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人确实“骂”的有道理,他们愤世嫉俗,言辞犀利,其实是想让这个社会变得有希望,他们的愤怒,不是源于恨,而是因为爱。”

韩冷说完,老徐佩服地不住点头,“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小韩这么一分析,简直是一针见血啊!”

韩冷哈哈两声:“我胡说的,说着玩呢。”

“不、不、精辟、很精辟。”

“得了吧,哪有那么阴暗。”方宇不服气的说,“精辟?我看你是屁、屁精!”(声明一下,屁精是俺们东北土话,意思是指擅长拍马屁的人,不代表某种关系。)

“胡说什么!小心专家写博客骂你……”

一顿饭吃的非常融洽,韩冷对项浩然的“反感”也少了很多。(先前在获悉项浩然和林欢是情人关系时,曾让韩冷心理很不舒服)

善良的人对自己爱的人、欣赏尊敬的人,总是无法真的恨起来,也很容易原谅他们。所以当项浩然、林欢甚至曾经抛弃他的妈妈,如果能与韩冷面对面向他示好的时候,他也会敞开心胸去接受他们。这也是韩冷经常会梦到妈妈的原因。

就在同一个夜晚,还是那家“酒吧”,一个娇俏的身影在舞池中疯狂的扭动着。她曼妙的舞姿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但她并不快乐。当霓虹灯闪过的时候,你能看到她脸庞上湿湿的,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五章鳄鱼的眼泪

杜善牛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

脑袋后面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脖子上凉凉的,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摸一把,可是手动不了;他挣扎两下想站起来,身子仍然纹丝不动。他有些慌了,使劲晃了两下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急切地向四周扫视。

他看出这是自己位于集团总部大厦三十层的办公室,而他却被一根绳子结实地捆绑在靠背椅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迅速在大脑中将这一晚上做过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六点钟去政府接领导到王朝酒店吃饭;接着到花花KTV唱歌;唱过歌见领导意犹未尽便又安排了桑拿;安顿好领导自己借故头疼提前告辞;然后司机将自己送回来,坐电梯上到三十层,拿出房卡……再然后就是眼前这幅光景了。

杜善牛正慌然无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醒啦?”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杜善牛来不及多想,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望过去,他看到一个黑影。

黑影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双手插在兜里,看似悠闲地眺望着窗外的夜色。

“你、你是谁?”杜善牛慌张的问道。

“唉!”黑影叹了口气,好像被杜善牛打扰了情致,答非所问道,“站在这里感觉真好!全世界都被你踩在脚下!”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来拯救你的人。”黑影声音冷冷的,仿佛来自地狱。

“拯救?什么意思?兄弟你是要钱吗?那好说,说个数我杜某人绝不还价。”

“呵呵呵。”黑影讪笑几声道,“我知道你很有钱,你和他们一样都很有钱……

“他们?”杜善牛猛地呆住了,只觉一股寒气瞬间流遍全身,连汗毛孔也跟着颤栗起来,他像是意识到什么,颤着声音说,“你、你就是那个警察正在抓的变态杀手?”

“变态杀手!这名字我不喜欢。不过我不怪他们,因为他们不了解我。”黑影淡淡地说道。

杜善牛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此时与他共处一室的人,就是这段时间报纸风传的变态杀人狂。据说他专杀有钱人,有媒体和专家分析,他是一个心怀嫉妒、具有仇富心理的疯子。想到这些,杜善牛心中猛地一沉,“难道我会和那些人一样被疯子杀掉吗?”

