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子,她想见俊哥儿,却一连很多天都见不到,家里的下人如此冷漠,眼睛里明晃晃是对她的嫌弃,她忍不住吞了口血水,逼着自己偷偷摸摸钻狗洞去见俊哥儿。

她只要俊哥儿一句温柔体贴的话,让她知道,她没有被放弃,俊哥儿是被家里逼迫的,即便最后,她不能嫁给心爱的人,即便她的名声毁了,除了俊哥儿,再也不会有别人要她,但她只要俊哥儿一句话而已。

没想到,她终于见到的那个人,却是冷笑一声:“你也配?你是什么东西,可配嫁给我?要是娶你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恐怕我连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

周晶脑子一炸,这是明晃晃的翻脸无情,再加上俊哥儿一副对她利用完,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她一下子就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被俊哥儿一巴掌打得吐了血,晕了半天。

等清醒之后,周晶反而镇定下来,不言不语地待在屋里,女学也不去了,伺候她的丫鬟见她完全不是以往跋扈嚣张的模样,到有几分刚来时的品格。

周晶会把自己吊死在乔家大门口,连丫鬟都觉得奇怪。

几个丫鬟记得很清楚,表小姐晚上哭着喊要回家,她想回家了,不该是想死才对。

可没过几日,表小姐说要去女学,丫鬟没有跟住,很晚都没等到表小姐回来。

那位小姐在家里早就成了透明人,连下人们都不在意,别人家的小姐一时片刻也离不得下人的眼,她却是立在那儿,别人也当看不见。

丫鬟急得不行,又不敢托人打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小姐从偏院那边过来,看来是没出家门,虽然有些恍惚,也无大碍,她这才放心。

第二日,表小姐就悄默声的死了。

死得还那么凄惨。

陶欣岂止是憋了一肚子的气,那简直是脑袋都要炸裂,一想到自己那最疼自己的爹,这回却犯糊涂,不顾她反对,居然敲定了两家的婚事。

陶县令也不知道误会什么,只以为女儿是不好意思,非要两家定亲。

陶欣是关注那个乔俊一点儿,可那是想抓他的把柄,要他好看,哪里是想嫁他。

后来亲都定了,周晶也没了,陶欣反而镇定下来,这事儿没完!

孔未央显然十分关心他的陶姐姐,虽说,陶欣算起来比他一点儿都不大,可这一口一个陶姐姐叫着,叫得真心实意。

不过隔了一日,他就急急催着红尘去陶家干活,难得是个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的好天。

冬日里,即便晴天风也是透骨的冷。

红尘临走之前,先去见了下瑶姐儿,这几日女学里总是出事,落水的,平白无故摔倒的,好几个学生差一点儿一命呜呼,瑶姐儿也没去上学。

进去安慰了小姑娘几句,红尘就出门,站在门口回首笑问:“陶家的小姐可有出现什么事故?”

“那到没有。”瑶姐儿摇了摇头,叹气,“可她现在的样子…我到宁愿她出点儿旁的事。”

红尘一笑便离去,她披着一身大红的狐裘大衣,一来陶家,便是陶欣见了也一呆。

她随即回过神,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一脸不屑的模样,冷笑:“我到要看看,你们想做什么鬼!”

红尘仔细盯着她,目光灼灼,几乎要烫热了她的肌肤,陶欣抿着嘴唇,心里一咯噔。

孔未央一个劲儿使眼色,显见是颇为着急。

红尘叹了口气,抬头道:“别急,等我看看。”

她如此郑重,就像孔未央都能感觉到无边的寒气扑面而来,顿时闭上嘴,只是很紧张地看着她。

孔未央一直觉得,既然陶姐姐是假装的,所谓驱邪也就是做戏,为了做的好看,还特意去街头打探一番,看看人家驱邪都要什么,准备了好些行头。

因为看到别人驱邪,要喂那种符水,他都怕陶姐姐喝了腹痛,犹豫再三才咬牙拿了。

结果他拿来的那一堆符咒,桃木剑,各种法器,红尘只看了一眼,就让搬到一边去,不要碍事。

她自己则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转。

孔未央的目光紧紧跟着,只见红尘忽然站住,立在窗边看了看窗前的那一簇梅花,伸手一抚。

一瞬间,冰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啊!”

