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零章

因还要往上追查胡源的账目, 穆安之令魏家大昌银号将十五年前的账目一并交出, 同时宣兴隆银号的东家过堂问话。

魏家叫苦不迭, 找到韦相跟前, 捧着茶跟韦相诉苦,“阿叔啊,咱们做生意的, 尤其是银号生意, 最要紧的就是给客人保密。倘只要胡源一人账目,再如何繁琐我们也要整理出来给三殿下过目。三殿下一要便要十几年的账,这事要传出去, 谁还敢到咱家存银钱做生意。”

韦相捋着颌下美须, 不急不徐接过茶, “你也别急, 事有轻重缓急,三殿下其实是个再讲道理不过的人, 你这话就说的很在理,十几年的账,一下子拿出来的确也不容易。这样,你亲自去衙门说明这情况, 三殿下只是急着手里的案子,你这样明白的人, 直接把胡源的账奉上,三殿下怎能不喜欢呢。”

“阿叔,这成么?”魏东家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了一辈子的老生意人都有些犹豫, “三殿下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不好说话。”

“那是你们误会三殿下了,玉石案中,十几家玉石商联手硬杠,结果如何,在三殿下期限前交出账簿补足罚银的两家玉石商,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些不给三殿下颜面死硬着不交账的,三殿下直接把账抄了,细算下来,又岂买卖匿税走私玉石一桩罪过。”短短几日,韦相已对穆安之近来所为一清二楚,他语重心长道,“不要只看三殿下手腕强硬,这位殿下行事一向有分寸。你放心去,好言好语好生照着三殿下的吩咐办,如果有难处,再过来跟我说。”

“是。”魏东家自嘲一笑,“听阿叔一席话,我这心里才算有了底。”

“你是太急了。”韦相道。

魏东家亲自到衙门上交胡源、牛家、周家这些年的细账,也有大半车。魏东家这次毕恭毕敬,见到杜长史直接一个头磕地上,“见过大人。”

杜长史抬抬手,“魏东家这是怎么了,这般客气。起来说话。”

魏东家起身,“昨天接到衙门的公文,我怕大人着急,先把胡源、牛家、周家这些年的账送过来,旁的账簿还在整理。不日也一起送来。”

说完,从怀里摸出三本细账奉上。杜长史接过,随意翻阅着问,“你们这回怎么这么俐落?”

“大人吩咐,原就该俐俐落落的送来。上次是老朽糊涂,生意人鼠目寸光,请大人恕罪。”魏东家恭敬的恨不能趴地上去。

杜长史颇有些少爷性子,见魏东家这般倒也未加为难,令手下人按照着细账目录接收三家账本,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问魏东家,“他们这三家的账都理清了,怎么旁的账簿还要再等?”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行当内,像存银过十万两的大户都会单独立账,故此他们三家的账都会独自立账。前番上交的账簿也是如此。”魏东家生怕杜长史误会,连忙补充一句。

前番账根本不是杜长史查的,杜长史说,“那这些大户的账入不入总账?”

“自然要入的。”

杜长史勾起薄唇,垂眸吃口茶,“原想着他们三家的账你已送了过来,其他账就算了,既是这般,你们收拾好把其他账也一起送来,我要佐证清楚。”

魏东家登时如吞了个木瓜一般,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直待杜长史轻咳一声,魏东家抬头正看到杜长史不善的眼神,立刻一个激灵,连声道,“是是是,我已是让他们准备着,只是积年老账,怕要些时候才能准备好。”

杜长史不轻不轻“啪”的一声将茶盅放手边儿四方几上,“这样的托辞,对我无用。陈年旧账自然是封存,你们连今年上半年的账都送来的,以往旧账直接点清楚立刻就可以拉来,还要准备什么?准备做套假的来糊弄我?”

“草民断断不敢!”魏东家满脸苦涩,“账是店铺的根本,不敢瞒大人,草民回去是要叫手下伙计抄留一份,好将原册给大人送来。”

“你这就想多了,当刑部什么地方还要私留你账簿不成,账查完了,包准一模一样的给你送回去。”

魏东家又跪下了,“请大人体恤。”

“行,体恤你。”杜长史白净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敲了几下,“那就这样,明天送一年的,后天送一年的,十年账,给你十天的时间抄录,不算不体恤了吧。非但体恤,我还给你规划好了。”

魏东家险没吐了血,他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杜长史还留他吃了一盏益气补血的红枣桂圆茶,魏东家也不敢不吃,只是一边吃着茶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杜长史略有些血色的薄唇,心说,真是老天无眼,怎么没叫刺客把这姓杜的砍死!

