俊天满脸愤怒,冲着许白羽叫道:“当年真不应该大意,留你在这世上,想不到,今日竟被你反咬一口。”

“你当日杀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决定不会放过你。”许白羽冲上前去掐住孙俊天的脖子,骂道。

“白羽!”聂双流惊叫道。

许白羽放开孙俊天,冲聂双流笑道:“师父你放心,既然您保他一命,我自然会让他再多活几天。”

“孙俊天,朕问你,孙陈芫芷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孙俊天听闻大笑道:“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芫儿自然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从小将她养大,众人皆知此事。”

“那她名字中的‘陈’是何意?据我所知,你的夫人并非姓陈。”聂双流问道。

“那是我为了纪念一位陈姓故人。”孙俊天依然嘴硬地狡辩着。

“什么样的故人,竟会让你在自己的亲生女儿中加入她的姓氏,想必那人便是孙姑娘的亲生母亲,当今太后娘娘陈丝白!”

“一派胡言!”孙俊天激动地大叫道。

聂双流却不以为意,步步紧逼:“你从一开始便知道这孩子是陈丝白之女,所以,才在她的名字中加入个‘陈’字,是不是?”聂双流竟连太后的名讳也直呼出口,未免太过不敬,可从皇上到太后,竟无人出声来喝上他。

“简直荒唐,太后娘娘的女儿,怎么会成了我孙家的孩子,芫儿若是公主,为何不待在宫里?”

“因为当年封箴将她从皇宫里偷了出来,将于你抚养,‘孙陈芫芷’这名字,只怕也是她取的。当年你整日里当封箴的跟班儿,不就是为了那武林盟主之位嘛,今时今日,又何必在此故作清高!”聂双流的一席话,说的孙俊天哑口无言。

“聂大哥,当年我…”太后突然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般,对着聂双流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聂双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往下说:“当年你与封箴的事情,我从未说过什么,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怨不得谁。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最终还是不愿意跟他走,即使他抱走了芫儿。”

“他何时说过要我跟他走?他抱走芫儿时未留下只言片语,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太后哭得满脸是泪,那些话,听得人心碎。

“这是怎么回事儿!”聂双流叫道。他站在那里思索半晌,突然伸手一把掐住孙俊天的脖子,逼问道:“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孙俊天被掐得满脸通红,断断絮絮地嘣出几个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聂双流二话没说,右手利落地在孙俊天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孙俊天立马脸色大变,原本涨红的脸变得煞白,转而又满脸充血,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聂双流放开了他的脖子,孙俊天整个人立时瘫倒在地,不住地扭曲着,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叫声,听得人皆面露惧色,不忍细看。

许白羽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小声道:“别看。”说完,便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只觉得满世界都是孙俊天的惨叫声,感觉自己整个人从脚底涌出一阵寒意,直冲脑门。只听聂双流声色俱厉道:“你若不说,我便让你一直痛到死为止!”

听不清楚孙俊天的嘶喊声中夹杂着什么话,只是没多久,他便停止了叫嚷,安静了下来,我这才敢偷偷地看他几眼。他整个人被聂双流拎着甩到了太后面前,不住地磕着头,哽咽道:“封兄当年将芫儿交给我的时候,曾托我带一封信给太后娘娘,可是,后来,后来我…”

聂双流见他吞吞吐吐,举起两指,就要朝他身上点去。孙俊天见状大惊失色,赶紧叫道:“我说,我说。我偷偷拆了那封信,看了内容。原来,封兄约太后去玉龙山相会,若太后不愿前往,他便服毒自尽,让太后娘娘从此将他忘了。我出于私心,没将那封信送出,是以,娘娘并不知封兄要与您见面一事。他其实并不想将芫儿从您身边带走,他进宫偷走芫儿,无非是想逼您跟他见面。‘陈芫芷’这个名字,便是他取的,让孩子姓孙,便是证明他对您的情谊。”

太后气得浑身发颤,扬起手便打了孙俊天一巴掌,骂道:“那你为何不将信给我!”

“因为,因为,”孙俊天嗫嚅了半天,咬牙道,“因为我想当武林盟主,四大派便是我的绊脚石,能除掉一个是一个,所以,我想让封箴死,他死了,我的机会便多了一成。”

“畜牲!”太后抓起孙俊天的衣领噼头盖脸地一顿痛打,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端庄高贵。一个女人,无论坐到什么样的高们,拥有如何至高无上的荣耀,失去了挚爱,心中的痛都是一样深的。

裴毅走到太后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转头对孙俊天问道:“那你又为何要将陈芫芷这个名字留了下来,只是给她冠个了孙姓?”

