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鬓厮磨相濡以沫时觉得燥热,独自一人不著.寸缕盯着毡毯发呆发傻时,却如入冰窖,酷寒难忍。

好男人离去后留下寂寞,坏男人留下的,是更寂寞。

百无聊赖叹息一声,我兀自挪挪臀,绕过旁侧矮凳,取来一个精巧药瓶。旋盖,倒出一些具有活血药效的半透明药膏在指尖,我背身侧向里,曲膝分开双腿,慢慢探下花瓣,仔仔细细穿梭涂抹…

还好,私.处未有裂伤。一点点破皮出血,又算得了什么?

不屑一顾自己的窘迫,我往手心里再倒了些药膏,捻揉均匀,涂抹在鞭痕未愈的背部。清凉感触渐升华,而对于世事无奈的委屈感,亦在这静默无言的空间内弥蒙,扩散。

一团黑浓阴影,好似从地底钻出,突然笼罩在我眼前。

他长身伫立,默默无言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宛若初次重逢,他的明光铠甲同样被晨光辉映得耀眼夺目,但他的瞳眸却成了深邃晶莹的琥珀颜色,映出我略显苍白的面容。

不似十四岁那年肿成猪头样的狼狈容貌,眸子里显映的女子,神情平静得令我觉得陌生、觉得心悸,迷惘恍惚的同时又感动一阵阵思绪荡漾,可最终,因为太长时间的相顾无言而心如死灰。

常言道,输阵不输人。努力摒弃低落情绪,我笑靥灿烂朝他颔首,“大将军,人皮面具忘拿了?”

从从矮凳上捻来李玄琛视若宝贝的假面具,我大咧咧抛给他,“走罢,别勿了时辰。”

李玄琛并没有接,任凭人皮面具击中他的肩,跌落在地,沾了尘土。

“还不走?”我以毡毯覆住赤.裸身躯,眼巴巴望着他,懵懂困惑。

眨眼刹那,李玄琛轻而易举地将我连人带毯子抱入怀,平静柔和的诉说幽幽传入我耳,“林婉之,关外风景你见过么?我刚好得空,可顺道带你去瞧漫山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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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正文 大结局【上】

两百骏马驰骋离去时扬起的漫天尘土,令我往后退却了好几步。直至程玄佑率领部众疾驰得远了,我才出声回应,“程楚楚想杀我,不足为奇。”

视我为毒疮害瘤的士卒,对我的回答抱以轻蔑嗤笑。

没心情与他绕圈子,我直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沉得著气、任由夫君身边环绕莺莺燕燕;同样,没有哪个男人脑筋蠢钝、不懂得妻妾们争风吃醋的心思——所以,乔楚楚与程玄佑,一暗一明,都有取我性命的打算。”

士卒动了动唇,沉默好长一会儿才幽幽问:“你猜到自己大限将至?”

“此言差矣。”我莞尔,颇有自信道,“萧奕安一日不败,长安一日不被攻陷,我一日不可死。如果我是将军夫人,不该在此时算计林婉之哪天咽气,而该烧香拜佛,求各路天尊庇佑程玄佑大获全胜!”

我这颗棋子未完全失效前,程玄佑怎舍得杀我?怎舍得乔楚楚动我一根毫毛?待到功成名就天下大定,他把我交给乔楚楚任凭随意处置,则另当别论。

士卒哑口无言。

气定神闲如我,寻了块干净草地坐下。仰头凝望叶茂枝繁的枫树,任由视野被枝叶缝隙间洒落的光芒辉映得斑斓迷离,我思忖着,半晌,平静问出口:“看不出来,你年纪虽小,却是将军夫人的心腹爱将。”

他愣住,继而双耳微微泛红,似尴尬掩藏什么心思:“夫、夫人她待我恩重如山…小的自当为她马首是瞻,抱不平。”

“哦?”