孔未央倒退三步,抱住肩膀,使劲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冰冷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就在梅花上面,浮现出一层浓浓的白雾来,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雾气一沾到人身上,便有一股恐惧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他吓得几乎要掉眼泪,本能地抓手边桃木剑!

不是说没鬼的吗?

陶欣整个身体都僵硬,惊疑不定地看着红尘。

只见红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手拿起各类小摆件,小用具,最后拿起窗台上的一只木鸟,红嘴的小八哥,捧在手里看了许久,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所有她拿起来的东西都是周晶的。

出事之前十多天,小晶忽然把自己心爱的东西都搬过来送给她,看着精神还好,不像有什么大事儿,她只当这小丫头心血来潮,也没有多想,结果小晶去了,她再看这些东西,每看一眼都心如刀割。

“走。”

红尘漫步出去,在整个院子里慢吞吞地转悠。

孔未央根本不肯离开她三步远,陶欣满心的不愿意,奈何抬头看去,外头探头探脑的丫鬟下人个个都目露惊疑,似乎稍有不妥就要惊动父亲,也只好跟上。

而且,这个卢家的秋娘真是有点儿古怪。

一路上穿过小径,来到一个后门前,门是木头的,上面挂着一把崭新的大锁。

红尘随手就在旁边一丛花木下头翻出个黑色的罐子,又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开了木门。

陶欣使劲咬着嘴唇,嘴角几乎要渗出血丝。

这扇后门的备用钥匙,是自己偷偷藏起来,连贴身丫鬟都不知,只有周晶知道,平时她常常从这小门出去,到外面一茶棚里陪周晶喝茶,顺便把自己准备好的书给她。

果然,红尘径直去了茶棚,还和茶棚里经常招呼她们的店小二说了几句话,坐在她们常坐的位置上默默呆了片刻,才起身过来,轻声道:“走吧,确实有恶魂不散,我施法捉她出来,打得它魂飞魄散,自然什么事儿都没了。”

孔未央猛地点头:“是,是,要快!”

陶欣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惊惶,随即又镇定了些许,不怕,不怕,她还有后手在。

这个秋娘再厉害,总也厉害不过她!

红尘也不管陶欣想什么,回到偏厅,回头叮嘱了孔未央几句,他就连忙去准备,也不知道从哪弄到的周晶死前戴过的一对儿银镯子。

接到手里,红尘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轻轻贴上去,刚一贴上,偏厅内狂风大作,好像有奇怪的阴寒之气弥漫,似乎真有什么鬼物,恍恍惚惚地向着红尘走过去。

孔未央和陶欣都看得清楚。

陶欣脸色大变,小声喊:“家仙,家仙!”

红尘笑了笑,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只豁嘴兔子,轻声道:“小姐别怕,这么个畜生四处作乱害人,我已经封了它的修为,回头废了,做一锅兔肉汤请你喝,现下先紧着把那恶鬼抓出来处置要紧。”

陶欣的脸色顿时灰败,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急切道:“不要,我没被附身,别伤害她!”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通

孔未央:“…”

虽说早知道陶姐姐骗人,这会儿还是想——嘤嘤!

红尘随手一扔,那只巴掌大的白兔子就翻了身落地,耷拉着耳朵,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

它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连孔未央都能看得见,实在看不出和普通的兔子哪里不一样。

可陶欣看见它,整个身体都紧绷的要命。

小兔子前腿举起来,合在一块儿,一下接一下给红尘作揖,红尘一挥手,它就老实趴着不再动弹。

陶欣强忍着惊惧,压低声音道:“她在吗?小晶在这儿吗?你不要伤害她,她没有伤害我。”

红尘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巾,铺开一扬,一卷,卷在一起,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茶盏,倒了杯茶,又把丝巾扔进去,整条丝巾四周都浮在水面上,中间却有一个凹陷,陷入水中。

“只剩下这么多了。”

红尘摇摇头,“你也没必要跟她说话,她剩余的只有一缕残魂,没有神智,最多凭借本能行动。”

陶欣:“…”

本来很伤感,现在应该更伤心,让红尘这么一弄,她只剩下不知所措。

“就这么一小点儿魂魄,想来也没有附体的能耐,到是兔子不知道受了哪家的香火供养,居然有一些道行。”