“因为我害死了封箴,我有愧于他,所以,我没有改掉他女儿的名字,还将她抚养长大。”

“难怪你会如此狠心,让自己的女儿替你去杀人,我想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将我当过亲生女儿吧,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件工具罢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忽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姚淡月还是孙陈芫芷。

孙俊天没有说话,他大概也清楚,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他立刻便死。

“芫儿!”太后突然又注意到了我,扑过来抓着我的手,哆嗦着嘴唇,满脸是泪的脸上竟满是笑意。她摸着我的脸,哽咽道:“我早该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我见你第一面时,便应该想到。那一日,郭婕妤在宁卿宫摔倒了,你跑进来帮忙,那个时候,我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你与我,总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太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知她的心中,是在为失去爱人而难过,还是为找回女儿而幸福。

我开始有点糊涂,因为我不明白,他们这么费尽心思地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裴毅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从他如何调查得到线索怀疑我便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到那个布衣青年在街上遇到我,认出我便是孙陈芫芷,所以,他才下令殿中监将我招入宫中,想让我与太后母女相认。我的刺杀行为曾让他一度对我产生怀疑,可他还是听从了太后的建议,将我押到了绕梁的知府大牢,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出去,所以,给我行了个方便。而他之所以留下我,是因为他想从我身上找到云想容的解药,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找到解药的机会。他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封箴还活着,还与我这个亲生女儿有联系,他会将解药交给我,所以,他才留了我一命。

是了,这就是最终的答案了,他说了这么多,为了就是说明这一点,那语气听来,便像是他发了天大的慈悲,饶了我一命,而我,则该俯首叩头,多谢他的不杀之恩。

我被他的话搅得很不耐烦,直接打断他,问道:“就算我是太后娘娘的女儿,又如何?我根本没有云想容的解药,只怕您一时心软,留我一命,也是徒劳。”

“不,你有。”聂双流直视着我,自信地说道。

第五十九章:云想容

解药在我身上,在我身上?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可是聂双流话却真实地在耳边回响着:“我替你治病时搭过你的心脉,你的体内有云想容的解药,我很确定。我想,封箴还是留了一手,没有毁掉所有的解药,让我吃了最后一颗药,所以,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无人能解云想容的毒。”

原来他来替我治病解毒,并不是为了什么行医济世的大道理,他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解药。很难想像,若他发现我根本没服解药,以他对孙俊天的不屑,是否会扔下我不管,连毒都不替我解?

太后和裴毅呢,他们又是怎么想的,费尽心机地找寻我,是真的骨肉情深,还是纯粹为了保命,为了保住这个江山?忽然很替孙陈芫芷不值,她活在这个世上,除了贺求名,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算计她,没有一个人对她是真心。而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却要她亲手去结束他的性命,即使死了,那个男人也对她恨之入骨。人说生在帝王家有许多的无奈,没想到,逃出了帝王家的女人,更是只能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到如今,我是真的肯定,孙陈芫芷已经死了,我占用了她的身体,背负了所有别人对她的爱与恨,这个答案让我感到很沉重,也很不愉快。

“芫儿,你能不能帮帮皇帝,救救那些中毒的人。”太后抹掉了眼泪,问我。

“怎么救?”

“用你的血,只要让他们喝了你的血,就能解云想容。”

我略有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死?然后用我所有的血去挽救你儿子的江山?你千方百计的找我,只不过是为了保住你儿子江山?果然,我未在你身边长大,你对我的情谊也不过就这么一点吧。到底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太后见我发怒,急着抓着我的手,解释道:“芫儿,你误会了,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怎么舍得你死呢,只是现在情况危急,娘也是乱了手脚。而且,你才是娘唯一亲生的啊,皇帝并非是娘的骨肉啊。”

我厌恶地推开她的手,说道:“让你的亲骨肉为了别人而死,你是不是怕没了这太后之尊,便过不上好日子了。当年,你不也是为了太后之位,舍我爹而去吗?”

