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两位官媒婆搀扶,于思碧跨过瑾王府大门门槛,心总算落了地。

今日,她对八人抬普通花轿不满,对迎亲队伍只有二三十人不满,对一路单调的喜乐和缺乏看客不满,门前稀稀落落的爆竹声不满,各种各样不满。她让丫头们打听过六皇子大婚的情形,据说那是一场甚至能盖过太子大婚的盛典,万人空巷,风光十街,即便灾民发起刁难,六皇子妃沉着的表现却为那场盛典增光添彩,赢得了相当的口碑。自然而然,她因此,刚得知瑾王爷和自己的婚事定下时,盼望那场婚礼能够更加奢侈更加华丽,赛过传闻中了不起的六皇子妃。后来尽管从准婆婆那儿知道不能大操大办,她的虚荣心并没有减弱多少,所以这样乏味的迎亲,与她的期望落差太大了。

要不是曾嫁过一次,这回比起那时的嫁妆抬数要体面得多,而抬嫁妆的人数勉强将迎亲队伍扩充过百,再者,无论如何,想到终于成为瑾王正妃这个事实,于思碧心情还是激动喜悦的。她决定,自己封为皇后的那天,一定要让全帝都的老百姓到宫门外对她朝拜,并且要他们为她塑金身石像,像神一样供奉她。她要做天下最高贵的女子,再美再能的女子都得向她俯首,为她提鞋也是她们的荣耀。

于思碧正在自己的白日梦中畅游,忽听媒婆说新郎二字,心都快飞起来了。可惜,差一口气,没飞离地面,小坡子的话让她重重往下坠。

“王爷命小的传话,这两日朝中连着七位大人暴毙,事态严重,皇上给阁部十日期限查明原因,他虽无官职,却不能因此悠闲在家,决定同铮王爷一道前往都军司帮忙,若是赶不及回来拜堂,就让小的捧新帝封王所赐朝服,代他送娘娘进洞房。”

她该料到的!让能嫁他的喜讯冲昏了头,还嫌这嫌那,想着有朝一日要盖过南月兰生的风头去。于思碧咬破唇角,舌尖尝到的一丝血腥味让她渐渐清醒。她太大意了,只有收服住这个男人,就像师叔收服了先帝那样,她才能真正风光,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不能生气,不能发火,连一字怨言都不能说,即便她知道小坡子说得根本就是假话。瑾王爷关心起国家大事?她从来知道,除了玩兴之外,再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事。

说实在的,她还真想问问前瑾王妃去,到底用什么方法,让原本风流成性的男人竟然惧内,不敢玩女人,只敢玩竞技打擂之类的东西,甚至已经下了堂,这男人还顾忌着,不能自己与她拜堂成亲。不过——

“大事要紧,本妃与王爷的婚事由奇太妃请了圣旨,夫妻名份已定,拜堂这些不过是给宾客们看的礼数,无妨。”于思碧谨记师叔吩咐,从欣喜若狂的心情中冷静下来,还得稳扎稳打自己的基底,只要泫瑾枫是真男人,迟早会成为她的男人。

“新妃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小坡子笑声发涩,听不出忍笑,“因为太皇太后老人家不喜铺张,加之皇上和王爷都是至孝的人,尊她老人家,今日一切从简,并未邀请任何宾客,但拜礼的喜堂还是有的,且王爷也关照了阖府上下必须为您好好庆贺一番,因此摆了十桌家宴,以作补偿。到时候,小的会代王爷和您多敬大家几杯的。”

“新妃?”大红锦袖下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王爷为您讨得封号——新王妃。”

于思碧恨不得咬碎银牙,竟羞辱她至此!

却不知,那一位可不是对谁都良善的性子。或者,应该这么说,是只对一个人保留着最后的良心。

第383章 光棍

听到前面一声大小姐回来了,肖谷放下手中的事,就要去迎接。

“大哥为何回回去迎她?”当年和南月萍一起去瑶镇的凯叔,原本南月府的副手,与其是忠心于主家,不如说是出自他和肖谷的至交情谊,也留在现在的家里。

肖谷的语气理所当然,“因为她是一家之主。”

凯叔顿时开悟。他不是想得多的那种人,反正肖谷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这几年南月家变化太大,一而再的搬家,还是越搬越小,家里人口越来越少,也没那么多活干,他就有时间动动脑子了。所以,肖谷一说,他就明白。

按理,老太太还在,金薇小姐是嫡出的长女,兰生大小姐等于是嫁出去又被夫家赶回来的,怎么也轮不到她当家。然而,自老爷夫人离去之后,南月家就以兰生大小姐为中心了。尽管她从不主动过问,却由金薇小姐带头,玉蕊小姐和小公子紧跟,各种事一定要告诉她知道,并经她点头,才能放心交待底下人去办。

