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郎中退下后,唐墨也跟着一道跑了,他现在跟许郎中关系很不错,俩人还有杜长史经常在一起吃午饭,不然许郎中也不能托唐墨过来打听郑郎中在山东的事。

窗外传来一两声悠长的鸟鸣,循声望去,一只站在树梢的黑色的长尾巴雀鸟鸣叫着振翅飞远。一些夏风涌入室内,隔窗望见杜长史匆匆而来。

杜长史额间带着微微细汗,胡安黎给他递一盏凉茶,“大理寺御史台这么不好应对?”

“他们两家一个复核一个监督,以往也没这样急着当差做事,如今南夷军粮案换了殿下主审,且与周家案、严家案合并,两家都要这两桩案子的卷宗。”杜长史一口气灌了大半盏茶,胡安黎又给他续了一盏,杜长史道,“也有那可笑的,担心殿下要重审军粮案,说前头出力气不小,重审案件怕大费人力,劳民伤财。费半日口舌,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聒噪。”

杜长史略歇了歇,自扇袋取出心爱的香檀透雕轻纱小扇,“殿下,通州那里还是早做安排。通州是整个运河的起点,且周家在那边经营多年,军粮案通州码头必要彻查,三司人事复杂,若是我们的人不先一步到通州,怕要被人搅局。”

穆安之也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穆安之昨晚就与杜长史华长史商议过,三案合一后,最重要的两个节点,一个是山东,一个是通州,必要派最可靠的人手过去取得第一手证据。

山东那里是郑郎中许郎中,通州这里的人选,穆安之一直没想好。华长史负责严家案重审,要在帝都调查当时经手官员之事,杜长史也不能去通州,杜长史要负责与三司对接。

其实私心论,胡安黎很合适,可军粮案事涉胡源,胡源已经正式拘捕下了大狱,于是在许多场合,胡安黎需要避嫌。

杜长史知穆安之的难处,主动请缨,“还是臣去通州吧。三司那边的案宗有安黎帮忙整理,还有老华,再则从刑部调拨几个人手也够的。”

风有些大了,翻卷开书案几页卷宗,胡安黎过去放下纱窗,“我整理卷宗还成,出头出面的事,我身份不足。华长史那里已经忙碌的很,再调拨人手也只能是做些辅助事务。”杜长史若去通州,再寻一个如杜长史这般压得住,且与三殿下同心同德的就太难了。

胡安黎忽而心下一动,“我倒有个去通州的好人选,不知能不能成?”

“快说快说。”杜长史摇着扇子催促。

“唐墨唐主事。”

杜长史瞪大眼睛,“你不是开玩笑吧?”唐墨还奶娃子的吧!

穆安之也有些讶意,想了想,“唐墨还小,他不要说出远门办差,刑部也没自己办过差使。”

“没办过不一定就办不好。”胡安黎性情斯文,说话亦是不急不徐,他道,“唐主事性情纯真,做事一向认真。他虽没有独立办过差,但在比都司这些日子,他也跟着做过不少事务,可有哪件事出过差错?”

“通州那里唐主事有两个优势:第一,唐家与永安侯府是姻亲,如今通州李知州便是永安侯府旁支;第二,通州属直隶府管辖,直隶陈总督的侄子陈简与唐主事是好友,陈简与我是同窗,其为人精明强干、刚毅果决,很受陈总督器重。”

听胡安黎这样一说,杜长史忽然也觉着唐墨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又开始刷刷刷的摇扇子,“陈简出名的傲气,不过,要是唐墨的事,他肯定得给唐墨个面子。”唐家千年世族,皇朝都换仨了,老唐家依旧稳稳的站在朝堂。可知其家族底蕴,绝非寻常家族可比。何况,唐墨还是今上的嫡亲外甥!旁的不说,端看唐墨的身份,他到哪里都压得住。哪怕那些官场老油子想糊弄他,却也绝不敢开罪他!

