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关在这里半年,他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季舒窈惨笑:“我为什么不能养暗卫,皇祖父有,皇上当年是太子的时候也有暗卫,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人保护我,只对我忠心耿耿。”

“所以你就让这个暗卫去杀人,不止杀苏姑娘,还追杀周家三小姐,那日在邙山,林牧也是在你的授意之下才会跳下山去,你却反过来还要污蔑苏姑娘…”

“她胡说!!”季舒窈忽然尖声大叫,气急攻心,脸颊怒红,“你们都听她胡说,你们为什么都只相信她,她在胡说八道污蔑我,就是她把我从宗庙里带去邙山的,我腿上的伤也是她造成的,陈王府内我会被人迷晕,就是她找人暗算我,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季璟琛一震,看到她这幅样子,彻底的失望:“这么说,周家三小姐真的是你派人所害。”

“我没想杀她,只是想让人教训她。”季舒窈看着他,反问,“我错了么,她明明没有救子凛,却四处造谣,还妄图嫁给子凛,周家举办那么大的宴会邀请那么多的客人,她怎么有脸说得出口自己就是子凛的救命恩人,还挟恩图报,我给她个教训难道有错吗?”

“马车掉下山崖,到现在都没找到周家三小姐的尸骨,她死了。”

“那是她运气不好。”

看着她口中如此无所谓的吐出这样一句话,季璟琛震撼不已,她把周家三小姐的死归结成运气不好,她竟半分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有错,更别说有悔过之意。

这简直太可怕了。

“你害死了人。”

“我没有害死人,我没有杀她,我不过想给她一个教训,是她自己跌下山崖的。”

听着她不断喃喃,催眠着她自己,季璟琛进来前最后一点期望都消失殆尽了,他心中那个乖巧可爱,心地善良的娇娇,早已经被魔鬼侵吞,那个凡事为别人考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娇娇,早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不是他的妹妹。

季璟琛不想问也不想听了:“我送你回缀锦阁,之后会有人来教导你越骆国的礼仪。”

“璟琛哥哥!”季舒窈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手,哭着求道,“不要丢下我,我不能嫁到越骆国去,你去求皇上,我知道错了,把我关在这里半年还不够么,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犯了这么多的错,是以觉得只是关在私刑所内半年就足够?”季璟琛转身看她,那神情,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若非先皇嘱托,你父王救驾有功,你连性命都保不住。”

却不知季舒窈反应过来什么,她拉着他的手忽然来了精神,喃喃自语着什么,紧接着连眼神都带了光:“对,没错,你们不能把我嫁去越骆国,皇上不能就这么替我做主,皇祖父说过的,我的婚事将来要我自己点头,我不同意就不行,我不嫁,你们不能逼我。”

“皇祖父说的时候可有人作证?”

季舒窈一怔,身子跟着颤抖不已,她想笑,却一直在流泪,狠狠掐着季璟琛的手:“这就是哥哥对我的好,你们也都是骗子。”

“皇上愿意留你性命,就是尽了皇祖父的嘱托。”

“那他大可以把我留在宗庙里,削发为尼做个出家人,也可以将我关起来,关上一辈子,为什么要把我嫁去越骆国。”季舒窈嗤嗤笑着,泪流满面,“不就是因为我还是个郡主。”公主们个个身份都比她高,再不济,她们还有自己的母妃护着,可她呢,无父无母,沈家这么多年来盯着的也只是父王留下的家产和母妃的嫁妆,她将这些全都拿出来后都没给自己换来一个安稳些的将来,皇上就是这样尽皇祖父的嘱托的。

“假若今天我父王还活着,我母妃还活着,皇上可还能这样为我做主。”

“那你就是死罪。”

季璟琛看着她,重复那句话:“如果郡王和郡王妃还活着,你所犯的这些事,就是死罪。”

他从进来时就想错了,她怎么会可能会悔过,她将自己的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这样的她,不能留在上都城里。

苏锦绣出嫁的日子是在九月十二,九月初二这天,娉婷郡主和亲出嫁。

越骆国对和亲这件事十分的重视,前来迎亲的阵仗本就不小,加上送嫁的队伍,初二这天,从宫中出来后一直排长队到了城门口,从未有过的热闹。

队伍的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众人说起这事儿,有说越骆国这个国王赚到了,大魏以往没有和亲的例子,周边这些部族哪个不是巴着大魏的,怎会需要和亲;也有人说越骆国是倒大霉了,娶了个名誉尽毁的女子,连陈王府都不肯负责,当今皇上这是欺负人家越骆国不知情啊,把这烫手山芋给送了过去。