后来,连老太太都吩咐了,每月收支账簿都给兰生大小姐过目,因为搬进王府后,各房吃穿用度都是王府出的。若没经历这场大变故,老太太大概还不知道,南月家的财产差不多让李氏搬空了。不过,死无对证,且被骗的人也有责任,只能自己消化了不良。金薇和玉蕊本来要拿邬梅给她们的嫁妆银子出来,兰生没让,说没有嫁妆,将来在丈夫面前不能挺直腰板说话。老太太这才耳目清亮了,她误会了邬梅。也误会了兰生,这对母女其实是南月家最大的福份,不然等待她的,是家破人亡的凄凉晚年。从此老太太再不多管事,决心当个慈祥祖母,不给孙子孙女们心里添堵,一家大小平平安安。

家是越来越小。人却越来越和。院子里总能听到笑声,不管是曾经厉害的老太太,还是端着礼架子的蝶夫人。性格各异,也各有缺陷的三位小姐,以及自卑怯懦的小公子,每个人都变了。变得亲近了,从未有过的凝聚力。紧紧拧成了一股绳。

“你不去?”肖谷回头看发呆的兄弟。

“去,当然去,我怕她是看着大方,其实还记着当年我在瑶镇帮萍小姐。等机会抓我的错呢。”凯叔跟上。

“多久以前的事了,不会的。”远远看见院中几个人,肖谷居然找不到大小姐。但皱了眉头。一个个满身泥巴,掉坑里去了吗?

“我听说有花那丫头就嚣张过一次。让她报了两次仇。”家太小,藏不住秘密。

“怎么可能只嚣张过一次,仗着夫人待她像亲生女儿,她的脾气跟千金小姐似的,国师府北院里就她最大。不过,大小姐聪明多了,其实镇得住她。别人看她厉害,正好掩住大小姐的厉害,拿她当了挡箭牌。还有,那丫头的忠心,是无人可比的,要不然能将大小姐的周围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大小姐操心。大小姐也知道,所以当她妹妹一般亲。两人要说真像的地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几十年对南月家两代主人的忠诚,令肖谷看得比较分明。

凯叔想想也是,“大小姐每天一回家,头件事就是去看有花,还亲自喂药喂饭。少有主子对丫头这样的。不过,看有花这手脚的伤很重,听大夫说,恐怕不能用力气了,而且能不能行走如常还得另说。那么伶俐一个人,怪可怜的。”

“大小姐会照料她一辈子。”肖谷笃定,同时眯着眼,“你瞧得见大小姐么?”

凯叔看过去,“我的娘,这些人从哪儿来,带了一砖地的泥巴子,我才吩咐人扫过。”

肖谷见他抓不住重点,也不问了,快步上前,道声大小姐。

人群中转过来一张脏兮兮的脸,笑起来贝齿雪牙,露出凤眸的俏眼气。不是兰生,又是谁?她因为头发扎成了男子斜髻,身穿灰布的普通棉袍,脚上也套着牛皮靴,再加上湿泥巴干泥巴弄了一身,和一个少年郎无异。

“肖大管事,麻烦你将浴池放热水,再准备些干净的衣服,不用特意备新的。”兰生吩咐。

肖谷连忙去准备,就听有人大着嗓门。他已经能分辨居安造六兄弟的声音,那是叫褐老四的工头,一身山林莽气,却是个好人,家里要修什么,一说立刻就到。他想,要是一直这么热闹,该多好。

“不愧是兰大姑娘啊,竟又让你说对了,我愿赌服输,就去看一眼,要真是性子好的,能管好家的善良女人,我就娶。”

居安造最大的问题,就是“高级干部”中的光棍太多,而且还都年纪不小了。铁哥,木林,泊三,褐四,四人领着一个光棍团,为首的他们,个性脾气皆属于毛刺,就是比较难搞,但因为能挣钱,为人又是没得挑的,铮铮有义气骨气的铁汉子们,在这个乌漆抹糟的世道,反而有旺桃花。上门说亲的媒婆踏破了这些绝对有潜质当“暖男”的门槛。不过,没人领情,尤其是臭脾气褐老四,居然还嫌人啰嗦,不小心用大了力气,把人推飞了出去。

这些本不关兰生的事,她既不爱多话,也不爱多事,但那个一拐一拐来告状的媒婆对着她干嚎了一个时辰,让她头都炸了。万般无奈才答应说服褐老四出席一场相亲,怕明说不行,就用打赌的法子。所以说,要当个好老板,实在不容易。

“木林…”打下一只鸟,干脆打一双。

“造主饶命,小的这辈子不打算娶,我娘给我的阴影太深,而世上像我娘的女人太多,一娶肯定一个准,还是一个人清静。”

木林几乎不说家里事,但兰生大概感觉得出,这个出身很不错的大龄青年有他的一本难念经,不过,她当尽力,“你给褐老四参谋参谋,万一他瞧错了,娶回像你娘那样的女子给你当嫂子呢?”