胡安黎浅浅的勾起唇角,“让唐主事请陈简做个军师,一道去通州,何事不可成呢。”

杜长史哈哈大笑。

穆安之拍板,“这事就交给安黎你了。”

虽说事情交给胡安黎,胡安黎也就是给唐墨出出主意,关于派唐墨外差的事,还得穆安之亲自出面跟他姑他姑父他祖母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三二章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 临湖敞轩榻前的小几上摆着唐墨特意带来送给他吃的水灵灵的杨梅、红艳艳的樱桃, 天青色细瓷盅里的也是陈简最爱的极品龙井。

等闲陈家也没有这样的好茶, 是唐墨从皇帝陛下那里特意讨来送给他吃的。

唐墨从来不喜吃茶,唐墨喜欢的是甜羹。

茶是好茶,果是好茶, 人是好人, 可不知为啥,陈简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吐血的冲动!

尤其唐墨伸着一张小白面孔,扑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他, “那就这么定了啊, 阿简。”

“定你个头!”陈简气的站起身, 在敞轩里来回踱步, 兜了好几圈问唐墨,“去通州的事是谁撺掇你的?”

“没人撺掇我啊。三哥问我愿不愿意去, 我当然愿意了。阿简你不知道,现在最热的就是南夷军粮案,这可是个大案子。先时你一直让我考秀才我都没顾得上,不然我早找三哥要个差使了!”唐墨拿个大杨梅递给陈简, 陈简别开脸,不吃!

唐墨就自己吃了, 他继续说,“你想想看,一辈子能赶上几个这样的大案啊!就是不找我, 我也要掺一脚的!旁的不说,以后跟孙子辈说起来,你爷爷我当初办过啥样啥样的大案!多威风!”

他还摇头晃脑的得意起来,跟陈简说,“有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不能忘了阿简你,我就来找你啦!”

陈简气的,去岁周家案子翻出来时,唐墨就有些擦前蹭后想掺一脚,陈简怕这小笨蛋掉坑里,就撺掇着唐墨去考秀才。

唐墨的学识水准离秀才还是有一定差距的,陈简让他每天晚上过来补习,把唐墨补的,除了考秀才,啥心思都没了。倒是没白补习,虽是名次不太好,也正经考上了。

结果,刚中秀才,自己就主动往坑里跳。

叫人想拦都来不及。

陈简气道,“我不去。”

“啊?为啥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唐墨惊讶地,“我跟我娘还没说这事儿哪,三哥刚交我这差使,我就来找你了。”

陈简再气闷听小笨蛋这话也不禁心下一暖,小笨蛋就是心肠好,可也太容易吃亏了。陈简道,“我也没当过差,你在刑部才大半年的功夫,就让咱们去查通州码头的事,这怎么查?你知道么?”

“知道啊。刑部现在有周家的口供,我都去看过了,他们私运东西,是有记录的。大致脱不了这个模式,咱们过去就是核对梳理,再有就是清洗,得把码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事清理干净,大舅就能派清廉能干的官员过去补缺了。”唐墨还挺有条理。

“那你自己去就成了,还找我做甚?”

“咱们是好朋友啊。胡大哥跟我说,当时陈叔叔被陷害,你记不记得有个妓女的事,胡大哥说,这次周家那个小妾,是被人特意训练出来专往豪门大户送的,这回连南安世子都牵扯进去。这两桩案子,看着无关,可又让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的感觉。还有先前的慈幼局的案子,都与女子相关。我觉着胡大哥说的有理,就赶紧过来了。”

陈简眉心极快的一跳,就听唐墨嘟嘟囔囔的,“你真不去吧,去吧,你在帝都也没旁的事啊。这样闲呆着多没劲啊,状元得后年才考哪。”

陈简看他腮帮子鼓鼓的又去够杨梅,打他手背一记,“先把嘴里的吃完。”

“我是给你拿的。”唐墨揉着手背,将最大颗的杨梅递给陈简,陈简瞪他,“就是一个嘴甜。”接过杨梅轻轻含嘴里。

唐墨眉开眼笑的望着陈简,阿简其实心肠很好,就是嘴巴坏,所以没什么朋友。自己做为阿简唯一的朋友,就得多让着他一点啊!

