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善寺在凤城以东的栖凤山上,山不算高也不是很低,山路很平整,不少富贵人家的太太携小姐去礼佛,至少要一整天,上下都要走许久。

下了车,乔氏就让人喊了几个力夫,都抬着二人抬的小抬椅,还有一种是一个力夫,身后背着个藤椅,让小姐少爷们坐在后面抬着走,不过这种活要大力士才做得。

红尘对付这么高的山,其实没多大问题,一路小跑也上得去,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了轿子,被抬着晃晃悠悠向山上走,一路吹着山风,她想起那个周晶寻短见的事。

“爱情为什么会让人死?真奇怪。”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这种东西,不知怎么的,又忽然想起很久很久都不曾想起的一件事。

已经相隔一世了。

当年她被鬼谷先生捡回去之前,曾和一个白袍小将军同行一段路程。

她人生中第一次自由快活,两个人一起逃过恶犬的追赶,看过山涧里长的青梅花,登上过山巅,看过日出日落,那是个君子,十分照顾她,对她也好,特别温柔体贴,又不会追问她不愿意说的话题,现在想来,应该是有过的吧,朦朦胧胧的情愫,但那会儿的她什么都不懂,小将军也什么都没说,连名字也没说,后来战争来临,他把她托付给鬼谷先生就走了,奔赴沙场。

再多的温柔缱绻,再多的儿女情长,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也就什么都不是。

红尘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情,也不懂爱情,她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她的这位白袍小将军,连她自己都默默地把他遗忘在云山不知处,但她知道,周晶得到的,绝对不是爱情,为了那点儿虚伪的情谊就丢掉性命,也太悲哀了些。

闲来无事,任凭思绪乱飞,红尘忽然一睁眼,向东面的山坡上看过去,猛然从抬椅上一跃而起扑住瑶姐儿滚落,两个人一块儿栽倒在半山坡。

“啊!”

红尘托着瑶姐儿滚了两圈儿卸力,才扶着她坐起身。

所有人都懵懵懂懂。

红尘还来不及打量,就听见砰的一声,瑶姐儿坐的抬椅落地,上面砸下来一大块儿石头。

座椅碎了一地。

两个力夫吓得一头汗。

后面乔氏也吓得脚软,高嬷嬷使劲搀扶着她,她才勉强站得住,踉跄着过来搂住瑶姐儿大哭:“我的姐儿,受伤了没有,哪里伤了?快让我看看。”

瑶姐儿由着她摇来摇去,晃来晃去,半天说不出话,幸好没有受伤,到是红尘胳膊上擦了一小块儿,血丝渗出来。

罗娘连忙拿药给她上药。

红尘到不觉得疼:“没事儿,没事儿。”

乔氏这才回神,迭声招呼下人拿药:“好儿,赶紧给我看看,女孩子可伤不得,受了伤留下疤痕那怎么得了。”

折腾半天,众人惊魂未定,红尘也道:“太太放心,一点儿都不疼的,咱们还是快走吧,我看山里不太平。”

乔氏着实是吓坏了,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大家伙儿也顾不上欣赏风景,乔氏让女儿上了自己的轿子,和自己坐在一块儿,匆匆赶路,红尘的视线却在周围逡巡,四下看了看,刚才她看见瑶姐儿身上有一丝青灰色的影子,到没有什么脏东西,更像是被什么在身上留下了记号。

说来瑶姐儿也挺惨,上一次她那丫鬟在她身上留下了很重的阴气,最近一段时间,她很容易招惹山精鬼魅之类,要晒很长时间太阳,恐怕才能把阴气除了。

红尘如果动手,当然能轻易解决,可她现在身上也有问题,因为当初那个凶神相柳,她身上背负了很大的孽债,现在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神魂上灰蒙蒙的,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抵御防守,身体空荡荡,特别的空虚。

瑶姐儿这点儿问题,多晒晒太阳,就如现在,多去寺庙拜一拜,自然就好了,没必要太在意。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乔氏还是领着孩子们去拜了佛,吃了一桌素斋,捐了不少香油钱,这才下山,下山的路上,红尘让轿子一直跟着乔氏和瑶姐儿,一路上遇见了两次麻烦,都让她不着痕迹地给避过了,瑶姐儿再没有受惊,只本能地觉得山路不好走,经常有落石,树还总爱倒下来。

回了家,红尘都没指点,那边乔氏就拿柚子叶给闺女洗了个澡,估计也觉得孩子很倒霉。

红尘并没有把山上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到是罗娘她们笑道:“我们在卢家可比以前有脸面的多,做事也方便不少,准是大太太吩咐过。”

