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一档节目,有争论总比没人关注强,再说现在人心很怪,骂的人越多,收听率就越高。网站调查显示,该节目在电台的人气还是很高的。可惜电台节目和电视台的没法比,要不然孔家信也可以抄几本书出出,那可比他给学生补课赚钱要轻松的多。

方宇随后与节目制作人见了面。制作人坦陈,该节目为了吸引听众,加入现代元素对一些名着进行了包装,有些词汇确实比较隐晦、暧昧。制作人还把当时节目的CD带提供给方宇。

就目前收集到孔家信的情况:他违反教育部门规定,通过一些所谓教师间“默契”的手段,诱使学生参与补习,从中谋取高额利润;还曾多次以污言秽语,对女同事和女学生进行骚扰。其严重的违背伦理,违背了教师的职业准则。也就是说,他和于梅、王益德一样,具有严重的道德缺憾,符合凶手选择被害人的一贯模式。

综合各个方面,孔家信被杀案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是本次连环凶案的第三起。这当然不出韩冷所料,不过也并没有给案子带来突破性的进展,反而否定了韩冷先前的一些分析:仪式的含义显然与“三不猴”无关,被害人并没有被割掉耳朵;凶手作案的时间也并不是固定在周四。尸体的肝温显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九月二日星期三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这就让原本透出的一丝曙光,霎时间又被乌云遮掩住,案子回到原点,而且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太多的疑问像似一把把上了密码的枷锁,等着韩冷去破解。

裸体、捆绑、整理衣物,到底意味着什么?割舍、挖眼、钩舌三种惩罚手段有什么含义?手术刀、堆积成圈的书籍以及色情刊物想说明什么?凶手第一次作案与第二次之间的冷却期是七天,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是六天。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凶手作案的欲望会愈加强烈,理论上下一次作案时间距第三次间隔不会太长,那么是不是很快就会有第四起凶案?

在深入调查孔家信被杀案的同时,对于梅以及王益德社会关系的排查也在细致地进行着,终于警方找到一个两人有交集的地方——他们都信奉基督教,做礼拜的教堂也是同一间。

侦查人员询问了该教堂的牧师以及大部分教众,据他们反映,于梅和王益德在教堂里并无交往;通常在“礼拜”结束之后,教友们会到附近一家新华书店再继续交流,也从来没看到两人参加过。

“信奉基督教”会不会是关联被害人的纽带?

王文慧已经肯定表示孔家信绝非基督徒,从这一点看,问题似乎不成立。不对,这样思考未免太狭隘了,如果“关联的纽带”不止一个呢?比如:于梅和王益德是一种关联,其余的、如果还会继续出现被害人的话是另一种关联,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啊!那么,于梅和王益德会不会是在教堂被选中的?凶手本身是不是也信奉基督?带着疑问,韩冷来到位于中新广场南侧的那间教堂。

教堂早年由英国人筹建,德国人设计,中国人施工,尖塔、尖窗、尖形拱门,典型的哥特风格。周围高楼大厦林立,金融机构、旅游酒店聚集,造型独特的建筑便显得格外扎眼,所以找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牧师听闻韩冷的来意,非常配合,将韩冷带入监控录像室,与其一同研究。韩冷也希望牧师能够谈谈他对众教徒的印象,有没有情绪特殊、尤其是赎罪意愿特别强烈的?牧师也真的很称职,经常来此做礼拜的教徒他都有个大概的了解,除去一些宗教隐私、告戒内容不能透露之外,其余的知无不言。

国内的现实现象,信奉基督的主要有三种人:老人、病残人、拥有金钱权势之人。老人其实追求的是一种“存在感”;病残人士追求的是一种价值感;而拥有钱权之人追求的是赎罪感。说到底都是在寻求心理慰藉,寻求心灵的救赎,但是真正的能遵守教义,能听进劝诫的恐怕只有前两种人,而第三种人无非是借此摆脱现实中的罪恶感,做礼拜的时候很虔诚,出了教堂该干嘛还干嘛,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

凶手是个追求权利型的杀手,应该处于相对成熟,对成功、失败尤为敏感的年龄,不会是老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迅捷,不会是病残人士;所以上两种教众可以排除,余下便集中精力关注第三种教众——阶层相对较高,年龄在三十五至五十岁之间,年富力强之人。

从下午一直研究到大半夜,在监控录像和牧师的交谈中都没有太大的收获,,韩冷只能带着失望的心情与牧师道别,而牧师则手握十字架不无遗憾地说:宗教信仰再虔诚,终究敌不过欲望膨胀!