如果陈简知道唐墨内心是这样想,估计要直接吐血倒地身亡。

是的,与陈简出众才干一样有名的是他喜怒无常的性情,连他爹都能得他一句情真意切的评语:

“爹你傻吗?”

把他爹气的写信跟自己大哥告状,说儿子看不起他。

陈简别看生得俊俏,因天生有一种“芸芸众生都是傻x”的高傲气质,以至在内书馆读书多年,硬是没结下一个朋友。

可又很奇特的,认为世间九成九都是傻x的陈简,硬是跟唐驸马的小儿砸,权贵豪门子弟里有名的落后分子唐墨关系很好。

唐墨,凤阳长公主唐驸马的小儿子,不需要承担家族重担,娇生惯养,文不成武不就,若无意外,以后也就是个家族吉祥物。

就这样两个人,硬是能成为好友。

不能不说是天地奇迹。

俩人站在敞轩吃水果,唐墨扑的往湖里吐个果核,陈简瞥他一眼,问,“胡安黎都怎么跟你说的?”

唐墨就如实跟陈简说了一遍,陈简连带打听了刑部不少事,可唐墨先时被他压着读书考秀才,唐墨也是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好在陈简闻一知二,再加上陈家自有消息来源,他能猜个**不离十。

在陈简看来,三殿下为人尚可,起码唐墨在刑部这些日子,三殿下手里那些难缠又得罪人的官司,从没让唐墨参与过。如今军粮案压下,面对三司,三殿下怕是人手不够,就把这阿墨算上了。

阿墨做事向来认真,何况,唐家也不能让阿墨一人过去,就是他也不能真的不管阿墨的。

盘子里剩三个杨梅,唐墨给陈简两个,自己吃一个,边吃边说,“你跟胡大哥还是同窗啊,我都不晓得,以前也没听阿简你说过啊。”

“说这个做甚。”陈简不满道,“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你给我叫声哥哥,倒对旁人一口一个大哥。”

“阿简你虽然比我大,可我觉着你像我弟弟。”

陈简险没拿杨梅噎死唐墨,把他压着打了两下,直待唐墨求饶叫两声阿简哥才算罢。唐墨笑着理理衣衫,问陈简,“阿简你要不要当官?”

“干嘛?”

“这次咱们去通州查案子,我怕你没官身不好做事,你要是想当官,我跟大舅说给你要一个。”

陈简的头发险没竖起来,拉过唐墨掌心打他一记,“胡说八道。我是要正经考进士晋身的,干嘛要你去给我要官!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怎么啦?你考进士不也是为了做官嘛,能直接要一个,干嘛要去考啊。”唐墨理所当然的说,而且,他就是这样想的。

陈简警告唐墨,“总之不准你替我多嘴,叫我知道你去要官,我不揍死你。”

“你以为我谁都肯帮忙的,好心没好报!”唐墨刷的抢过陈简手里剩的最后一个大杨梅,自己吧唧吧唧吃了!

“那你干嘛考秀才?”

“我们唐家人都很有学问的,我爹我哥都有功名,我也要有。”唐墨胳膊肘撞陈简一下,笑眯眯地说,“再说阿简你这么厉害,我怕你嫌弃我啊。”

“瞎说。你就是个小笨蛋我也不嫌你。”

唐墨扑的一个杨梅核吐湖里,陈简大怒,“你再往我家湖里乱吐果核,我揍不死你!”

唐墨又被陈简揪着耳朵骂一通吃东西老实吃,果皮果核不准乱丢的规矩,唐墨捂着耳朵抱怨,“刚还说怎样都不嫌我的,你这变的可真快。”

“这两码事!”陈简继续说他,“看这歪歪斜斜的样,你不会好好坐的?”

