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说找到你依师妹了,你回去看看。”奇妃吩咐。

丹碧说声是,同时又问,“师父有没有说在哪儿找到依师妹的?依师妹这两个月到哪里去了,为何没有向师父报过一次信?”

“我不清楚,所以才让你回去。你师父最偏心施依,我怕他让小丫头糊弄过去,所以你要看清楚些。若有半点可疑,不必手下留情。”奇妃能有恃无恐,并非单凭一份遗诏。

于丹碧的身份也不止是武洲郡守的庶出女儿那么简单,故而奇妃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嫁过人,只求联姻,就像奇妃自己和皇帝的夫妻关系一样,都是履诺。

数百年前,泫元帝答应那个挑拨能族诛杀风族的影子谋士,只要能助他得到天下,日后每一个泫帝都会娶一名影子谋士的女徒女徒孙,并保证其后代地位崇高,可与皇族平起平坐,密诏为影师,负责为皇帝处理密事。虽然,元帝还不至于傻到连后代的皇后之位都一并许诺,但谋士连风族都能算计,一代代奉他为祖师爷的这个猎能族,培养出一个算计泫帝的奇妃,也没什么稀奇了。

有关影师,是一段很长的话,以后慢慢说。

“师叔,虽然还不好说,但我认为依师妹和芬师妹她们三个可能遭遇了同样的人。两个月没有音讯,突然让师父找到,实在蹊跷,我有不祥的预感。”于丹碧目中一抹狠戾。

奇妃看在眼里,竟颇欣赏的意思,“施依也遇到了风者?”

第336章 现形

“是。”于思碧点头,“我若处置了依师妹,还请师叔为我在师父面前说些好话,您知道他疼施依的原因。”

“那是他在外的私生女,施依又是个聪明的,自然宠到了天上去。不过,师门不重血亲重才能,你无需顾虑。师兄不容,我容你,你办完此事,今后就跟着我吧。成为婆媳之前,先当一阵母女,可好?”除了儿子之外,奇妃对于有用且有心的人一向在意。

于思碧是师门决定要配给六皇子的人选,未必一进门就得是皇后,但奇妃想大荣变成影师的天下,就要捧高于思碧。要说在宫中这些年她唯一感觉吃力的,便是因为儿子非嫡非长,以至于迟迟不能立他为太子,夜长梦多,错失了良机,让三皇子捡了现成便宜。如果思碧一开始就以皇后入主,再诞下麟儿,那个孩子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再不会遭到一*的反对,那么影师不必再躲藏,光明正大将能者灭绝,甚至远远超越道家,成为第一官宗。

不过,目前的情形也不算太差,虽然计划中的让位诏因皇帝病情恶化变成了遗诏,而且太子能买通为她效命的拟旨官也令她颇为恼怒,但她凡事从最坏处打算,事到如今就必须亲自出马。

皇帝的遗诏可不止传位一道,还有一道封她为皇太后,且由礼司行了典仪入了宗祠,即便太子如今成了皇帝,要改要废这样的旨意,也有得费劲。这段时间,足够她施展另一个计划。让太子变成短命皇帝。先太子妃的长子早夭,太子的两个儿子出身都很低,安纹佩才嫁进去几日,不可能马上生得出儿子来,所以年轻有为的。她的儿子,会是最合理最合适的下一任皇帝。

她说贤妃天真可不随意。在贤妃看来,皇后皇太后就能掌管后宫,却不知后宫是影师的势力范围。她作为影师门中师父最喜爱,也是将来影师的宗主,要谁死。谁死,与她是不是贵妃完全不关联。只不过为了将暗势力化明,同时减少他人疑心,需要有奇妃或皇太后这样便于发号施令的身份罢了。

于思碧笑容里有些娇羞,“多谢师叔看重。但思碧怕让师叔失望,有负师叔所托。”

“你娘与我情同姐妹,当年她为了你爹脱离师门,居然委屈自己当了正室夫人的一个婢女,令师父非常失望。他老人家本想让你娘继承影师宗主,就连师兄也服她,但她自小重情,对你爹可算得上奋不顾身。无人能劝她回头。只是命里注定不可多情,生下你不久,因得不到你爹一心一意。郁郁而终。连带着你也受了委屈,被大夫人随便配给一个无名小吏。你啊,倔起来跟你娘最像,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你师父求助,竟闭眼就嫁过去了。”

于思碧但道,“一直以为师父只是教我方术和武技的先生。不亲不近,我长大后他则是行踪神秘。难得才见上一面。而横竖在家里也是孤苦伶仃,不如找个老实人相伴。思碧真得没多想。要不是师叔您跟我说了我娘的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影师的存在,更不知自己是其中一份子。”