他被我云淡风轻的态度哽得气息一窒,呆呆停顿三秒,倏尔开门见山疾声叱责:“你一妇道人家,不但不知守贞,反而厚颜无耻勾.引将军。昨夜,我刚巧守在营外,听见你…”

“你听错了。”我出声打断,解释,“昨晚,从始至终,都是程将军在唤我的名。”

他差点咬到舌头,脸涨得通红:“但是…但是,你已嫁人!”

直勾勾地看着年纪虽小火气却不小的士卒,我颔首,笑着缓慢重复:“对,我嫁人了…嫁给户部尚书,不,如今该尊称‘国舅爷’,萧奕安。”

奕安,你在长安境况如何?诸臣是否沆瀣一气对你发难?花倾城与刹有无与你正面交锋?心底卷涌一丝伤感,我慌忙垂眼,任由额前发丝遮住唇边泛起的苦笑。

困惑于我深奥古怪的语气,士卒面容闪过一丝迟疑,忽然嗤笑着嘲讽:“你已嫁过人,是残花败柳,程将军不会对你心存任何喜爱!”

爱?

最纠结的爱,是彼此不放过;最释然的爱,是相互成全。

定定心神,我平静抬起脸,彬彬有礼道:“昨夜折腾累了,想闭目养神歇息片刻,小哥可否识趣闭嘴?万一程将军归返,我无体力伺候兴致勃勃的他…只怕,届时赏赐你的,不再是戒守营外。”

表情蹙窘的他如遇瘟神,慌忙后退几步站得远远,小声嘀咕:“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脸?我的脸,很稀罕。

寻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睡姿,我调整着呼吸以适应心平气和的思绪,却舍不得阖上眼,舍不得视野里漫山遍野绚烂盛放的野花。

萧奕安你伪风流混世魔王,自命不凡,却连一只纸扎花都未曾买来送我。

轻触手腕处的银链,我无声感慨自己的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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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今天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般,飞速流逝。

我来不及细细品味,四个时辰一晃眼即过,此时竟斜阳西晒日落昏黄,而程玄佑及两百部将并未见归。

士卒毕竟年纪尚轻,或许不曾亲见什么大场面,他竟有些坐不住,左顾右盼且面露担忧之色。

我没心没肺笑,轻叹:“害怕了?”

浓眉微皱的他没空理会我,急性匆匆站起身,来来回回走动,似在排遣内心忐忑情绪。

“别怕。”我语气薄凉劝,“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不得强求…我有个亲弟弟,和你差不多大。当然,他五官相貌不似你英气好看,骨骼身材也不如你勇猛魁梧。可惜,他第一次上战场,便遭遇北秦敌军乱箭穿心。据说,他垂死之际仍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往前爬,肠子都流了一地…”

士卒狠狠瞪我,警告:“你在咒我?”

“你凶什么?”我抿唇浅笑,娓娓往下道,“这件事,刹都尉亦知晓。当年,他神情凝重向我道歉,称自己有负重托…当然,我弟弟的死与他无关,孰人料得北秦军出尔反尔、以‘战和’之名诱杀刹都尉及随行五千兵士?!”

士卒愣住,不自觉缓和紧绷语气,“有这等事?”

“刹都尉反应机敏,见事态有变便毅然率军强行突围。”我颔首,字字笃定,“庆历元年十月,定边城一役,南魏伤亡惨重——但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战,彻底消除南魏军‘不敢草率前行’的低迷士气,为之后的胜仗奠定精神基础。”

假话,很难骗过一个人;但若半真半假,对方如何轻易辨别虚实?

果不其然,年轻士卒幽幽瞳眸里闪逝一抹惊诧:“你…你也在担心程将军被宇文昭则扣留?”

“担心?”我心情甚好笑出声,反问,“我担心程玄佑?”

士卒险些哽住,羞恼提醒:“你若不担心将军,方才会声称愿意嫁给他?!”

我扯了根野草绕指细揉,但笑不语。

见我沉默着不再言语,士卒急了,迈步逼近我:“林婉之,你究竟是何打算?方才将军离开之际你仍情意绵绵黏着他不放开;如今他或许身入险境,你却不忧不虑,心情甚好?”

