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是她将我迷晕,从宗庙带去了邙山,我身上的伤也是她下的手,并非别人。”季舒窈抬起头看着皇上,坦诚无比,“她将这些事推卸到一个死人身上,连刑部都查不到,还让人称颂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皇上,我不甘心。”

从假造圣旨那些事开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就知道了娇娇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单纯善良,而如今看到的样子,倒才像是真正的她。

“你说是她将你迷晕带离宗庙,可有证据。”

“皇上,宗庙守卫森严,寻常人等根本不能混入,若非她收买宗庙内的人,也没有机会混入进去,当天正值我三日祈福之时,大师才从屋子离开,她就出现了,等我醒来后已经出现在邙山的木屋,她与那男子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若非璟琛哥哥来的及时,我伤的就不止是腿。”

季舒窈跪在地上,将邙山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去除了林牧追过来的那一段,只揪了苏锦绣掳走她,刺伤她。

“皇上,舒窈说的话就是证据,刑部无法查到是她下的手,璟琛哥哥还将她当做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顾楚楚的脸色看起来很精彩,就连站在那儿的陈王爷,神情也说不出的怪异,认罪认的如此理直气壮,也是少有。

苏锦绣垂眸,季璟琛啊季璟琛,枉你这么护着你的好妹妹,转个背她就说你蠢。

“苏锦绣。”

“臣女在。”苏锦绣提了下裙子跪下来,不卑不吭。

皇上定眸看她:“娉婷郡主所言可否属实?”

苏锦绣微微抬起头,一脸正色:“回禀皇上,她满口谎言。”

季舒窈看向她,苏锦绣转头,四目相对,苏锦绣嘴角微勾,继而回头道:“当日追到邙山上,见林牧掳走之人是她时,臣女的确生出过不想救她的念头,换做别人,她这样三番四次加害与我,早该被论罪了。”

各执一词。

“何来三番四次。”

“找人诋毁我和薛家三少爷是一回,派人出宫,在花乌巷内找人跟踪与我是一回,还有定北王谋反当日,派其暗卫对我下杀手是一回,见我没有死,陈王世子的婚宴上,还想将我迷晕,我倒想问问郡主,将我和小郡主迷晕之后想做什么呢。”

听到暗卫二字,皇上看向季舒窈,但季舒窈怎么会认:“皇上,我在宫中长大,郡王府内所有的人早已经被收编,我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连随行侍卫都是皇上安排的,怎么可能会有暗卫。”

“林牧不就是你的暗卫,杀我一次不成,潜逃在城内,我甚至怀疑他带你去邙山也是为了引我前去。”苏锦绣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还是怀疑的事,末了,对着皇上神情变的严肃,“娉婷郡主到底养了多少暗卫臣女不清楚,臣女只查到,胶安有一处小派,与郡王府有多年的银钱来往,从十三年前开始,每隔半年郡王府就会绕着名头,通过底下的铺子,由进货的名义前往胶安送银子,银子送到胶安后并非用于进货,而是由另外的人送上了胶安一处小门派,这个门派并不大,养出来的人功夫却很好,臣女查到后命人送去林牧画像,得知他就是在这里学了十年的功夫,三年前才离开。”

季舒窈眼眸微不可见颤了下,极力掩盖着,心中却翻着惊涛骇浪,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耳畔是皇上略为暗沉的声音:“你怀疑林牧就是娉婷郡主养的暗卫。”

“不是怀疑。”苏锦绣扔下重磅,“他就是郡主的暗卫,两年前我入宫,从天禄阁离开后在花园外见到了他,那时他正在抓兔子,但进到花园后,臣女只在娉婷郡主的怀里看到林牧抓到的兔子却未见其人,当时臣女以为,那不过是先皇和皇上安排给郡主的人,之后郡主派人对臣女动手,臣女便查了郡王府,一路查到了胶安,去年定北王谋反后,臣女拿林牧画像去胶安,确定了他就是郡王府这十三年来银钱来往的根本,十三年前他进那小派开始,到三年前他离开,期间从未间断。”

皇上想起了一件事,两年前子凛曾问过他,皇宫侍卫中是否有一个叫林牧的人,那时他让璟琛去查,并未在其中查到有这么一个人,而这人在两年前就能自由出入宫中,他竟不知晓,是何等的危险。

季舒窈此时此刻却没法静下心来去应对皇上很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苏锦绣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胶安的事,虽说账面从郡王府走出去,但就连她身边伺候最久的齐嬷嬷对林牧的由来都不甚清楚,她怎么可能查得到。

除非是林牧告诉她的。

不可能!