“大仙容禀,某乃周家的保家仙,小晶是某看着长大的,一直叫我太奶,时时供奉,乖巧可爱,她出门在外,死于非命,让小仙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小兔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那乔俊甚是可恶,他不要小晶也就罢了,那日小晶去找他,他宴请的一凤城富商王大宝喝醉了,把小晶当做舞姬拖走欺负了去,他不光不救人,反而视而不见,事后嘲笑小晶,说即便是小晶胡言乱语,外人也不会信她,她名声坏成那般,谁会信她?说完便让人给小晶梳妆打扮,分毫行迹也未曾露。”

“小晶之死,全怪乔俊!”

陶欣一听,心中愤怒如火如荼地燃烧,眼泪几乎都要被怒火给烘干。

小兔子也气道:“如果不是陶欣说要教训那个人,不能让他白白死了,我就是拼去一身修为,也要他偿命!”

红尘沉默,半晌冷笑:“你要是正经地去报仇雪恨,我才懒得管,只是为何要连累无辜?不要告诉我,你没害过卢美瑶,还有这些时日女学学生频频出事,我看都少不了你的手笔。”

那兔子愣住,讷讷道:“我只是气不过。”

凭什么那些说小晶坏话,看不起小晶的女孩子们能高高兴兴地读书,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小晶就要死!

它就是气不过。

红尘却已经不怎么气恼,以前她遇见这种事,总免不了义愤填膺,如今却是知道,天下灵物与人不同,这保家仙不是人,在它眼中只分亲疏远近,绝不会对人有怜悯之心。

“孔公子,事已至此,你可满意了?”

孔未央愣住。

红尘又笑:“你既然确定陶小姐是假装被附体的,无论她有什么想法,为何这么做,都是她自己的事,你难道要插手不成?”

孔未央连忙摇头。

红尘站起身,看了小兔子一眼:“你若再伤及无辜…我正好想吃熏兔子了。”

那小兔长耳朵一耷拉,不敢再出声。

红尘便拿起丝巾卷着的那一缕残魂,起身离去:“放心,我自会超度了她。她身上也沾染不少孽债,没有大福运,本来也不能再在这世上停留。”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觉得你这法子对一般人有用,对乔俊那样的伪君子无用,他恐怕还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按照你所言,周晶生前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又怎么会害怕死了的周晶?”

等她背影都看不到,陶欣才觉得放松了些。

那小兔子叹了口气:“好恐怖!她出来我就毛骨悚然,既想靠近,又害怕的紧,也不知是哪位仙家降世,身上沾的孽那么厚,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厉害啊,厉害!”

陶欣抿了抿唇,心中因为红尘最后几句话有点儿忐忑,却还是以扬眉:“总要试试看。”

她是大家千金小姐,能想出这么个怪法子惩罚那乔俊,已然是很不容易,再不济,也能让乔俊主动退婚,省去很多麻烦。

周晶的事情已经过去,除了寥寥数人,别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连流言也渐渐消散。

此事已经过时。

周家的人却刚刚赶到。

老两口一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死了,还是自杀。

“怎么可能?大囡最乖了!”

一瞬间,周晶之母陈氏,从一肤白貌美的美妇人,变成一老妪,腰弯背驼,脸色灰败。

两位老人从乔家失魂落魄地出来。

陈氏的那位姐姐对她到是非常关照,细心安排二人住下,一说起周晶,也是满脸泪花。

周晶是大陈氏带回乔家的,又养了这些年,也多多少少有几分疼爱。

“哎,那孩子真是,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那样,也都怪我,怪我没教好她。”

大陈氏前因后果一说,小陈氏和她夫婿完全不信,怎么可能!但大陈氏是她姐姐,应该不会骗她,而且外头还有些传言,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女儿做了很多错事,还自己吊死在乔家大门口的事儿,知道的人很多很多。

离开乔家,两口子就本能地去见乔俊,乔俊如今在卢家陪卢家大老爷说话,闻听这二老到了,连忙出迎,一见面就痛苦地揪着头发,迭声道:“二老要怪就怪我,都是我没照顾好表妹,竟然让她,让她一时想不开,投缳自尽!”