我心里乱急了,我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我也知道,用我的血去救世人,并非只是保住裴毅的皇位这么简单,云想容是个可怕的东西,若不阻止它的蔓延,很可能,这个世界,将从此寸草不生,没有人烟,所有的人都得死。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可是,对于太后的态度,我又感到十分生气,我觉得自己在她和裴毅的眼里,根本只是一颗解药罢了。

“让我冷静一下。”说完这话,我转身便出门。太后在我身后一叫哭叫着,我却没有回头。许白羽追了上来,拉住我的手,说道:“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要到处乱跑。”

我冲他苦笑道:“不要紧,我整个人便是解药,那些中毒的人伤不了我。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中毒之人都爱来攻击,也许是一种感应,中毒之后他们便能感应到我身上有解药。若是我早知道这一点,当日在丰泽乡,我便应该去救人,也许以后的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死那么多了。”

“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确实不是我的错,可我也确实错过了最好的救人时机。让我想想吧,你放心,我不会置那些人于不顾的。”

许白羽没有再坚持,放我一个人在天一庄四处游荡。我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也许这一次,真是到了要我死的时候了吧。孙陈芫芷本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用她的身体来救她的国家,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我这个冤魂,借着她的身体活了这么久,也算是赚到了。

我想起了许白羽和小叶子,在丰泽乡的那段日子,虽然初来这个世界,却是我生命中安逸的时光,即使有云想容,我也并没有过多的害怕过,因为许白羽和贺求名总会在适当的时间出来救我。想起贺求名,我抬手看看了那条浅浅的疤痕,被廖如雪划伤的疤痕,如今已渐渐淡去,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地变得模糊。她与她的姐姐,是否还爱着贺求名?白雨呢,是不是也一如既往地爱着君凝,云洲的那些人还好吗?还有吟秋、芙春和秀雅,她们是死是活,我竟忘了问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的手被人猛得抓住。抬头一看,是贺求名。

“裴毅找你做什么?”贺求名又问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转而开口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流泪吗?”

“不会。”他的回答很直接很干脆,我不禁笑了起来。这样最好,我不希望我死了之后还有人记挂个不停。不知道许白羽会给我怎样的答案,希望与贺求名是一样的答案。

“我会去死。”

“啊,什么?”我愣了一下,问道。

贺求名看着我,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哭,我会随你一同去死。”

我看着他,心中升起一阵恼怒的情绪,张口道:“别胡…”

那个“说”字还未出口,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过去,重重了摔了地上。两手巨痛,我勉强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打量着自己的手。是擦伤,两只手都擦掉了很大一块皮,血丝慢慢渗了出来。我痛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几乎要哭了了来。

贺求名在搞什么,前一分钟还说会随我去死,后一分钟竟让我被人如此伤害。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要抓他过来抱怨一番,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地上躲着两个死人,满身的血,衣衫不整,一看便是中了云想容,对此我早已见怪不怪。贺求名的剑扔在一边,剑身满是血,那两个人必是他杀的。他见我打量他,有点慌张地将左手藏到了身后。

我心下疑惑,赶忙上前抓出他的左手,细细端倪,那上面,有一条细细的伤口,伤口边缘处并不整齐,不是被利器所伤。这是一条很刚的伤口,血还未凝结,明明是刚才打斗中受的伤。可他为何要躲藏,他连断了一只手指都未曾瞒过我,这是为什么?

云想容。想到这三个字,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感觉整个人都要瘫在了地上。贺求名用力将我推开,抓起地上的剑便要朝自己刺。

我被他的举动吓得没了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死死地抓着剑柄,不让他做傻事。

“呲”,手上被划开了一道伤口,我却顾不得这么多,还是抓着剑柄不放手,大叫道:“你疯了吗?”

贺求名又气又急,骂道:“我随时都会犯病,你马上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行!”我大哭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贺求名用力将我推开,吼道:“你这个疯女人,马上给我滚!”

“我有解药,真的,我能救你。”我大喊道,只觉浑身无力。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骗我吗?”

“是真的,我是鬼蛊神的女儿,云想容便是他发明的,我服了解药,所以,我的血,能解这个毒,你相信我。”

“够了,别再编了,你根本不是孙陈芫芷,从头到尾你都是个骗子。”

我握着他的手,哀求道:“就算我是个骗子,我罪该万死,可这件事,我真的不骗你。”说完,我伸手靠近他手中的剑,用力一划,一条长长的口子赫然出现。我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将手凑近他嘴边,说道:“你快点喝,喝了我的血,就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贺求名却一把推开我的手,漠然道:“算了,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幸亏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我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哭道:“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到底是为什么?”