以前到不是说罗娘她们会受刁难,只是毕竟是外来的,对家里的事也不大熟悉,就说去厨房拿点心,别的小姐都有自己爱吃的,说不定还有专用的厨子,她们过去,就只能有什么拿什么,吃的还是大灶,还有其它很多小细节,总让人觉得她们是外人,现在却越来越没这种感觉。

说白了,不过是大太太吃饭的时候吩咐一句,让弄一些清淡的,适合红尘口味的菜,一句话的事儿,下人们看人下菜碟,知道这位小姐得宠,自然不敢慢待,连带着对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要照顾周到些。

红尘失笑:“你们还真做丫鬟做上瘾了。”

正说笑,外面有人敲门。

此时已是半夜,罗娘怔了下才过去询问,没一会儿就回来,诧异地道:“是瑶姐儿。”

“这么晚了过来?”

红尘疑惑,还是连忙请人进门,自己披上衣服去迎客,一见瑶姐儿,就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看到红尘便过来挽着手,一起在软踏上坐下,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儿了?”

摸了摸瑶姐儿的衣服,很单薄,连丫鬟都扔在门外没让进来,红尘让罗娘上了一杯热茶,哄了她几句,瑶姐儿才迟疑道:“秋姐儿,我觉得,陶欣姐姐她不是陶欣姐姐,她,她…她是周晶。”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趣

一句话,真把红尘都吓了一跳。

罗娘和小严都脸色发白,差点儿砸了水杯。

怎么可能!

瑶姐儿却是真心如此想,眉眼间略微带出几分忐忑不安,拉着红尘的手轻声道:“…秋姐儿见多识广,可知,可知,这死人能不能借壳重生,借尸还魂?”

红尘沉吟片刻,半晌道:“在一些野史外传里到是读到过,有些阴邪法术或许能令人借尸还魂,不过,周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灵师,也无灵力,这么短的时间,也变不成厉鬼,应该做不到才对。再说,那陶家小姐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让什么脏东西冲撞了或许可能,真让人借着她还魂,我到不大信。”

听她这般说,瑶姐儿的气色稍稍好了点儿,勉强一笑:“希望如此。”

陶欣是陶知县家的独生女儿,长得明媚大气,脾气温和,在女学里人缘很好,与瑶姐儿是手帕交。

俊哥儿要和陶欣定亲,瑶姐儿最高兴,她自己没有哥哥,表哥也凑合,以后算是一家人。

可周晶的事情一出,却给这门亲事笼罩了一层阴霾,大人们谁都不跟陶欣提,但这事又怎么瞒得住。

女学里周晶知名度也很高,越是很多人讨厌她,她这一死,就越是引人注目。有好些人说她死得活该,也有人觉得她死得冤枉,议论纷纷的。

陶欣难免也被波及。

红尘劝了几句,大半夜的,还是哄了心不在焉的瑶姐儿去休息,要是明天起床脸色不好,怕乔氏都要担忧。

一连数日,瑶姐儿的心情都不太好,每天过来和红尘八卦一下。

“陶姐姐越来越奇怪!表哥也很奇怪。”

“陶姐姐不知道过去说了什么…表哥这几日见到陶姐姐就躲,今天还告病请假,他以前从来不请假的。”

红尘也很好奇,因为时不时地能在瑶姐儿身上看到些阴影,不免多了几分心,还给瑶姐儿戴了护身符。

天是真开始冷。

江南的雪很少,也很细,小小的,沾在指尖上冰冰凉凉,瑶姐儿或许是晚上吹了风,这日有些发热,乔氏给她请了大夫过来,问题不大,开了些驱寒的汤药吃了,扎扎实实睡了一觉,到中午红尘去看她,她的小脸蛋就恢复健康的红润。

两姐妹正说话,外面就传出消息,孔未央孔公子求见。

乔氏都愣了下:“是他?他来做什么?”

孔未央和瑶姐儿也算有一点儿关系,他和卢家二老爷,就是瑶姐儿的叔父学画,这都学了有两年多,算起来,能称瑶姐儿一声师妹,不过还是外男,乔氏一听他的名字就精神紧张。

瑶姐儿最近正在相看人家,孔家和宋家当然也在相看的行列,不过比起孔未央,要她选的话,她更中意宋家大公子宋峥,说起来两家差不多,都是本地望族,可乔氏相女婿,家世之外,还要看人的,宋峥已经中了举人,还在书院读书,是想着胡山长的人脉,以他的资质,考上进士入朝为官并不算难,孔未央就差很多,他读书偏门,不爱四书五经,反而爱杂学,尤其擅画。