我依旧把玩着掌心浅绿小草,头也不抬:“我黏着程玄佑不放,与你何干?我心情甚好,与程玄佑是死是活又有何干?”

呼吸哽住的声音。

嫣然一笑,我毫不在乎丢弃草穗,抬眸凝向士卒:“女人轻易说‘嫁’,不代表真的打算嫁给那个男人…或许,是盼望那个男人,尽早、及早、趁早、迈向黄泉不归路!”

士卒面色惨白。

“笨蛋,我若不说几句谄媚讨好之话,程玄佑能头也不回走得坚定?”我冷笑,“可惜,他太相信自己,白白丢了性命。”

士卒大惊失色:“你…你居然与宇文昭则勾结…不,是宇文昭则与萧奕安背地勾结,萧奕安再暗中命你色.诱程将军,设计擒杀之?”

我没答话,只是笑,笑得如花开花落般平静,镇定。

“妖女!”急性匆匆掷下二字,随即跃身上马。扬鞭欲策马奔腾之际,他忽然记起什么,神情忿恨且怨毒回眸瞪视我,“林婉之,早知如此,我应该遵从将军夫人的嘱咐,诛杀你!”

话音未落,一柄钢刀硬生生飞刺向我的胸口。

不曾尝试着避开,我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云淡风轻笑叹:“多谢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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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莫问奴归处

正文 番外 莫问奴归处

五年后,长安

含元殿

“皇后娘娘,圣上正在与朝臣议事,您不能进去。”

“滚开!”清亮的掌掴声,庄重威仪的殿门被猝然推开,峨眉淡扫面上略施粉黛的女子怒气冲冲闯入。

她手腕处的白玉镯反衬出似雪肌肤,但画有繁复花纹护甲上镶嵌的几颗精致玛瑙,却隐约透露出血般晦暗红光。

纤细的指,焦躁地缠绕手心里的丝帕:“圣上,您欠楚楚一个解释。什么叫‘凤体违和,改居侧宫清思殿’?”

殿内,被单独召见留下来的几位议事官,面露尴尬纷纷退下。

龙椅之上,浓眉微蹙的男子却极其缓慢地将视线从奏章挪移开,淡淡道:“皇后患染风寒久不愈,迁往僻静之所,静养。”

“藉口!”乔楚楚一步步逼近龙袍加身的男子,瞳眸里氤氲出可疑的水雾,气息促急,“程玄佑,你分明是想把我打入冷宫!”

“五年了…整整五年…我容忍你降父亲乔晟的官职;容忍你调遣花倾城、命他谪戍南疆荒芜之地;甚至一次又一次容忍你另立新妃…所有的忍让,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爱?还不足以打动铁石心肠的你?”

深沉压抑的气氛,女性含恨啜泣的悲伤,回应的,却是一句毫无情感起伏的提醒:“父亲?皇后,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宗族姓氏,孟?”

乔楚楚愣住。

“你执掌凤印整整五年,该知足。”冰冷警告。

悲伤神采快速从乔楚楚姣好的面容闪逝,取而代之,是无可克制的森寒怒意:“程玄佑,你自己又是什么高贵东西?谋朝篡位,诛晋王,斩文武遗臣…其罪,天理不容!”

充耳不闻于乔楚楚歇斯底里的辱骂,亦视而不见她夺眶而出的委屈泪水,程玄佑起身离开龙椅,步履从容地走向殿外,不愿再多理会。

“圣上请留步!”乔楚楚慌忙追上去,从后方,紧紧搂住程玄佑。

“我知道,圣上责怪乔晟没本事活捉萧奕安、责怪花倾城放走了刹、放走了萧奕安…朝堂之事,后宫妃嫔理应回避,我…我再也不敢抱怨。”

“圣上平定天下、称帝执政这五年来,虽说后宫姬妾如云,但各个当您是九五至尊,争先恐后巴结讨好。惟有我,惟有楚楚,始终待您为夫君,真心真意喜欢您,爱慕您。”

“爱?”冷笑,“所以,命宫女在淑太妃的膳食里添加断肠草,毒杀她?”