唐墨给他一说,直接躺榻上了。

陈简气笑。

陈简既然要跟唐墨一同去通州,第一件事就是帮唐墨组建随从人员。

唐驸马知道唐墨要出远差倒也没拦了,只是给了唐墨俩侍卫,旁的就随他了。唐墨在刑部也是有手下官员的,陈简帮他挑了五人随行,另外,唐家清客幕僚里,唐沐给弟弟选了两个老成人相随。

除此之外,刑部的侍卫班里,陈简都是与唐墨一起选的人。

陈简不要官职,如今就挂在唐墨的幕僚名单内,他将周家的有关口供从头细看两遍,一应账目全部抄阅带在身边。

做事之干练俐落,即便陈简是出名的性子不佳,杜长史都很欣赏这位内书馆的师弟。

穆宣帝打发了过来辞他的唐墨,召穆安之到御前亲自问了此事。穆宣帝道,“小宝兴冲冲的想为朕分忧,他是个上进的孩子,可通州之事不小,你打发他去,他能成么?”

穆安之道,“若换个七窍玲珑的,怕是不行。小宝心思纯净,全无他念,他去比旁人合适。”

夏初最是舒服,穆宣帝也不总在屋内,听着雀鸟鸣叫,穆宣帝索性出去走走。穆安之跟随在畔,穆宣帝道,“军粮案与周家案严家案合并,三司那里你是个什么章程?”

“重挑人手,从头再审。”

穆宣帝看穆安之一眼,“先时的人都不用了?”

“也不都不用,只是得有个筛选。南夷军粮案审了一年,也没审出什么,一直在拖。我可不用这种老油条磨洋功,不愿意沾手的可以退出,愿意参与此案的打足精神办案子。”

穆宣帝对于穆安之这种直不愣登的说话方式也是没法子,好在一听就是实话。父子俩一前一后到院中大池塘畔,塘中睡莲抽出浅色花苞,圆圆缺一角的叶子浮在水面,时有池鱼在水中嬉戏。穆宣帝道,“周家涉案,如今南夷军粮更行关扑,倒是运粮使的差使,朝中多有议论,你可有什么见解没?”

“没。”穆安之答的干脆。

“你早朝都听什么了?”

“事不关刑部,没听。”

穆宣帝又叫穆安之给噎的不轻,气道,“那以后就竖起耳朵,多听一听!”

穆安之不以为然,心说那又不干我的事,听这做甚!

穆宣帝看穆安之这不知好歹的模样就来火,挥袖子把人打发了,然后,穆安之回家就改了主意:

因为,二皇子妃诊出身孕。

而二皇子府的喜讯,直接造就了三皇子府的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ps:轻松一些,休息一下,大家晚安~~~~~~~~~~~

☆、一三三章

难得这么早回家, 穆安之以往到门口, 玉华妹妹就高高兴兴的出来迎他的。今天回家, 别说迎他, 一进院儿穆安之就觉出不对了,往日间精气神十足的宫人内侍如今走路都悄不声的带了三分小心,见他回府, 大声禀报都不敢, 声音小的跟作贼似的。

素霜在外间,见到穆安之连忙做个悄声的手势,穆安之向来不是高声大嗓, 但在自己家也不用偷摸着说话吧。

素霜悄悄告诉穆安之, “二皇子妃诊出身孕, 咱们娘娘打下晌回来就不大自在。”

穆安之当时就想回刑部加班了。

里间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咳, 穆安之登时一个抖擞,挺胸抬头满脸笑的就自己挑帘子进去了。屋内并无旁人, 丫环侍女都不见一个,李玉华正盘腿坐榻上吃葡萄,听到穆安之进来她也没抬头,继续吃葡萄。

穆安之见屋里以往挂山水画的地方现在改挂了童子抱鲤鱼的吉祥画轴, 玉华妹妹的脸黑的跟臭鸡蛋有的一拼,他连忙过去, 好声好气的说,“我回来了。”

“早听见了,回来不进来, 在外头跟素霜嘀咕什么哪。”李玉华哼一声,瞪穆安之一眼,“都知道了吧。二嫂也有身孕了,仨月了!”

