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叩见娘娘。”袁元帅喜滋滋地看着爱女,作势要叩拜。

袁亦玉一把扶住,娇嗔地拦住,“爹爹,你要折煞女儿吗!”

父女俩相视而笑,并肩走进客厅,小宫女送上茶点,识趣地退了出去,让父女俩好好地说话。

“亦玉,在宫中住得习惯吗?”

“怎么会习惯呢,女儿还是喜欢驰骋缰场,在这宫中,天天对着一堆叽叽喳喳的女人,烦也烦死了,闷也闷死了。”

袁元帅摸着胡子沉吟了下,“女儿,皇上对你可好?”

袁亦玉沉默了,表情颇为幽怨,“从我入宫到现在,皇上还没有临幸过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那对其他二位新淑仪呢?”

“阮淑仪皇上好象很喜欢,她是个才女,又会弹琴又会吟诗,皇上去过她宫中几次。古丽公主那边,皇上当着人面,对她不错,可从没临幸过。古丽公主为这事,经常拿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出气。现在宫里面有关她的闲话传得最多。”

“当今天子年纪虽轻,但深不可测,分寸拿捏得真好。”袁元帅冷冷一笑,谨慎地瞄了瞄四周,“亦玉,你不必心急,来日方长。日后谁主沉浮还说不定呢?听说你和印妃娘娘相处得不错?”

“爹爹!”袁亦玉忽然站起身,凑到父亲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袁元帅边听边点头,“好,好,做得不错,不亏是我的女儿,有智有谋,有胆有识。嗯,就这样,多向印妃学学。后宫妃嫔如云,独她一人产下公主,非是一般女子的才能。”

“女儿记着爹爹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一场恶仗,都不可全力以赴,何时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袁元帅欣慰地站起身,疼爱地抚了下她的脸,“我的女儿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后宫,都会令爹爹骄傲的。爹爹不便久坐,一会还得去御书房见皇上,自己多保重。”

袁亦玉点点头,陪着父亲走向宫门。

“是云太医,云太医。”几个小宫女趴在寝宫的花墙边,张望着外面,吃吃地笑道。

袁亦玉闻言转过头,古丽寝宫的台阶上,云映绿和古丽四目相对,两人不知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古丽气得满脸通红,云映绿毫不相让地直视着她。

“那就是现在后宫中很受太后、皇上宠爱的云太医?”袁元帅蹙起双目,细究起云映绿的背影。

“嗯,医术很了得。不仅是太后、皇上,她现在简直就是宫里的千人迷,很有女人缘。”

“怕不仅于此吧!亦玉,去看看。”袁元帅阴沉沉地哼了声,朝古丽的寝宫挪挪嘴。

袁亦玉思索了下,点点头,辞别了父亲,转身就出了宫。

“本宫帮他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陌生人。他是商贾,我是淑仪,永远不交集。你把这信给本宫退回去,本宫不可能再见他的,让他早点回波斯去。”

“他瘦得完全脱了形,至于什么原因,我不想猜测。我只是负责带一封信而已,你们之间的事不必告诉我。这信你是看还是不看,随你的便。”云映绿不卑不亢地说道。

“谁要你多事,”古丽气恨恨地推了云映绿一把,突地从她手中抢过那封信,狠狠的揉皱成一团。“你根本不知本宫现在的处境有多可怖,你还来添一脚,是不是想本宫死呀?”

“我从没这样的想法。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不管是什么结果,至少要明明朗朗。”云映绿看着古丽气急败坏的样,真的替拓夫不值。

“你懂什么?本宫说得不够明吗?”古丽咬牙切齿地轻吼着,“是他笨,笨,笨!”

“姐姐,怎么了,云太医惹你生气了?”袁亦玉亭亭走进院落,笑吟吟地问。

古丽忙把信笺塞进信中,那慌然的行为没有逃过袁亦玉锐利的眸光。

“没有,本宫唤云太医过来,想咨询点女人家不好启口的事。”古丽一抬起头,就换上妩媚的笑颜,“妹妹,袁元帅走啦?”