打发走魏东家,这账簿一并给许郎中那里送了过去。

许郎中那里账簿堆了半桌子,听到杜长史过来从账簿堆里抬起头,“坐。小方给你家杜大人看好茶。”

杜长史摆摆手,示意小方不用忙,“我刚吃过茶过来的。魏家把胡、周、牛三家的账送了过来,其他账十天内送齐,我给你带过来了。这是细账。”

小方接过细账,许郎中吩咐一句,“你去接收一下。”

小方行一礼退下做事。

杜长史说,“人手这么紧,都要你亲自查账本子了?”

“这是殿下要的,我先看一遍。”许郎中招手,杜长史上前就见许郎中悄声道,“都是匿名存银的细账,殿下突然要这个,你说是因着什么?”

杜长史心头一跳,看向许郎中,“你说呢?”

俩人都是俊才中的俊才,彼此眼神一对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殿下这不会是想对银号里的匿名存银开刀吧!

这可是大事!

许郎中说,“你跟殿下的时间长,寻个机会探探殿下口风。其实匿名存银哪家银号都有,你想想,也有许多人就是拿着银锭子进去,兑了银票便走的。”

杜长史问,“匿名存银的数额有多少?”

许郎中说了个数字,杜长史吓一跳,“这么多!”

“要是十几二十万也不值当跟你说。”许郎中叮嘱杜长史,“你心里有个数。”

“我有数的很。我说许兄,你有话就直接跟殿下说,还叫我带什么话,你又不是不认识殿下。”杜长史掏掏耳朵,“这事你自己说,我就当不知道。”

“你说比我说合适。”

“没听说过,魏家银号的事我根本没沾手,合适在哪儿?合适在殿下单独交给你的差使,你立刻透露给我?”

“这透都透了,下回我来说。”

“少来这套。你不说那我告诉老郑,让老郑说。”杜长史直接戳许郎中死穴,许郎中大概是自小就常占郑郎中便宜,反正许郎中为数不多的良心都在郑郎中那儿了。

许郎中两眼瞪着杜长史,“小杜!小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怎么比我还卑鄙不要脸啊!”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其实我不比许兄你,差远了。”杜长史不好意思的从盘子里捏了几颗大枣。

“不不不,你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这阴险的,以后定大有作为。”许郎中把放大枣的盘子换了个地方,挥挥手撵人,“走走走,三天内别让我看到你。”

“敢不遵命。”杜长史笑一笑,潇洒的告辞离去。

望着杜长史身影消失在窗外,许郎中笑叹口气,真是个猴精,放下毛笔,合上账簿,他又有些发愁。许郎中在感情上是比较喜欢三殿下穆安之的,可穆安之在朝人脉单薄、势力微弱、名声更是一言难尽,许郎中又担心押这一宝押翻车,所以,一直是借着杜长史这里表示出自己的善意。

可谁晓得杜长史这小滑头,给他使唤两回就不听话了,非要他自己去表态。

许郎中的视线落在有此陈旧色调的灰蓝色账簿本子上,这一步迈出,可就不好回头了。

穆安之翻着新整理出的账簿,听着许郎中啰哩啰嗦的跟他说匿银之事如何牵一发动全身如何的得罪人如何应该慎之又慎。

穆安之望着这触目恸心的数字,道,“这担心什么?我既不在户部当差,这也不是我的差使,我根本没想管。”

许郎中刚松口气,就听穆安之道,“不过这事既然知道,不好不上禀一声。正好你在,给我写封密折。”

许郎中登时脸都白了,“殿下,真要上禀?”