乔俊难受的面孔扭曲。

小陈氏忽然捂住脸痛哭流涕:“不怪你,怪我,我不该放她到富贵窝里来,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过的也该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是我太贪心了。”

周晶所在的周家,只是乡下一个寻常的商户人家,她母亲是庶女,嫡出的姐姐嫁去乔家,她让嫡母随意打发了出门,好在夫婿虽然家世不好,为人却敦厚老实,只生了周晶一个女儿,也不曾纳妾,还出钱给女儿读书。

周晶更是从小就生得漂亮,人也比较聪明,书读得不错,家里人很疼爱她,所以她母亲听姐姐随口提起,说要她去凤城读书,将来也好说亲,便答应下来。

可惜,一步走错,他们就和女儿天人永隔。

哭声让人心酸。

“小姐,回吧。”罗娘扶着红尘下了车,给她撑一把伞,慢慢走进后门,红尘随手把手里的丝巾扔出去,一阵风吹起,落在小陈氏的身边。

稍微驻足,红尘眯了眯眼:“没想到,你到是个孝女。”

说完,便不再多管,回了屋子里去。

却说第二日,小陈氏两夫妻醒来,气色却好了很多,不说容光焕发,却也并不如之前那般憔悴,见了人未语先笑,到让伺候的丫鬟个个惊奇。

大陈氏见了妹妹都愣了下:“妹妹能想开就好了,斯人已逝,我们还要活下去。”

小陈氏微微一笑:“我家那傻囡,给我和她爹都托了梦,说在地府很好,日子过得不错,还有贵人相助,和阎罗王攀上交情,在地府做了个小官,时不时也能来阳间转转,只是怕阴气对我们两口子不好,不敢来见,只能梦中相会罢了。哎,你说这孩子,她怕什么,是我们的闺女,便是为了见她送了命,我们正好一家团圆,不过老头子说了,不能让女儿不开心。”

她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得高兴时眉飞色舞。

乔俊一听,目光闪烁,脸上阴晴不定。

小陈氏一拍手,笑道:“都忘了,我们囡囡还托我给俊哥儿带句话,那天晚上承蒙你照顾,她都记在心上,会跟阎罗王提一句的,还叮嘱你,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千万多保重,别太早去找她,你瞧这孩子,明明是好话,她这都不会说。”

乔俊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小陈氏特别高兴,也就没看出乔俊的异样,就算发现,大约也只以为他是伤心。

那一缕残魂,也只有借助红尘帮忙,才能有机会寻回一丝神智,给父母托一次梦。

周晶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一心觉得自己对不住父母,不敢再让母亲伤心。

她都死了,虽然是怀恨而死,但死后一缕残魂不灭,流转世间,让红尘拂去尘埃,却并不希望母亲给她报仇雪恨,只希望二老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若非如此,红尘恐怕没有心思去帮她。

“俊哥儿,你瞧瞧,那可是你的未婚妻?”

这日,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凤城云水楼楼顶,一众青年才俊对坐饮酒,蝶楼最好的歌女如梦姑娘,素手调琴,歌喉美妙无双。

才子们不饮自醉。

正喝酒喝得畅快,其中一人举目眺望,就见对面楼上一少女凭栏而坐,和身边之人谈笑。

她旁边竟然是两个少年。

旁边坐着几个少女。

一群少男少女,都是青春洋溢。

乔俊一眼看过去,也有些意外:“正是陶小姐。”他仔细一看,不免皱了皱眉。

陶小姐身边的那两人,一个是宋峥,另一个是孔未央,都是他的‘敌人’。

乔俊在凤城算得上出类拔萃,但这两个,却已经是天之骄子,都有了功名,年纪又很轻,明面上他们关系也不算太差,可私底下,乔俊恨不得天上忽然落下石头把这两人一下子砸死了事。

接下来再喝酒,乔俊就有些心情不好,喝得多了,不免醺然欲醉,散了席,乔俊想了想,弃了马车,自己骑马去陶家转一圈,还是要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妻,多少提醒一两句。

“可别也是个水性杨花之辈。”