“嗯,说要去见皇上。云太医,你给本宫配的那药真好,本宫的伤疤现在几乎看不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帮本宫配一瓶,好吗?”袁亦玉扭头对着云映绿说道。

“可以!”云映绿淡然地对两人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古丽盯着云映绿远去的身影,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识趣的滥好人呢?

“姐姐,你说云太医是男还是女?”袁亦玉幽幽地问。

古丽递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男人有长那么秀气的?”

“那你说皇上知道她是女子吗?”

古丽微微皱眉,“皇上和这事有关吗?”

“自从我们进宫后,皇上很少临幸后宫的妃嫔,你就没想下缘由?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有多宠云太医,你就真的没把这之间相联系起来?印妃娘娘说,男人吃惯了大鱼大肉,有时会贪恋上清菜小粥。宫里的妃嫔个个貌美如花,有的妃嫔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就会想出点古怪的花招。云太医可能就是个中高手,我们都小瞧了她。”

袁亦玉从齿间慢慢地挤出这几句话,听得古丽的心颤抖了下。

第58章 话说女儿家的心思你别猜(二)

袁元帅从北朝边境回京,除了例行公事的汇报公务,一般是不需要按时按点的进宫上朝。

突然被皇上召见,袁元帅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他是魏朝两朝元帅了,在武将之中,按资历按作战经验,是无人可以和他相比的。朝庭稍微有点影响的战役,都没少过他。或是出战,或是在后方出谋献策。他上报的关于作战的奏折,皇上向来都以他的意见为重,很少驳回的。他想,这次一定也不会例外。

袁元帅春风满面的来到御书房,倨傲地朝守候在外面的几位侍卫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御书房中不只是皇上一人,左右两位丞相都在座,袁元帅扯了下嘴角,向刘煊宸抬抬手,算是行过君臣之礼。

刘煊宸递了个眼色,罗公公替袁元帅搬了把椅子,坐在众人的下首。

袁元帅悄悄瞟了瞟祁左相,只见他神色淡然,眉梢间隐约浮动一缕胸有成竹之色。

“袁爱卿,在我朝之中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朕惭愧,一直不太清楚爱卿多大年纪了,过花甲了吗?”刘煊宸闲谈似的开了口。

袁元帅抱拳,“再过二年,老臣就到花甲了。”

“当真?”刘煊宸一挑眉。

袁元帅点点头。

“右相,”刘煊宸突然站起身,负着手在书案后踱来踱去,“朕真的要怪罪你了,为什么不早日提醒朕,袁元帅都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替朕在边关冲锋陷阵,你不是要朕背负一个不体贴、不关心臣子的骂名吗?”

袁元帅和祁左相被皇帝这突然冒出来的几句话给震慑住了,完完全全不知如何回应。

“皇上,老臣真是疏忽了。老臣想虽说袁元帅一把年纪,但腿脚灵便,身手麻利,身子骨不差似一般的年轻将军,也就没多想。”虞右相谦恭地站起身,低首敛眉答道。

“这里理由吗,右相,不要看元帅身子骨不错,但年纪摆在这儿,人该服老时就得服老,不要和天对着干。咱魏朝现在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袁元帅为朝庭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刘煊宸自责地摇摇头,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袁元帅,“袁爱卿,朕真的对你不住。幸好还来得及,这样吧,从此以后,袁爱卿就留在东阳,保留元帅的封名,俸禄、待遇一切不变,有空到兵部转转,给年轻的将军们传授传授经战场验,平时就养鸟种花、陪陪夫人,过过安乐的日子吧!”

袁元帅惊呆了,皇上这嘴上说得一派体贴、关心,实际上不就是摘他的兵权、贬他的官吗,就这样,一世的功勋到最后和街上那些吃喝玩乐一辈子的老头们有什么区别,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即将执行的宏伟计划都要付之东流吗?