穆安之看许郎中吓的这样,摆摆手,“算了,让安黎来写。”

“不用,我写就成。”许郎中就坐在胡安黎的位子上,铺开张空白奏章,略一思量,片刻功夫便提笔挥就,恭敬呈上。

穆安之一目十行看过,公允而论,许郎中这奏章写的要比胡安黎好上许多,谴词用句十分老道,没有半点激进,言词间充满对于匿银数目过大的担忧,却没有半点逾越之嫌。

“写的不错。”穆安之唇角带了些笑,“看老许你平时胆子挺小的,办事一点不含糊。”

胆子小什么的,许郎中厚着脸皮替自己辩白一句,“臣主要是谨慎,谨慎。”

穆安之点头,“谨慎是好事。”唤胡安黎进来,照着许郎中的奏章又抄了一份,至于许郎中这份,穆安之递给他,“拿去烧了,就当不知道。”

许郎中心中百般滋味涌现,手中捏着奏本,望向穆安之,一时难言。

许郎中晚上请郑郎中吃烤肉,私下感慨,“三殿下为人真没的说!”

郑郎中夹片烤的鲜嫩的羊肉,就着新筛的米酒说,“你就是凡事想的太多。”

“我想太多,像你似的,啥都不想,万一掉坑里呢。”

“咱们公允当差,不愧良心就是。”郑郎中道,“不论谁掌刑部,总得要做事的人。”

许郎中心说,的确,谁掌刑部都要做事的人。可若朝中有背景有靠山,你我二人又何止于现在的官位。左都御史卓然,许郎中倒不是嫉妒卓然,卓然的确才干出众,可他自认不比谁差,卓然论科考,比他二人还要晚上一届。

不同的是,卓然的座师裴相这些年春风得意,而他二人的座师李相英年早逝。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一章

一份好奏章。

“这不干我事, 不过凑巧看到, 不好不知会陛下一声。”即便以穆安之这种随意口吻, 也没招致穆宣帝的训斥, 穆宣帝把奏本递给太子,问穆安之,“你既看到, 心中可有见解?”

穆安之, “麻烦事一大桩,想这做甚,我手头的事还忙不过来。”

太子迅速看完, 双手奉还奏本, 穆宣帝问, “太子说呢?”

夕阳霞光映入室内, 太子的脸庞美丽到几近华丽,太子道, “的确是一桩麻烦事,凡能做银号买卖的,都有靠山。不过,不可能事事依着他们。银号生意, 小规模还好,一旦规模太大, 必然要受朝廷约束控制,不然这样大笔银钱出入流动,动摇国本也不是不可能。”

穆宣帝并未多言, 但看神色无疑是极满意的。

太子道,“三弟心细。”

穆安之懒洋洋的点下头,“看到不好不能,万一倒灶,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说的穆宣帝的脸色登时有向臭鸡蛋转变的倾向,太子轻笑出声,“但凡什么人,在父皇这里哪怕得半字夸赞也要感激涕零,也就三弟能把这样的功劳再捞顿训了。”

穆宣帝叹,“以前也不这样,这是怎么了,对着朕就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吧?”

“以前没看透,何必虚虚假假的,倒不如直抒胸臆。陛下没旁的吩咐,我就告退了,我去给皇祖母请个安,接玉华妹妹一道回家。”

“去吧去吧。”穆宣帝挥下手。

穆安之转而离去。

太子望着穆安之俊挺的背影,这次的奏章与以往不同,用笔立意都高出一截,没有在朝廷十数年打磨是做不到的。

穆安之身边的人,赵长史太过骄傲,故文采飞扬,少年意气;华长史官场消磨,近来方有改观,文笔娴雅,更似文人胜过官员;胡安黎刚入官场,虽一向稳重,却无此深度。

可这又分听是胡安黎的字体,看来,三弟身边又多一助力。

太子勾起精致的唇角,想到什么同穆宣帝道,“这次秋狩,儿臣不能随父皇同往,让三弟伴驾吧。他与三弟妹一向恩爱,三弟妹伴着皇祖父,三弟随父皇一道,他们夫妻在一处定然开心。”

穆宣帝一拍扶手,“走,咱们也去给太后请安。”

李玉华见穆安之到慈恩宫,待穆安之请过安,被蓝太后拉着手嘘寒问暖了一通“渴不渴饿不饿”的话,李玉华才说,“三哥你怎么有空过来,这些天你都忙的很。”

“刚去陛下那里禀事,想着这也快落衙的时候了,过来给皇祖母请安,也接你一道回家。”

蓝太后笑,“今儿都在我这里用晚膳,有北疆那里刚送来的葡萄和羊羔,你尝尝这葡萄,我吃着比往年甜,玉华尝着也好。”