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已是午夜。窗外夜色沉沉、一片幽静,突然,一个闪念钻进韩冷的脑子里:这样的夜晚“你”在做什么?会不会重访带给你无限满足的地方?景程花园是你由人成魔的起点,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不作案的夜晚你会不会故地重游?”

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在马路中央停下,调转车头,奔向景程花园方向。

人从事某项工作久了,或者对某件事情过于投入,就会产生一些所谓神奇的能力,比如直觉、灵感、感应等等,虽然这些能力会让工作或者事情变得简单,但结局并不一定都是好的,韩冷的突发灵感,就让他几乎陷入到了绝境。

夜里行车,速度要快很多,十几分钟后,韩冷将车停在了景程花园于梅的别墅门口。他从车上下来,手扶着车门欲要关上,此时,由别墅窗户上竟跳出一个黑影,韩冷愣了一下,随即大喊一声,“谁?站住!”

黑影一惊,脚步并未停下,反而如闪电一般冲向街边一辆车子。开门、上车、启动,几于转瞬之间,待韩冷反应过来,车子已开了出去。

韩冷拼命追赶,跑出三十多米,正当他将要放弃之时,车子却突然停住了,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车子调转车头,对着韩冷冲将过来,韩冷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未及反应,人已经被撞飞出去,重重的落到地上。

他仰面躺在地上,命若悬丝,残留的一点意识,让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他的身前,他用尽几乎是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你……你是……谁?我……我是……警察……”

校园清水湖畔,湖水清澈见底,鱼儿穿梭嬉闹,雾气在湖面上升腾,犹如白色萦绕的云朵。垂杨柳下,韩冷王曼彼此依偎,恍若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景象。

“曼曼我好想你。”

“冷,我也想你。”

“你好吗?”

“嗯,好,你哪?”

“我也好,就是每天忍不住想你,你能原谅我吗?”

“傻瓜,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这下好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永远不分开好吗?”

“不,你不属于这里,知道吗?只要你过的开心,我在任何地方都会为你祈祷。”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别走……不……别走……求你……别走……”

病房里,心脏监视器突然狂跳。“护士!”“医生!”“小冷!”一阵杂乱的喊声,脚步声。

韩冷睁开眼睛,四周的洁白有些耀眼,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自己的所在。白色整齐的病房,窗边摆满了鲜花、果篮,床榻两边是妈妈、姐姐、爸爸的老朋友黄医生、护士、项队,那些关切的目光让他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

黄医生依次拔开他的双眼,用手电筒照了照,拍拍肩膀,轻松地说道:“小朋友,欢迎回到地球,睡了一觉感觉如何?”

“谢谢黄叔叔,让您费心了。”韩冷的声音很虚弱。

黄医生笑了笑,转身握握韩冷妈妈沈晓敏的胳膊,“嫂子放心吧,没什么大事,这小子命大,只伤了点筋骨,不过头部受到了严重撞击,还要留院观察几天。”

沈晓敏松了口气,心疼地看了韩冷一眼,然后对黄医生说:“谢谢你小黄!老韩在国外出差,这次多亏你了。”

“谢谢,黄叔!”姐姐也跟着对黄医生道谢。

“跟我客气啥,都是自家人,我那还有个病人,有事你们随时找我。”