褐老四拽住木林这根灯芯不放,连道就是。

兰生聪明的说法让木林甘拜下风,“好,我去。”但服帖归服帖,抱怨归抱怨,“这都什么世道了,那些媒婆还帮人牵线做媒,不管没罪的人却获罪,有罪的人照享福,吃人肉喝人血,滋滋有味。”

“越是这样,越要苦中作乐,别让人击溃了志气。”她的斗志高着呢!原本就想悠闲度日,却嫁了个不可能悠闲的丈夫,不是这个欺,就是那个辱,她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吃亏都要拿回双倍,可不是只对有花而已。

流光突然跑出来,“老四来了?”

褐老四咧着嘴笑,“老大今日在家?”寨亡情义存,虽然各有各的路要走,仍是亲人。

“哦,玉蕊今日给家里所有人义诊,你也来吧,没病最好,有病早治。”后面这半句话是兰生语,然后流光才注意,“你们掉臭沟里了?这身泥!这味道!”眼角拐到兰生那一身,心想,是个好样的,怪不得自己的那些兄弟对她服气。

褐老四嘿嘿两声,“我去洗澡,换过衣服再找老大说话。”

兰生就问木林,“难道流光也像你娘?”

木林摸着泥下巴,似乎在深思,答了一半就笑得起劲,居然还不是小声,“当然…不像,我娘好歹是女的,而褐老四只有兄弟,大家都知道嘛。”

流光虽没听到兰生问什么,但木林那句足够她猜到是在说她不像女人的意思,不禁抬起一只拳头就朝木林的脸打去,“我不像女人,你就像男人了?长得比女人还细皮白肉,有什么可得意的?是真男人,就跟我打一架,赢我,我就服你!”

木林回不了手,却躲得快,拉褐老四挡在前头,同时抓了一块泥巴就扔。好狗运,正中流光的脸。流光发飙了,从腰后拔出一根老粗的短棍,叫嚣着要揍扁木林。褐老四夹在中间,不知道帮前当家,还是现老弟,只好两边拦。

别看流光假小子模样,以前又直说喜欢玉蕊,也别看擎天寨的人都把她当兄弟,她骨子里还是个姑娘家。不过,说她不像女人的,木林不是第一个,这么上火,倒是稀奇。兰生摇头好笑,从泥巴仗里脱身,回自己的兰楼去。在后园子里,看到小妹南月莎正在书斋里跳踏板自得其乐,她一笑而过。楼里又没人,在人手短缺的家里已属常态,去看有花,却见丫头睡得沉,这才回寝居点热了壁炉,淋浴更衣。

兰生用干巾拧着湿发出来,瞥到画板前一人影,几乎惊呼,随即看清了,拍着心口,“好歹出个声,胆子大也不一定经得住吓。”

“来迟一步,只赶上了美人出浴,可惜。”能这么说话,还有命的,除了兰生的前夫,不作第二人想,“屋子里那么暖,无需从头包到脚,我帮你宽衣?”可惜之后,开始勾诱,但他的人站定在画板前,不动。

兰生突然想起来,“今日十八了吧?!”

第384章 降魔(上)

炉火很旺,无烟防尘的设计,导热的玻璃板,令屋子暖适。她造的屋子,总让他想在其中安居下来,总让他感觉和她一起过日子会很好。听她才想起今天什么日子,泫瑾荻不由好笑。

“早知道你连这日子都忘了,我就应该留在王府坐享齐人之福,不必怕你吃醋,着急赶来陪睡。”

兰生不吃他这一套,“天都快黑了,你还真是着急赶来呢。”坐到壁炉边烘头发,“确定是今日成亲吗?我一早就在西城那边逛,经过西市,看见人挤人好不热闹,也没听到喜乐人仗和凤辇。”这回不能说是她迷糊,当然她是做事忙一时忘记,但最重要是,完全看不出瑾王爷大婚的迹象。要知道,古代没啥娱乐,像某某名门某某望族娶妻,会吸引很多人看热闹的。到皇子王爷这种层次的,基本上都能造成全城轰动的效应,以至于她当年想悄声无息去冲喜成为泡影,才遇到差点让人砸烂凤辇的事。

“我让都护军帮了点小忙。”兰生的画工是无法用好或不好来评价的,泫瑾荻目光不离画板,“从安国侯府到瑾王府,一路由都护军护道,不准任何人接近。还好选得是十分僻静的小路,没有过于扰民。”

新妃娘娘不满没有观众,理由如上所述。

兰生与于思碧却不是一类人,对此缺乏基本关心,还以挺羡慕的语气感慨一下,“我嫁给你的时候,要是你也这么贴心就好了。”