苏锦绣也在这些围观群众之列,听的多了,周边一群人能说出四五个版本来。

她看着经过眼前的马车,以这代替花轿送嫁,路途遥远,起码需要两三个月才会抵达建昌府,这次负责送嫁的是季恒硕和另外几名皇族宗室子弟,还有两名官员。

意外的是,苏锦绣没有看到季璟琛在送嫁的队伍里。

“小姐,您看那些嫁妆,这队伍都看不到边了。”冬罄踮起脚朝尾端看去,根本看不到。

“郡主和亲,若是嫁妆少了,丢的可是大魏的颜面。”就是不知道这些嫁妆里面,有多少是季舒窈自己的。

“施家送来这么多聘礼,小姐出嫁的时候肯定也得排这么长。”冬罄永远是自家小姐的热烈拥护者,再有十来天小姐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也能这么热闹。

苏锦绣笑了,公主出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哪家小姐出嫁都不能越过皇家的阵仗:“好了,他们都往城门口去,这边人少了,我们先去买东西。”

“好。”冬罄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看了好几眼后,跟着苏锦绣沿着街铺下的走廊朝前走去,和送嫁的队伍是反方向的,不一会儿就挤出了这人潮。

主仆俩松了一口气,苏锦绣朝前面不远处的点心铺走去,快走到的时候,街市那一端有个仆人急匆匆跑过来叫住了她:“少…苏姑娘。”

苏锦绣认出了来人,这是施正霖身边的小厮竹官,在他的指示下,苏锦绣仰起头看过去,街市那端茶楼上,开着的窗户内,施正霖正望着她。

“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请您上去。”

第139章 139

进门前苏锦绣还在嘟囔, 不是说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么。

进门之后,看到靠窗边上的两个人, 苏锦绣的视线落到坐着的少年身上,便愣住了。

那是一张与施正霖有几分相像的脸,因常年居于室内, 肌肤比女子还要白皙,一双温柔的似乎要沁出水来的眼眸钳在那俊逸的脸上,不论是谁与他对上, 都忍不住会红俏了脸。

白皙的脸上没有红晕, 还显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一袭白衣下, 身形欣长纤细, 袖口伸出的手白皙修长,骨戒分明,和施正霖的一样好看。

而他此刻正用那温柔的眼眸看着自己,脸上噙着抹笑意, 随和亲近。

实在是太温柔了。

苏锦绣心里惊叹着,跟在苏锦绣身后的冬罄却直接看呆了, 小丫头跟着苏锦绣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 可这般容貌气质的, 半分都没抗住。

“嫂嫂。”

连声音都透着暖意。

另一道视线投过来时,苏锦绣身子不由激灵了下,前脚迈进了屋,后头竹官便把门给带上了, 厢房内焚着的熏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想必是专门为施正烨准备的。

抬起头对上施正霖的视线后,苏锦绣觉得有那么点儿小心虚,美色误人。

“在胶州的时候,这两年收到大哥的来信里,总见他提起嫂嫂你。”施正烨的声音很温和,缓缓的,很容易就能拉近距离,“他说你是个侠肝义胆的女子,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哥用侠肝义胆来称作,今日一见,果真不同。”

苏锦绣不由看向依旧站在窗边的施正霖,他是这么形容自己的?

“过去大哥与我书信往来,从不曾见他提起过别的女子。”施正烨微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眼角笑意甚浓,令人如沐春风般,“上次娘去胶州看我,说起的,也是嫂嫂吧?”

施夫人上回去胶州还是两年多前,那会儿她只知道秋闱那回苏锦绣救了儿子,单是这件事,前去胶州的时候就和小儿子来回翻说了好几遍,更别说这回去接他回来,沿途更是没少说,施正烨虽没见到人,就已经对苏锦绣有了颇深的印象。

这么个夸法,苏锦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朝施正霖再度看了眼,心中一起意,笑眯眯看着施正烨:“他还说了我什么?”