袁元帅此该方才明白天子的威力真的不能小窥,弹指之间,足可以让他从云端到地狱。他不禁魂飞魄散,穷他一生所想,也万万想不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皇上,老臣还没老,还能为皇上尽忠尽职。”袁元帅两腿一软,忙跪在刘煊宸的书案前,“老臣愿意为了皇上,甘愿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刘煊宸绕过书案,俯身扶起袁元帅,“爱卿,朕岂能不懂你的忠心。可是朕不忍呀,你看看你头发都白成这样,手也哆嗦了,眼睛也混浊了,朕看着都心疼。虽说以后不必上朝,但过一阵子要进宫来让朕瞧瞧,不然,朕要挂念爱卿的。”

“皇上,”一直冷眼旁观的祁左相突然说话了。

袁元帅感激涕零地看过去,谢天谢地,左相终于出面了。

“皇上对袁元帅的珍惜和爱护,老臣能理解,可是现在北朝战事这么紧张,突然临阵换帅,好吗?老臣恳请皇上三思。”

刘煊宸一扬眉,“哦,这个呀,朕早已想到了。虞将军,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身铠甲的虞晋轩从御书房里间的卷宗室大步走了出来。

袁元帅一屁股跌坐到椅子里,感到大势已去,木已成舟,回天无力了。

显然,这张网皇上早早张开了,但等着他往里闯呢!

可是如果他不回东阳,皇上会张开这张网吗?

袁元帅汗如雨下,他是彻头彻尾的一条笨鱼,上了那条钩,最后又落进了皇上的网,只能乖乖就擒了。

祁左相面无表情地盯着虞晋轩。

“朕思来想去,朝庭几位将军之中,唯有虞将军文韬武略,可以胜任大元帅一职,朕举贤不避亲。”刘煊宸说道。

“皇上,据臣所说,虞将军似乎擅长的是海战。”祁左相说道。

“左相,你太官僚啦,哈,你不知虞将军在去东海任命前,有几年就呆在北朝边境吗?不过,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虞将军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做到今天的将军之职,他是一步一步,凭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不是因为他是朕的国舅、右相的公子,朕随意朕的。”刘煊宸神情一正,语气凌厉了起来,“罗公公,替朕拟旨,朕自即日起,封虞晋轩将军为兵部大元帅,在完婚后,即刻奔赴北朝边境,不得有误。”

“谢皇上!”虞晋轩单腿跪地,双手抬过于首。

祁左相咬了咬唇,对着虞右相和虞晋轩拱拱手,干干地笑道:“恭喜两位了。”

虞晋轩微微颔首,脸上毫无喜悦之色。

“众卿家没事,先回府去吧,朕还要和虞元帅就边关一事好好谈谈。袁元帅,需要朕让罗公公要找人送你一程吗?”刘煊宸一脸微笑地问道。

袁元帅身子抖得象筛糠一般,“不……不必了,皇上,老臣可以……自己走。”

顷刻之间,意气风发地袁元帅一下象老了二十岁,真的是老态龙钟,举步艰难。

“那好,朕就不远送了。”刘煊宸好整以暇地坐回龙椅上,示意刘煊宸在另一边坐下,他从书案上拿下一卷地图,慢慢展开。

祁左相和虞右相并肩向宫门走出,他正眼都没看向跟着后面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袁元帅,又于他来说,丧家之犬,是不必再分一点心神的。

“右相,今日你和皇上这步棋可谓又快又狠呀,真让本官敬佩万分。”祁左相的口气漫不经心的,好似谈论天气一般的闲暇。

虞右相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本官听不懂左相在讲什么。什么叫本官和皇上,听着这话,让人觉着左相好似是外人似的。”

祁左相嘴角抽搐了下。“在朝庭上,本官不算外人。可是这一散朝,论亲戚,本官不就是个外人吗?本官可没右相的福气,生了位皇后娘娘。”

“祁小姐也不差呀,魏朝唯一的四品女官,祁相还不满足?”

“呵呵,也是,也是!对,本官不差似任何人,这谁赢谁输,不到最后,都不能盖棺论定。”

虞右相淡淡地笑笑,没有回应。

太医院中原来也有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