她不承认自己是个迷糊精,但没关系,他爱极她迷糊的样子,“贴心之前,我得先睁得开眼吧。”

兰生笑哈哈,“也是。那你这会儿能过来,仪式都办完了?”有关瑾王爷再娶的事,她吃过醋,生过气,对他发过脾气,见好就收,现在需要信任他。

“大概吧。吉时是上午,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再繁琐的仪式都应该结束了,我猜。”泫瑾荻终于动了,走到兰生身后,坐进舒服沙发里,十指轻轻为她拢发,“你怎能把所有好家具都搬过来了,好歹我还要在那儿住一阵子,也该想着我些。”

瑾王府最舒服的屋子曾是尔月庭王妃寝楼,现在那座楼里的好东西都在南月宅的兰楼了。

“我没砸掉浴室,你就感谢我吧。”对于思碧没有好感,想到对方鸠占鹊巢,恨不得一把火将尔月庭烧了,“咦,我搬得是自己寝楼的家具,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搬到尔月庭住了,尔日庭人太多,感觉挤得慌。而且,尔月庭入夜锁桥的规矩,不用我再多啰嗦,一切照旧就行。小坡子说,这么一来,他也好打理了。对了,他搬到尔月庭那天,激动到眼泪都迸出来了。你啊,对待他确实有点不公允,虽说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人,对你也是没话说的。”被小坡子唠叨烦了,就帮一次好话。

兰生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他对你忠心,我才不能全信他。俗话说,忠仆不侍二主,你我就算还是夫妻,总有冲突吵架的时候,他自然向着你。再者,做人实在不必面面俱到,没有缺陷,反而不真实。”

“下回你自己跟他说,哪怕狠狠骂他一顿,别让他对我诉委屈就是。”泫瑾荻自认任务完成。

兰生捉了他的手,示范他怎么做头部按摩,然后闭眼享受,“你住尔月庭,于思碧住尔日庭,不怕她与你分庭抗礼?尔日主庭的楼面虽然如迷宫一般,但时日久了,还是能画出地图来的,她要是够聪明,足以养一个营的私兵了。”

“尔日庭都是奇太妃新派的护卫,她一个女子,怎能与男子混居,当然住入后府。”她享受,就是他享受。

兰生奇问,“后府是哪里?”她造的,她监工,从头到尾,没听过后府这地方。

“珍园。”泫瑾荻答得快,“那里本来就只能女子出入,她身为主母,要管的人,要做的事,都在园子里了,省得两头跑来跑去,上锁下锁那么麻烦。”

“…”一直没有问泫瑾荻对再婚的打算,当然希望他别心软,却也没料到他这么狠,“她住进珍园,你还上锁吗?”

“自然,前任王妃出轨之事才过去月余,瑾王怎能不吸取教训,再任府中女眷随处乱走,就算贵为王妃也不行。珍园为新王妃居所,并设立家规,此事特意禀明了皇上,皇上体谅他六弟,立刻准了。”于思碧要是聪明,再嫁的人选就该慎重挑选。难道谁坐上正妃的位子,就能受正妃的恩宠和待遇?首先犯了愚蠢的一条,至今还以为凭美色能收服他。

兰生转过身来坐,仰面睁大了眼睛瞧他,“都设立家规了?那我能认为,你没打算为我洗刷冤情,恢复我的名位吗?因为你一定知道,我要是回去,一,绝不可能住珍园,二,绝不可能让你锁住。”

泫瑾荻从沙发上移下,与她对面,“运气不知多好,才能因祸得福,脱离声名狼藉的六皇子瑾王爷,我还没祝贺你重返自由身,你却想要再嫁回去。南月兰生,莫非你稀罕王妃位,嫌我无权无贵,当不得你再嫁的夫君?”

兰生完全糊涂了,“你说什么呢?我再嫁也好,回去也好,夫君不都是你么?”

映火的玻璃在泫瑾荻眼中一片金灿,好似觉得她傻乎乎,俊美的面容泛出微嘲,还不介意她看出来,“都说兰王妃兰造主兰大姑娘怎么怎么聪明,跟你生活一段时日就知道了,反应慢时堪比蜗牛。”

兰生刚想嘲笑回去,泫瑾荻却不给她机会,继续说道,“今日瑾王爷再婚,本就没我什么事?六皇子泫瑾枫,瑾王爷泫瑾枫,宗册上载此名,圣旨上书此名,奇太妃称他枫儿,皇上称他枫弟。”

兰生开始明白了,“你…”

