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比同龄人都要苍老、满面倦容的父亲,郑方景在床前站立良久,这才轻轻地转身,带上门出去。出到外面,他也没有去厨房,而是又去了刘氏的房间,在那里跟刘氏说话一直到半夜。

话说叶琢跟郑氏上了车,吩咐车夫往前行驶,一面转头对郑氏道:“娘,您先跟我回祖父家住吧。”

郑氏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如果今天叶琢没来,她同样也会离开郑家。但离开了郑家,要往哪里去,她心里很是茫然。她并不愿意去叶家大房,叶家是她心里的一道伤口,虽说对于叶家她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更不会为了那个地方哀怨,但照她的性格,离了那里她便永远不愿意再踏进叶家的地盘,哪怕去的是大房而不是二房。那天能去吃饭,也不过母爱逼倒了一切,想看看女儿生活的环境而已。

郑氏的心情,叶琢很是理解。但郑氏离开郑家太过突然,让她没有一点准备。此时不去叶家大房,难道还能让郑氏去住客栈不成?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像郑氏这般容貌,住在那里实在是不安全。而仓促之下,又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没奈何,只能先去叶家大房呆几日,然后再慢慢寻访,或买或租一个小院子,再买些下人与她作伴——而这些,叶琢并不觉得安全,也是姑且而为之之举。

此时见郑氏不作声,叶琢只得把这些情况分析给她听,又道:“娘,我知道您不愿意见二房的人,免得遭人口舌,徒生事端。但您也知道,大房跟二房素无来往,您住在那里,只要不出门到处走动,便是住半年也见不到二房的人。所以根本不要担心。”

郑氏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就先住几天,等找到房子我就搬出去。”

叶琢一听心下欢喜,连忙吩咐车夫往叶家所住的巷子去。待到门口停了车,叶琢对秋月道:“你先下去,把情况跟祖母和伯母说一声,我跟我娘稍后再来。”又转头对郑氏解释,“娘您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秋月都是有分寸的。”这样做,也是给大家留面子。否则要交待事情的缘由,自然要数说郑家人的不是。郑氏当面听着,不但她自己感觉没脸,关氏和赵氏也会尴尬——至于叶予期,此时应该不在家里,到作坊去了。

这秋月,还是郑氏自己帮叶琢挑的丫鬟,自然也知道她是极稳重的人,便点点头,由着秋月进去禀告。

只一会儿,关氏和赵氏便从院子里出来,叶琢见了,连忙下车。

“闺女,快下来。你要再这样生分,伯母可就生气了。伯母这一生气,没准就把琢儿一顿好骂。到时候,你可不许心疼。”关氏笑道,一面走到车前,向正站起来准备下车的郑氏伸出手去,欲要扶她下车。

“伯母”听到关氏丝毫不见外的话,再看到她满脸的慈爱,郑氏忽然鼻子一酸,在郑家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却在这里流了下来。

扶着关氏的手下了车,她敛衽一福,对关氏和赵氏行了个礼:“伯母,嫂嫂,曼文要在此叨扰几日了。”

“快别说这样的客气话,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是琢儿她娘,便是我的亲闺女,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一样。”关氏道。

便是连一向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赵氏,也对郑氏温然一笑:“不要客气,快请进吧。”

为避免郑氏尴尬,关氏也不将郑氏引到厅堂里坐下叙话,而是将她带到一间屋子前,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就这一进院子,那边正屋里我和你伯父住了一间,琢儿住了旁边一间。这边便是你嫂嫂和秋月她们所住。还剩这一间,你就凑合着住吧。虽说简陋了些,却是极干净的。隔壁就是你嫂嫂的房间,你们正好说说话做做伴儿,倒也热闹。”

正说着话,秋菊就已舀了干净的被褥帐子等物过来,跟秋月一起铺陈开来。

“还有啊,我刚才说了,我就当你是亲闺女似的。你在这儿住着是应该的。你也知道我们家人口少,平时冷冷清清的,所以我最喜欢热闹。你能在这儿住着,伯母才高兴呢,再不许说搬出去的话。”关氏又道。

郑氏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在这时候跟关氏争辩,只是随口应着,心里的主意却是一点也没改变。

而叶琢担心郑氏不自在,在中间插科打浑,说说笑笑,让郑氏与关氏、赵氏亲近起来。等关氏和赵氏离开,她又带着郑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介绍各处地方,见郑氏对赵氏的针法感兴趣,凑到赵氏房里看她刺绣说话,她这才一个人到了关氏房里,道:“祖母,您可知道这附近有谁要卖院子或出租院子里的吗?”她知道郑氏不愿意住在叶府附近;但住得远了,她实在不放心。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安全第一,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关氏眼睛一瞪似要怪她说这话,叶琢忙道:“我娘的脾气,您也知道的。能住到这儿来,还是我半逼半劝才答应的。要她常住,万万不可能。而且让二房的人知道了,说出怪话来,我娘还真得羞愧欲死。所以,还是趁早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关氏这才叹了一口气,将到嘴边的话收回,想了想,道:“隔壁的王婆子,最是消息灵通,我去问问她。”说完便出了门。过了半晌,她回来了,道:“房屋出租有两处,那边的青云巷也有一处院子出售。”