人们夸这两兄弟,说他们都是一时才俊,夸孔未央乃是才子,将来必成一代名家。

乔氏却是个务实的,名家再好,也让瑶姐儿当不成诰命夫人,将来美芳他们要是嫁给官宦人家,瑶姐儿岂不是在庶出的姐妹们面前低上一头。

一想这些,乔氏就本能戒备起来。

“孔公子想求见大小姐。”

乔氏脸色骤变。

高嬷嬷咳嗽了声,看了眼红尘,乔氏这才回过神,原来想见的不是她家亲闺女。

即便如此,也不大妥当。

沉吟片刻,乔氏还是道:“茂哥儿可陪着呢?”

“回太太,大少爷已经在书房作陪。

那肯定得陪着。

“既然如此…我也许久没见孔公子了,让他进来,正好我有东西托他捎回去给他娘亲。”

很快,孔未央就走了进来。

满室生辉。

乔氏也不觉暗赞,露出几分喜悦,就连刚才想好的,绝对不把瑶姐儿配给他的心思都淡了几分,想着有这么个女婿,也不算特别坏。

红尘不由笑了一下,可见颜值有多重要,一个男人长得好,生得漂漂亮亮,在丈母娘那儿是真能讨巧。

孔未央对上长辈也很客气,只是看他的神色,惊惶中带了几分犹豫,连乔氏都看出来,他过来是真有事,不禁疑惑:“你是二弟的弟子,不是外人,若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伯母能帮你的,肯定帮忙。”

这小少年咬了咬牙,低着头轻声道:“小侄想求卢大小姐,帮我去看一看陶姐姐。”

如果换成宋峥,指不定不会乱说话,但孔未央显然没有他哥哥那份镇定自若,眼眶一红,几乎落泪。

乔氏吓了一跳:“陶欣?”

孔未央是真哭出声来。

他也中了秀才,陶县令那是他的房师,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就没有哪个县令会不喜欢,一来二去,自然相熟,陶欣又是被陶县令当小子一样养大的,自幼带着读书,不像一般闺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家常常扮成小子伴在父亲左右,和孔未央和宋峥都很熟悉,论起诗文,就是宋峥这个举子,都不一定比她强出多少。

“我最熟悉陶姐姐了,她这两天居然用碧水居的香粉,还用头油,穿粉红色的衣服,和我说话低声细语不抬头,我我,我好害怕,哇!”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乔氏吓了一跳,满头雾水。

红尘联想到昨晚瑶姐儿说的话,算是听得明白,心中也有些好奇。她可没见过这种事儿,还真得去见识见识,想了想,就笑道:“太太,前阵子陶小姐送了我一套文房四宝,我很是喜欢,正好前几天得了一幅桃林醉酒图,想拿去给陶姐姐品鉴一二,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乔氏满头雾水地点头:“是该去看看,去吧,高嬷嬷,你让人准备车马,多叫些人跟着,别走散了,最近街上不太平,不要碰上拐子了。”

这事儿很诡异,如果是瑶姐儿,乔氏肯定不敢放她去,不过红尘这个便宜闺女,那到无所谓。

高嬷嬷应了声就下去准备。

孔未央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坐着车出了家门,孔未央骑马跟在车边,罗娘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怎么那个陶小姐出事,到来找小姐你?”

红尘也不大明白,到是没什么所谓。

陶家的大门漆黑,半新不旧,门前的狮子瞧着到透亮,红尘下了车,看了一眼就道:“官衙煞气重,鬼魅之物应该靠近不了。”

官衙的门神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官员的印信,都可以辟邪,前几****在玉珏空间里刚看到一则消息,说是有个大能养了一只狐狸,养到雷劫将至,他取了个巧,直接把狐狸送给一个大官的女儿当宠物了。

靠着官衙帮忙,小狐狸总算平平安安渡过雷劫,可惜,得人恩惠就得偿还,他打算让那小东西花百八十年去报恩。

虽然情况不一样,可红尘还是知道,有一些官衙真有百邪不侵的功效。

正沉思间,那边门开了,孔未央高高兴兴,一脸殷勤地请她进去,直奔小姐的院子。

看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显然这位也不是第一次来。

罗娘小声道:“都说江南风气和京城不同,大家闺秀都不出门,不见外人,我看到不一定。”

红尘失笑:“哪个地方没有几个另类?”

就是京城,守旧的人家也车载斗量。

主仆几句话的工夫,丫鬟已经进去通报,等了片刻,那丫鬟出门,一脸的莫名,还有惊吓:“回孔公子,卢姑娘,我们小姐正在读经书,请您二位在外稍候。”

“啊?”