杜善牛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人到了这个年纪,死亡其实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关于死、怎么死、死的方式如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葬礼,这些杜善牛确实曾经都考虑过。虽然表面上杜善牛给人一种成熟睿智的感觉,其实骨子里一直是个暴发户,一直是个喜欢哗众取宠的人。这么多年,在媒体的万千瞩目下、在拥趸的万众敬仰下,伴随着鲜花和掌声,他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自信心和野心也大的不着边际,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他曾经幻想自己的葬礼也会和那些大人物一样风光:十里长街,警车开道,灵车缓缓驶过,慕名而来的群众掩面哭泣,嘶声喊着他的名字……可转念又一想:人都死了,葬礼再牛也是扯淡。

倒是,最近一个电影给了他一些启发。他也想学电影中演的那样:在自己去日无多、苟延残喘之时,办一次人生告别会。将自己的亲人、一辈子认识的人、打过交道的人都请过来,共同回顾他生命中的光辉足迹,并亲自发表告别感言,最后与那些人一一握手道别。他想象的到,那一定会是一场无比壮观、让世人瞩目的人生结束礼!

不过,纵使杜善牛想过千万个死法,也不会想到他最终是被一个疯子杀死的。他辉煌的人生竟然终结在一个疯子手中,这是他如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想他从一个放牛娃折腾到现在的位置,什么风风雨雨、沟沟坎坎没经历过;再大的困难、再大的危机他都挺过来了,眼前,他相信自己一定也能化险为夷。

“越是关键的时刻,就越要冷静。”在商场中闯荡多年的杜善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缜密地想一想如何通过谈判让自己获得生机。

“我一定要死吗?”杜善牛开口了,声音显得很沉着,他开始作最后的挣扎。

“我选中的人,没有冤枉的,也从不留活口。”

“好吧,既然非死不可,那给我个理由?”

“理由?”黑影冷哼一声“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就因为奶粉事件?就因为我是有钱人?”

“对!因为你的钱,沾着孩子的血!”黑影恨恨的说,“你知道这世上最重的罪孽是什么吗?那就是伤害孩子。而你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如果我说,添加那些东西我事先并不知情,你信吗?”

“哈、哈、哈……”黑影一阵狂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就算我做过一些不齿的事,可是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善事吗?”杜善牛被黑影的嘲笑逼急了,方寸大乱,急促地说道,“你知道这几年下来我捐过多少钱吗?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我,他们才有住的地方?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我,才有学可上?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我,才能做手术去掉身上的顽疾吗?难道这些都不能抵消我那一点点过错吗?兄弟,今天给我条生路,他日我一定会加倍补偿那些孩子的。”

“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商人,在生死边缘还不忘讨价还价。不过你错了,抵消罪恶的不是善行,而是惩罚。你只有被惩罚了,才能被拯救,才能够最终获得新生。”黑影说完这番话,慢慢转过身子,缓步向杜善牛逼近,嘴里继续说道:“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留你到现在,并不是想和你谈条件的。是因为我实在太喜欢站在这里俯瞰整个城市的感觉,不想让你的血腥破坏这种气氛而已。现在,我的情绪被你怕破坏了,你的时间也到了。”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近,杜善牛已经能够听到他的呼吸,接着他感觉到一条皮带套在了他的脖颈上,他也终于看清黑影的面目,惊讶道:“是你?!”

黑影笑笑。

也许已经明白自己死期已到,多费唇舌也无用,杜善牛反而有些超脱了。他目露凶光,用讥讽的口气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这世界已经烂透了,你拯救不了它!”

也许吧,但是我想试试……

九月十一日

华丽堂皇的房间,赤条条一身横肉的男子被绳索捆绑着,面朝窗外跪在大落地窗前。他耷拉个脑袋,仿佛在向世人忏悔他的罪过。视线往下,是一滩暗红色呈粘稠状的血泊,顺着血迫往上,转到男人的正面,顿时,一副骇人的画面钻进视线:男人由胸腔到腹部,整个被切割开来,上身绳索揽着的部分,只能看见一道深深的血口;胸腔往下,则是血肉翻飞,肠流满地。