施正烨微笑看着她:“不如我将书信给你看?”

“好哇。”苏锦绣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又巧妙着将话题从夸奖自己扭转了过去,“你们今天是专程来看郡主出嫁的?”

“正烨回来快两个月,今日是第一回 出门。”

施正霖说的轻描淡写,苏锦绣却能想象得到从胶州到这儿,舟车劳顿后,施正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好,否则他回上都城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早该带他出来走走了。

于是苏锦绣利落起身:“那别在茶楼里坐着,这边离东市近,我们可以去逛逛。”

施正霖点点头,看着苏锦绣带冬罄出了厢房。

“大哥,嫂子怎么先下去了?”

施正霖转过身,竹官推了轮椅过来,他扶施正烨坐上去,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她有些紧张,让她先下去缓缓就好。”

施正烨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嫂嫂果真是与众不同。”适才问他时那俏皮狡黠样,对上大哥这样的性子,也是般配。

“嗯。”施正霖没有否认,纵使她在别人眼中是普通的,在他心里也是与众不同。

下楼后,施正烨看到苏锦绣等在门口,双手缚在背后站在台阶上,另一只脚半悬着,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台阶,侧颜瞧着,好不惬意。

等他喊了声嫂嫂,她的神情里微不可见闪过一抹羞意,看过来时又有些刻意的避开了大哥只看他。

确实是紧张了。

“让冬罄推吧,前面的路有一段稍颠簸些。”

见他们出来,苏锦绣让冬罄去推轮椅,小丫头从刚才到现在,这着迷劲儿,由她推着,叽叽喳喳一路都不会无趣。

竹官侧身,冬罄推的很小心,她就是个万事通,东西市集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都知道,而施正烨又没有少爷架子,好脾气的样子,让人卸下心防,这丫头的话就更多了。

今天赶上郡主出嫁,人都拥在城门口那儿还没回来,东市这儿也不会太拥挤,挨着路边过去,苏锦绣和施正霖走在外侧,冬罄推着轮椅走在内侧,施正烨听冬罄说着趣事,偶尔附和,那神情,若非这轮椅和显而易见的病容,苏锦绣怎么都不会拿他当一个病人看待。

不知说了什么,前面冬罄推快了些,苏锦绣和施正霖便落后了几步,看着他们在前面的一个面具摊前停了下来。

施正烨挑了个猴儿面具,回头看他们,抬手扬了下:“嫂嫂要不要买一个。”

苏锦绣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陪他出来逛,总是要迎他的兴致,遂道:“好啊。”

苏锦绣笑着往那架子看去,正要下手,另一只手快她一步,从那架子上挑了个斑虎面具下来,转身,施正霖拿着这面具道:“这不错。”

苏锦绣一怔。

“没想到大哥喜欢这样的。”施正烨抬头问那摊主,“可还有猴儿的?”

一下卖出了两个,摊主瞧着这几个人衣着不俗,便可劲儿推荐起来:“就一个,要不这个如何,卖的比猴儿好,戴起来也比猴儿有气势。”

施正烨笑着摇头:“一个就够了。”

付过钱后,前面再过去就是个大水池,以往入夏后这儿会开荷花,如今这月份荷花已谢,水面上飘着的都是荷叶,荷叶底下有数条锦鲤在游来游去,冬罄买了个馒头,掰碎了往水池里喂,鱼儿扎堆朝她这儿拥,场面十分壮观。

苏锦绣就站在不远,看施正烨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阴霾,周身都是阳光。

“我觉得你弟弟像施夫人。”很乐观,又很温暖,叫人不由自主的会想亲近,在他身上半点没有久病缠身的苦难,他活的很快乐。

苏锦绣见过许多生病的人,纵使受了点小伤,有时也容易生出恼意来,这么多年在药罐子里泡大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便是没有感受也能想象得到不容易。

“他说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

短短一句话,苏锦绣若非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实在是不会想到他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多了万分的艰难,才活到了现在。

苏锦绣不知道为何前世施家没有把他接回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到上都城后,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更好转一些。

之前她已经打听到了林大夫在何处,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逛了一会儿后东市这儿人越来越多,看样子送嫁的队伍已经出城了,没有热闹可看,人们便散了。