在妈妈和姐姐送黄医生出门的当口,韩冷把头偏向一旁的项浩然,项浩然迎着视线注视着他,韩冷知道这目光里不但有对他伤情的关切,另外还有一份期待,可惜他给不了答案。

“天太黑……没看到凶手的样子……车牌号也没看到,不过车好像是黑色的。”韩冷断断续续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不要紧,人没事就好,案子早一天晚一天破没什么大不了,命可就只有一条,以后千万别擅自行动,知道吗?”项浩然这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他一贯对下属的要求。

别看他平时总是雷厉风行的,但是真到执行大任务时,总是不厌其烦的冲手下唠叨,“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鲁莽,一定要注意不必要的伤害”。就像他刚刚说的,案子早一天破晚一天破没什么大不了,命只有一条。警察的命也是命,身后也系着几个家庭,用一条生命,抵一个案子不值得,同样也是对生命、对培养你多年的父母和组织不负责任。

韩冷嗯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打趣道:“摆这一屋子鲜花干嘛,整的我像烈士似的。”

项浩然也微笑了一下,“是局领导送的,知道你是知识分子,送别的怕太俗。”

说话间,韩冷妈妈和姐姐已经回到病房,项浩然知道余下的时间应该留给家人,便和刘姐识趣的退出病房。

“小冷,吓死妈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怎么活啊?怎么向你爸交待啊?你爸在国外出差,听说你出事,正包机往回返呢!”沈晓敏摸着儿子被划伤的脸庞,一脸的心疼。

“臭小子,逞什么能,你不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我和妈是怎么过来的?”姐姐也疼惜的嗔怪道。

……

屋子里没有外人,妈妈和姐姐便真情流露,又是心疼、又是嗔怪,抹着眼泪唠叨了一大堆,韩冷傻傻笑着,心底无比温暖。

活着真他妈好!

母女俩唠叨够了开始分配任务。妈妈让姐姐回去,姐姐让妈妈回去,妈妈决定今天一步也不离开儿子,姐姐无奈只得接下回去煲汤的任务。

姐姐走后,韩冷让妈妈出去一会儿,让项浩然进来,拗不过他,妈妈只能从了。

项浩然进来,手里提着个电脑包,二话不说打开包,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到床头桌上,又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CD。

项浩然将CD递给韩冷,“是小区保安发现的你,打了急救电话,又报了警。我们去的时候,急救车已经把你接走,搜查别墅,发现客厅里CD机亮着灯,里面正放着这张CD。”

“原来凶手‘故地重游’是为了放这个?”韩冷打量着CD,CD并不是原版,是刻录的。

“是啊!就像你说过的,他是个喜欢追求完美的人。CD肯定有特别的涵义,你听听,看能不能琢磨出来?”项浩然说完又补充,“技术科说刻录盘是日本的一个品牌,从刻录痕迹看,刻录机是出自韩国品牌,都比较常见,很难追查。另外,通过凶手在撞你时留下的轮胎印记,已经查出轮胎是来自国内一家厂商,不过这种轮胎国内几个品牌的汽车都在用,现在只能断定他开的是一款国产车。好了,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听听吧,包里还有几张CD碟片,是孔家信在电台录的节目,你没事可以听一听,不是让你查案,是让你轻松轻松,老徐说这小子讲的还不错。”

“君子之交,平淡如水”,是建立在彼此充分了解和信任的基础上的,两人都清楚,彼此现在心理最牵挂的就是案子,所以一上来没有任何的客套和矫情,话题便直接切入到案子当中。

项浩然走后,韩冷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听CD,妈妈在一旁伺候着,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削苹果,嘴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唠叨着,韩冷时而应上一句,倒也两不耽误。

“也不知道你爸晚上能不能到……忘了告诉你姐猪脑汤和猪脚汤别放酱油和盐……好好的老师不当,下来挂什么职啊,干脆出院后直接回学校吧……你黄叔叔说,医院新分来个研究生长的特别漂亮,哪天你见见……对了咱们老房子那拆迁了……

“老房子还在?”