屋子里异常安静,恐怖压抑的气息悬浮在空气中,弥散在心底,现场纵使警龄最长的徐天成、经历过无数案发现场的项浩然,此时都是一脸惊骇之情;韩冷更不用说:胃里抽着筋,脑袋中一个名字在来回打转——“开膛手杰克”。

“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1点到2点之间;后脑重击不是致命伤,和前几起案子一样是被勒死的;胸腔到脐处被完全切开,锐器割断了胸、腹主动脉,心脏被挖出,从出血量以及滴溅情况看,属于死后切割。目前在这个屋子里还没有发现心脏,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林欢轻咳了两声,嗓音哑哑的。

韩冷和项浩然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一眼。她脸色发青,眼眶红红的,眼袋很深,样子很焦脆,看上去像是这阵子没怎么休息好。

“真他妈的是个疯子!”听了林欢的初检介绍,老徐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他不是疯子,疯子不会这么细致的。”韩冷接过老徐的话说,“被害人身高至少在1.85米以上,体格又足够健硕,凶手显然很清楚自己无法一下子将其勒死,于是便采取先将他击昏,然后再进行绞杀的手法。”

“看来和先前的案子一样,凶手下手前都经过足够的预谋。”项浩然目光在林欢那里停留了片刻,又挪回到死者身上,随即习惯性的皱紧了眉梢,表情异常严肃——眼前的死者实在让项浩然头痛不已,因为他就是本市最大民营企业,杜氏乳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杜善牛。

杜善牛,养殖奶牛起家,完成资本初始积累之后,通过收购经营不善的国营牛奶厂进入乳制品行业。经过多年打拼和发展,杜氏乳业从一个频临倒闭的小牛奶厂,变身为市值近百亿的上市公司,成为春海市最大的、利税最多的民营企业。

铸就企业辉煌,掌门人杜善牛自然居功至伟,他也顺理成章成为企业家中的楷模,成为众多创业者的偶像;同时他还是一名出手阔绰的大慈善家,多年来为春海各项慈善事业捐款达上亿元之多。最为风光的时候,报纸、电视上天天都能看到他的新闻。那时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成熟、具有大家风范、具有民族情怀、有责任心、有爱心的企业家。

但是随着去年“添加剂事件”的爆发,让杜善牛彻底从神坛上跌落下来,几乎一夜之间,他便从“偶像”沦为“毒犯”。

杜氏乳业的添加剂事件起始于去年七月初:春海市第二人民医院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接连接诊了数名泌尿系统结石以及肾结石的患者。由于患者多为几个月大的婴幼儿,医院感到蹊跷,遂仔细询问家长。由家长反映得知,这些孩子全部食用过杜氏乳业出品的一款低端奶粉。有感于事态严重,医院将情况反映到上级有关部门,接到病例报告之后,有关部门立刻着手展开调查。

直到此时,杜氏乳业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对上级部门的责问,面对媒体的质疑,他们统统采取了否认的态度;并对外宣称:“杜氏”出产的奶制品奶源,全部取自自有天然养殖牧场,而且经过上千道卫生防疫检测才投放到市场当中的,所有产品均符合国家乳制品标准,是绝对卫生和安全的。

之后,在“杜氏”百般的隐瞒和否认之下,事情暂时缓和下来;但是随着七月末大规模病例在春海乃至周边地区的爆发,有的患儿已经达到肾脏坏死的严重程度,局面开始失控。上级部门紧急采取措施,勒令杜氏立即停产,并对其产品进行大范围的检测。

几天之后,检测完毕,结果令人震惊。检测结果显示:杜氏乳业出品的多款产品中,均含有超过国家乳制品标准的、能够导致婴幼儿泌尿系统疾患的某化工产品。而导致婴儿发病的那款奶粉中,该添加剂的含量竟然超过正常值得数百倍。

这哪是给孩子们吃的东西,这分明就是毒药。结果可想而知:企业停产整顿、产品下架、股价连续跌停、相关负责人被依法追究责任等等,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杜善牛本人最终并没有被刑事追究。

杜善牛有了喘息的机会,便开始重整旗鼓——他一方面极力撇清自己,辩解自己是事后才知晓添加剂超标的情况;并且将罪责推到奶牛养殖户以及有关检疫部门的身上,声称企业也是受害者;同时通过各种软硬性广告,重塑杜氏的品牌……

虽然杜善牛现在的影响力已大不如从前,但是他的企业仍然是利税大户,他和市里领导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死必定会震动高层,局里也将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

果然,项浩然的手机响了……

“尹局……”

“情况怎么样?”