李玉华摘颗葡萄剥了皮给三哥递到嘴边,穆安之就着李玉华的手吃个葡萄,也说,“甜。”

李玉华又给他剥一个,“多吃点。自打过了年就没轻闲过,三哥你还苦夏,人都瘦了。”

“就是。”蓝太后心疼的摸着穆安之的脸颊,跟李玉华说,“多炖些补汤给安之吃。”

“没用。鸡汤鸭汤的夏天嫌油腻,就爱喝鱼汤,还是那种一点油星都不放的鱼汤,鲜倒是够鲜,吃了不滋补。还是我劝着,现在我们府上的鱼汤都是鱼先煎两面焦黄再做汤,这能抵什么用。等秋冬就好了,秋冬吃肉吃的多。”

穆安之道,“玉华妹妹也瘦了。”

“我也有点苦夏,没你这么厉害。”李玉华让宫人去切个新蜜瓜过来,跟穆安之说,“这是湃在井里的,凉滋滋的甜,特别好吃。三哥你忙起来也尝不出个滋味,这回细尝尝。”

穆宣帝与太子进来时就看到蓝太后李玉华两人,一个一脸心疼的抚着穆安之的脸,一个站在一畔正弯着腰把浅碧轻绿的蜜瓜切了小块用小银叉叉着送到穆安之唇角,那一脸爱惜心疼——

穆宣帝顿时牙疼,太子已是忍俊不禁的微微侧脸掩去笑意。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对着孩子摸脸摸脖子的,太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太子奇怪的就是,穆安之怎么做到一脸享受的。

蓝太后还说,“刚安之还说是刚陛见后过来,怎么还前后脚了?”

穆宣帝对蓝太后躬身一礼,瞥穆安之一眼,挥袖免了穆安之李玉华的礼,掖揄道,“三殿下急着过来。”

穆安之不好再坐蓝太后的宝座,过去坐太子下首,蓝太后笑,“你这做父皇的也打趣起儿子来。祈之,尝尝这新送来的水果,很不错。”

太子也尝了尝,“比往年的是要更好些。想是何安抚使用心当差的缘故。”何安抚使说的是蓝太后嫡亲妹妹何老夫人的嫡长子,如今就在北疆任安抚使一职。

听这话,蓝太后果然喜悦,笑道,“他也就一个实诚,办差倒是知道用心。”

太子道,“孙儿记得何家抚家的长子现在也在朝廷当差了吧?”

“就在刑部。”蓝太后问穆安之,“小大郎差使如何?”

穆安之道,“没太注意,一般吧。”

太子圆场,“听说何公子年纪不大,刚开始当差不出错漏就是不错了。”

穆安之不领这情,撇嘴道,“这叫不错?就他这出身,跟咱家的关系,但凡平庸别人也得夸句出众,但有一丝出众,旁人就得赞是个天才。一点出众的风都没传我耳朵里去,那就是平常的平常。小唐比他还小哪,当差时什么样?差远了。”

蓝太后哭笑不得,蓝太后自也盼着妹妹的孙子出人头地,可说起来自然是外孙小唐更亲近。听穆安之这一通话,蓝太后道,“你就不会随便夸两句哄我老太太开心。”

“那不是糊弄皇祖母么。”穆安之不喜何老夫人这一家子,仗着蓝太后的势颇能干些得罪人的事。

蓝太后又问,“小宝近来可有信,你姑妈今儿进宫还说起来,眼瞅就要立秋,说要打发人给小宝捎些衣衫过去。”

“让姑妈别忙,小宝快回来了。”

“这趟差使可够久的。”说到这个外孙,蓝太后还是很自豪的,“难为他小小年纪,还能出远差?”