“新妃嫁得是瑾王爷,也就是泫瑾枫。你以为我是权宜之计才假装娶进于思碧,你恼我气我,不喜欢我在此事上妥协,但我其实答应得并不犹豫。如果有人处心积虑非要嫁我死去的兄弟,与我何干,我为何不答应?所以,我让小坡子捧了瑾王爷的朝服和册封的玉盒,盒里装着泫瑾枫的牌位和生辰八字 ,一切备齐,礼数全套,名份可成。我兄弟虽待我无情,但丧于英年,想来地狱孤苦无伴,于思碧愿意嫁他,今后逢年过节终于有个添香奉献之人,为他做过的孽赎罪,是我兄弟最后一点福份。还有于思碧,横竖死过一任丈夫,再嫁一任死丈夫,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好歹享受了锦衣玉食。等将来,我兄弟终能光明正大入葬,我再做安排,让她可以作为王妃陪葬,一世荣光。”眼中金灿,眸底深黯,痛楚倾泻而出,情绪却冷若沉冰,“我倒是一点都不喜欢宗谱上泫瑾枫的名字旁边是南月兰生的名,人人当你是六皇子的妻,瑾王爷的妻。你我皆知,我不是六皇子,不是瑾王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无兄无弟的独子,连名字都是自取,若是死了,只能成孤魂野鬼。那座王府里,什么东西是我的?那片宫宇中,什么东西又属于我?抛却泫瑾枫这个壳子,景荻是谁?与你不过是桌友,仅此而已,可悲…”他本以为他少恨些了,忘却些了,能自欺欺人,占着泫瑾枫的名尚可以混过,但皇宫里那些所谓的亲人仍向他加诸苦难和耻辱,借着伤害兰生,这令他愤怒。

‘够了!‘兰生望着泫瑾荻越来越怒的神情,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染了水雾。嫁给他多久了,爱上他却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不认为七岁会喜欢五岁的小屁孩,但可以从桌友开始算,种子落了心,到他落水而“亡”却扼了芽,然后他又成了六皇子,却已不是六皇子,生活在一起,经历重重,两道影像重叠成一道,情感这回迅速萌芽。

要是以找好老公的标准来看,聪明人都知道,他实在不算合格。虽然有豪门的出身,却背负了海深的仇恨;虽然回归了豪门,心理阴影的面积却太大;一大家子无情无义的亲戚,不打起精神来,随时死无全尸;权力富贵的身份只是标签,摘掉后也不算罢休,善终是亲人最后留给的仁慈,一般还不愿意留。有房有车,有珠宝有金银,有地位有面子,都是当下的事,闭眼睡觉再睁眼,发现有牢房有囚车,珠宝充公金银没收,动辄全家倒霉灭一门。所以啊,本人性格这么大缺陷,家庭背景那么大黑洞,在相亲市场上,条件稍好,父母双全,不缺吃穿的姑娘根本不考虑。但她已经没办法了,自己的选择,先婚后爱,而爱情需要包容和维护,因此,要承受越爱他心越痛的负面效应。

这个人,恐怕一辈子会背负着那些非人的黑暗岁月,就算是她,也不能根治他,只能让一直流血的伤口少流血,反复裂开的伤疤少裂开。五岁的他虽傲慢无比阴恻恻,关键时刻却不乏君子之心,如今连假装君子都不愿意,以盒中藏牌位的方法骗于思碧拜堂嫁了死人,小心小眼寸寸步步计较到陪葬,明知那女子是他母亲的又一棋子,他却认了真欺侮,已不在乎将来大白于天下,可能受到世人的轻蔑。

于思碧其实只是个小人物,他本可以不搭理不出席,任她挂空一个瑾王妃,守空一间华丽的屋,只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一张纸一道令就能让她离开。兰生不觉得自己仁慈,同为孤儿的出身,她不随便同情任何人,自然也不同情于思碧,但她因为泫瑾荻的作法,感他所感,不觉得痛快淋漓,但为他痛彻心扉。他将泫瑾枫和自身分得那么清楚,已经抹杀从前的的自己,为她不再为瑾王妃而高兴,正是内心的不安全感。她也许可以因他对付于思碧的阴狠有一点点窃喜,但她更知道这种不安全感如果任由发展,缺陷人格会变成危险人格。

突然,兰生一骨碌爬起身,对神情僵冷,妖俊变了魔形的泫瑾荻,笑伸出了手,“跟我来。”

泫瑾荻冰冷的眼里回暖,神情重新自若,但他自己毫无所觉,见兰生笑,就跟着笑,怒火中烧瞬间化了无,“怎么?”

兰生双手叉腰,“叫你来就来,难道卖了你不成?”