“有就有呗,明儿个见着二哥恭喜他一声。”

“你就不急?”李玉华问。

“这急什么。孩子都是天意,该来时自然会来。”穆安之摘个葡萄递给李玉华,李玉华没接。

“什么是该来的时候?明明同一天成的亲,太子妃这眼瞅就快生了,二嫂也三个月了,就咱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玉华气道,“我自小事事比人强,从没叫人比下去过,就这事,硬是叫人赶前头,这怎么能叫人不气!”

“也不用真生气吧。”穆安之劝解李玉华,把葡萄剥了皮递到李玉华嘴边。

“还能假生气不成?我都要气死了!”李玉华张嘴一下子咬住穆安之的手指,穆安之疼的“啊”一声,素霜闻声进来,李玉华两眼一瞪,“出去!”

素霜慌慌的看向穆安之,穆安之刚夺回手指正看被咬的指头肚的牙印,哪里顾得上素霜,李玉华冷冷瞪过去,素霜连忙一福身退了出去。

“想吃肉厨下有,也别咬人哪。”穆安之哄李玉华,“这也不急,咱们根本没那什么,怎么会有孩子呢?”

李玉华直叹气,说穆安之,“就是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哪。”她又有些得意,“我早悄悄的把事儿办了。”

穆安之肚子里笑翻,捂着胸口作惊讶状,“什么时候的事?”

“成亲没几天我就生米成熟饭啦。”李玉华得瑟片刻,忽又叹口气,打量着穆安之失望的说,“可又有什么用,一晚上好几次,偏就没动静。”

看李玉华跟霜打的小茄瓜似的吃葡萄都没精神了,穆安之坐在她身畔安慰,逗着她说话,“那你偷摸着好些日子了啊,我竟一点儿没察觉。”

“你先前总说不愿意嘛,我想等有了小娃娃不都齐备了,结果,一直没动静。”李玉华蔫蔫的说,“是不是你不行啊?”

穆安之哪怕还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但骤然听到“不行”二字,亦犹如一道惊雷劈下,他立刻反驳,“绝不可能!分明是……”

对上李玉华严肃的眼神,穆安之及时咽下后半句话,他磕巴一下道,“分明是时机不到。”

“那你说,什么时候时机才到!”李玉华瞪着穆安之,“我请咱们府上的太医给我诊过脉了,太医说我身体好的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那你说是谁的问题?”

穆安之给李玉华递茶消火,“不一定就是咱们的问题啊。”

“难道是太医的问题?”

“不是。”穆安之急的额头冒汗,终于想到一个暂时安抚李玉华的理由,“我听说,这事讲究个两情相悦,你说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就把事儿都干了,这我知都不知道,没有也很正常吧。我是孩子的爹,你都没经过我同意。”

李玉华斜睨着穆安之,“真的?”

“肯定是。”穆安之笃定。

李玉华嘟下嘴,瞅着穆安之淡色的唇,“今天你心甘情愿不?两情相悦不?”

穆安之好笑又心疼,纵心中有万千顾虑,面对李玉华认真的眼神,他也说不出个“不”字,穆安之揽住李玉华的肩,轻轻的将唇压了上去。

李玉华瞪大眼睛,只觉风尘仆仆的檀香气席卷而至,穆安之俊俏的五官压下,根根睫毛都映在眼底一清二楚,怦然心动。

直待一吻结束,穆安之抵着她的额角,轻啄她的唇。李玉华莫明脸颊发烫,她心脏砰砰的似要从胸膛跳出来,身体却觉无力,软绵绵的依在穆安之的怀中,脑袋里乱七八糟都不能思考了。

两人挨的极近,穆安之从有记忆起未与人这样靠近过,这种亲近相拥的温度如此让人恋恋不舍,穆安之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将人在怀里揉了揉,直待李玉华轻轻的叫了一声,穆安之在李玉华颈间重重的嗅了一口,慢慢平息自己的气息。

李玉华浑身娇软,良久俩人方分开,心中却又都升出一股淡淡的不舍。李玉华柔软又迷离的望着穆安之,有些羞涩的问,“要这样吸阳气才对么?”