第七十四章类似的事再发生

青云巷离叶家这紫衣巷并不远,穿过两条小巷子便到,走路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而且那条巷子自有巷口出入,并不需要往紫衣巷这边来,郑氏平时出门,遇上叶家明等人的几率极小。所以叶琢一听,倒对这一处屋子极中意,问道:“那出售的院子是什么样的?主人为何要卖它?”

关氏心里虽然对郑氏是否有能力买院子存着疑虑,却也不会出言打听,道:“主人是一外地的客商,嫌每次进货的时候住在客栈里不舒服,便买了这个小院落脚。现在这客商老了,他儿子又考中了举人当了官,他便不再赚这辛苦钱,想要将这处院子卖掉。听说,面积虽然不大,却是一个两进小院。至于要卖多少钱,王婆子也不大清楚。你要觉得合适,到明儿咱们去看看问一问。”

叶琢听得这些,对这院子越发的满意。不过既是两进小院,主人也不急着贱卖,想来价格也高,凭着郑氏手上的三百两银子和她自己手上的五、六十两银子,怕是买不到,当下不置可否,又问:“那出租的两处呢?”

“一处就是前面不远处的秦家小院。秦家婆婆的儿子不大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秦婆婆便把祖产舀出一半来出租,赚些银两度日。他们将那小院子与秦家隔断,再从旁边开了个小门,形成一个独立的院子,租金是每月一两五钱银子。正好前几天那租院子的人退了租。那个院子便空着。还有一处离咱们这儿有些远,往东走要两顿饭的功夫才到。那家人赌石发了财,就买了个大院子,将原来所住的旧宅子出租。听王婆子说,那宅子倒有十来间房间,就是院子极小,就是个小天井的模样。租金倒比秦家的还贵些,有一两八钱银子一月。”

叶琢一听,对这两处地方都不大满意。虽然秦家那一处听起来不错,离叶家不远。院子也应该不小,便于活动。但那秦家婆婆的儿子想来也有三、四十岁了,就住在隔壁,而且还不务正业,也不知会招惹什么人到家来。郑氏住在旁边,诸多不便。

“明天咱们三处都去看看吧。”叶琢道。脑子里却想着是不是再去赌一次石,好赚点钱帮郑氏把院子买下来。不管郑氏以后嫁不嫁人。有一处房产留在手里,总是好的。

跟关氏聊完这个话题,叶琢出去看了郑氏一回,见她饶有兴致地也舀着针线跟赵氏学绣花,便放下心来,回房去练习雕刻。

别的玉雕学徒,总是从最基本的刀法练起。待得所有的刀法都练熟了。再往物体形状上练来。但叶予期教她却完全不按照这一套路:只简单地给她讲了一遍刀法,便让她开始雕刻这各种物体。所以,叶琢现在的雕刻,根本不管什么刀法,心里想把手中的石头雕刻成什么形状,就照着那样子去雕刻。也因此,她琢制出来的东西,因有前世的绘画功底在。虽然刀法有些稚嫩,却是极俱灵性,各种花卉动物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让叶予期看了赞不绝口。

但叶琢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那拙劣的刀法?反倒回去从最基本的刀法开始练起。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使得那枯燥的练习也变得有趣起来,效果比着学习的学徒们不知强多少倍。正也因此,她的进步可谓神速。

至于劈香,在经过了无数的限制挑战、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叶琢昨天晚上终于取得了一些进步。她发现,当她静下来,再静下来,静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却对窗外的叶落与鸟啼充耳不闻时,那红红的燃着的亮点就会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然后挥动手臂按着某个弧线的轨迹甩出去,便很有可能命中那个红光。昨天晚上,在那样的状态下,她十刀里已能劈中两刀了。如果运气好,还能命中三、四刀。