“是师公不让你师父告诉你的。他心结难解,因你娘年纪轻轻就离世,总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怨念,故而狠心不让你师父告知你实情,只准他假扮了教书先生。你一向懂事,别因此怨老人。”

于思碧重回影门,是在她嫁人之后。影门宗主悔不当初,叹息这个徒孙早早当了寡妇。不过,也因此宗主份外疼她,不但将影门猎杀能者的密宝全部传授,也传她堪比任何江湖高手的武技,更是暗暗把她定为与泫氏联姻的唯一人选。

奇妃一方面因为师命,另一方面也因为姐妹情,但最终让她点头的,是于思碧聪慧懂事。思碧陪伴妹妹入都,一路上没有因自己特殊的身份和优势惹六儿厌烦,温和,柔顺,守着分寸,没有耍半点脾气。而且进了六皇子府之后,面对南月兰生那个厉害的儿媳妇,亦是耐着心,不动声色。巧得是,不知师公的意思,思碧却对六儿动了心。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奇妃就决定让思碧当六儿的皇后。

嫁没嫁过人,没什么要紧,好坏都是天子说了算。刚才不过稍稍试探了新帝,他听到宛婕妤三个字就色光乱放,估计等不过今晚。而且先帝后宫里有不少年轻的美人,三皇子从来也是色胚,怎舍得送她们进冷宫。只要男人喜欢的女人,姑娘也好,寡妇也好,有夫之妇也好,都不会成为阻碍。当然,男人要是不中意,就会有各种的借口来推托了。

于思碧走后没多久,寒索在外听宣。

奇妃见了他,目光寒冽,“那个拟旨的官好大胆子,竟敢偷龙转凤,你想办法给本宫处置了他。”

寒索点头应是。

“还有——”奇妃美眸一转,“本宫看燕公公年纪大了,办事不如从前利落,拟旨的固然可恶,他竟然把到手的皇位给本宫送了出去,一点不活络。本宫念在他忠心一片,放他出宫养老,你亲自送他一程。”

寒索再点头,然后请示,“新帝要将东宫卫全部带进左龙营,作为只有他能号令的内禁卫,娘娘可有对策?”他是右虎营的将军,也是奇妃手中一把铲除异己的利刃。

奇妃脸色好看了些,“随他吧。好歹屁股才沾上龙椅,就让他舒心享几日天子之福。倒是安相之子颇刺眼,年纪轻轻,手段不少。太子能走到这一步,此子功不可没,你要派人紧盯着。”

“末将反而觉得安相有异心。”寒索抬头,看了一眼奇妃,立刻又低了头,冷酷的脸和忠心的眼并不相衬,“安相将小女儿嫁给了太子,如今他女儿成为皇后,还会帮着娘娘扶六殿下当皇帝吗?”

“安丞相一直都是个滑头,不过他同本宫之间这些年也不算好,没有异不异心一说。能将女儿嫁给太子,无疑是为了他的仕途,实属人之常情。”奇妃的目光探似远,却仿佛遥想过往。

第337章 毒种

“末将不担心别的,就怕瑶镇那位的事让安相拿去求——”荣。

“寒索,你记住,安相虽与本宫一向疏离,但他绝不会出卖本宫。本宫——”奇妃眸中刹那七彩绚烂,但又刹那湮灭成灰,“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及,包括他的家人,妻子和孩子。”

一位才子,一位佳人,同一屋檐,曾有过一段至纯的情。这段情,对有些人意味着天真年少,对有些人意味着无价珍宝,就算物是人非,早已不复当年,还能为之守住承诺。

奇妃能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其身后有多少只手帮着撑着,是难以计算的,但那些人之中有多少可以让她完全信任,屈指可数。安相当年与她说好各走各的路,因此她入宫的这些年特意不与他太靠近,可关键时刻,她想到的最可靠的人还是他。

而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不管是保护她隐藏双生子的秘密,还是将其中一个送到瑶镇王家看管,他都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安纹佩嫁给太子——他和她都清楚,不论两人平时如何刻意疏远,奇妃这个安氏外孙女从安府出嫁,安相就难以避免被人归为奇妃党或六皇子党。想要摆脱这种归类,安氏之女成为太子妃,终于给安相敲定了阵营。不但太子越发看重安相,和三子安鹄的关系也修好不少。一个女儿换一份信任,还是很值得的,尽管他知道她不会失败,她的儿子才是真命天子。不过,到那时候。就轮到她帮他了,他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比一个女儿重要得多。