“是啊,早几年有人要买,你爸没卖,说那儿有特别的意义,幸亏没卖……对了,那天我回去办手续,遇见原来的老邻居李奶奶,说有警察找他们了解你的情况……我儿子就是警察,有什么可了解的,李奶奶眼神不好,估计肯定是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CD里来来回回的就一首歌,是首英文歌。韩冷英语马马虎虎,不过听了几遍,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一些,他截取一段歌词大意到网上搜索,很快就找到歌曲的名字和演唱者。

歌曲的名字叫《Patience》,翻译成中文应该叫《忍耐》,演唱者是国外一支乐队组合。据网上介绍,这首歌是乐队一位成员写给前女友的,看完所有中文词意解释,也确实写的是对一个女人的思念和爱慕之情。

这跟于梅的死会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凶手是于梅的前男友?又或者凶手暗恋于梅?可跟王益德和孔家信有什么关系?这两人不会也是于梅的情人吧?几个男人为一半老徐娘争风吃醋?不会!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整个下午,韩冷反反复复的听,听的都有些耳鸣了。

傍晚,姐姐带着煲好的汤来了,还带来了小外甥。小外甥古灵精怪的,摆弄韩冷的电脑,无意中又点出那首歌。

“你也喜欢听这个歌?”姐姐似对歌曲很熟悉。

“怎么?你知道?”韩冷皱鼻眨眼喝着淡而无味的汤问道。

“我酒吧的驻唱歌手是那乐队的铁杆,‘《LIES》’里的每首歌他都经常唱。”

“什么?这个歌不是叫《Patience》吗?”

“对啊,它是出自《LIES》专辑,是专辑的主打歌。”

《LIES》——谎言!这才是凶手真正想表达的。于梅的种种行径已经证明了,她所谓的维护法律的公平与正义,根本就是一派谎言。

——于梅死于谎言。

那留在孔家信被杀现场的那本淫书意味着什么?

韩冷想到包里还有几张孔家信在电台录制节目的CD碟,随手拿来放到电脑光驱中。

孔家信讲《红楼梦》讲的不错,很生动,人物鲜活,也很有情趣,只是其中时常夹杂着一些隐晦、低俗的话语,虽然贴近时代,容易理解,但《红楼梦》本已是滥情之作,经此渲染,便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有如一部现代情色小说,而作为老师的身份,讲出这种流里流气的言语,更让人觉得有驳伦理。

孔家信为人师表,却污言秽语骚扰自己的学生,而且公开在电台上散播隐晦低俗的言论……嘴贱……舌头……铁钩……难道凶手留下淫书的用意,是想传递这样的信息——孔家信的死,与情色言语有关?

那王益德手中的手术刀又意味着什么?

不顾患者病情,盲目开药,引进低劣医疗设备,导致患者在手术中死亡——手术刀是医人之刀;也是“杀”人之刀。

——CD光碟、手术刀、淫书,其作用在于“示罪”!

对仪式的解读终于有了突破,让本来就在医院待着难受的韩冷更加跃跃欲试,在他强烈的要求下,隔天一早,便办理了手续,一瘸一拐的出院了。

眼下的项浩然身心俱疲。如此密集的作案、手段异常残忍、手法复杂多样,却能够不留一丝痕迹,这样的凶手在项浩然从警生涯里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有种被凶手牵着走的感觉,心里极度郁闷。而这种感觉是以前很少有过的。

柳纯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石沉大海,项浩然当然也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一直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案子想重启难度很大,而眼下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了。想起柳纯,项浩然抽着烟的手哆嗦了一下,神情更加的颓然。

想起柳纯,免不了又想起林欢:

自己和林欢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的,总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也不是个事儿。等案子结束,一定要找个机会和林欢好好谈一次,争取把事情解决了。

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韩冷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才刚出院,“媒体”又搅合进来。

如今是高速信息时代,任何事件总少不了一个参与者,那就是“媒体”。而仅仅半个多月,在春海这座小城市里,连续发生三起离奇命案,自然会引起媒体的注意。虽然警方没有正式回应过,但有些媒体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几起案子之间是有关联的。