他不会背叛她的,死人怎么会背叛她,他都已经跳下山去,手脚筋皆断了,尸骨无存,苏锦绣又从何得知这些!

季舒窈的不反驳,像是印证着苏锦绣这番话的真假,等她反应过来,殿上的人都在看她,她心中慌乱,还想不透苏锦绣为何会知道这些,微张了下口,却听皇上问苏锦绣:“你是说,林牧是娉婷郡主养了多年的暗卫,是她指使林牧对你动手,伤了施大人,也是他引你去邙山,既然他是郡主的人,郡主腿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苏锦绣心中冷哼,这就是皇家,就是当今皇上,郡主犯的错,只要她苏锦绣没死,这就无关痛痒,反倒是追究郡主受伤的事。

倘若三天前在陈王府是她对季舒窈下的手,皇上是不是先要追究她毁郡主清白的罪。

施正霖就是料到了这点,才会阻止她出面,借由陈王爷出这一手。

于是苏锦绣为娉婷郡主的自残做了个解释:“皇上,郡主也不是第一回 演这苦肉计了,她这身子骨病了这么多年,您可知道,太医院辛辛苦苦为她调的药,她喝了多少,又倒了多少。”

皇上一怔,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看了眼守在不远处的太监,那太监反应也是极快,领悟了皇上的意思,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在众人没有察觉时离开了大殿。

季舒窈回过神来,紧紧揪着裙子,身子颤着,犹是冤枉的神情:“皇上,她所说的事都是子虚乌有,我不会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陈王爷翻遍了王府上下,想必仍旧没有找到郡主口中那个满脸是疤的人,我想,假如真有这样的人在王府里,只要被人看到就会印象深刻,怎么会找不到,除非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苏锦绣垂着头,瞧不清楚神情,声音不轻不重,“上都城没有一间药铺买的到迷药,这是禁卖的,不知拿来迷晕我和小郡主的,与迷晕娉婷郡主的药,可否一样。”

陈王爷的眼眸猛然瞪大,扫向季舒窈,眼底闪过锐利,这要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即便是她名声尽毁,顶着这罪他也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季舒窈胸口一闷,她至今不知那个满脸疤痕的人是谁,但她心里万分确定这个人就是苏锦绣派去的,这就是她给自己设的一个陷阱。

“娉婷郡主不止往胶安送了多年的银钱,她身边的宫女,屡次出宫前往花乌巷,重金请人跟踪我,还请他们杀过人,此人就是三年前失踪,下落不明的周家三小姐。”

从皇上这角度看下去,季舒窈变了脸色,眼神闪烁着,明显是藏了事。

“皇上可曾记得邺池水渠修筑时,施大人曾出事过一回,意外跌入河中,第二回 他在前去邺池的途中再度遭人埋伏,那时据传是周家三小姐救了他,后来得知是周家三小姐冒领了功劳,周家将周三小姐送出城以作惩戒,但当天夜里马车就出事了,途中遭人伏击,同去的仆人都死了,马车跌下悬崖,至今没有找到周家三小姐的尸骨。”

一旁的顾楚楚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这事儿她知道,虽说不认识那周家三小姐,可当时的事儿她听说了,尸骨都没找回来,着实可怜。

“口说无凭,皇上可以派人去花乌巷查证此事,当时这些人就是跟着林牧一路追踪周三小姐的马车出了城,在长寿山附近对其下手。”

“她为何要派人对周三小姐下手?”

苏锦绣这时抬起头来看着皇上,一字一句:“因为周三小姐当时想嫁给施大人,就如臣女和施大人走的近一些就遭郡主数次下手,皇上赐婚之后,她还不肯放手,还想出这种毒计,誓要将臣女的名誉毁尽。”

皇上眼眸一凛,捏造圣旨都敢做,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季舒窈,她所言可否属实!”

季舒窈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那个可怕阴冷的声音:“记不起来就对了,我那时,也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害我。”

那张可怕的脸,这几日还不断出现在她的梦里,向她索命。

原来是她,她就是周采薇,那她到底是人是鬼!

“不是!!!”