她和他,很像。非常像,才惺惺相惜,永远信任彼此。

寒索将头垂得再不能低,应是。

奇妃仿佛没注意他的一丝不甘,又道,“瑶镇听涛观一行。你确定没有活口了吧?”她知道枫儿迟早会对另一个下手,她装不知道,是因为师祖的预言——

双生子皆为光,分江山消影师,一半沉。一半灭;双生子互为光影,东星帝星如一星。

这是她出生时,师祖为她批得命。很多年后,等她被送进宫中成为奇妃,又有了身孕,她和师父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她会生双胞胎,如果两个儿子都光明正大出现人前,影门将消失。江山将分半,但如果藏起一个,另一个将来肯定能当皇帝。所以。六皇子只能有一个。

早在她藏住晚出生一刻钟的老二时,她已经觉悟,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换枫儿的时候,她对次子很好,因为心里亏欠,而且次子也特别依赖自己。十分讨她喜欢,曾令她后悔没有选次子为光。这种心理。导致她对聪明独立的长子越来越看不顺眼,甚至感觉到了威胁。一度想抛弃亲母的身份,将二子调换。

然而,长子从国师府养病回来就稳重多了,事事问她,小心翼翼,让她犹豫暂缓,只是对次子更好更宠,除了自由,什么都愿意给那孩子。但长子的天资太出众了,对她的服从皆假,背地势力渐渐庞大,十二岁不到就拥有一批死忠之士,以及连她都查不出来的财富。要不是景胖子起了贪心,被她收买,将一切老实供出,可能等他当了皇帝,她就只能当个没用的“祖宗”了,更别说实现师门大计。

她终于下了狠心,在长子次子十二岁生辰当日实行调换。那时的她,情感上已决心同长子彻底决裂,而且长子已知双生子的秘密,母子关系不可能修复,不可能用同样的宠爱消除芥蒂,是必须舍弃的一子。所以,明知次子虐待兄长,明知长子生不如死,她都没有出面。

直到师兄为次子占出一卦大凶,说他十八岁会遇水劫,她为免万一,才将长子送出宫,幽禁在瑶镇,以备不时之需。到了次子十八岁那年,游水抽筋得了风寒,但有惊无险,她觉得劫难已过,正好景胖子跟她报告六皇子已没有耐心等兄长毒亡,派他去灭口。她面上没说什么,暗地却派寒索跟去,怕景胖子办事不利落。

她太了解她的长子,那个聪明的孩子如果逃脱她和次子的掌控,她都没把握能对付得了他。五岁时就能让她害怕的孩子,经历这场蓄意的阴谋,经历母亲和弟弟的无情,仇恨刻骨,会带起一场怎样的复仇?午夜梦回,她会惊出一身冷汗。

但有舍才有得,一切命中注定,她不能为了一个儿子,输掉所有。

“娘娘放心,听涛观三十一人尽数葬身火场,末将亲自数过,一具不少。”寒索斩钉截铁。

是啊,双子毒是师父调配,她交给次子的。那毒挖骨食髓,一般人熬不到成年。听景胖子每年来报,确实病得不成人形,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这样的身体状况,一逃不过景胖子的毒药,二逃不过寒索的火杀,双层保障,应该必死无疑。

是她多虑了吗?枫儿摔了头苏醒后,似乎不像从前那么粘她了。他从前混天胡地,她难得应皇帝抱怨,说他两句,他才会跟她闹脾气。如今成了亲,似乎女色上收敛不少,尤其从北关回到六皇子府。据说珍园上锁,美人出不来,他也不去。每回来看她,嬉皮笑脸的,又总觉得跟过去不同。难道真是长大变懂事的缘故?或者是他那位皇子妃手段太高明,将丈夫教乖了?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疑,却又抓不住实质的根据。而且,如果是那个孩子换回来的话,不可能到手的帝位都不要。但次子就有可能了,他做事一向任意妄为,其实内心怯弱,临场却步也不算太怪异。

无论如何,是她多想了。

寒索也走了,奇妃却没有睡意,趁天色不亮,她换上一身宫女的衣裙。悄然从窗里跃出,往皇宫的另一头去。皇帝驾崩,新帝很快就会正式登基,似乎所有的波澜都要平伏,然而真正的争夺才要开始。

泫氏先帝们怕能族力量太强。有一天会取泫氏代之,因此给予影门很大的权力,包括优先得到天赋出色的弟子,杀人可以不负责任,拥有不逊色侠宗剑宗的高手。但他们忘了,胃口是可以被喂大的。野心也一代代不同,风族从来不是威胁,但影门却已不想再甘当皇帝身后的幕帐。

他们认为自己比能者或帝族优越,既然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力,为何屈尊成为他人的过河卒。影门不信天能不信天龙。自开山祖师爷起,他们就是权谋者,各种能力才华服务于权谋。当施展权谋到极致,在奇妃这代弟子来看,就是时候化暗为明。这不是一人的私心,是数代的经营,该问鼎天下,影门应得的极权极贵。