——“变态连环杀人案”,别说春海少见,就是全国也不多见。一时之间,电台、网络、报纸、杂志,各种五花八门的媒体纷纷给予关注,各种猜测性、引用性、传言性的报道开始甚嚣尘上。这其中,本市一家名为《春海都市报》的报纸,对此次报道也尤为重视,不但组织了大量人力,而且连副总编辑吴良志也亲自督阵。

吴良志亲自坐阵,当然有他的“算盘”。

已经有消息灵通人士私下向他透露:报社最近要进行一次人事调整,常务副总编和总编的位置都要动一动,对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吴良志到这家报社任职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一点,业绩倒是非常突出的。他上任伊始,便策划了所谓“日记门”的系列报道,让报纸的销量连着翻了好几倍,并且在国内同行面前也露了一把脸。之后他又连着组织策划了几个选题,都获得了不错的效果,主管领导对他的能力是大加赞赏。眼下这个当口,吴良志是想借着对连环杀人案的报道,让自己再露一把脸,再有某主观领导的关照,说不定很快就可以上一个“台阶”。

吴良志正踌躇满志之际,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随手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口气不耐烦的说:“喂,哪位?”

“是我,冰冰啊!”电话那端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冰冰!”吴良志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他当然知道冰冰是谁,可嘴上仍不咸不淡的说,“冰冰?哪个冰冰?”

“吴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贾冰冰啊!”

“噢……您现可是大明星了,怎么会想起我这个小编辑来啦?”

“看您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哥哥啊。实在是最近通告排的太满,又是拍电视剧,又是录唱片,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不,一空下来就立马打电话问候哥哥啦!”

吴良志心里清楚的很,贾冰冰绝不是打个电话问候问候而已,果然撒了几句娇之后,贾冰冰开始说正事,“哥哥,我刚出了一张唱片,现在正各地跑宣传,我想把宣传的最后一站放到咱春海,您看能不能帮着造造势?”贾冰冰说着,还没忘恭维吴良志两句,“您在春海可是老资格媒体人,我有今天全靠您的培养,这个忙您可一定要帮得呦。”

听着话筒那边充满诱惑的声音,吴良志脑子里霎时浮现出贾冰冰风情万种的俏模样,心里痒痒的;尤其电话那头贾冰冰不经意间发出的喘息声,让吴良志浮想联翩骨头都快酥了,他强抑着兴奋说:“行,包在哥哥身上,一会儿把日程安排和具体要求发到报社和我的邮箱里。”

吴良志接着把报社的传真号和自己的邮箱号,都告诉了贾冰冰,又强拉着人家说了几句肉麻的话,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贾冰冰有现在的名气,吴良志确实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当然他也从中得到了回报。

吴良志由原单位调整到春海都市报实在是迫不得已,好在有某主管领导的关照,帮他谋了个副总编辑的职务,面子上才好过些,但他心里清楚,必须尽快干出点成绩,才能站稳脚跟。就在那个当口,他通过朋友认识了贾冰冰。

贾冰冰早年是春海市歌舞团的演员,后来辞职到京城作了北漂。三五年下来也没混到个像样的角色,经历了各种“潜规则”之后,心灰意冷的她只能又回到春海发展。

吴良志本就是好色之徒,而贾冰冰也算姿色娇艳,乳丰臀肥,也正急于寻找靠山。两人有如干柴列火,一见即合,迅速打的火热,认识当晚便“水乳交融”。

一次缠绵之后,两人躺在床上聊起贾冰冰北漂经历。许是兴致所致,贾冰冰竟讲起自己与一些圈内人士的风流韵事,吴良志不但不吃醋反而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会是一个引起轰动的新闻点。

更妙的是,贾冰冰有个习惯:每次和圈内人士上过床之后,她总会记个日记。日记里将时间、地点、人名、做爱时的感受,都写的详详细细,甚至还偷拍过一些照片。

吴良志如获至宝,几乎连夜就做起策划。经过一番周密的部署,计划得以正式实施。

几天之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春海都市报》娱乐版刊登了一篇贾冰冰与某电影导演的性爱日记。该报道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引起轩然大波,迅速被国内多家报纸和网络在重要版面转载。