乔楚楚一时间哑口无言。

支吾着答不上话,她忽然又红了眼眶,眼角亦滚落出几滴泪:“圣上,程素柔本就该死!她侍奉过先帝,却对你念念不忘…甚至,甚至不把我这位皇后不放在眼里,针锋相对,蓄意挑衅。”

“是么?”薄凉叹,话锋蓦转,“当年,林婉之也是故意针对你,挑衅你?所以,你就派人掳走她,杀了她?”

乔楚楚惊骇,慌忙摇首否认:“不是,不是我…圣上,楚楚岂敢坏你的大事,除掉林婉之这颗有用的棋子?”

“往事不提也罢。”冰冷的手指,轻轻勾起乔楚楚的下颌,摩挲,“皇后,你该庆幸自己拥有一位忠诚不二的兄长。否则,凭你这几年来在后宫内苑做出的丰功伟绩,不应移送清思殿,静养。”

阴鸷的语气,令乔楚楚打了个寒颤。

冷笑,程玄佑推开环绕在腰间的纤纤素手。

“圣上,我是爱之深,妒之切!天底下,有哪位正妻能忍受与妾共事一夫?”嘶哑的哭泣,掩藏太长时间的辛酸倾泻而出,“圣上,你是不是忘了成亲之际、允诺花倾城的誓言?你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生今世,只爱楚楚。”

程玄佑眉头都不皱:“骗你的。那晚我甚至不愿与你圆房,忘了?”

“不不,你只是喝醉了,喝醉了。”惊慌失措地抱住程玄佑,乔楚楚宛若紧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如雨下,“上官紫儿不爱你,林婉之背叛你,素柔区区贱婢死缠烂追,她们算什么东西?根本没资格与我争!圣上,你喜欢我,真心真意喜欢我…”

程玄佑薄唇微抿,用力推开乔楚楚。

哭得梨花带雨娇弱难自持,乔楚楚突然双膝著地,哽咽恳请:“我明白,你心里藏着恨,怨我当年不肯同行前往柳州…可我那时无法接受你与上官紫儿、与林婉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圣上,我不介意了,再也不敢介意了,您别送我去侧宫好么?我保证,从此以后安分守己。”

他没有答复,没有半点犹豫踢开乔楚楚。

“程玄佑,你会后悔的!”恳求不再,空荡荡的含元殿内,仅剩绝望,怨愤。

“你逼死上官紫儿,却将所有的罪责推卸给林婉之;你逼死林婉之,再将所有的后悔推卸给我…倘若我撒手归西,你又要找谁充当替死鬼?”

程玄佑倏然止步,却并未回首凝望,语气淡薄:“死?皇后若拥有你的亲姐姐,林婉之一半的勇气,何苦忍受屈辱至今?仅仅,舍不得富贵荣华。”

乔楚楚失神。

死一般的寂静,足足维持了半刻钟。须臾,目光涣散的她竟痴痴大笑,笑得凄凉凄切:“富贵?荣华?哈哈……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徇夫,舍生亦如此…富贵,荣华…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她眼角潸然涌出的泪,一滴一滴,滚落,倾洒。

程玄佑迈步离去。

只是,当他步出含元殿,瞧见屏息守候在外的御前女官林婉君,瞧见她左颊处血红的五指痕印时,他忽然拧眉:“今天,是不是四月十五?”