穆安之臭不要脸的点头,“嗯!”

“怪不好意思的。”

“那咱少吸几次?”

“不行。生小娃娃的事要紧,等有了小娃娃就不用了。”

穆安之试探的问,“那咱们再试一回?”

“明天吧。”李玉华总觉着这跟她半夜里偷摸着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但总是从心头就有那么一股子甜密的羞意。

穆安之搂着李玉华的肩,就是不想把人放开。李玉华脸靠在他颈间,单衣透出肌肤的温度,血脉的跳动,这种热度贴着肌肤,传至心脏,让人陡然生出一种甜蜜到酸楚的感觉。

李玉华在穆安之的耳际说,“三哥,我一定要生好几个咱俩的小娃娃。到时,儿子像你,闺女也像你。”

这句话却是让穆安之的心脏都似要跳出来一般,他又有一种巨大的情绪如巨浪袭来,翻天覆地般让他痛楚哽咽,穆安之轻声说,“像你吧,像你更好。”

你光明,磊落,奋发向上,生机勃勃,充满勇气与斗志,而我是如此的怯懦卑鄙,我对我的血统充满厌恶,我的周身危机四伏,我喜欢你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敢允诺,我这样的男人……

怎么配得上你?

已是过了晚膳时辰,素霜被喝退后,侍女们皆不敢再进里间,还是孙嬷嬷大着胆子在外问一句,“殿下娘娘,将戌初了,要不要传晚膳?”

以往发号施令的李玉华没说话,穆安之笑望她一眼仍有些赤红的脸颊,扬声道,“传吧。”

孙嬷嬷令侍女传膳,待小两口到外间儿时,孙嬷嬷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与以往三皇子妃挽着殿下的手不同,这次是殿下挽着三皇子妃的手,三皇子妃的神态中少见的多了些小儿女的羞涩。

孙嬷嬷心下暗笑,瞧着侍女将晚膳摆置好,穆安之道,“嬷嬷你们也去用吧,这里不必人服侍。”

“是。”孙嬷嬷带着侍女们躬身退下。

直待晚间上床休息,李玉华把两人的枕头摆的近近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穆安之不着痕迹的瞥一眼李玉华身上的小衣,纯白的木香布,料子柔软贴身,穆安之身上也是同样的里衣,李玉华颈间露出一截红带子,是肚兜的带子。

那赤红的颜色格外灼人眼,穆安之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带子滑了过去,小衣穿的严实,穆安之心中竟有些淡淡遗憾,而后又在心里暗自己一顿,玉华妹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他这样的大男人,倒这样不能克制自己么?

李玉华躺下后侧着脸望着穆安之,神色里满是憧憬。

穆安之笑,“睡吧。”

“不知这回会不会中?”

“会不会的,早晚都会。”穆安之忍不住摸摸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轻一点,浅尝辄止,“睡吧。”

李玉华听话的闭上眼睛,她一向好睡眠,也不过片刻功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穆安之在帐中微光里望了李玉华片刻,伸出手臂将她连带被子都揽在自己怀里。

眼下军粮案案情复杂,必然牵连极广,便是他以后怕都福祸难测,待此案结束吧。

此案结束,若他能有一席之地,就跟玉华妹妹生个小娃娃,到时,儿子像她,女儿也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一更到,要出去吃饭,第二更会很晚,大家可以先睡!