施正烨的身体状况并不能在外面呆很久,买了些东市有名的吃食后,先送他上了马车。

施正霖转身看她:“小阁落成后,还差了题字。”

“那不是你做主就好了。”苏锦绣这手字写的也没他好看。

“好。”施正霖轻笑,“那你好好呆在家里。”

“…”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等他上了马车之后,苏锦绣的脸颊开始透红。

他接下去的话仿佛是要说,等我来娶你。

目送他们马车离开后,苏锦绣跳上马车,坐下时,在垫子上摸到了个面具,拿起来一看,是施正霖之前拿的斑虎面具。

还微红的脸上浮了一抹笑意,他还记得这个。

“小姐,我觉得二少爷比未来姑爷还要俊啊。”冬罄坐上马车,脸上那着迷劲儿还没退下去,止不住的夸,“脾气也好,说话也温柔,小姐…”

“犯什么花痴。”苏锦绣回过神来,笑拍了下她的额头。

冬罄嘟囔着摸了摸:“本来就是啊,他可比小姐温柔多了。”

“那送你去照顾他?”

“那可不行,我是小姐您的人。”冬罄立马挨了过来,笑嘻嘻夸道,“小姐才是最好的,姑爷也好。”

苏锦绣哭笑不得。

回到了苏府后,如沁轩内,苏锦绣将斑虎面具交给了清竹,清竹愣了愣,这不是三年前小姐去救姑爷时戴着的么,当时可扔了的啊。

正要问,苏锦绣已经出门去芳泽院了,清竹扭头看冬罄:“这是哪儿来的?”

“刚刚才东市,姑爷买给小姐的。”

“这样啊,我去放起来。”清竹笑了,见冬罄脸红扑扑的,便问,“今天你陪小姐出去,可看到送嫁的队伍了?”

“看到了,都瞧不见头尾,全是人,后来还遇到了姑爷和施家二少爷,我告诉你啊…”后头的声音越来越轻,直接成了悄悄话。

到了芳泽院,宋氏正吩咐如墨办事,见她进来,将手上的册子交给如墨:“就按这上面的去买,早些买回来。”

如墨出去后,苏锦绣翻了下桌上的礼单,抬头看宋氏:“外祖父送来的?”

“正好你外祖父在,也能看着你出嫁,这些除了是你外祖父准备的,还有你两个舅舅,我都记上了,到时候放到嫁妆里去。”

“这有点多啊。”苏锦绣嘟囔着,恍然想起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娘已经过世,宋家也不如当年,大舅母和二舅母身体都不好,大哥和三哥那时守在关北门,她出嫁那天,只有二哥和四哥来了。

“那都是他们对你的心意。”宋氏笑了,“你不是一直嚷着,你外祖父是你的后盾。”

苏锦绣鼻头微酸,吸了一口气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那可不,爹和娘都是我的后盾,将来我受了欺负,你们都是要给我做主的,外祖父就更不用说了,谁敢欺负他的外孙女啊!”

“就你还被人欺负!”宋氏掐了她一下,“你不欺负人我就阿弥陀佛了,到了施家可不能再这样,施夫人纵使再好相处,你也得把这性子收一收。”

“娘,有您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么,我这还没嫁呢。”苏锦绣不乐意了,见烨哥儿一直想翻过小木栏出来,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委屈的看着他,“阿衍啊,你可听见了,你要记住姐姐的好,等你长大了要护着我。”

烨哥儿搂住她的脖子啵了她一口,还不会喊姐姐,只奶声奶气叫了声么么。

苏锦绣乐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烨哥儿高兴的又在她脸颊上啵了一下,笑的特别高兴。

“不亏是我弟弟。”苏锦绣将他放下,他才刚刚学步,蹒跚着朝苏锦绣走来,一下抱住了她的腿,搂的可紧了。

于是苏锦绣又将他抱了起来。

宋氏看这姐弟俩你亲我,我亲你都不亦乐乎,笑着摇头:“你学步早,开口的晚,他倒是开口早。”

苏锦绣轻轻勾了下他的鼻子,笑了:“说不定你是读书的料,那外祖父可要失望喽。”

烨哥儿哪懂这些,见苏锦绣不和他玩了,还抬起肉肉手朝她脸上摸去,苏锦绣望着他天真的笑脸,眼眶微润,这一刻真的是感谢上苍。

都还好好的。

转过身,宋氏正在收拾衣物,苏锦绣抱着烨哥儿放到自己怀里:“娘,这几日我想跟您睡。”