“有些麻烦。”

“回来之后,和天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韩冷挂了电话,抬头和对面的老徐对视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聚焦到杜善牛的身上,显然他们心里都感受到了那份紧迫。

这时候,方宇推门进来,说道:“项队,家属和公司的几个负责人都到了,咱们是一个一个谈还是一块谈?

“家属这边我和老徐来负责,公司的人韩助理你和方宇去谈吧!”项浩然对身边的韩冷吩咐。

多年的工作阅历,项浩然很清楚,这种地位显赫、背景深厚的被害人家属是很难缠的,你随便派个人过去询问,她们会觉得不受重视,非但问不出什么,反而会遭到不断的诘问,所以这种时候,项浩然都是亲自出马,不过他也深知自己圆滑不足,所以非得拉上老徐。

众人正待执行项浩然的吩咐,突然听到林欢哑着的声音,“诶?你们看他手上画着什么?”

刚刚在担架员将尸体往担架上抬的时候,林欢发现死者手背上好像画着什么东西,便将那只手举起,让他们几个看看。

几个人蹲下身子,凑近那只手研究。

“这应该是凶手画的吧?”林欢冲韩冷问道。

“嗯,是用水性彩笔画的。”韩冷说。

“这画的是只鸟吗?”老徐问。

“好像是。”项浩然点头说,“不过也像是只小鸡。”

方宇把那只手又往眼前拽了拽,说:“还是像小鸡多一些。”

“留下一只小鸡的图案,意味着什么……”韩冷拧着眉紧盯图案,“如果从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模式上看,杜善牛的身份以及他做的那些缺德事儿,显然都非常符合。但是凶手却留下一只小鸡的图案,他想暗示什么?难道杜善牛还有更坏的一面不为人知吗……”

韩冷和方宇来到会议室,里面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一个女人。从他们衣服上的工牌上看,男的分别是:公司的执行总裁、财务总监、以及保卫部部长,没挂名牌的男人自我介绍说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坐在靠近门边正抹着眼泪的年轻女子,是杜善牛的秘书王薇。

方宇让保卫部长留下,其余的人先到外面等着,法律顾问声称要维护自己当事人的利益,坚持要留下。方宇先是忍着气,客气的请他出去等着,律师也没个眼力见,不肯让步。方宇腾地一下火就出来了,“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杜善牛的情况,又没把他们当作嫌疑人,你他妈在这搅和什么?”

律师还想争辩,可一看方宇那副要打人的样子,再想想得罪刑警队的人对自己也没啥好处,虽然一心的不情愿,但还是出去了。

方宇冲着律师的背影啐了一口,“操他妈的,这缺德公司就是坏事做多了,要不至于这么心虚吗?我看……”

“好了,别咋呼了,干正事吧!”韩冷觉得方宇当着人家公司的人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适,好像咱当刑警的特没有素质似的,便插话进来催促他赶紧问话。不过他紧着催方宇干活,自己倒不着急,眼睛盯着墙上看,看的很仔细,津津有味。

——杜氏乳业会议室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数十面锦旗,锦旗都是被杜善牛捐助过的单位或者个人送的。比较有创意的是,锦旗上都别着发票,上面注明了金额。