☆、一三四章

第二天打发人给二皇子妃送了贺仪, 又往慈恩宫孝敬了一回, 蓝太后倒没有催李玉华,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这生孩子的确得看天意, 蓝太后也不是一承宠就怀的龙胎,重要的是,蓝太后不是那等样狭隘的人, 瞧着李玉华恢复精神, 眉宇间还多了些甜蜜,就晓得小夫妻感情不错。

正年轻的小夫妻,甜甜蜜蜜的, 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李玉华下半晌才同孙嬷嬷说起素霜的事, “上回听嬷嬷说是皇祖母特意挑的素霜素雪服侍三哥, 按理长辈所赐, 我不该这样说。可嬷嬷也瞧见了,素霜啊, 忠心的有点儿没眼力了。三哥一回来,还没进屋,她还拉着三哥嘀嘀咕咕的,我跟三哥在屋里说话, 她不打招呼就进来。她是不是对三哥有意思啊?”

“以往我看她并不是个糊涂人,我先点拨她两句, 看她造化。”孙嬷嬷也知昨天的事,李玉华俩陪嫁丫环云雁云雀都不敢说不敢做,素雪也老实, 就是素霜忒明显了些。

李玉华也是这么个意思,“嬷嬷说说她吧,她服侍三哥一场,我是想着以后总不能亏待了她们的。可她这个样子,我就是想提携她,也不知怎么提携了。”

孙嬷嬷连连点头,李玉华补充一句,“直接跟她说吧,我是绝不会给三哥纳小的。”

孙嬷嬷正在往下点的脑袋嘎然而止,惊愕的看向李玉华,李玉华摇摇手里的茶,轻松的说,“看我做什么?这是三哥的意思。”

“殿下与娘娘恩爱,奴婢瞧着也欢喜。”孙嬷嬷笑眯眯地,别看李玉华还未有身孕,真是与三殿下情投意合,自打小两口成亲,不要说明面儿上的姬妾,就是暗地里通房都没一个。刚开始李玉华月事到的时候,也不是没人生出个旁的念头,可三殿下回家就往三皇子妃这里跑,更是将书房都搬了过来,俩人亲密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更何况是个心大的丫环了。

李玉华吃着茶,细细的交待了孙嬷嬷几句,她这也是为了素霜好,也不能仗着模样略俊些就打她家三哥的主意啊。这素霜也是,白生张好脸,脑子却笨的很,素霜这都二十三了,要是三哥有意,早就跟她好了。至今没跟她好,就是没那意思。

解决了素霜的事,李玉华就继续跟小九叔张罗织坊的事去了。

杜长史带着手下人复核刑部关于南夷军粮案的卷宗,中午堪堪能歇一歇,程侍郎过来寻杜长史一道用午饭,见到杜长史的午饭食盒不禁笑道,“我见着小杜你这食盒,都想跟你换换差使了。”

“您又打趣我。”杜长史扶程侍郎坐下,“都是娘娘的恩赏。”

程侍郎带着饭过来,俩人遂一起用了。程侍郎没客气的拿了片寒瓜,咬两口说,“这寒瓜好,你也吃。”说着反客为主递给杜长史一片。

杜长史笑着接过。

程侍郎已年过不惑,据他所说,家里儿子比杜长史小不了几岁,不论年纪还是官场阅历,程侍郎都是实打实的前辈。

更难得的是,程侍郎完全没有官场前辈的架子,他一向随意,吃饭说话都如此。程侍郎问杜长史,“我得跟小杜你打听一二,也不知殿下是个什么章程。小杜你是殿下近人,捡着能说的说一说,也叫我心里有个底。”

穆宣帝将南夷军粮案交给穆安之负责前,刑部的审讯一直是程侍郎主持。

如今杜长史复核卷宗,程侍郎一直没接到穆安之的吩咐,就来寻杜长史打听一二。杜长史给程侍郎添碗鸡汤,“听殿下的意思,如今刑部司人手不足,且这是三司共审的重案,殿下是想从三司征募人手同审此案。”

程侍郎有些不明白,“从三司挑人一起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