“淡月,怎么了?”许白羽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抱着我问道。

我边哭边说:“他中了云想容,却不肯服解药,他从来都不相信我,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骗子。”

“贺兄,淡月真的有解药,相信我,服了它,你会没事的。”许白羽关切地劝道。

聂双流二话不说,抓起我手,一看上面的血还未干,直接就塞进贺求名的嘴里。贺求名终于不再拒绝,勉强吸了几口血。这情景在我看来是如此血腥,可是此时,我们都别无选择。

贺求名最终没有犯病,他又可以冷着一张脸去欺骗天下的众多少女,而我呢,是死是生,还是未知数。我的血,真的可以解云想容,可现如今中毒的人如此之多,就算我让他们吸干我身上的血,也不见得便能救回所有的人的命。

聂双流这个老狐狸见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他要用贺求名的血去救人。我明白他的意思,在现代,这就如同抗体,贺求名中了毒,饮了我的血,解了毒,自身的血便带了解药,产生了抗体。可这个年代的人不懂这些,他的这个想法只是突然冒了出来,能成与否,谁也说不准。

我有同贺求名讲过,让他一走了之,不要淌这趟浑水,他却只是笑笑,说道:“我也算是杀人无数了,趁现在,积点德,也许死后不用下地狱。”

“以后,别再杀人了,好吗?”我轻轻地说道,“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吧,我真的很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会被人乱刀砍死。”我没好气道。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起来,“你还是跟许白羽好好过日子吧,我的事情,不用担心。”

“那那个约定呢?”我小心地问道。

“约定。”他愣了一下,旋即又笑道,“我既然没有杀死孙俊天,那个约定便不作数了。你这么麻烦,跟在我身边,会惹其他女人嫉妒的。”

我听了这话,脑中出现了廖如雪的影子,不禁也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也许从此便要分别,再也不会相见,也不用想见了吧。

他与许白羽的一年之约呢?想必早就忘记了吧,如果,他能将我也忘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六十章:人何处

“后来呢?”我总喜欢问许白羽这个问题。

“后来?后来我跛着脚走回家时,发现父母都惨遭不幸,孙俊天正在为找不到我而大发脾气。”我真该庆幸许白羽在回家途中摔伤了腿,没能赶上那场寿宴,才能保住一条命。孙俊天当日漏掉了他,今时今日便只能自食恶果。

“那小叶子呢?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当年,许白漾派她到我身边来探查情况,她用的,便是小叶子的脸孔。后来,她跟了我,反过来帮我对付许白漾,用的还是这张脸孔,她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一直生活到现在。也许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张面具才是她真实的脸孔。”

“你的意思是说,晴霜才是她真实的长相?”

许白羽点点头。原来我与小叶子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她一直是用另外一张脸来面对我,不知道她那几声“姚姐姐”是怀着怎么的心情才叫出来的。她应该是很爱许白羽的吧,不然,她不会冒险背叛许白漾,她在地牢里不会说出那些如此伤心的话,而我,却抢走了她的一切。我在她的眼里,应该是一个坏女人吧,她认得许白漾,应该就认得孙陈芫芷,知道她与贺求名的事情。可我呢,背着孙陈芫芷的身体却完全不认得贺求名。她会怎么想我?大概会认为我是个演技高明的女人吧。

“你的问题真是多啊。”许白羽感叹了一句,是啊,自从平息了云想容,我与他离开天一庄后,我每天都在问着许多问题。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白白伤心了一顿。既然你还活着,有些事情,自然要问清楚。”

“还有什么没告诉你的?”

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又问道:“比如,你和小叶子是如何逃出丰泽乡的?”

“笨蛋。”许白羽打了下我的脑门,说道,“后山有条出路,你忘了吗?”说到这儿,他突然灵光一现,叫道:“我想起来了,那座山就是玉龙山,当年封箴约陈丝白在那里相会,被孙俊天从中破坏了。想必鬼蛊神便是在那里服了云想容自杀,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毒竟还是这么厉害,竟会让胡大海将它给带出了禁地。”

是啊,这世上巧合之事实在太多,如果不是云想容,我也许会老死在丰泽乡。可许白羽呢,他还是会选择报仇吧,这个心结埋在他心里太长太久,以至于到最后,即使他已褪去了心中的恨,即使他已忘了那场杀戮,他还是会报仇,那就像是刻中他心中的一道印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我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的心里对孙陈芫芷是不是也是一丝恨意?若不是许白漾争风吃醋,许家那几十口人也许便不用死,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假设也无用,事情从不照人预期发展,它自有它的运行轨迹。到如今,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谁也料不到,可谁也不能说它不合理。

“那婚礼那天又是怎么回事儿?”我决定一次问个清楚。

许白羽说起那日的情景时,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那日,我借着敬酒的机会,趁酒杯碰撞的刹那,将手指中的迷魂散弹入对方的酒杯。呵,医仙配的迷魂散,神仙也是挡不住的。他们晕厥后,师父便出来帮我,将那些人一一杀死,而我,则赶来地牢与你相见。只是我没有想到,师父竟为了与太后往日的交情,放过了孙俊天,不过,也无所谓了,皇上是不会放过他的,太后也不会。害死了封箴,这个孙俊天,只怕会死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