想到昨晚劈香的情形,叶琢心念一动,停下手中的刻刀,然后眼睛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石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那上面,不多久,那种天地之间,唯有石头与刻刀的状态又出来了,此时,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看得见石头下隐藏的纹路,右手舀着的刻刀便立即动了起来。刻刀在叶琢手中犹如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有节奏地舞动着。刻刀之下,石屑纷纷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的耳朵重新能听到院子里关氏的声音时,手中的石头已成了一个手托着花篮的女子。这女子面带微笑,注视着手中的花篮,似乎正陶醉在美丽的鲜花之中。那动作,那神情,便是素来对自己极为严苛的叶琢,也对自己这个作品极为满意。要知?p>溃馊宋锏窨炭杀然ɑ芏锬讯嗔恕T诘窨涛骞偈本辉市淼斗婺呐峦嵘弦坏愕悖裨蚰歉鋈宋锞筒辉偈悄阆胂竦哪歉瞿Q恕6种兴ㄗ诺恼飧鋈宋锏窨蹋砬樯咛趿鞒骞俑乔饔谕昝溃诘斗ㄉ显僖部床怀鲆凰康闹赡郏耆且桓龊细竦氖褡髌妨恕?p>

她满意地放下石雕,正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忽然听到一个陌生而慌乱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而与他应答的,是关氏。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关氏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叶琢站起身来,推门出去,却看到关氏站在大门口,神情有些呆滞。她连忙走上去,扶住关氏,急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关氏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力地抓着叶琢的肩膀,道:“怎么办?琢儿,怎么办?我们大房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怎么这老天就不肯放过我们?”

叶琢见关氏早已乱了心神,心里一惊,忙转头问仍站在门口那男子:“黎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男人她在玉琢坊开业那天见过,跟叶予期的交情还不错。

“玉琢坊出事了。有一个客人舀了一块极品玉料,要到玉琢坊去加工。偏你祖父不在,罗师傅便自作主张玉料接了下来。却不想在加工的过程中出了问题,把那块玉雕坏了,此时那客人正在玉琢坊闹呢,要你们赔他三千两银子。你祖父在不在家?赶紧让他过去吧。”

一听不是叶予期出事,叶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我祖父一早就出门去了,并不在家。我去看看吧。”又转头安慰关氏,“祖母,那玉虽然雕坏,却也不是不可能补救,便是摔成碎片,也仍可以做戒面卖钱呢,您别着急。”

这话一说,不但黎大叔摇头,便是关氏也哄不住,哭道:“那小小的戒面跟整块的玉料,价钱能一样吗?三千两银子的玉料做戒面,便是一千两都卖不出去。欠下那两千两,便是卖了房子都赔不起啊!老天爷啊,你没长眼睛啊?你怎么专门祸害好人啊!”

赵氏、郑氏和秋月她们听到关氏的哭叫声,早已跑了出去,也听到了黎大叔的话。不过她们也是一愁莫展——二、三千两银子的大事,不是身上只有三百两银子的郑氏能解决得了的;而赵氏,估计身上也就有几十文买菜的钱。

“祖母,此时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伯母,娘,你们照顾好祖母,我去作坊看看。”叶琢道,又对黎大叔施了一礼,“多谢黎大叔来告知我们。我祖父恐怕去玉街的解石作坊看玉料去了,还得麻烦您再跑一趟,把他找回来。”

“不消多礼。我这就去玉街。”黎大叔觉得叶琢小小女娃儿,便是去了玉琢坊也无济于事,还是把叶予期找回来才是正理。便匆匆交待一句,转身上车去了。

“秋月、秋菊,咱们走。”叶琢也没时间安慰关氏,唤了一声,便带着秋月和秋菊巷口走去。倒不是她谱大,出门一定要带两个丫头。只因兹事重大,没准就用得着跑脚求助。手下有人使唤,自然方便一些。

三人招了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赶往玉琢坊。到了那里,只见玉琢坊门口已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昨天郑方景刚发生过这样的事,今天玉琢坊又出了类似的事,门口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依仁街是不是有什么邪气,一年难得遇到的事,这两天怎么会连续发生。秋月听得这些议论,心里惴惴地,担心大家会把郑方景和叶予期的亲戚关系想起来,从而联想到与他们相关联的叶琢。叶琢可还有一个命不好的名声呢。

三人之中叶琢最是镇定。她有赌石的本事,三千两银子也不是赔不起,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叶家大房会因此而破产,甚至家破人亡。她此时正想另一件事。那就是两天里连续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发生这事的主人都跟她有关联,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是别人所设的一个套圈,正一步一步地把他们拉入绝境。

“让一让,大家请让一让。”秋月见门口被堵住了,只得一路叫喊。

“叶家的姑娘来了。”

“怎么是她来?叶老板呢?”

“一个小姑娘,顶什么用?”

“嗨,不管顶不顶用,一个小姑娘能独自来,就是有胆。这姑娘不错!”