孔未央打了个哆嗦。

那丫鬟都快哭了。

“陶姐姐从来不读那玩意儿的!”孔未央喃喃自语。

又等了起码有小半个时辰,茶水都换了一壶,里面才有动静,丫鬟又出来领他们进去。

进入偏厅,桌明几净,桌上还摆放着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梅,窗户上挂着一串珠帘,香炉里点了香,味道淡雅。

这是一间一看就符合大家小姐喜好的房间,可孔未央坐立难安,嘴里不断絮叨:“不对,香不对,陶姐姐不喜欢梅花,还有,波波和嗷嗷呢?”

孔未央嘴唇颤动,扭头问红尘:“小姐,你可看到什么?陶姐姐养了一对喜鹊,很喜欢,就搁在这边窗台上,每天都要逗一逗…”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连串喜鹊的叫声,又焦急,又委屈,孔未央一推窗户,两只灰喜鹊就飞过来,徘徊了一圈儿,落在他的手臂上,轻声的,带着一点儿委屈的叫。

丫鬟吓了一跳:“哎哟,卢公子赶紧让它们出去,我们家小姐很怕鸟,沾了羽毛身上就不舒服,见了要生气的。”

“啊?”

孔未央这下真哭出来,扭头看着红尘,“哇!”

红尘:“…”

罗娘不由想,这个孔家的公子不会是个傻子吧,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红尘嘴角抽了抽,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坐着,她伸手招了招,那两只灰喜鹊就落在她的掌心里叽叽喳喳,用手指摸了摸两只的羽毛,很温暖,也很可爱。

一阵很轻巧的脚步声,陶家大小姐过来,隔着屏风落座,冷声道:“二位,敢问来我家何事?”

她这做派很像大家闺秀,可说话却透出来一股子不耐烦,态度骄矜。

孔未央:嘤嘤!

手臂上的喜鹊高高兴兴地飞过去,要往屏风里面扑,丫鬟连忙驱赶出门,喜鹊急得喳喳叫。

红尘隔着屏风看了几眼,心下有点儿奇怪,笑道:“小女这次做了不速之客,怕是耽误小姐备嫁了,这几匹云锦,算是给小姐添妆。”

云锦是大红色,陶欣比较喜欢红。

红尘看着陶欣愣了下,并无提起婚约的羞涩,反而是真心流露出几分厌恶,眨眨眼才换了张脸,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模样,让下人随意地收了东西。

“我累了,要是没别的事儿,我想回去休息。”

几个丫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孔未央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尘也没多纠缠,便告辞而出。

一出门,孔未央就跳脚:“她赶我走,你听见了没有,她竟然赶我走!”

这个向来腼腆的男孩子都暴跳如雷。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还弄什么屏风,丫鬟婆子一大堆,开着门,还有卢小姐你在呢,有什么必要啊!”

“你看清楚了没有,是不是不对!”

红尘笑了:“给孔公子你讲个故事如何?是一个风流盗帅遇到的故事。

就是江南‘掷杯山庄’左二爷的爱女左明珠,生了场大病,不幸死了。

仇敌‘施家庄’,花金弓之女施茵也因病去世。

结果在施茵死的同时,左明珠也同时‘复活’,并宣称自己就是施茵。

故事还是她早年看到的,很有名,在玉珏空间里无数人追捧,光是留言评论就有几十万条,她想看都看不过来。

这故事一说,孔未央听得眼睛发直,听到最后才一拍大腿:“不会吧,小姐是说,陶姐姐是假装的?为什么啊?”

他实在想不明白,“也是为了和俊哥儿的婚约?陶姐姐不喜欢俊哥儿?可是,那也不至于去装,那什么,周晶啊!”

周晶可是很喜欢俊哥儿,连他这个不乱听八卦的都知道。

红尘摇摇头:“陶小姐的私事,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确定,那也容易,去直接告诉陶小姐,她被周晶附身了,我要为她驱除邪祟,明日就登门拜访,她不同意,便要通知陶县令了,我猜她一定不敢不同意。”

孔未央愣了愣:“有用吗?陶姐姐很聪明,真要想隐瞒,我们怕是糊弄不住她。”

红尘笑了:“谁要糊弄了,我是真得帮她驱驱邪。”

说话间,目光流转,孔未央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吐出口气,心忽然就定下来,他想,或许卢家这位大小姐真和大哥说的,有很特别的能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伪君子

红尘要给陶家大小姐驱邪的事儿,陶欣也知道,孔未央这人藏不住话,那边一得信,这边就絮絮叨叨地说了。

反正要是不肯让驱,那就要闹到陶县令那儿。

陶欣这一辈子,什么人都不怕,却怕她爹爹,因为敬爱,所以惧怕。

她爹爹身体不好,早些时日刚大病一场,灌了半个月的苦药汤子,还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拿素的不能再素的粥水养着,好不容易才养了回来。

她是真怕一不小心把亲爹给气病了。

可她不甘心,陶欣是真不甘心,乔俊那个混蛋,丧尽天良,害死了小晶,她拼命想办法,劝了无数次,可小晶还是被他…凭什么!