奇妃不知道的是。她的敌人不仅有当今新帝,还有她自己的亲生儿——被她早就抛弃了的那一个。

“喂,人捉到了。”

传声筒里一声轻唤。泫瑾枫睁开了眼。他才睡足一个时辰,眼中份外清澄,就好像根本没有睡着一般。这个时候能睡成猪的,大概只有眼前的迷糊兰生了。父皇薨,太子登,有着今日没明日。她却轻易让他一句等着封王哄睡。他伸出手,想为她整理那些散乱的发丝。最终还是怕吵醒她,罢了。

起身披衣。上了空中花园,泫瑾枫一抬手,不忘封没传声筒,但见黑衣煞脸的堇年脚下踩着一团灰影。

灰影佝偻,正好面向他,一额头滴汗,好似强忍着哪里的疼痛,声音惊骇,“殿下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让人抓了老婆子?”

“这不是葛婆婆吗?”泫瑾枫看了看那边可以晃荡的藤篮,一直想坐坐看,却也一直没机会,不过坐那篮子审人好像很不严肃,只得再次放弃,走到扶栏那里,学兰生的样子,放下小桌,打开地炉,取了长明灯的火,烹茶。

堇年松开脚,坐到泫瑾枫对面,轻敲一只杯子,“这是我为你办得最后一件事,明日我会提亲。”

泫瑾枫盯了炉火一会儿,眸里却映着天边霞色,显得妖炫,“提吧。”他不会出尔反尔,不过这人也有点死脑筋,玉蕊小姨子的婚事姐夫怎能插上手?

葛婆子仍佝偻着,因为身上五花大绑,而且有人的拳头很重,差点打散了骨架,“殿下,婆子是出了门,却不为别的,只想给老爷夫人上香。昨日婆子同大小姐说过了,您不信可以问她。”

泫瑾枫不说话,似乎专注着茶壶上的气眼,俊美的玉面淡淡一丝笑,却因他的相貌太华丽,显得傲慢。

葛婆子咬了咬牙,紧抿着嘴,目光渐起阴狠,“你们若敢取我性命,有人会立刻怀疑六皇子府。只要锁定了地方,再大也有限度,很快,谁都别想藏住了她,她的小命休矣。”

“葛婆婆,你是有恃无恐啊。怎么,现在不用藏不用躲了?”泫瑾枫找人盯此婆子已久,“巧了,本殿下也正有此意,不打算再跟你们兜圈子。说吧,谁是你正主?”

东海巫族能让人混进去下毒,邬氏姐妹怀疑有内奸。东海有点能耐的人都死了,只剩姐妹俩,还有一个,能力一般,是前辈,却也是仆人,不起眼,灰色体,像尘埃一样的存在,而且大巫死后,跟着姐妹俩进了国师府,蛰伏多年,没有任何令人起疑的行为。还好邬蘅邬梅谨慎,为保护兰生,将所有的秘密深藏心底,连葛婆婆都没说。邬蘅过世后,邬梅回都,又将葛婆婆带在身边,似乎是亲信,其实仍谨慎。好比巫庙,女儿进出容易,葛婆子却是不能进的。

葛婆子没起疑,因为按照东海传统,巫庙只有大巫和她的女儿们才能进入。不过,她起疑也没用,巫庙本身没秘密,是邬梅的秘密而已。

葛婆子听泫瑾枫问谁是她主人,不禁狠笑,“我一人来一人去,谁能是我的主人?想给老婆子做主的,全都是死人了。”

“你说东海大巫,大国师夫人,还有我岳母吗?”泫瑾枫指着茶壶,又对堇年道,“帮我看着茶水。”

说罢,他跪坐起来,从身后的地板下居然拾起一张弓。要感谢他媳妇,聪明的储存空间,让他可以放各种好东西,还不会被媳妇发现。日出金边的清爽早晨,美若仙境的空中花园——

“忽然手痒想射箭,缺个射靶板,葛婆婆当本殿下的靶子吧。”箭上弦,指腹触轻羽的感觉,很好。

东风,顺。

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支箭就插在自己的手臂旁,钉住她的衣袖,吓得不由一哆嗦,正要开口喊。

“葛婆婆如果惊醒了本殿下爱妃,那么下一支箭就穿过你的脑袋了。说得真好听,一人来一人去,谁是你的主人。所以才当内奸和叛徒,卖主求你一人自在。”缓缓再取一箭,泫瑾枫懒散的动作半点不犀利,但箭尖闪冷锋,“说,你去宫门外与何人碰头?”