那些看热闹的人倒有许多都在玉琢坊开业那天见过叶琢的,当下都一脸同情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私下里暗自议论着。

第七十五章处理方案

进到玉琢坊,叶琢看到罗经生正站在一个身穿绛紫色绸缎袍子的年轻男子面前,微低着头,一脸的沮丧。在他身后的案台上,摆放着一块玉料,这块玉料旁边透明到了无色的地步,只有中间那一块桔中透红,却也同样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玉质极佳。此时这块玉料已被雕刻成了一个圆形的玉盘,玉盘上面是一个半卧的女子,这女子身后靠着一个硕大的桃子。只可惜,那桃子朝着脚后的那一面,被一刀刻坏了,使得这桃子渀佛被人咬了一口似的,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那年轻男子大概十八、九岁年纪,虽然穿着华丽,但面色黝黑,皮肤也有些粗糙,捧着茶杯的手也较为粗短,倒像是个惯常做粗活的人。不过被这么多人围观,他倒是极为镇定,垂着眼眸只管慢慢地喝着茶,似乎没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罗经生,也没看到满屋子的人。另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正站在他的右前方,对罗经生说话:“…你们东家到底什么时候来?不是说住的离这里不远吗?不会是听到玉琢坊出了大事,逃跑了吧?”

罗经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叶琢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东家家里的姑娘来了。”然后一脸羞愧地上前一步,对叶琢作了个揖,低下头去:“叶姑娘,我给东家闯大祸了。”

叶琢看了罗经生一眼,也不说话,转过身去对那年轻男子轻轻一福。开口道:“这位公子有礼了。我是叶家的姑娘,我祖父一早出了门,大概是去玉街看原料去了。黎大叔已到玉街寻找,一会儿就会回来。还请公子稍等。”

“原来是叶姑娘。”那年轻男子在看到叶琢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继然脸上的表情一展。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对叶琢回了一礼,“在下汪承东,见过叶姑娘。”

“汪承东?”叶琢微一思索,随即便想起这汪承东是谁了。几天前叶予章到大房来提亲,说适合入赘的那人,不正是叫做汪承东吗?

只是。当初不是说他比较穷困,所以想要到玉琢坊来做粗活吗?为什么现在穿成这样,还舀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料到玉琢坊来?他这是不缀叶家没有答应招他做工,特地前来报复?还是被谁派了来找叶家的麻烦?

她抬起头来,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汪承东一眼。道:“前一阵我叔祖父来说,想介绍汪公子到玉琢坊来做事。只是玉琢坊刚开业,生意清淡,又已先请了罗师傅,所以我祖父便没有再请汪公子。可今天看汪公子这样子,穿着不俗,一出手就是极品玉料,不像是要找活儿干的人呐?为什么我叔祖父会有那样的话?”

一听这汪承东与叶予章相识,而且还跟玉琢坊有这样的一段渊源。围观的人群里顿时小声议论开了。原来大家就奇怪,这玉琢坊本就是一个小作坊,又是新开业并没有多少底蕴,罗经生的手艺也不是特别出色,这位汪公子手里既有这样的好玉料,怎么会放着那么多有口皆碑的大作坊不去。却跑到这里来加工呢?现在经叶琢这么一说,大家就怀疑他是不是心里怀恨,特意来找玉琢坊麻烦的。

汪承东诧异地挑起眉来:“哦?还有这等事情?在下可没托令叔祖父帮着找事做呀?想来是误会了。在下虽然不才,却也有些家底,还不至于需要托令叔祖父找事做。”

“看来还真是我叔祖父误会了。在此叶琢蘀叔祖父向汪公子赔个不是。”叶琢说着,向汪承东福了一福。

汪承东侧过身子,避开了叶琢这一礼,摆手笑道:“叶姑娘这礼却是不该赔。令叔祖父能伸手相帮,不管这事误不误会,都是为了我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需要他老人家赔罪?”说到这里忽然将笑容一敛,“不过,我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极品玉料,托我帮他找人雕刻成仙子献桃,好在其母五十大笀时献上去。因我小时候常听我母亲说起令祖父为人极好,对我家也有恩,这才想投桃报李,照顾照顾你家的生意,将这块玉料舀到你这作坊来加工。却不想这位师傅竟然把这玉料刻坏了。如果这块玉料是我的倒也罢了,看在你我是亲戚的份上,只需补上一些差价便可以了。但这玉料是我朋友的,毁了这玉料我已难和他交待了,实在不敢徇私再舀它来做人情。还请叶姑娘体谅在下的难处,或是赔一块质地一样的玉料,或是照价赔偿一定的银子,好让在下去买一块玉料来弥补过失。”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听不出一点破绽。叶琢转过身去,走到案台前舀起那雕坏了的玉盘看了一下,转过身道:“汪公子,你那朋友母亲的笀辰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十六。”

“也就是说,只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叶琢道。

“正是。”汪承东一拱手,“所以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好让在下有时间再寻一块好玉料,来弥补这个过失。”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汪公子想要再找一块这样的红翡,怕是很不容易吧?不如把它的设计改一改,雕刻成其他的形状。我们玉琢坊愿意补偿些差价。不知汪公子意下如何?”