宋氏微怔,眼神温和:“好。”

苏锦绣连着赖在芳泽院里七八日,有几个晚上,烨哥儿也来凑热闹,苏锦绣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初十这天,夜半时,她忽然就这么哭醒了。

宋氏本来这几天睡的就浅,女儿要嫁人了,当娘的睡不踏实,心里总惦记着。

所以苏锦绣一有动静她就醒了,掀开帷帐让如墨点灯,被窝中,苏锦绣泪流满面靠到她怀里,啜泣着:“娘,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生弟弟的时候难产。”

“傻孩子。”宋氏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见她半梦半醒的在哭,失笑,“我不是好好的么。”

“娘,我还梦见他总对我冷冰冰的,不理我。”苏锦绣靠着她,娘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很小的时候她怕打雷,娘就是这样抱着她,一整夜的搂着她。

想着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快出嫁的姑娘,想到往后的生活总是会有些茫然,宋氏耐心着安抚:“他为什么对你冷冰冰的,你们吵架了?”

苏锦绣轻揪了衣服:“我求圣旨,不让他纳妾。”

宋氏低头看她,哭的眼眶红红的,大抵是梦里伤心的很,宋氏轻声道:“那你为什么不亲口和他说,要去求圣旨呢。”

苏锦绣没有吭声。

“夫妻之间讲求的是信任,他信任你,你也信任他,这样两个人才能心无间隙的生活在一起,倘若连夫妻之间都相互猜忌,那岂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宋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祖母其实是很反对的,她想找一个温顺贤良的,我进门的时候却什么都不会,还经常做错事,外头都说你爹娶了个悍妇,家事做不好,出去打架倒是有一手,当时你已经六岁了,还有人怂恿你爹纳妾,倘若我反对,那我这就犯了七出,没给你爹生个儿子,还拦着不让苏家有香火。”

“这些你爹都挡下来了,当初生你的时候娘的身子骨折损不小,你爹担心我再怀孩子的话还会出事,所以一直不愿意再生。”

苏锦绣不由抱紧了她,关阿婆都说了,娘身体虽好,生孩子却每每凶险,容易大出血,即便是烨哥儿是个姑娘,她和爹一样,不会让娘再去冒险。

“我相信你爹,你爹他也当得起我的信任,蓁蓁,你要记住,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都不能憋着,要摊开来说,不论好坏,你们是夫妻,就是要一起去承担,而不是让外人左右了情绪。”

“那如果,他当不起我的信任呢。”

宋氏没有为她做这个假设,而是拿了自己为例子:“要是我与你爹夫妻离心,他做了让娘伤心的事,那等你长大出嫁,娘就与他和离。”

宋氏就是那样的脾气,现在看着温柔,骨子里还是刚烈的。

苏锦绣心想着,倘若刘莞儿是在娘怀身子之前与祖母合谋设计了爹,那当年的事便不会那样,可恰恰是娘怀有身孕后和爹分房时给了她们机会。

“娘,当初你把爹绑回宋府的时候,您心里想的是什么。”

宋氏笑了,半响才道:“我那时想着,绑回家看看,他要是愿意呢我就嫁给他,他要是不愿意我再放了他。”

苏锦绣的背后传来了梦呢喃声,紧接着,小肉手搭上了苏锦绣的后背,贴着她,睡姿十分的有趣。

苏锦绣将他从身后捞到她和娘的中间,烨哥儿做着美梦呢,小嘴边淌着口水,吧唧吧唧了两声,像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呵呵呵的笑出了声。

苏锦绣心里那点阴郁都给扫空了,哭笑不得看着他往自己怀里淌口水:“娘,我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傻。”

“你小的时候霸道的很,可没这么老实,整张床都得是你的,一觉醒来还得找找,不知去钻去了哪里。”宋氏抚了下她的脸,“睡吧,娘在呢。”

苏锦绣靠下来,眯上眼,耳畔还有烨哥儿的呼吸声。

后半夜真的没再做噩梦,睡的特别踏实。

第二天苏家就来了许多客人,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前来帮忙,还有从黔城老家过来的一些族里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