“回圣上话,是。”温柔婉转,轻细好听的女性嗓音。

“朕…想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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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寺

常青树下,一道颀长人影久久伫立。

斜阳西沉时散发出的最后温暖光芒,正透过层层繁叶,默无声息地倾泻于李玄琛一袭雪白的衣袍。和煦轻风轻抚他垂落于肩的墨色长发,丝丝缕缕拂动著,成为静安寺祈福堂熙攘热闹的氛围里,惟一一线孤单。

偶然,相约静安寺拜佛上香的良家女子们,三三两两经过他身旁,或大方颔首,或以袖掩朱唇羞赧一笑。

直至日落西山暮霭星辰初现,近及跟前的熟悉脚步声,令长时间陷入沉思的李玄琛恍然回过神,抬眼凝向对面——

他,一如既往著玄黑长袍,手里,握有两串鲜红脆薄的糖葫芦。

两人隔得并不遥远,甚至能清楚瞥见对方眉宇间一闪而逝的凝重神采,却不约而同驻足,沉默不言。

终于,李玄琛打破沉寂:“每年的四月十五,你必会前来静安寺,拜祭她。”

黑袍男子没有答话,迈步上前,将以干净油纸包好的糖葫芦置于树底。

李玄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半晌,冷冷道:“萧奕安呢?整整五年,他躲去哪儿了?为何迟迟不敢回长安?是不是自知赢不过朕,无颜面来此地瞻仰娇妻?”

黑袍男子弯下腰,拾起树下被风吹刮坠落的散叶,慢慢地,一片一片,拢于怀中。

不多时,常青树四周干干净净,无半点风吹日晒雨淋之凄苦景象。

李玄琛挑眉,讽刺:“你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最推心置腹的家臣。区区一位不贞不洁的女子,值得你临阵逃脱,弃我于不顾?”

平静地,黑袍男子拂去袖缘沾有的尘埃。

“你知不知道,当年在关外,林婉之曾主动与朕交颈相欢肆意缠.绵,更恬不知耻央求朕娶她为妻。”尽可能维持薄凉语气的嘲讽,不期然,透露出一丝张扬,炫耀,“朕不要的破鞋,你竟视若珍宝?”

黑袍男子走进几步,伸出手去触碰常青树,竟心平气和感叹:“五年前,是我把她的骨灰倾洒于此地。一年复一年,这棵树长势甚好,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话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支保存完好的珍珠簪:“这是她的遗物…人已逝,物归原主。”

李玄琛不自觉紧抿了唇。

面无表情注视着珠花略略剥落的发簪,片刻,他不屑一顾道:“朕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或弃或毁,随你意。”

黑袍男子微微躬身,言辞听不出其它意蕴:“那么,告辞。”

李玄琛默然。

只是,当黑袍男子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却难捺冲动下意识唤出声:“刹!”

止步。

欲言又止,欲止还诉:“萧…萧昭临,可好?”

“临儿很好。”黑袍男子颔首,“瑾娘,待他如同己出。”

“你…你可好?”

黑袍男子依然只是颔首:“我也很好,快当义父了。”

李玄琛愣住。

“瑾娘即将临盆。”淡淡解释。

李玄琛顿了顿,尽可能语调平缓不带多余情绪:“你,不愿娶她?”

黑袍男子哑然,许久许久才云淡风轻答,听不出快乐,亦听不出悲伤:“我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

李玄琛稍稍变了脸色。

半晌,他冷冷一笑,语带双关:“代朕转告萧奕安…帝王之争,他没本事赢;儿女情长,他同样输得一败涂地!纵使朕待林婉之刻薄寡恩,她心底里最爱的男人,依然是朕。否则,怎会想嫁给朕?怎会心甘情愿长眠此地?朕,赢了一切!拥有一切!”

黑袍男子未予置评,仅定定地看着李玄琛,亦偶尔打量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女官。

每一年,五官相貌宛若与另一个人从相同模子里刻出的她,必定随平民打扮的神策禁军,伴驾至此。

也不知,她开口说话时的表情,是否也眉眼含笑,精神奕奕?

最终,黑袍男子垂眸,释然:“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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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渺渺,佛寺下山之路延绵逶迤,黑袍男子行至一半石阶时竟额头遍布薄薄冷汗,不得不止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