穆安之也不禁点头,“这倒是,以前看他在帝都娇生惯养的,出去这许久也没闹着回来,差使也办的不错。”

说到唐墨,穆宣帝亦是点头,这个外甥年纪最小,娇惯着长大,原想着做个富贵闲人也做得起,不想挺能干,当真意外之喜。

晚辈出众,穆宣帝这个做长辈的也高兴。做皇帝的,哪个不愿多几个得用晚辈干活啊。

在唐墨所不知的自己倍受夸赞的这一夜,他与陈简却是遭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险之又险的谋杀。

在浩如烟海的账册中寻找到有用的数字,在这人事复杂的通州码头通运司寻找到有用的线索,这需要何等的耐心与计谋,哪怕如唐墨陈简这样的出身,当你威胁到旁人的生死时,你的生死也会遭遇致命危机。

唐墨与陈简带去的大部分人手都是家族安排的侍卫客卿,另有数位都是唐墨在刑部的下属。唐墨这样的身份,刑部又有穆安之在,黎尚书自不会糊弄他,开始给他安排的便都是得力手下,为的就是给唐墨分忧。但有差使,唐墨不懂的,手下能替他办了,以后赏功赏能,唐墨拿大头,可有他这么个上官,手下也能喝到肉汤。

何况,唐墨还不是那种情等着拿手下功劳的性子。

陈简多谋善断,唐墨负责表演,唐墨被陈简打扮的,用唐墨的话说,不像正经好人。陈简还得哄着他,“这织金的靴子织金的长衫,你知道多少银子才能做这一身,别不识好歹了,换个人我还不给他穿哪。”

“这不是烫金就是织金的,能便宜么?”唐墨捏着织金的衣襟,“你这法子成不成啊,哪家正经公子这么穿的。不是金就是银,难看死了。”

“不难看不难看,这才是唐小爷的气派。记着,说话不用太斯文,拿出一种睥睨凡尘的高傲来,正眼不要扫他们。说话不要用商量的口吻,直接就是吩咐,谁要说不行,你就说,那我写信问一下我舅,看我舅说行不行。”

唐墨道,“你真该把傅廷请来。”

“别招我笑。”陈简道。

傅廷是户部尚书傅尚书的孙子,此人性情一言难尽,一个蠢字都不足以形容,名言是“我祖父是当朝户部尚书”,他这毛病是叫杜长史给治好的,因为杜长史他哥是吏部尚书,六部排行,吏部为首,正压户部一头。要命的是,不同于杜廷的蠢笨,杜长史不论武力还是读书都能把傅廷比成个渣。傅廷他祖父教训他的名言是,“你看看人家杜二。”,杜长史的存在简直就是傅廷的克星。

唐墨对镜正一正金冠,“你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唐墨到通州码头后那是挑吃挑喝目中无人,把接待他的何龄愁的够呛,心说以往也没听闻唐驸马家这小儿子这么坏的性子啊。

转运使何龄干脆把接待唐墨的差使交给自己死对头,副转运使孙绰。

不费吹灰便将死对头折磨的不轻。

孙绰在转运司任职多年,转运司因周家案清洗掉不少人,孙绰还稳稳在位,可见其能为。陈简没几天就与何龄达成协议,唐墨在前吊着孙绰,何龄陈简抄孙绰的老巢,不管是威胁收买还是旁的手段,何龄陈简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拿到孙绰的秘账。

正是这本秘账,给二人带来致命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ps:有点晚,大家晚安!

☆、一六二章

唐墨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刺杀他, 虽然唐墨一直没有仗势欺人, 可他舅是皇帝他娘是长公主这事, 基本权贵圈里没人不知道啊。

他有个好歹, 不要说当地父母官,直隶总督阿简他大伯也别干了。

而且唐墨私心认为,刺客也不是来杀他的, 很大可能是杀陈简的。

唐墨和陈简受邀去何龄何转运使家赴宴, 实际上大家商量一下接下来继续追查的事。

有这本账簿,不论顺藤摸瓜还是再一次清洗转运司都很便宜。

何大人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尤其一道烤鸭做的地道, 唐墨也很喜欢去何大人家吃饭, 他们两家是好几代的交情, 祖上还有联姻, 说起来真不是外人。

唐墨包个鸭肉卷递给陈简,问何大人, “何叔,这些人做坏事,为什么还要留账册,这不是现成的把柄么。”

“一次两次不设账簿无妨, 次数多了,谁也没那么好的脑子, 必然要有本账的,尤其他们这种做长线的。”何大人道,“这次顺利拿到账簿, 全赖你们的功劳。”

唐墨噗噗直笑,望着陈简冷淡俊脸笑,“全是阿简的功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陈简冷冷道,“那这账簿大人抄留一份,原件我们要带回帝都交差。”