好吧,他要跟过去划分彻底,她帮他!他化不成魔,因为她会紧紧收着他,就只能当个华丽丽自傲的妖怪。

第385章 降魔(下)

“遵命,遵命。”泫瑾荻不知兰生葫芦里卖什么药,捉了她的手起身。

小楼外,夜尚未铺满天空,西方一边犹亮,最美的红如涟漪迭起。

“正是好时候。”兰生笑。

泫瑾荻真是半点猜不透,“园子明明很小,看着却很宽敞,一树一石一泓活水,应该单调的东西,经这么一摆又别致得很,你一向有画龙点睛的本事。”只能以为她要他一起看日落。

“地方小,若再堆了假山林子,岂非挤死?”小小的园子一目了然,兰生看看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抬头,见南月莎正要拉上书房门。

“小妹,等等。”

和这个妹妹说过的话,十根手指数得清。听南月凌说,他这位亲姐姐最讨厌的,大概就数张嘴了。听钟氏说,这个女儿身体弱,不求出嫁,但求兄弟姐妹赡养。金薇则说,莎妹内向害羞,外人面前胆小若鼠。玉蕊说,莎妹记忆绝佳,一本书看过一遍就能默写出来。兰生不知谁说得对,谁又说得不对。

当初准备这所别院时,在南月莎的小楼上花了最多的心思,不是因为她和这个小妹妹有多亲,而是因为她让弟弟妹妹们写下对未来居所的要求,南月莎写得是,不出门可行万里路,天地大不过一间屋。那时,她就觉得这个小妹蛮有意思的,好像是故意考她一样,所以她必须造得更有意思才行。

莎楼里有很多像书房跳板之类的新奇小玩意儿,明的,暗的,需要南月莎耐心寻找,或者撞缘,照着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灵感,是一个到处折叠的奇妙天地。当兰生看到南月莎在书房里一个人玩跳的时候,自认为达到了南月莎的要求。

南月莎拥有一颗纯心,这是兰生的想法。这样的人,来见证这样的一件事,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更恰恰好的是,那棵四季的树离莎楼最近。哦,对了,说到那棵树,她有必要跟泫瑾荻解释一下。

“那其实是四棵树。”四棵围成了一棵,主干是树皮仿制,树冠是精心修剪后拼接而成,代表四个季节,总有一部分留在人间。

泫瑾荻不及赞叹。

兰生对等在二楼,看着身体细瘦,目光却明亮的南月莎道,“我要和这个人拜天地,你当个见证吧。”

南月莎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平静了,看向比自己更吃惊的泫瑾荻,难能可贵张口发声,“请问将来的姐夫,姓甚名谁?”

她的声音很稚嫩,与待嫁的年龄不符,但神情中透露出一种智慧,形成了奇异反差。她当然认识泫瑾荻,当然知道瑾王爷曾是大姐的夫婿,却脱口而出问他的名姓,是心的通透。

兰生见泫瑾荻还在发愣,不禁拽拽他的袖子,蹙眉眯眼,“是谁刚才在屋里悲悲切切,说我嫌弃他无权非贵?这会儿我选好良辰吉时,天地为媒,亲妹为证,月老树下要拜堂,你却又拖拉起来。我看,是你嫌我再嫁之身,不如罢了…”

泫瑾荻猛转头,惊望着兰生。她完全出乎意料的突然举动,在他心里掀起狂潮。那番他非他的言辞,他知道有多牵强,要是寻根究底,他才是泫瑾枫,反而不属于双胞兄弟,而如今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却憎恨它。所以,于思碧嫁为瑾王妃,他连做戏都不肯,直接把泫瑾枫做成一个死人牌位。

他荒谬,但痛快!不求世人理解,就望一人体谅。现在,这个人却远超过他心中期望,造就天地最美的一刻一方,为他正名!

感觉到她要松手,他立刻捉住了那只柔腕。怎能松开?她若走世间万遍,他也要寻她万世。

南月莎悄悄移前,至露台木栏处,双肘撑杆,双手扶腮,乌黑的眼瞳充满兴味。她尚不懂爱情,但看着楼下两人,此时无声胜有声,不知何处而起的情丝万缕,将周围的一切带进激烈的漩涡中去,令心跳从速,屏住呼吸。

一手握心上人不放,一手捡起枯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那对清澈如泉的眼望上去,整个人意气风发,没有半分妖华,笑颜光芒夺魄,“小妹,看清了,这是你姐夫之名。”

南月莎不敢慢半拍,凝目瞧仔细,心中虽奇怪,但一字不问。她再看大姐,与姐夫比肩,光彩毫不逊色,各耀半边天。片刻想起来,要不要她唱礼,却见大姐趴着姐夫的肩耳语,姐夫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在树前跪下,然后——

起了风。

风不冷,但很大,竟吹得南月莎往后退了一步,乱了头发,遮住了眼,但等她伸手捉住栏杆,再看清眼前,不由惊叹。

园子里竟在下雪,雪片夹着花片,红梅的花,白梅的花,飘落纷纷。而更奇异的是,明明能看到两人对天地说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好似让花雪裹隔开来。