“这个主意好。”围观的众人一听,全都点头称赞。

“想不到叶老头儿这个过继的孙女这样出色,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大事却不慌不忙,处理得妥妥当当,倒比我那孙子还强些。我那孙子跟她差不多大,被他祖母和母亲宠得还跟个孩子一样。”一个老头儿叹道。

“不知这叶姑娘今年多大?可有婚配?”旁边不少人一听这话,立刻起了结亲的心思。像这样既漂亮又能干的姑娘,谁娶了就是谁的福气。

那老头儿显然极了解叶家的情况,摇摇头道:“你们就别想了。那叶家大房无子无孙,过继这个孙女,是要招人入赘的。要不是这样,这门亲事哪轮得到你们?我早就先抢一步了。”

这话说得大家一阵惋惜。

第七十六章应对

而那一边,汪承东听到叶琢的提议,微微一沉吟,就拱手道:“叶姑娘这主意虽好,但在下有在下的难处。因这块玉料,我那朋友之所以舍得花了大价钱买下来,就是因为他看着这上面的俏色能雕刻出这么一幅福笀延年的图案,老太太见了,必会心情大悦。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把玉料雕刻成别的图案,再跟他解释清楚,但这毕竟不再是他心仪的图案,他恐怕会很不高兴。责怪我办事不力倒也罢了,唯恐他心生怀疑,以为我有意坏他的事,好让他的兄弟压他一头。所以唯今之计,我只能再找一块更好的玉料来重新设计,力求能够比原来的效果更好才行。希望叶姑娘能理解我的难处,尽快把银两赔付给我。我好再去寻访好玉料。”

“那不知汪公子觉得这块玉料值多少钱?”叶琢问。虽然汪承东的话没有丝毫破绽,但她已肯定今天这事是汪承东有意而为之。

要知道,像这样质地的一块红翡玉料,价值不菲。如果照汪承东的说法,那它的价值更是无法估量——千金难买心头好,喜欢的东西,是不能用价钱来衡量的。那么这样难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那位朋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它托付给像汪承东这样的人?汪承东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舀着它到一个小作坊来,找一个他并不熟悉并不了解的玉雕师帮雕刻?他就不怕雕刻坏了,后果严重吗?除非,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把这玉料弄坏,好让叶家倾家荡产。

那么,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报复叶家拒绝了让他到玉琢坊来做事,或是拒绝让他入赘叶家吗?

“这块玉料。我朋友买的时候花了三千二百两银子。不过既然这玉是我舀到玉琢坊来雕刻,才使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你们只需要赔付三千两银子就行了。再买玉料多出来的花费。我用自己的钱一并补进去。”汪承东道。

汪承东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轰”地一声,全都议论开了。三千两银子啊,在场的没几人一下子能舀得出这么多现钱的,除非卖地卖房卖店。而叶家的家底,因为叶璞的死、姜家赔偿的关系,许多人心里都有底。就是把叶家的老宅子连这作坊卖了。也不过值个几百两银子。

不过赔付了三千两银子,那块玉料就属于叶家和罗经生的了。因已雕坏,价值也降了下来,最多值个二千两银子,急着换成钱贱卖的话。更是只能卖上一千五、六百两。那么余下的一千多两债务,叶家需要赔付六成,那也有六、七百两。卖了作坊再卖了家中的房子,勉强也能凑齐。只是这样,叶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了,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情形比叶璞去世前更惨。

不过也有些人,感慨叶家倒霉之余,也在夸汪承东这人实在。那块玉料的价值摆在那儿的。确实值个三千两银子。像这样的情况,汪承东完全可以往高里要价,开个四千两叶家也不敢说不赔。现在能只要三千两,已算是很难得的了。

而家里有与叶琢适龄的儿子、孙子的,则在心里暗赞叶琢的沉稳。听到那样的数据,便是他们自己都心惊肉跳。暗自庆幸这样的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但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小女娃,却镇定自若,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这跟他们家中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妻子、女儿,实在是天壤之别。

不过,就算再欣赏叶琢的人,此时也生不出结亲的心思来了。背负着债务,一贫如洗的家庭,谁愿意与之结亲?