殿内响起季舒窈失控的声音,她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孔:“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她在说谎,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像是疯癫了一般。

苏锦绣神情镇定的看着,纵使她的话里有些纰漏又能如何,在皇上眼里,捏造圣旨,养暗卫,杀人,对她和小郡主下手,让陈王府丢人成了笑柄,这些足矣让皇上放弃她。

这还不包括镇西王府知道事实后的反应,还有周家,岂会不要说法。

这些的这些,还没算上她苏锦绣,她可以是不重要的,那宋家呢,还有施家。

陈王爷的气却还没消:“皇上,郡主与小儿的事,我陈王府担不起这责任,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说罢,陈王爷行以大礼:“臣告退。”拎起儿子离开了大殿。

皇上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堪。

大半个月之后,越骆国使者抵达上都城时,皇上忽然下旨,让娉婷郡主和亲越骆国。

第137章 137

和亲的旨意是忽然下的, 可实际上,在这大半个月里还发生了不少事。

陈王爷带着儿子进宫讨公道的事少数人知道, 很快他就怒意冲冲的回了陈王府,对入宫的是缄口不提,勒令陈王府上下也不许提起, 更没提陈王府要负责这事儿,他儿子可没错,这样的郡主, 就是带着金山银山来, 他陈王府也不会要,说起来他陈王府才是受冤的。

而宫中, 皇上在知悉这些事后, 把娉婷郡主关在了宫内处置宫人妃子的私刑所内。

对于这件事的处置,皇上其实很头疼。

先皇驾崩前有命,要他好好照顾这个王叔留下的唯一血脉,等于是把她托付给了自己, 当年郡王为救先皇而死,身怀六甲的郡王妃悲伤过度动了胎气, 在生下娇娇没多久后就撒手人寰, 留下一个病怏怏的孩子。

从小这么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玩乐,也没有父母亲护着疼爱,先皇心中对这个孙女有愧,所以格外厚爱。

一直以来她都是乖巧懂事的, 格外贴心,没见识过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皇上也想着在合适的年纪为她选一门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有季家在,总能护她周全。

可如今变成这样,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养暗卫,杀人,捏造圣旨,换做是别人,其中任何一条都能治死罪。

但皇上却不能杀她,既要念着先皇的过世前的嘱托,还得掂量郡王为朝廷做的贡献,去年娇娇还将郡王府的家产全部捐献了出来用以解决丰州的灾害问题,百姓们还感恩这位心善的郡主。

所以这事儿既不能宣扬在外,拿着皇家名声一块儿赔,让别人以为皇家养出来的公主郡主都是这幅德行,众所周知后处决了她,也不能不念着那些私下将她处置。

既要安抚住各府,又要将此事处理的‘妥当’,人是不能继续再留在宫中,也不能放她回郡王府去,这时恰逢李容华临盆之际,皇上最终想了个台面上好看的法子,将郡主低嫁出去。

各府之间的安抚无非是重用和赏赐,所幸没有出人命,周家那儿今后也可以弥补,皇上下令之后,上都城中那些流言平息了下来。

只是接连探了七八个大臣的口风都未果,就连之前最想娶娉婷郡主回去的沈家这会儿都沉默了,皇上的头更疼了,没人愿意娶娉婷郡主。

这之后,施正霖入宫了一趟。

几天过去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让娉婷郡主嫁去越骆国。

原本越骆国的求娶让皇上挺为难的,大魏周边这些部族小国,本就是依附,无需大魏来和亲来巩固,但越骆国的王子开了口,以王后之位迎娶,皇上便不好拒绝。

可在公主堆里找显然是不可能的,宗族之女里也没有合适的,总而言之,就是没人肯,从大臣中挑选合适的,谁都不乐意嫁去那种地方,身份太低又显得对越骆国不客气。

施正霖恰逢时宜的提议,正好两件事都解决了,纵使皇上知道他有私心,他也乐见这件事如此解决,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又没有让这些事太难看。

至于娉婷郡主愿不愿意,又岂会过问。

四月初时,李舜华顺利生下一女,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旨意下来,晋升为昭仪,满月宴时宫中操办的很低调。

苏锦绣在小公主满月后入宫探望李舜华。

华阳宫这儿显得特别有生气,上下伺候的人也都是笑盈盈的,苏锦绣进门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好些人命人送东西来,都是些孩子用的,还有恭喜李舜华晋封。

苏锦绣轻轻逗弄着舜华怀里的小人儿,孩子养的很好,圆圆润润的十分讨喜,眉眼间和皇上有几分相似:“看来皇上很喜欢这个孩子。”

李舜华将孩子交给奶娘,轻笑道:“幸好是个女儿。”

小公主和大皇子只差了一岁,若是个男孩,别说是她,坤和宫的那位怕是要夜不能寐了,而现在,她生下小公主才一个多月,皇后就来看了好几回,真心实意的高兴她生了个女儿。

“女儿没什么不好的。”苏锦绣与她想到了一处,“那边是长子,这边是长女,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又是你生的,皇上自然会更宠爱一些。”