紧接着,第二篇、第三篇、第四篇……相继出炉,内容涉及某导演、演员、制片人、投资商等等,每一篇都是辛辣刺激。当有些当事人终于坐不住开始出面辟谣的时候,《春海都市报》又适时的登出几张当事人的现场照片,让对方无力狡辩;之后贾冰冰又以受害人的姿态与某导演对簿公堂。

当然,官司最后是不了了之的,但却把整个事件推向白热化。一时之间,“洛阳纸贵”,老百姓想买张《春海都市报》,都要早早的到报摊排队,甚至全国媒体都把瞩目的焦点放到了春海这家小报身上。至此,本次策划取得了圆满的双赢结果。

短短几个月,由于成功炒作,贾冰冰得到如雪花般的演出通告。药物代言,网游代言,主持节目,做综艺节目嘉宾等等应接不暇,更幸运的是她被某大导演看中,成了该导演新片的女主角。现在贾冰冰已经与国内一家着名的经济公司签约,开始影视歌三栖全面发展。

贾冰冰上位,吴良志的目的当然也达到了。他凭借此次系列报道,迅速在报社建立起威信,也为他“东山再起”打好了基础。

贾冰冰成名之后,常驻京城发展,电话号码也更换了,与吴良志彻底斩断联系。吴良志也有自知之明,贾冰冰现在是大明星,身边围着的自然是名人富豪,他这个小小的副总编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没想到贾冰冰竟主动找上门来,这又让他多了些遐想,也许自己又可以和冰冰妹妹……

再说,贾冰冰这厢挂了电话,春意盎然的脸庞立刻冷了下来。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用不着吴良志去造势,公司有自己的团队。只不过顾及着吴良志对她的底细是一清二楚,而且确实有恩于她,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回到春海,吴良志如果一时恼怒,在报纸上乱写一通,会有什么影响还真不好说,毕竟她现在已经过了靠负面新闻博版面的阶段。

说白了,贾冰冰给吴良志挂电话的用意,其实就是想让他心里舒服一些,给他个台阶下,省的生出什么意外,可她哪里会想到——吴良志此时正憧憬着与她鸳梦重现。

项浩然现在是一出刑警队大门口,便被记者们“长枪短炮”的包围着,都希望他能透露点案子的信息。

项浩然当然不可能做任何表态。

项浩然是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每说一句话在记者眼里都代表官方发言。媒体捕风捉影是一回事,官方表态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因此引起社会上的恐慌,生出些极端事件来,可是要负责任的。再说什么时候表态,该怎么表态,那都是上面领导的事儿,根本轮不到他操心。只是记者的介入,必定增加案子的侦破难度,在办案的同时还要防着记者,不然警方的每一步行动,都会被记录成文字,暴露在人民群众的眼皮底下,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凶手。

第四章混世脸谱

黑夜,无星,月亮寂寥地忽隐忽现。偶尔吹过的一陈秋风,让夜晚多了份久违的凉爽。街道两旁,商户们大都闭门歇店了,只有一两家小杂货店,还透着微弱的光亮。

一辆进口高级轿车缓缓停靠在杂货店门口。车上的人放下车窗,冲里面喊了一嗓子。他是这家杂货店的常客,经常这么喊一嗓子,小店里就会把“烟”送出来。

“来了。”正在盘点收入的小店老板听出熟客的声音,边应着边放下手中的计算器,从烟架上拿起一条烟送了出去。

小店老板接过烟钱,看着轿车开走,决定自己也关店休息。他踮着脚伸手勾住头上卷闸门的把手往下拉,恍惚的觉着好像有辆车从身后滑过,他回身望了望,大半夜的那车竟没有开车灯,如幽灵一般在夜色中游移着。小老板没在意,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事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熟客再也没光顾他的小店。

而驾驶高级轿车的车主同样也没想到——这个夜晚将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夜!