“好。”何大人与唐墨交换个眼色,唐墨强忍着没再笑,担心把陈简笑恼了。

这次能一举竞全功,都赖陈简使了一出美男计。这计谋还是陈简设计的,孙绰孙副使有位真爱的外室,据陈简收集的资料,这位外室是个心思灵活的美人。于是,陈简决定弄个美男计,原是派了个手下,结果人家外室没看上。

唐墨倒毛遂自荐想去试试,陈简险没气着,想着唐墨平时瞧着老实,不想倒是满肚子花花肠子。很是批评了唐墨一回,然后,他挽袖子自己上了。

陈简出马,一个顶仨。

就是每次唐墨一提这事,陈简必然臭脸,也不知什么缘故,让何大人说,可能是陈公子年轻,有些抹不开面子啦。

事情就出在这美男计上,账本到手,陈简不可能再跟那外室有什么瓜葛。

那女子几次求见,陈简也没见她。小唐心软,觉着就是不见也得给些银钱才好。就打发人把从那女子那里抄捡的银钱还给了她,让她回乡好生过日子。

这女子颇有手段,见还她银钱,就几番到门口要谢恩。你不见她吧,她就天天来。要按陈简的吩咐,拿大板子打出去。

唐墨心软,人家也没大奸大恶,怎么好直接拿大板子撵人,妇道人家,本就不易。趁着陈简不在,他就见了那女子一面。

在那女子磕了头谢了恩,唐墨看她一身天青色素净衣裙,脸上淡施胭脂,果真是个极难得的美人。言语间也很懂礼数,想着查的资料里,这女子也是良家出身。唐墨就有些心软,劝她,“你好好回乡去吧,以后好生过日子。”

女子一手放在小腹,柔声道,“妾给大人磕了头,原该离开,只是有件事不好不叫陈公子知晓,如今我腹中已有公子骨肉。”

唐墨登时瞠目结舌,阿简可是与他说过,他根本没碰过这女子的!

“你,你们不是——”唐墨瞪着这女子,这女子羞涩的垂下脸庞,露出一段洁白优美颈项。

唐墨心说,阿简可是从没骗过我。你这空口白牙的过来说怀阿简的骨肉,我这可就不能让你走了。

唐墨就把这女子留下了,等陈简回来跟陈简说了这事。陈简捏着茶盏,皱眉思量,“绝不可能。”

“那她怎么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唐墨道,“当着我,她也没说别的。”

这倒是给陈简提了醒。

陈简令把这女子宣进来,那女子见到陈简微微一笑,略一福身道,“公子好生无情,骗了妾这一场真心,连妾的家私都抄了去,远不及唐公子怜香惜玉照顾我。”

唐墨表示,真不知为啥,他一直就很得姐姐妹妹的喜欢,也一直比阿简更有人缘。

陈简一张俊脸冷漠如冬天寒霜,冷冷道,“有话直说。”

“不敢瞒公子,自唐公子做主把家私还与我,就有人抓了我娘家独根苗的小侄儿,必要我按他们的吩咐行事才肯放人。如今,他们要我迷惑公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女子无奈的甩了下帕子,看着陈简唐墨等他们拿主意。

唐墨已经问,“那你过来把这事说与我们,你侄儿没危险吧。”

女子淡淡一笑,“当初我原有心仪的儿郎,两家已经谈婚论嫁,因孙大人显赫,父母兄嫂立逼我给孙大人做了外室。这些年,他们打我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我当然得先顾自己,再说他们。”

唐墨立刻不说话了。

陈简瞪他一眼,又滥发善心!

陈简对女子道,“你先住下,我们不日就回帝都!如果你能有功于朝廷,我会为你请功!”

女子看向上首坐着的唐墨,“我要唐大人的承诺。”

陈简嗤之以鼻,这不识好歹的女子!

唐墨安抚的看一眼陈简,同这女子道,“阿简的承诺就是我得承诺。”

女子笑笑,“我只听大人的话,”微身一福,“大人没旁的吩咐,妾便退下了。”

唐墨有些感慨的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刚想说,这倒也是个不易的女子。就听陈简道,“这女人的话,你一句都不必信。”

“难不成全都是假的,我听着挺真的。”

“不全是假的,也是真真假假,真假参半。”陈简道,“她为取信我们和盘托出,焉知她不会为了取信旁人将我们这里的事悉数告知呢?”

唐墨想了想,“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