皇上宠爱女儿,也会往华阳宫里多走动,而有别于皇子,即便是皇上把小公主宠上天,那也不会影响皇子去继承皇位,反之舜华生的要是个小皇子,皇上对小皇子好上几分,四处就都盯的紧了。

“只要她健健康康长大就好。”李舜华朝苏锦绣伸出手,声音低了几分,“那件事我听说了。”

关于娉婷郡主的事,李舜华并不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而是前来她宫里看望她的别的妃子所说,那妃子说起来的时候口吻还带着些讽刺,她家中正好有两个兄弟到了成婚的年纪,要不是她父亲拒绝的快,说不定这事儿就落她家头上了。

“陈王府都不愿意负责,别人自然更不愿意了,娶她回去之后一辈子都要受人指指点点。”但凡是有点傲气的都不会愿意,更重要的是,她做的那些事别人有所耳闻,私底下传开去,就更没人敢要了。

“在这之前,沈家还曾向皇上求过这件事,谁想…”

苏锦绣对沈家人还是有些许印象的,沈家二房夫人当初巴着想让儿子娶娉婷郡主,无非是看上郡王府的家产和郡王妃留下的嫁妆,如今这些都没了,怎么还会肯。

李舜华叹了口气:“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皇上为了这事也苦恼了许久。”

苏锦绣望着她,没说话。

舜华心中的皇上,肯定比苏锦绣想的要美好,皇上又怎么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呢。

在苏锦绣看来,有个最直接省力的办法,娉婷郡主身体这么差,过个一两月,说她病逝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皇上还是在这件事上做了个最有利的选择,活着总还有些用处,送去越骆国和亲,对于娉婷郡主而言,这恐怕比死还难受。

从宫中离开,已是傍晚,马车朝西市方向前去,到了西市口,苏锦绣下马车后步行入内,紫烟跟在她身旁,朝后看了眼,瞥见有人掩身到杆子后,低声道:“小姐,还跟着。”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锦绣出行总有人跟踪,苏锦绣知道,那是皇上的人。

那日在宫中,娉婷郡主说的话多少引起皇上的怀疑,出宫后没多久她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这些人别的不做,就从她出门跟踪到回家,想来是为了监视她在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不用管他们,去如意绣坊。”苏锦绣拐弯,就当没看到他们,朝着如意绣坊走去。

没多久,后面两个穿着和普通百姓一样衣服的男子,从柱子后探出身,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跟了上来。

苏锦绣进了如意绣坊后,这两个人守在了如意绣坊外,那视角,正好看到在里面挑绣样的苏锦绣。

苏锦绣佯装挑绣样,转而和掌柜攀谈了起来,要求去里面的屋子看绣样,掌柜引她进了屋后,苏锦绣将清竹留在了外面继续挑,自己则很快带着紫茵从屋内的窗户翻到绣坊后的院子,从后门离开。

出巷子前苏锦绣还看到了那两个人站在如意绣坊对面,紧盯着的模样,苏锦绣垂下头,跟着经过的几个人朝前走去,拐弯后进了他们这侧的巷子,绕远路到了保安堂的后头。

进了保安堂的后院,在厨房后面见到了周采薇。

苏锦绣将从宫里带出来的药膏递给她,快速道:“这些天你最好留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什么事让你相公去办,这些可以涂几个月,这里还有些银子。”

周采薇将这些接到手中,看她似乎是急匆匆过来的:“有人跟踪你?”

“嗯。”苏锦绣看了眼她脸上的疤痕,比去年见到她时好了一些,“我和茗玥说过了,让她不要来找你,等这风头过去就好了。”

“什么人跟踪你能让你紧张成这样。”周采薇轻嗤了声,看着她,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将银子塞到怀里,“难不成还怀疑你。”

“她总千方百计想拖我下水,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自导自演毁了自己的清白,这件事上本来就有纰漏,皇上会怀疑到我头上很正常,等她离开上都城就好了,这些人跟踪几个月后没有收获,就不会再继续。”

周采薇捏着瓷瓶,眼底依旧有恨意:“便宜她了。”

“你放心,她不会过的痛快。”她还记得当日在宫中撞见他和娉婷郡主在一起的情形,晏黎这个人,可没什么真情实意可讲。

见苏锦绣神情平淡,周采薇忍不住问:“你不恨她?”