南月莎微嘟了嘴,喜堂虽是她从所未见过的美,却听不见拜天地的自己算什么见证呢?正想着,忽然发现有一些花雪并非随便落,让风吹贴到泓泉旁边那块黑石面上,居然浮成一行行的字。

天地鉴,月树媒,相约为婚,一生石上刻一生,夕阳待朝阳,莫道情深,但愿不离。

南月莎很快意识到,那是大姐和姐夫拜天地石说的话。

因为话很短,三拜也转眼就完成,每一拜都磕到了地面。大姐同姐夫拜得一样重,而不像多数新嫁娘那样,拜得总要比新郎浅,需显娇羞矜持,女子柔弱。

两人重新站定 ,抬眼望花雪,衣珏飘飘,天边红霞为喜堂收尾。南月莎的眼中,人如画,景如画,美不胜收。

“小妹。”大姐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风已息,雪花落停,她双颊飞粉,人比花娇,“不一定非要今天,有空就把你的名字刻在见证下面。”

刚蹲下身,以笛刀刻名的泫瑾荻回头,对南月莎作揖,“你姐姐虽然悠哉,你姐夫我却怕她决定得快,后悔也快,所以请小姨子高抬贵手,早早作好见证,正了我的名份。”

“你就不要催别人了,自己的名字都没刻好呢,不像我——”手一摇,花瓣飞去雪飞去,字字镌入了黑石,大字下面有小字,刻妻——南月兰生。

第386章 心石

她的风,真到了心想事成的程度。没有秘诀,不必勤练,心强,则风强。所谓强,有很多层的领悟,达到一种特定的心态心境,运风如呼吸,自然就好。不过,她不依赖天能的决心始终不变。

泫瑾荻抱持怀疑,“你不是说自己刻才算数?”

兰生斜睨着他,“我说个性化签名,风刻我名,世上谁能仿我?要不,你仿一个看看?”让自己舒服的信心,就叫自信。这种自信,就会成为力量。

泫瑾荻笑道,“仿不了,而且我自己连字都写不好,更别说刻了。要是太丑,你可别嫌。”

兰生也笑了笑,不说话,看他一笔一划地用心,将自己的名字放在她的旁边。

这才是真正成亲了吧,属于她和他的,自由相爱后的意志,在这一天开花结果。比起那场全城轰动的金玉大婚,她亲手布置的这个天地喜堂才是最美,即便很久很久之后,也不忘此时此景,与他说誓词的悸动喜悦。心跳犹急,她和他都不是轻易说爱的人,但皆敏锐,能看透对方的心意。所以,如此就好。

泫瑾荻刻完了,和兰生往小楼才走两步,忽然停住,回身望着那块石头,“我俩的婚书就那么放着,万一被偷了,当如何?”

兰生笑嘻嘻,“那就不作数了呗。”

泫瑾荻握她的手不由一紧,“你盖个能上锁的小屋子,既能将婚书存放好,又免了宵小动歪脑筋。”

兰生的脑中就架构起围石头的屋子来,但怎么想,都像土地公公的小祠堂,且破坏了这个园子整体美感,于是坚决拒绝,“谁会偷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再说,刻上去的字,日晒雨淋就能不见了么?真要如此,说明我俩缘浅,认命就行了。”

泫瑾荻凝望了兰生一会儿,忽然拉着她又往兰楼走去。

兰生奇怪,“居然任我说,难得。”

“天地鉴,月树媒,相约为婚,一生石上刻一生,夕阳待朝阳,莫道情深,但愿不离。”说罢,泫瑾荻将她的手紧扣心口,“一生石在这里,偷不着,消不去,是我刚才肤浅了。”

兰生眼里又是雾蒙蒙,但笑得欢畅,“懂了就好。”

就在要踏进门的刹那,她又大声道,“石有四面,还有三面空着,喜堂现成的,挑自己喜欢的良辰美景和春夏秋冬,想嫁就嫁。”

门一合,新人入洞房去也。

南月莎大致明白大姐最后那句话,不过暂时好像和她没啥关系,摆摆脑袋,回书房拿了一柄小刀,走到石头那里乖乖刻名。大姐夫那么可怜巴巴求她了,她不好意思慢慢来。平时读书,最讨厌里面没有骨气的男子,但大姐夫那样,她居然不讨厌,还挺羡慕大姐的,也因此第一次在心里对从来无影的相公有了一条要求。

南月莎一个人在那儿吭哧吭哧“见证”,没注意这园子里,除了她,大姐大姐夫,还有别人。

就在四栋小楼的后面,连着小门,有一个袖珍的园地,玉蕊将一些药草移种了来,金薇摆放一张圆桌几张椅子,叉一支居安牌遮阳伞,纯供女子茶话。小门接一个宁静河湾,河湾出去就是一条大河,也是帝都护城河水的母河。若不想老太太唠叨出门太频繁,金薇玉蕊和南月凌就坐船出去。