以前哪里是这样子,她可是个再温柔可爱不过的女孩子,当年初见,淳朴可人,手边积攒下来的银钱都省着托人给父母带回去,平日里爱一点儿胭脂水粉,眼巴巴看好久,都舍不得去买,可是…却被乔俊给毁了。

一想起此,陶欣咬牙切齿。

即便是周晶死了,她也一定要那孩子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

恐怕谁也想不到,陶县令家的女儿,竟然和周晶关系很好,是至交好友。

其实想想也知道,乔俊的眼光不低,他喜欢和女孩子们勾勾缠缠,却也不是随意一个女孩子都能要的。

何况当年乔家还有心要给他娶周晶,由此可见,当年周晶也是出类拔萃的女孩儿,陶欣和她交往,并没有哪里不对。

周晶本来应该有很好的未来,只是乔俊这人实在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奈何大部分的女人,一旦喜欢上某个男人,也就没了自我,没了一切,整个人也变傻了。

乔俊那人,表面是君子,实际上却很不喜欢走正路,时常用些阴诡手段,还有个坏毛病,他爱玩,爱恶作剧,爱看表人为了他无奈挣扎的可怜样儿。

这人七岁那年,故意一个人假装在水池旁边玩耍,一副随时要掉进去的模样,哄得一个小厮过去‘救’他,却故意引得那小厮踩在果皮上一头栽到水里,撞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要不是动静大了,有人过来,这人早就一命呜呼。

乔家只当他是小孩子,调皮而已,一笑了之,却不曾想,他却渐渐养成了怪病,喜欢耍着别人玩,看到别人被自己耍的越惨,他越高兴。

只是乔俊不是傻子,他知道这点儿小心思不能暴露在人前,就只在不起眼的人身上使手段,而且从不在人前。

那阵子家里母亲有意给他娶周晶,他其实很不满意,凭什么他要娶一个对自己完全无用的女人,可他偏偏就是不肯和家里父母说。

他是乔家的嫡长子,底下虽有弟妹,但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向来很高,只说一句不乐意,这事儿又怎么可能?再说了,当年不过一句戏言而已。

乔俊不光不表露不满,还很温柔体贴地对待周晶,把那女孩儿的心全勾到他身上,闹得传言满天飞,谁都知道周晶喜欢他,中意他,中意得快发疯。

另外,他还一点儿都不避讳,时常和其他女孩子在一处。

回头周晶问起,他却只告诉她,那些女孩儿意图勾引自己,只是自己要读书科举,不能沾染任何污名,只能和她们虚与委蛇,毕竟惹怒了那些女孩儿,往他身上撒一盆污水,他未来可就真的完了。

乔俊说这话,正常人都不会听信。

周晶却信了,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总是会毫无理由地全心全意去相信他。

出外读书,背井离乡,寄居乔家,她又不是林黛玉那般正经姑太太的女儿,有老太太护着,没有薛宝钗的兄长和母亲,孤身一个,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乔俊稍微动点儿手段,就让在她在乔家孤立无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地方能配得上乔俊,只要为了他,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那些女人敢勾引乔俊,就是要夺去自己的命,乔俊是君子,不能欺负女孩子,她只是个小女人,为了自家男人,她什么都乐意做。

还没有正式定亲,周晶已经认定了此生非乔俊不嫁,无论如何都要进乔家的大门。

一步接一步,她做了很多以前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身上恶名无数,是个人就讨厌她,但只要乔俊特别怜惜,特别温柔地跟她说几句话,说自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他,那她就能硬撑着继续活。

以前,她只是做一些小打小闹的事儿,欺负欺负女孩子,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名声罢了,但那天,她得了乔俊的暗示,骗了宋家孔家的少主人,意图构陷红尘,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举揭破。

这还了得?

不光是名声全毁了,连宋家和孔家,也绝不会放过她,她唯有紧紧地抓住俊哥儿这一根救命稻草。

却不曾想,俊哥儿和陶欣定了亲,他们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