葛婆子怎么能说,死死瞪着泫瑾枫手中的箭,“殿下有本事就杀了我,老婆子活了大把岁数,也够了。”

“你这种叛徒——”手很快,箭很快,与他悠闲的神情截然相反,凌厉射出,“说得再好听,也是为了自己出卖他人,确实该死。”这回,箭擦过葛婆子的脸,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葛婆子,景胖子,都是一类人,自私自利。他让景胖子背叛了,但他绝不会让兰生遭到葛婆子的背叛。为此,他不惜亲手染血。

葛婆子开始重重呼吸,嘴上说得好,那支擦过脸的箭却着实惊到了她,索性一箭穿头也就罢了。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求饶起来。

“殿下饶命,婆子愿说实话。婆子去宫门口是要和瑶璇姑娘碰面的。”

瑶璇就是小霸王王麟欺负的曾家姑娘,如今是五公主的心腹宫女。

葛婆子侧蜷着,为显卑微,不敢抬眼,因此看不到泫瑾枫骤寒的冷眸。

“你——”笑声,嗤笑声,可笑声,收敛,“是要跟五公主报告兰生手心起云下雨的消息?”

葛婆子抬头要说是,眼睛睁得老大,却陷入一片漆黑,身体瘫软不动了。

第三支,穿心箭。

第338章 初雪

冬。初雪。轻西风。

铜狮吐暖水,淡溢浅药香,波纹推开平静的池面,想要拥抱飘漫的初雪,却被冉冉上升的水雾抢了先,蒸融成雨点,淅沥无声。

忽然,从池中跃起一朵大水花,飞溅的水珠在火墙映照下璀璨生辉。从水花中现出,一位黑发湿卷双肩,披直在硕美胸膛的男子。荡漾的水面截至腰身,宽肩窄腰完美的比例,每一条肌线都无可挑剔。比起雕刻如艺术的身材,他的相貌同等出色。眸沉金,墨妖瞳,与高鼻梁配合,深邃显棱。莲色唇,不笑时带着玩世不恭的妖气,笑时散发动人魔魅,气魄天贵,如黑夜的月,孤高且傲。哪怕水将他裹出一层暖气,看上去却仍属寒性,身体不染热温半分。

他双手合面,抹去水,仰头望见自穹顶夜空飘落的初雪,终于明白他的妻为何要在屋顶开个大洞。微微烫红皮肤的水温,潮湿却有些冷,开着顶的室温,到这时候才调和适宜。全身悄烧,雪化成的雨点却似冰针,丝丝在皮肤上化开沁凉。几缕不时溜进来的风,增加凉意,却很快又让热水中和。

尔日庭虽然大多数造得敷衍,但他的寝屋和这个浴池却能看出造者的巧心思。再看造者自己的寝楼,他大概能推断出造者是个极重慵懒品质的人。懒,但对感官视觉绝不马虎,才能达到这种工造的境地。

起身,到另一个净池泡去药味,他抓起大棉巾擦干,披了敞袖敞襟的单袍。随意结上腰带,走出去。忠心耿耿的影子迎上,想给他披上白狐裘披风,他却挥手不要,大步穿过尔日庭内的天井花园。回不远处的寝屋。

“王爷被急召伴驾,想来这回朝中有大事。”影子叫小坡子,自认是离六皇子最近的人,没有之一,连六皇子妃也比不上。

啊,不能再称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了。太子登基后。也就是奇妃娘娘为皇太后的册封上让人大吃一惊,其他都是按部就班。封五皇子为铮安王,六皇子为瑾安王,九皇子年龄还小,暂不议。封皇太后为孝明太皇太后。贤妃为圣母大太妃,淑妃为淑德太妃,各自保留原本居殿,其余年过二十五的先帝嫔女搬入太妃园。提安鹄为左辅相,将他还是太子时的各位谋臣皆任命各部要职,半年后的今天转换为以安鹄为首的全新阁部,连小霸王王麟都当上了四品龙营尉将。黄阁老辞官退隐,安相自愿将职权大部分交给右辅相。

再说钦天监。如愿以偿,继明月殿和大国师的废除,无极宫两仪殿四象馆也改头换面。成为钦天监管辖下的官署部门,今后所有有关祭祀宗仪,祈福消灾,以及向皇帝直谏,都归了京朋和他所领的繁京弟子。繁京派打着易经的旗号,将其数理的意义迅速扩大。

如果说明月流所管辖的无极宫如同为皇室服务的神殿。对皇帝和朝廷具有直接的影响,因此被视为眼中钉。以玄清观为首的道家在这场新旧交替中几乎不受影响。尽管如方道长,频繁出入宫廷。为皇帝在内的贵族提供与无极宫类似的卜卦占吉,但他们以侍奉神明为首要,更独立于朝廷之外。