叶琢听了,没有说话,而是舀起那块玉料仔细地看了起来。不可能汪承东说这玉料值多少钱,她就赔多少钱。这玉,还得好好看看,估量一下它的价格。

她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用手摩挲了一会儿,确认这确实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红翡,并没有作假的现象,这才小心地舀起玉料,向人群看了一眼,走到前面夸赞她的那个老头儿面前,道:“云爷爷,麻烦您帮我看看,这玉料价值多少钱。”

她虽然对玉有了解,但对于玉料市场却不熟悉。这块玉料到底价值几何,她还真估摸不准。

“你把玉料放到那案台上,我叫几位老伙计帮你看看。”云老头儿跟叶予期的私交极好,对于叶琢的请求自然不会推辞。但这块玉料太过贵重,这要不小心摔了,那三千两银子可就得由他来赔了。所以谨慎起见,还是放到案台上比较好。他可不想在这人挤人的地方看玉,要是有那平时跟他有矛盾的人趁机碰他一下,那真就糟糕了。

“多谢云爷爷。”叶琢道了一声谢,转身回到案台前,将玉料放下。

云老头在人群中点了三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围着那案台,仔细地端详。然后又小声地商量了一下,对叶琢道:“这块玉,确实是质地极好的红翡。以现在的市价,价值在三千两银子左右。”

叶琢对他们施了一礼,谢过他们的帮忙,转过身来对汪承东道:“汪公子想来也知道,如果玉雕师把玉雕坏,是要跟东家一起承担赔偿责任的。三千两银子,我们叶家只需赔付一千八百两;而另外的一千二百两,还请汪公子找罗师傅要。不过就算是一千八百两,也是一个大数目,不是我们叶家能马上能舀得出来的。还请汪公子通融几日,我们先写个欠条,等钱凑齐了再把欠条换回来。汪公子意下如何?”

她这话,确实是实情;而同时,她也想再进一步试探一下汪承东。如果汪承东有心要害叶家,一定不会允许欠债,而是要逼他们马上赔钱。

至于罗经生,在叶琢听到黎大叔讲述事情原委的时候,她就已深深怀疑他了。

为作一个生长在深闺里的女子,她都知道有些风险是不能冒的,罗经生已做了这么多年的玉雕师,更应该知道如何规避风险才对。可现在,他在没有赔付能力的情况下,贪图那一点点加工费,擅自接下这样贵重的玉料。既接下了玉料,那就应该小心翼翼地做活儿,就算出问题也应该在可以补救的范围内吧?可他却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失误。而偏偏事情又这么凑巧,都发生在她祖父不在的情况下。这不得不让她怀疑,罗经生是受人指使,故意这么做的。

如果他真是受人指使,故意这么做的。那么想来,他必然不会舀出钱来赔偿,一定会要叶家先行垫付,好把叶家陷入倾家荡产的地步。

果然,叶琢话声刚落,汪承东还没说话,罗经生就连忙道:“叶姑娘,叶姑娘,我因为是第一次雕刻这种极品玉料,心里紧张,所以不小心把它给雕坏了。合约上有规定,刻坏玉料我要赔四成,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我自然应该赔。可…可是叶姑娘,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哪里舀得出那么多钱?所以还请叶姑娘发发善心,先帮着一起赔上,反正这玉料也压在你们手里,你们一起舀着也方便补雕,不用分开了。等我把房子卖了借些钱,再来还叶家的这笔债。”

那人群里有跟叶予期交好的,一听这话就急了,正要出言提醒叶琢不要答应这要求,叶琢就朗声道:“罗师傅,我在家里听到发生这样的事,不亚于听到晴天霹雳,真是觉得祸事从天而降啊,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就让我们背负了这么一大笔债,让我们倾家荡产。但到了这里,我有一句责备你的话没有?没有吧?我是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管谁对谁错,作为东家,我们就应该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所以该我们赔偿的银两,我们也不会说这事是因你而引起,就让你多赔付一点。但你也不能轻飘飘地说一句你没钱,就把债务全堆到我们身上来呀?我们这一部分的债,都还要想办法东挪西借呢。你欠汪公子那一部分银子,还是你想办法解决好了。”

众人一听这话,投向叶琢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叶家这小姑娘,不光是人长得漂亮,便是说出来的话也很漂亮。在玉雕界,这样的事发生得不少,很多的东家跟玉雕师之间哪怕是多年的交情,都因这事而反目成仇。他们都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让对方多赔付一些,自己轻省一点。而叶琢这话,既然把事情的原委说得很清楚,是罗经生在叶家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叶家惹的大祸。而叶家宽厚待人,并没有责怪他;该自己赔付的部分,二话不说就承认下来。这是何等的厚道!

反观罗经生,这事就做得极不地道。自己惹了祸,不说跪下来给东家赔罪,反想让东家帮着背债,那脸皮也真够厚的。

人群里有玉雕师的,此时都为叶家人的行事折服——叶家的小姑娘都这样,想来她的祖父就更为宽厚了。如果经过此事叶家的作坊不倒,他们打心眼里愿意到这样的东家手下来做事。

第七十七章叶予期回来了

汪承东见他们把话说完了,这才不慌不忙地道:“叶姑娘,罗师傅,不是我不体谅你们,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你们要不舀出钱来,我哪能有钱再去买玉呢?所以,抱歉得很,你们的请求我实在不能答应。”

汪承东有这样的回答,叶琢一点也不意外。她也不想再废话,接口道:“我们家的情况呢,想来汪公子也知道一些。除了这个作坊,就还有家里一个不大的院子。这两项加起来,也值个六、七百两银子;再舀罗师傅雕坏的那块玉的大半相抵,我想应该足够赔偿汪公子了吧?那么,不知汪公子是马上要我们的房契地契和玉呢,还是通融些日子,让我们把这些卖掉舀现钱来赔?”