据保卫部部长说:大厦晚上总共有六名保安值班:停车场两名,监控室、前台保安处各两名。昨夜值班的保安并未发现有异常情况,监控中也没显示有不明人物进出;但今天早上出事之后,他们又仔细的巡了一次楼,发现董事长杜善牛办公室所在的三十层楼的监控设备,遭到人为的损害。他们怀疑凶手是从安全通道走楼梯上来的,因为那里没有摄像头……

……

最后接受讯问的是杜善牛的秘书王薇。她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把她放到最后是想让她冷静冷静,调整一下被惊吓的心态,回答问题时思路能够清楚些。

王薇很配合的将杜善牛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行程、交往的人群以及她发现尸体的过程,详细的讲述一遍。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和前面几位公司高管讲的差不多,可能是听的有些索然无味,韩冷又开始环顾墙上的锦旗。

方宇见韩冷有些走神,忍不住说:“那些破锦旗有什么可看的,这种人捐的再多也不招人待见,都是些沽名钓誉的玩意儿。”

韩冷点点头跟着笑笑。

也许是被两人鄙夷和嘲讽的态度激怒,王薇突然间甩出一句话,“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董事长将锦旗挂在这儿,不是想要炫耀,是想激励大家时刻谨记对社会的责任感。”

方宇鼻子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

王薇更加恼火,杏目圆瞪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这种人更本理解不了杜董事长。现在是什么社会?是商品社会,是经济社会。什么东西都是要讲究成本的,要付出代价的。比起杜董事长做的那些善事,那点奶粉又算的了什么?!告诉你们,杜董事长是我见过最值得尊敬的企业家,他永远都是我的精神导师!我、我相信,杜董事长肯定是事后才知道奶粉中有过量添加剂的。”

王薇这番话终于引起韩冷对她的注意,韩冷转过身子盯着她。

王薇一看就是那种社会历练不足,又有很强企图心的那种女孩,朝气稚嫩喜欢故作城府,这种人是最容易被洗脑的。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对自己说的话缺乏自信;有些东西不是你相不相信的问题,是你不愿意相信。”韩冷微笑着说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事实?”王薇冷唇反击。

“你当董事长秘书多久了?”

“一年半左右,怎么了?”

“那这一年半里,公司的事情你都很清楚喽?”

“当然!”

韩冷凝神片刻,突然转了话题,“说说你的理解,一般像某些公司或者一些成功人士,他们做慈善的目的是什么。”

王薇略微想了想,说:“有的是出于公司品牌的炒作、也有暴发户式的炫耀、有的是沽名钓誉捞取资本、有的是遮人耳目赚钱、还有的就是像我们董事长这种,对社会怀有责任感,真心回报社会的人士。”

“你说的很全面也很实在。”韩冷点点头,“我想说的是,就结果来看,确实有很多面临生活磨难的人,得到了那些做慈善的公司或者个人的资助,这就够了,所以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的行为都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你说的最后一种人。不过我不认可你对你们懂事长的评价。”

韩冷指着墙上的几面锦旗,继续说道:“那几面锦旗‘记录’了你们去年五、六月份捐过的几笔钱,就金额来说要比先前的大了许多,而且捐助方向,主要是儿童福利院和病残儿童。我想了想,那时候社会上应该没有什么大慈善活动举行,所以有种突兀的感觉。

“这有什么?董事长捐款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没什么规律。”王薇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冷带着意味的笑了笑,说:“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去年五月份左右,你们杜氏集团的产品,在香港和一些国外地区被检测出添加剂超标,产品被下架,代理商要求退货。虽然国内报纸鲜有提及,不过网络媒体援引国外的报道讨论的很激烈,给你们公司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随后你们公司进行了一些‘补救’,还捐出了几笔金额巨大的善款。我说的是事实吧?”

“是……吧!”王薇迟疑的答道,不知道韩冷要说明什么,“就算我们捐款不是那么诚心,是为了维护品牌声誉,可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们也帮助了很多孩子啊!”