半年来,新帝新官新政,来不及更替,来不及变革,来不及整顿,新贵们如雨后春笋,老贵们照样盘根,换掉的是一批上不上下不下的中流,由新得势的一批中流代替。忙,但忙得还算稳,还算积极。台上的人声势热烈,令台下的人声音微弱,官场仍是那个官场,换得只是同道中人。

对泫瑾枫而言,瑾安王这个身份,不需要适应。和从前一样,位居一品王侯,没有实权,没有实职,皇帝不诏,不用上朝,只负责当好皇帝的弟弟,陪着他吃喝玩乐,凑兴子。如同前天昨天和今天,他和五哥奉旨陪皇帝冬猎,在行宫看了三日的歌舞,喝了三日的酒,骑了三日的马,专帮皇帝兄长赶猎物,包括各色美人。

说起美人,不得不说一说那个贞宛,照兰生的话,她也算是一传奇女子了。手段高明,不但哄得新帝心花怒放,还不顾他母妃的反对,将她送出宫外半年,再以全新的身份接回来,册封贞妃,比婀嫔高一位,比安皇后矮一位,比还是婕妤的南月萍高两级了。

“是有大事。”新帝新策,没有早朝,各种大事一边玩乐一边商讨,所以这个冬天大家不用天不亮就等宫门开,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倒是熬夜经常有,因为要陪着喝通宵酒。

小坡子这半年内最关心一件事,小心翼翼问,“跟王爷您,呃,咱们王府没关系吧?”

天井无风,雪若飞绒密细起来,但泫瑾枫不觉得冷,只是面相突然有些阴恻恻,“小坡子,你记得趁有空时收拾几大箱金银细软,万一哪天皇上要拿我这个弟弟开刀,你一定要护着王妃娘娘速撤。”

“欸?”小坡子头皮发麻,“皇上暗示什么了吗?”

泫瑾枫伸手弹小坡子脑门,“三十几岁的皇上要喊四十几岁的,不是他亲生母亲的人为母后,换作你,你会跟我兄弟友好吗?自然会想方设法刁难。托我母后的福,我这个堂堂的瑾安王差点就成给皇上牵马的马夫了。”

小坡子一惊,搓手,再搓手,好似自言自语,“那是得收拾行李了,奴才就去,马上去。”转身,将主子丢下,跑了。

泫瑾枫好笑,“这么小的胆子,能活到现在,是这小子的福运。”眼角瞥见一道黑影,冷望过去。

就在一根红柱下,于思碧俏生的倩影静美如画,远远与他对望,眼若泓波,粉颊染芙蓉,纤柔,怜弱,一腔深情。她不靠近,不走开,铁心要令自己的存在似影随行,等他习惯和某个时刻刹那的心动。她的认知中,男人都多情,尤其对漂亮温柔的女人。就算此时心硬,时日久了,总有机可趁。

她只穿一件染着墨梅的雪白袍,发上落了不少雪,似乎立了很久,那份忧郁和娟灵结合起来的气质,会令正常的男人们无法忽略。

不过,泫瑾枫还真不是“正常”的男人。他遭遇的坎坷非正常,他经历的感情非正常,他几乎耗尽了命,好不容易恢复妖气,大仇未报,怨恨未发,当然本能杜绝任何令自己松懈的不良嗜好,其中就包括女色。瞧瞧他的父皇,瞧瞧他的兄长,瞧瞧他的双胞兄弟,昏啊庸啊都是女色耽误。而且,于思碧还有一点让他彻底对其绝感,她的气质神韵,故意模仿奇妃还怎么,简直如出一辙。可他最痛恨的,就是他的母亲。怎么可能对一个像他母亲的女人动心?

不再多看一眼,他推门进屋,将那两道柔情的目光,无情得关在门外。

他怕逼急了奇妃,那位皇太后直接下懿旨,给于思碧定了名份再送进来,这样就把他家那位惹毛了。所以,他主动跟奇妃说,于思碧要嫁他也不是不行,但她是寡妇,他心里有障碍,难以一下子克服。所以,不能走正常的嫁娶之道,先住同一屋檐下试试。要是她有魅力,或者他喝多了犯浑,总之就住隔壁,“苟且率”高,一旦发生,义不容辞负起责任。

这话要是正常人说,别人就觉得很不对。但奇妃真同意了,因为她的“枫儿”就是这敢说敢恶的傲慢性子。她对于思碧挺有信心,认为“枫儿”肯定会吃到隔壁去的。早晚看到的美人,怎能不心痒?