九月七日。

早上,高常生和老伴吴淑娴像往常一样,晨练之后买些早点给儿子送去。

老两口原先都在事业单位工作,退休之后拿着稳定的退休金,经济上非常宽裕;而且唯一的独子事业有成还特别孝顺,给老两口买了一栋大房子供他们舒舒服服的养老,日子过得可谓舒心惬意,稍有些不如意的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孙子几面。

老两口不理解,国内现在发展的越来越好,儿媳妇为啥非要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而且孩子小还得去陪读,弄得好好一个家要分居两地。想起这件事,高常生心里就堵得慌。

儿媳不在家,儿子的生活老两口自然就得帮着多照应一些。其实也就是早晨帮着买点早点,顺便收拾一下屋子,中午和晚上儿子应酬多都在外面吃。

高常生老伴俩住的小区与儿子的住处相距不远,坐公交车也就两站地5、6分钟的时间。老两口反正也没事儿,溜着弯走路就去了。

高常生用钥匙打开儿子的房门和老伴走进去。他嘱咐老伴把早点拿到厨房盖好别凉了,自己蹑手蹑脚走到儿子卧室。

奇怪!卧室的门是敞着的,儿子并不在里面,而且床上也没有人睡过的迹象。难道儿子昨晚没回来?高常生正暗自纳闷,突然听到老伴的一声惨叫。

这边厢,吴淑娴将早点拿到厨房之后,想到卫生间方便一下。结果刚打开卫生间的门,便发出一声惊叫,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闻声跑过来的高常生见老伴昏倒在地,来不及多想,赶忙扶起老伴的头放在左手臂弯里,右手狠命的按着人中。此时,他朝卫生间里望了一眼,随即也发出一声哀吼:“孩子,你怎么了……!

蜂拥而至的警车,打破了锦绣家园小区的宁静。小区自建成以来还没有一下子来过这么多警车,每个人都能预感到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方宇、徐天成、韩冷、项浩然,甚至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尹正山也亲自出马。几个人走下警车,脸上都是一副严峻的表情,谁也没想到第四起凶案这么快就发生了。

死者是在卫生间里被发现的。男性,大概四十岁左右。身上一丝不挂,被一条尼龙绳捆绑着,垂着头跪在洗手台。他身上布满血渍,衣物则被整齐叠好摆放在洗手台上。让人感觉有些诡异的是,他垂着的脸庞上带着一个类似京剧花脸的脸谱,脸谱边缘有血渍渗出,也许脸谱背后的那张脸已经被千穿百孔。

尹正山背着手在客厅里四处打量,项浩然小心翼翼的陪着,他知道老爷子这时候肯定是一肚子不满。

“报案人哪?”尹正山没好气的问。

项浩然冲负责给报案人作笔录的方宇招招手,方宇便快步走过来,语气有些怯怯的说:“在、在被害人卧室里。”方宇看项浩然双眉拧到了一起,赶忙解释,“报案人是死者的父母。本来怕破坏现场,想把他们带到车上作笔录,可老两口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陪着儿子的尸体。维护现场的兄弟拗不过两人,又看老太太身体不好,只好把他们安置在死者的卧室里。您看这……”

项浩然刚想说话,尹正山挥挥手,说:“算了。走,去看看老人家吧。”尹正山能体谅手下人的做法,也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他自己也为人父母,他能想象到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

卧室里,吴淑娴躺在儿子的床上,双手掩面低声抽泣着,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泪水打湿一大片。高常生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神呆呆的盯着地板,比起早上那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现在的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老人家你还好吗?”尹正山低下身子握住高常生的手说。

“你是?”

“大爷,这是我们尹局长,”方宇介绍完尹正山,又指着项浩然介绍,“这位是刑警队的项队长。”

高常生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领导同志,您可一定为我们做主啊,我儿子死得太惨了!”

“老人家快起来,别这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抓到凶手的!”尹正山和项浩然把高常生扶回椅子上。

“老人家,您儿子是做什么的?”待高常生坐定项浩然问道。

高常生没言语,颤颤巍巍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项浩然。

项浩然接过来。名片上印的名字是高亚仁,头衔有:独立经济学人、职业撰稿人、时评人。

“高亚仁是他的本名吗?”项浩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像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