不过,这时薇楼后面的两人却是一男一女,女子金薇,男子柳夏。

本来柳夏和泫瑾荻一道坐船来的,没打算留宿,但看到金薇在门里擦卦牌,就不小心在门外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金薇看到他,既没走,也没关门,照常做她的事。忽而,大风从山那边吹来花雪的异景,将两人同时吸引到楼后,看见了那一幕,美若画,境若仙,一对佳偶新成。因兰生最后一句话,令显然没能藏住行迹的两人顿然脸红,不用想都知道的意思。

金薇垂袖走回桌边,柳夏跟着坐下。

半晌,他决定先打破尴尬,“那块石头是面捏的吗?怎么能让风一拍就陷进去了?”

金薇抬眼来看,“你不知道?”

柳夏干笑,“知道你姐姐是能者?当然了。她看得出我的剑气,不可能是一般人。”

金薇醒悟,他是要逗她开口说话,不禁微微一笑,“她却就想当一般人,而且还当得比谁都好,不凭天能,凭居安造养着一大家子。可我,除了卦算看相,看书都只看一本易经,有朝一日若禁了这门学问,就一无是处了。”

“卦算看相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你有这样的能力,已难能可贵。之于禁易经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人对天的信仰和畏惧从古至今,还会继续流传下去,而易经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不止卦算一面,还有做人为世的道理。你比任何人都通晓其中涵义,若为女师,是学生们之福。”对金薇,从憧憬女神到疏离她的清高,再到用心怜惜,柳夏才真正动情。老皇帝垂涎欲滴,从她还是豆蔻年华起就盯紧不放,她若不清高不清冷,怎能坚持下去?

他已向她表明心迹,兰生和泫瑾荻那边求了亲,现在会耐心等下去。

“柳少侠,我没有像姐姐喜欢姐夫那样,但你对我关心,我是知道的。”金薇抬眼。

柳夏一怔,头一回听她表态,虽然不是满含情意,但敞开心扉就觉得有些欣喜,“世上有几对夫妻能像那两位,一个刁一个狠,分分合合,花样百出,居然还要成两回亲。”

“我倒是挺羡慕他们的。”金薇却道,“两人说喜欢就喜欢,互相斗嘴也有意思,明明情深似海,偏看着又各自潇洒,没有了对方也能痛快活出自己的感觉,世上确实没有一对夫妻能像他们。”

柳夏皱了眉,暗想,要像泫瑾荻那样又宠又阴的,他这辈子是没可能的。

“柳少侠也不可能像我姐夫那样。”

柳夏心里咯噔,道声完了。

“我答应嫁你。”将卦盘翻转合桌,金薇再次红了脸,“虽说不可能像他们那样,但如果我一直看着别人幸福,就错过自己的幸福了。柳少侠若不介意我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才好,若你还是当年天女,我如何高攀得起。‘她曾冰冷如霜,拒人千里,他才疏离了,直到从北关回来再重逢。

“我今后…会改闷性子…”长年处于心灵的禁闭,金薇本来的性子不呆板,“你已经跟姐姐提过亲,直接找了媒婆同老夫人说就好…”

柳夏倏地站起来,几乎是往外冲的速度,过门槛还差点拌一脚,眨眼没影了。

金薇看得直乐,将一桌的卦牌收进褡袋里,绕到楼前,进屋取了一盏灯出来,给人照亮。南月莎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一眼,轻轻道声谢谢二姐,转身接着抠字。姐妹之间也无话,静享宁夜来临。

第二天,日上三竿,尔月庭的主人才回转。

小坡子本想抱怨两句,但见主子*光满面,喜气洋洋,简直跟洞房美满的新郎官没两样,话到嘴边就成了好奇,“咦,小的还以为您昨晚会受气,早早被娘娘,啊,不是,呃--”要命,今后该如何称呼兰王妃,“被兰大姑娘撵回来呢。虽说咱们都知道这是做戏,不过兰大姑娘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

泫瑾荻打了小坡子的脑袋一下,“平时就跟我抱怨,说兰王妃不信任你。你瞧瞧,背着她说坏话,怎能让她信。行了,今后得我一个人重用就满足吧,伺候两个主子,是做不到两颗忠心的。”

小坡子吐吐舌,“小的不就想帮您看好了心上人嘛。”

“你的机灵当她不知道?”泫瑾荻直接进了书房,“新妃昨晚还安静吧。”

“安静,非常安静,一整晚都没出过房门。不愧是太妃娘娘看中的。当初住尔日庭时,不也是很安静很能忍的吗?主子您可要千万小心,别给她钻到一点点空子,到时候给整出个小小子来,就糟糕了。”小坡子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