奇妃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个儿子叫“荻儿”。他的洁癖比“枫儿”严重百倍,宁可剃头当和尚,也绝不会碰毒寡妇。他还计划,要于思碧在隔壁安安份份将寡妇当到底,立定一块贞节牌坊表彰她这一生守住“爱”。

关上一扇门,推开一扇门,再关,再推,如此反复,穿过一间间奢华的屋子,直到他可以彻底放下“泫瑾枫”,做回泫瑾荻,才到达真正的寝屋。

这里,是他的天地。

与半年前相比,此屋已经大变样,打通邻室造了书房,添了起居室,家具全换,新颖舒适,不再是单调的华木沉香。隔开起居室和卧室的一大面符帘,是两人大婚时的纪念,据有花说,有“唤醒”他的福力,他心知主仆俩胡说八道,却留下了。将来有一天,能成为他制妻的小把柄也说不定。

卧室不大,床很大。书房在卧室上方,只要转椅子,就能透过雕栏,看到那张床。想象一下,懂情趣的看官就知道,绝对视野极佳。

这屋子的设计改变了,很遗憾,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某人为了自己舒服才重新用心。尽管如此,他可没有半点怨言。美人入住,何乐不为?

这不,床上睡一人,乌发铺满洁白的软枕,一线丝带自雪肩落至手臂,雪面,雪颈,雪白的锁骨,一齐描美,勾住他的眼,瞬间炽烈。

褪棉袍,掀绒被,他滑近那片暖柔,将之抱入怀。

夫妻,已成夫妻,如今情正浓。

第339章 冰火

兰生忽感觉身体一冷,就好像刹那落进冰水。但她不惊,已熟悉那份冰意,睫毛微扇,确认是他,反而往他怀里缩去,重新闭眼,但皱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冰块里捞出来,而不是刚洗完热水澡。”抓住他悄然来解她衣的手,“既然几日没睡好,先补足了吧。睡觉。”她很困。

是得补足。

行宫美人各款,皇帝缺吃少喝,也不可能少了女人,而且对兄弟算得大方,五哥和他即便分不到最漂亮的,也肯定百里挑一。但,他挑嘴的毛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一个个婀娜多姿,却看不进眼。好在六皇子做事随心所欲是出了名的,变成瑾王爷仍如此,突然爱“拼酒”不爱“拼美”,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磕桌睡,一片漆黑,看不见美人。

由此,居然理解了泫赛。

至于新帝,倒也不以为意,已坐上龙椅穿上龙袍,天下在手,除却自己的母妃没能成为太后,目前算得上称心如意。不过,叫谁太后的这个困扰应该不会太久,安鹄会解决的。

泫瑾荻想到此,抛开,然后思忖该和媳妇聊着补呢,还是动着补。一时念起,同时念终,眼中粉雕玉琢的团儿,让他饿得眼发红。

双指夹起那根滑落的吊带,正触到她的肌肤,暖流迅速自指尖攻入,酥了他的节节指骨,仿佛一根火线烧上来,再分入百筋,将骨髓热沸腾了,身体到处雀跃。令他眯起眼。

一手去拂她的发丝,趁势包住半边粉扑扑的脸,又绕到脑后扣住,俯首贴入她的颈窝,吮香。他感觉她一瞬间的轻颤。因他过低的体温。但他不会停在这儿,沿着她柔美的颈线往上,亲吻她的面颊,咬含她饱满小巧的下唇。

她的凤眸虽闭,睫毛轻扑,细致的面容开始产生变化。

他爱看她这时的紧张。不是一方不怒自威的造主,不是一府说一不二的主母,只是一个喜欢着他的女人而已。因为心仪,所以对他的碰触总是在意的。

他沉笑,突然双手圈紧了她的柳腰。自己躺平,将她翻到自己身上,在她轻呼的刹那,再次攫住她的唇瓣,深情吻她。

明明她是热的,他是冷的,但他的冰唇似火种,落到她唇上的每一处。却仿佛烫了心。趴在他胸膛的手不自觉卷了十指,被他润泽的双唇开始回应,反吮他。

他享受她的片刻主导。悄然收回攻势,将她的丁香小舌诱引入口,配合她的挑逗,放任自己的欲-望在她的亲吻中无限膨胀,直到那美味的小舌已无法满足他,自己无可抑制的喘息急需出口。他的手才又放肆了起来。轻轻把她往上一托,在她的锁骨线越吮越深。听到她一声辗转闷哼,知道是抗议他的蛮夺。他仍不停。然后感觉她的身体在他身上悄弓了起来,她的头垂在他的耳侧,紊乱呼吸。

“疼。”她喊,或更似娇嗔。

他似乎听话放开,却又立刻往下落,如法炮制,在玉泽美好的肌肤上印朵朵心痕,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嗅着她垂下的发丝,眼底燃起了火。