“突然间大幅度提高捐款金额,而且主要面向孩童,你不觉得这里面带有赎罪的心理吗?”韩冷一脸郑重的诘问,“拔了一群羊的羊毛,按在几只羊的身上,这公平吗?这不是一种伤害吗?这是慈善吗?”

“是啊!你现在还敢说,你们董事长事先不知情吗?”方宇跟着质问道,之后可能还觉得不过瘾换上一副教训的口吻,“小丫头,回去好好想想,别自欺欺人了,盲目的崇拜等于愚蠢!”

王薇咬着嘴唇,用敌视的眼神瞅着方宇,末了突然转了性子,媚光流动,放软了声音,“这位警察哥哥,您有女朋友吗?可以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没有,但是我奉劝你不要和我们这种人做朋友,因为我们总能看出你的谎言!”方宇非常严肃、非常深沉的说道。

“切!别自作多情了,我问你,只是想确认我的判断——像你这种小气、刻薄的男人根本不会有女人喜欢的!”王薇昂着头、撇着嘴,一脸复仇后的快感。

“你……”方宇哑口无言,急切地瞅着地上,想要找寻到一条缝隙……

收队,回到局里。

方宇就是那种“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的主,还没等别人说,自己倒先把被小丫头涮了一把的尴尬遭遇抖落出来,惹得走廊里一阵笑声,不过项浩然和老徐可笑不出来,尹局这时候召见他们,准是有什么坏的消息。

进了局长室,尹局看上去脸色还算温和,不过也没有以往那么热乎,两人便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坐下等待指示。

尹局抬起埋在文件中的头,摘掉老花镜,叹着气说道:“刚刚市里紧急召集开了个会,内容大概你们也能想象的到,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是限期破案——‘迪沃斯会议’在二十八号正式开幕,在此之前必须结案,这是死命令,否则,‘扒皮’、下岗!”

又是限期破案!以往对于上头这种不切实际的指令,项浩然总会发些牢骚的,但是今天他没有底气反驳。短短二十多天,五条人命,不,加上柳纯是六条,而且这里面还包括在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杜善牛,从社会影响上来说,已经足够坏了。他相信,很快媒体和民众对警方的质疑声,便会铺天盖地而来。

“我算了一下,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你们可得抓点紧!”尹正山说道。

项浩然没啃声,扭扭身子从裤袋里摸出盒烟,点上一支,猛吸几口,随手将烟盒扔到桌上。尹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的疯,然后又盯着老徐看,那意思是说:他不表态,那你说吧!

徐天成便一脸无奈道:“这案子真是邪了门了,凶手简直神了,杀死那么多人,却有如无形,啥线索也不留。和您说实话吧尹局:我们现在真的没啥好办法,只能在那几个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中反复排查。”

“不是还有韩助理帮忙吗?”

“是啊!目前来说还没有嫌疑人符合他的分析,不过可能是有些环节没落实清楚,他还没作出一份具体的犯罪心理轮廓描述报告。”项浩然接过老徐的话说道。

“这时候就别慎着了,赶紧着催催他。”尹局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语气有些急,便又缓和下来说:“当然,谨慎是对的。你们也别太指着他,他那个玩意,顶多就是帮着缩小一下嫌疑人的范围,只能作为参考,关键还是要找到实际解决的路子。时间短,也不能糊弄,更不能有冤假错案。”

“嗯。”项浩然点头应承了一声。

“对了,还有个麻烦事儿。”尹局砸了一下嘴说,“老郭要回来了。”

“老郭?哪个老郭啊?”老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局撇了项浩然一眼:“还能是哪个?郭德清呗。”

“他来做什么?”项浩然问。

“咱这案子在省厅挂号了,省厅派了个督导小组来指导办案,郭德清是组长。据说是他主动要求的。”

老徐这会儿反应过来,侧着脸对项浩然说:“王八蛋!这时候来,准没憋啥好屁!咱得防着点。”