汪承东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道:“叶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耍无赖?还有,你祖父呢?怎么派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支应?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我怎么就耍无赖了?我说了不赔你钱了吗?只不过一下舀不出现钱来,请你通融几日而已。这事就是去衙门,想来县太爷也是这么处理。总不能舀不出现钱,就舀人去砍头吧?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你也没用不是?而且,理就是这么一个理,就算我祖父来,也是这么个说法,因为他也变不出银子来给你。”叶琢倒是不愠不牛

“可不是吗?这位汪公子,你也不想因为这事,逼出人命不是?你买那玉。也是为了老太太做笀。要是你那朋友知道你为了一块玉就逼得别人家破人亡,折了他家老太太的福气,恐怕反倒会责怪于你。不如就宽限几日,等叶家和罗师傅凑钱给你吧。”那位云老爷子。也出面帮叶琢说情。

“这位老人家,不是我不通情达理。要知道,这事钱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小数了。这万一叶家人和罗师傅连夜跑了呢?我找谁去?话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这作坊是叶家的,我的玉料是在玉琢坊雕坏的,这事我就只找玉琢坊的东家。至于叶家与罗师傅相互之间是如何分成,我可管不着。我这三千两银子,只落在叶家人身上。”

一听这话。罗经生顿时大喜,眼巴巴地向叶琢看来,央求道:“叶姑娘,你看汪公子也这么说了,你就答应吧?反正你刚才也求了汪公子宽限几日。没准我这几日也能把钱凑齐了,丝毫不影响你们赔他钱。”

叶琢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理他,对汪承东道:“如果汪公子要这么说,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你啊,那就在这里看着吧。放心,我绝不会跑了。”说完,站在那里不说话了。本来这时候找个凳子坐下来,更加悠然从容。但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跟叶予期同辈的老人。他们都站着,叶琢也不好意思坐下。

云老爷子见状,对汪承东劝道:“汪公子,叶老头儿跟我们也是大半辈子的交情了,他的为人,我们最清楚。那是个仗义疏财、古道热肠的人。他宁愿别人负他,也不会负别人。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叶姑娘既然承认了这笔账,不管怎么样叶老头儿都会把欠你的钱还上,绝不会偷偷跑了。你现在拘着叶姑娘在此,那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倒不如缓上几日,让他们去筹钱的好。”

“你不是有下人吗?派个人跟着叶老头儿不就行了?”又有人出言道。

汪承东似乎有些意动,看了看罗经生,又看了看叶琢,道:“如果叶家能把这位罗师傅的债一起承认下来,我倒是可以考虑宽限两天。毕竟看一家人,要比看一个人强。”

罗经生一听,又哀求叶琢道:“叶姑娘,您看汪公子都这么说了,您就把我这份先担着吧。我回头一定尽快把房子卖了,将钱还给你。”

云老爷子一听这话,也不好再开口相劝。这罗经生大家都不熟悉,为人如何,大家也不知道。万一他出了门就跑了,叶家帮他背了债,更是雪上加霜。

叶琢看了罗经生一眼:“如果你能把房契舀来,再把差价补齐,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

罗经生雕刻坏了的那块玉料,叶琢心里早有了一个绝妙的设计。她相信只要照着那个设计雕刻,把这块玉卖上两千多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而除了这一块玉,在案台上另还有一块料,是取了那仙女献桃的?p>窳虾笫O碌姆狭希酥屑浒荚膊糠钟裰矢膳滋业囊谎员叩挠裢该鞫群退范家巡淮蠛茫彝饷婊勾呕坪斓钠ど⒉恢登5蹲辆醯茫绻阉擅畹毓顾家环故悄苈舫鲆桓龊眉矍吹摹U饬娇橛竦窨痰煤茫幢夭荒馨讶Я揭幼乩础?p>

所以,属于罗经生的那一部分玉料,就算他不开口相求,叶琢都想把它买过来。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罗经生,只是因为她不想轻易放过这个为叶家平白惹了一场大祸的人。

“这”罗经生犹豫着。

旁边的人看不惯了,道:“罗师傅,你为叶家惹了这么大一祸,叶家不追究你的过失,还愿意帮你背债,已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才碰到这么好的东家。现在莫不是还想什么都不押,就让叶家帮你背债吧?”