乔俊默默念了声,随即冷笑。

那到无妨,不过一个女人,娶进门觉得不好,他大不了冷着些,还有无数娇花美眷相伴左右。

男人娶妻,看岳父比看闺女重要。

乔俊别的方面都好,读书也不错,只是在科举考试上,连连出了差错。

上一回科举取士,他就觉得自己中举理所应当,比他差的都中了,他何至于不中,偏偏就名落孙山,让人不可思议。

那陶县令,当年可是前十名的进士,别看到现在只是个县令,但那是被贬到这儿来的。

他都打探清楚了,陶县令受了无妄之灾,才有此祸,可他有个好老师,还有一堆师兄弟,正都给他想办法,过不了两年,等他那事儿淡了,自然能高升。

如今自己还能娶他家的千金,再过两年,绝对没有机会。

想到此,乔俊整理衣冠,往身上洒了点儿香粉,遮掩一下酒气,便敲响了门。

陶家的下人知道这是未来姑爷,虽然定亲男女不该常常见面,却也不是完全见不得的,那边回禀了声,小姐点头,这边就引他去偏厅。

乔俊坐了片刻,忽然觉得周围的东西特别熟悉。

他身前桌子上铺着的一方小垫子,上面绘制了两只鸳鸯,他一看就认出来,那是…周晶的手艺。

还有墙角处摆放的绣墩,上面的白鹤,嘴巴偏圆,也特别熟悉,正是周晶喜欢的样子。

乔俊一时间感到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感到天有些黑下来,房间里更是阴暗,随即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闻见特别熟悉的香味,一抬头,就见…周晶举步进来!

猛地站起身,随即,乔俊的脸色阴沉,慢慢又坐下。

“陶小姐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装扮了?不太适合你,太俗气,不如我找人做一套清雅些的首饰给你戴?”

陶欣脸色没变,心中却一咯噔,沉下气,口中笑道:“奴家就喜欢这般装扮,郎君,你不是还说过,我无论怎么穿戴,在你眼中也如月光仙子,清丽脱俗?”

这话,都是乔俊跟周晶说的。

陶欣紧紧盯着乔俊的眼睛,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有,一点儿恐惧都没有,只有一丝嘲笑。

她做了这么多,筹划了这么久,装了这么长时间,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样子,让自己更像一些,可是,乔俊竟然不怕!

满腔怒气,几乎快要忍不住,陶欣冲小兔子使了个眼色,整个偏厅,渐渐被凉气侵袭。

乔俊冷笑连连,抱着肩膀看陶欣僵坐在那儿,即便是阴风阵阵,他也仅仅搓了搓肩膀,没有多大的反应。

第二百八十章 绝境

“郎君,黄泉路上凄冷寂寞,地狱里寒气迫人,你我二人相约白首,不如今日就随我去了,也省得留你一人在上头,我百般不放心。”

这番话,陶欣自己私底下练习许久,阴测测,冷冰冰,连她自己听来,也森寒刺骨。

小兔子使出浑身解数,整个偏厅宛如鬼蜮。

外面的下人早被打发走,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房间里冷气凝结成雾,桌边的花瓶都结了冰,梅花花瓣上晶晶莹莹。

窗外树影婆娑,阴影里仿佛藏了无数妖魔鬼怪,若是个胆小的看见,怕是登时就要昏死过去。

乔俊脸色也不太好,只是瞧着好像并不怎么害怕,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陶欣,愣是看得她难受的要命。

“你是周晶?”

陶欣没说话,若隐若现的白雾里头,越发像了,她和周晶交好,彼此了解,又揣摩了好些时候,再加上心中怨愤之情日益浓厚,到现在是想不像也难。

乔俊也不等她回答,轻声笑起来:“是了,你是周晶,不过…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本配不上我,我却没有嫌弃你,允许你跟在我身边,给你锦衣玉食,让你享了几年的富贵荣华,就你做的那些事儿,每一样都恶心死人,可我还不是没把你赶出家门?难道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还指望我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不成?你一开始若听话,将来我成亲后,收你进来伺候我和夫人,做个洗脚丫头到也无妨,偏偏你不懂事,哎,我也是徒呼奈何,只能忍痛舍弃,既然都舍了你,你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又同我何干?”

他这话,半点儿火气都不带,而且理直气壮。

谁都听得出,他确实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