“怎么可能。”苏锦绣呵呵笑了,垂眸看木桶外溢出的水,“死多容易,哪有这么便宜。”

难得的,周采薇没有和她对着干:“你的婚期在九月。”

苏锦绣抬头看她:“是啊。”

周采薇的神情显得有些别扭,没继续往下说,只催促她赶快离开,自己也收拾了东西,从后门离开,往家里赶。

从保安堂离开后,苏锦绣照着原路回去,从如意绣坊的里屋内出来后,紫茵手里拿着好几副的绣样,付完银子后出来,对面那两个人还在。

此时天已经黑了,苏锦绣带着清竹和紫茵两个人便逛起了夜市,足足逛了有一个时辰多才回去。

当晚这两个探子回禀上去:苏家大小姐出宫后一直逛西市,逛到宵禁才回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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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过后时间过的很快,天也逐渐热了,上都城中大家忙着出游赏荷时,苏锦绣忙着恶补女红。

七月初,越骆国的使者离开上都城,苏锦绣还在忙着恶补女红。

很快到了八月,施家派人送来了聘礼,六十四抬敲敲打打送入苏家,送聘的是施家旁亲中的两位堂哥。

这时施夫人已经回上都城了,顺利接回了儿子,很快投入到了婚礼的最后准备中去。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接近,苏锦绣开始紧张了。

第138章 138

彼时的宫中, 私刑所内,环境有些暗潮。

已经是朝向最好的一间牢房, 地上扫的干干净净,里面东西也摆的很整齐,季璟琛站在牢门外, 季舒窈背对着牢门坐在床上,看着墙上那扇窗。

守着的公公给季璟琛开了门,退了出去, 季璟琛走进去, 到她身旁,季舒窈转过身, 轻轻倚到了季璟琛的怀里, 双手环抱着他,犹如小的时候,她跌倒时,他就是这么抱着她安慰。

季璟琛微抬了下手, 最终没有落下去,耳畔传来了季舒窈的轻嗫声:“哥哥, 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么。”

此时距离季舒窈被关在这儿已经快半年了, 她没出去过, 也没与别人接触,这里看守的太监只负责给她送饭和清扫,谁也不肯多说什么,偶尔的, 还会有宫人送些书过来给她看。

这也是她自打被关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季璟琛。

季璟琛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在他印象里,娇娇一直是这样恬静的,乖巧聪明,心地善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曝露出来的事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皇上说的,南药说的,还有他亲手查的。

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我知道错了。”季舒窈依着季璟琛,微微安心了些,她眯上眼,语气软糯,“皇上原谅我了对不对,让你来带我离开这里。”

季璟琛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张了张嘴,声音低哑:“是,皇上让你来带你离开这里。”

季舒窈抬起头,她被关在这里半年,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来带你回缀锦阁,你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半个月,他们就到上都城了。”

季舒窈一怔,她要做什么,谁要到上都城了?

她下意识揪住季璟琛的衣服,消瘦了不少的脸上撑着那笑意:“我要做什么?”

“皇上为你定了亲事,九月初二出嫁。”季璟琛的声音淡淡的,少了往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温柔,但季舒窈没听出来,她只沉浸在他的话中,皇上为她定了亲事,下月就要出嫁,何时定下的她为何不知道。

蓦地瞪大了眼睛,季舒窈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是不是在她被关到私刑所里时定下的,刻意的瞒着她。

季舒窈嘴唇微颤:“是谁。”

“越骆国的国王,迎亲的队伍再有半个月就到上都城了。”季璟琛看着她逐渐苍白下去的脸,心里闷的很,“你嫁过去就是越骆国的王后。”

“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做的。”季舒窈往后缩去,摇着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皇上怎么会让我嫁去越骆国。”那个地方谁都不愿去。

季璟琛脑海中再度回想起南药语重心长的话语:“你是真的有了解过你的这位乖巧妹妹么,她捏造圣旨,下杀令的时候可不无辜。”

“娇娇,你犯了错。”季璟琛看着她,他是真的不了解她,“你在陈王府给小郡主和苏姑娘下药,还连累了陈王府。”

“她们不是没出事么。”季舒窈瞪大着眼眸看着他,像是要他认同自己的话,“她们不都没事,我是犯了错,可她们还好好的,为什么还要把我嫁去那里。”

“林牧是你养的暗卫,子凛会受伤,是你让林牧去杀苏姑娘。”

“他要是不挡那一剑。”季舒窈忽然抬高了音量,在季璟琛的注视下,又戛然停顿了声音,泪莹眼眶,“我没有想杀她,我就是想吓唬一下她,让她不要纠缠子凛。”

“她没有纠缠子凛,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季璟琛皱着眉头,“我可有待你不好,先皇和皇上可有待你不好,你为何还要养暗卫。”

季舒窈惨白着脸色,心下明白了,他不是来救她,只是奉命来带她离开,告知她皇上已经为她定下亲事,要将她远嫁越骆国。

这和抛弃她有什么分别,不如直接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