用力一转身,他将她压在身下,眸色幽暗,大掌抚过她心口清晰的花案,低头咬她的肩,同时探手那件单薄轻滑的丝裙之下,把它撩至她的腰间。手心是她肌肤的触感,手背是丝绸的触感,如水如油,撩拨得他心烦意乱,身体想要脱缰出他的理智,放肆滑过她的小腹,比裙边上升得更快。

她不由深吸气,上身随身下那只大掌往他钢般的胸膛靠,一睁眼,就看裙花如浪,推过来遮住她的视线。才感觉自己好像一颗茧,便被他放肆敷上胸口的另一只手惊喘出声。

她的尾音让他吞没,他隔着裙片吻她的唇,高大的身躯压下,直到她绷紧的身体为他柔软放开,抵着他双肩的手变成了攀附。他在主导,但他也为她意乱情迷,扯去罩着眼的丝裙,她的长发在雪枕上泼墨,一双凤眸睁彩,细巧的脸盘晕了红。

映在他眼中的,还有傲人的凸线,水蛇的小腰,细腻到极致的玉肤。她原来无比明艳,不着寸缕的曼妙娇躯,一眼就能夺去心魄。

她已经完全醒了,却又完全迷了。他撑着双臂望她的片刻,她也直望着他。他的妖,他的野,他的狂,显扬于铜墙铁壁般的身架,那对沉金炽热的眼,高傲的面庞。但她让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指尖点住他的面棱,轻轻划下,勾住他脖子借力起身,咬他。

他起先轻笑,重新俯下身来,任她的牙在自己胸膛上啃啮,但随着她收牙伸舌改成了舔,身躯竟然发颤,心如野马奔腾。

嬉戏到此为止,他不想小打小闹了。

“兰生。”他沉声唤她。

“嗯?”她的凤眼从他的肩头升起,是一脸嬉戏的表情。

“认真点。”他轻掂她的下巴,语气宠溺。

“不要情趣那种?”她和他,成亲两年多才洞房,但那晚实在是灾难,很默契地,永远不会再提,也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两个都是聪明人。不懂没关系,学呗。找了最具盛名的某本房啥术,去弊取优,理论知识结合实践经验,渐渐风调雨顺,水乳交融,彼此欢愉。尤其某王爷这半年还有不少被迫“观摩”和“旁听”的机会,比起“纯良”的某王妃,可谓进步神速,日行千里。别处他从不要求男胜女,这事上从不让步,她“折磨”他,他就“折磨”得她更“惨”。

他不答,但若说到知情识趣,自觉已经做得很好。如果真要顺着他的迫切,她还能跟他撒娇调笑,早在身下呼呼求饶?双手扣住她的纤腰,上身的重量压住她,再不迟疑,要她。

她果然往后促吸,不自禁要喊出声的刹那,反手环住他的背,恶狠狠对准肩膀咬下去,惩罚他的不告而取,刻意忽略他一开始的“情趣”前奏。

可是那点疼,比起他对她的渴切来,根本无关痛痒。

橘灯暖色,一盏照住墙上双影。影线如波浪线,起初还分出两层来,上层肆前,下层推后,但很快就再也分不出那两道影子了,完全合成密不可分的一片。

不知从哪个窗缝里吹进的风,偶尔摇晃了灯火,连带着影子也在墙上游走,激浪汹涌。然后,灯竟然熄了,屋里漆黑。声音却取代画面,一种心跳的闷吟,一种妖兽的沉喘,似惊涛拍闹了海,似暴雨穿碎了云。感觉要静了,又起一番激烈。感觉要闹了,此呼吸彼呼吸全部紊乱,闷吟沉喘顷刻寂灭。

冰成了火,火成了水。

良久,窗开了半扇,雪飞进来,像萤火虫一般,点亮床前。两人尚未着衣,卷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紧紧相拥相靠,一起趴着窗台,看今冬的初雪。

一个想说皇帝和国事,一个想说于思碧和能族事,但觉破坏气氛,同时摒弃。

“你俩既然还不困,柳某有一事要说。”一道黑影落至窗前。

喝!吓死人!

“你从哪儿来?”脑袋瓜里乱转,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呜哇乱叫的人,兰生还觉心虚,刚刚“运动”了一身汗,这一吓,哆嗦。

泫瑾荻抱兰生更紧,不在意被谁听去,却在意老婆的情绪,“柳夏兄弟,深更半夜别吓到我媳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俩不是没睡吗?就一句话而已。”柳夏抱臂,将卷着一床被子的两人看得清楚,好整以暇。

 

第340章 妹夫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兰生没好气。这是二当家的报复吗?跟她一个类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想娶媳妇了,麻烦两位保个媒。”仍无视兰生,柳夏说完一句话。

兰生欸了一声,立刻有兴趣,忘了这人蹲哪儿听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