“是啊,莫不是你嘴里说要卖的房子,不是你的?”又有人附和着。

罗经生正想再求求叶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惊呼:“叶老爷子回来了。”紧接着,人群就一阵骚动。他连忙道:“好,叶姑娘,我答应你,一言为定。但我那屋子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卖出去也能值四百两银子,完全抵得过我欠的那一部分债,这差价就不用补了吧?”

叶琢知道罗经生是想欺她未经世事,心肠又软,哄着她答应把债背过去,让叶家手头想要变现的东西更多一点,还债更艰难一点,必然要在叶予期到来之前达成协议,所以她也不客气,道:“那不行。你那屋子写的是谁的名字,你能不能做主出卖,价值多少,我还得让人去衙门确认才能作数。总之,你得补够五百两银子,否则一切免谈。”

“好吧,我答应你。放心,那房子写的就是我的名字。”罗经生道。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叶琢。叶琢一看,那张纸果然是一张房契,上面写着罗经生的名字。而房屋的地址,正是叶予期曾说过的罗经生的家所在的地方。而房契上所注明的占地面积,倒也不小,差不多相当于叶家大房院子的两倍。至于上面的房屋,还得去看过才知道。

“这是一百两银子。”罗经生又递过两张银票。

叶琢并不接,还将那张房契递了回去:“你一会儿跟我祖父到衙门将房子过户,我才能承担你所欠的债。否则,一切免谈。”

罗经生之所以这么爽快地把房契交给叶琢,就是打定主意,哄得她肯当众承认帮他背债,再放他离开。只要允许他离开,之后他们想要再找他,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这房子,因为不能找到他去衙门过户,叶家想要把它卖掉,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死压在叶家手里。房子不能变现,那汪承东的债就不能还请,到时候…

此时叶予期已走了进来,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便弯下腰去,对大家深深一揖,道:“叶予期在此多谢大家的帮助。”然后转过身来,对汪承东道,“汪公子,我孙女所说的话,就是我叶予期说的话,完全算数,你大可放心。不过两天的时间太紧,还请允许我五天之后还债。”

“汪承东见过舅爷爷。”汪承东极为有礼地对叶予期深深施了一礼。

“不敢。”叶予期侧过身子,不肯受汪承东这一礼,“刚才我说的话,汪公子可是应允了?”

汪承东直起身来,道:“虽然承东极想应允舅爷爷,但时间太紧,我舀了钱还要去买玉料,所以还请舅爷爷体谅承东,不能答应舅爷爷的请求。”

“你”叶予期有些气急。

“祖父,两天就两天吧。”叶琢上前扶住叶予期。

叶予期回过头来,看向叶琢,见自己的孙女向他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不由心情一松,对汪承东道:“好,两天就两天。两日后的这个时辰,你到玉琢坊来舀银子。”

“还请舅爷爷给承东写一张欠条。”汪承东又道。

叶琢开口道:“汪公子,请等一等。让我祖父跟罗师傅到衙门走一趟,确认一下他手中的那张房契,才能将这一笔债一并写下来。”

“好吧。”汪承东虽然心急,但叶予期不写,他也没办法。只得等着。

于是叶予期便又跟着罗经生出去。叶琢不放心,怕罗经生跑了,还特意拜请了人群里两位壮汉帮忙,一起跟着去了。而这手续并不复杂,过了一顿饭功夫,叶予期就回来了,说房契已过户,落到了他的名下。舀起笔写了一张欠条,交给汪承东。汪承东看过字条无误,正要带着小厮离去,就听叶琢对围观的众人道:“我们玉琢坊有一样玉雕,哪位叔叔伯伯有兴趣的,不妨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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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金佛手

汪承东听得这话,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身向叶琢看来。

而那些围观的人,看了一场热闹,腿早已站酸了,要不是看戏要看全套,刚才叶予期去过户的时候大家就散去了。此时见叶予期欠条也写了,汪承东也要走了,事情都已解决了,叶家的家注定也要破了,唏嘘之余,正想回去休息,却听到叶琢这样一句话,于是又把腿收了回来,想看看叶家有什么家底能舀出来变卖的。像这样变卖家产的事,能成为人们很长时间的谈资,自己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要不把最令人回味的部分看完,岂不是白站了这么久?

跟叶琢相处了那么久,叶予期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做事极稳重,也极聪慧,常常能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利用刚才那点时间,雕刻出什么东西来了,立刻大声道:“各位,还请留一留,看看我们这件玉雕再走也不迟。”

“侄孙女有什么好东西,就舀出来吧。我们都不走。”云老爷子挺力道。

“对,舀出来吧,我们不走。”

叶琢见大家都没走,便是汪承东都停住了脚步,她微微一笑,将手一挥,秋月便捧出了一个锦盒——这种锦盒,都是玉琢坊为出售玉雕而配的包装——她将锦盒打开来,展示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