项浩然沉默一会儿,淡声说道:“来就来吧,照章办案,他能怎么的?这段时间让兄弟们都喽着点,别有对立情绪,别让他们抓到把柄就是了。对了尹局,咱可说好了,这个案子是我的,谁也不能动。”

项浩然的态度,尹局还算满意:“这个你放心,这件案子那么复杂,不是谁想上手就上得了的。我先拖他一阵子,让他们先熟悉几天案情,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你们一定要抓紧了查啊,要是再死几个人,别说保你们,我自己也得玩完。”

从尹局那儿出来,二人各自回办公室,老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憋着嘴好一阵子没言语。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方宇察言观色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挪蹭到跟前,“头,怎么了?挨撸了?”

韩冷也凑过来,“是啊,出啥事了?”

老徐木然的晃晃头,隔了一会儿,没头没尾的说道:“限期破案!省厅来人指导办案,郭德清是组长。”

“什么?‘胡汉三’要回来?那可麻烦了!”

“不行,我得找小项好好商量一下对策。”老徐嚯的一声站起身,旁若无人般拔腿就往外走。

“哎,你等会啊!倒是说清楚啊?他是直接领导咱们办案,还是……”这话刚说一半,老徐便没影了,方宇气的直摇头,嘟哝了一句:“至于吗,一个郭德清把你吓成这样!”

“郭德清是谁?老徐咋这么郁闷?”韩冷不解的问。

方宇没答腔,拿过韩冷手中的茶杯,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茶叶不错啊?”

韩冷笑笑:“烦人样,还拿起把来,赶紧说啊!”

“呵呵,着啥急啊?等我润润嗓子,再细细道来。”方宇转身坐到老徐的椅子上,将杯子里的水喝的只剩下茶叶末,才放下杯子说道:“话说想当年,尹局还是尹支的时候,帐下有两员虎将——郭德清和项队。不对,项队能称得上虎将;郭德清顶多就是一‘狐’将。

”你是说,郭德清上面有人罩着?”

“聪明!”方宇打了个指响,“他是郭局的亲侄儿。这小子平时仗着他叔的势力,在队里骄横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连尹局当年都让他三分。整个支队只有项队不拿他当回事,也不惯他那些臭毛病。两人在队里,是针尖对麦芒,谁也看不上谁,经常开着开着会就呛呛起来。不过那时候有尹局在中间斡旋,各自为势,支队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等到尹局‘上去’之后,为了支队长的位置,两人便开始明争明斗、相互拆台,几乎到了有你没我,王不见王的地步!后来,项队成功上位!坊间有传,是丁局关键时刻发了话,还有的说是因为他爱人和岳父在市委帮着做工作他才得以胜出的。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项队胜出就好,如果让郭德清作了,支队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不过这小子也挺有路子:支队长没当上,自觉面子上过不去,又不甘心被项队领导,便找人托关系,调到省厅刑侦处去了。”

方宇说完还不忘替项浩然说两句好话:“你别看项队脾气硬、总爱臭着脸,其实他心地很善,做事也仁义,关键时候为了底下人的事情,真敢拍桌子跟领导叫板。”

“那老徐跟着愁什么?有他什么事儿?”韩冷问。

“要说和郭德清结梁子,老徐比项队更深。有一次执行围捕任务,老徐带组里的人打前阵,郭德清负责支援。结果到了要增援的时候,这小子带着他的人没影了,导致一个兄弟在行动中受重伤,差点没了命。可这小子不但不认错,还把责任全推给老徐,老徐气愤不过,当着局领导的面结结实实胖揍了他一顿。就为这事儿,老徐后来被一撸到底,差点连‘皮’都给拔了。要不然,以老徐的资历,现在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副支了。”

“这么说,项队让是郭德清心头恨,而老徐又让他在肉体上经历摧残,可谓是身心俱伤,这仇结的算是一个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