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一听这话,顿时大牛她开始指责谢云霆的时候。就没有提及叶琢与谢家的亲事,因为这关系到叶琢的名声。南山镇虽然不束缚女子的行为,但结亲时对于女子的品行还是有要求的。她家叶琢本来招婿入赘就已很受限定了。再有这么一个被人退亲和命不好的名声传出来,想要再结一门好亲,那是千难万难。

今天的事,她也听说了。要不是有叶琢,他们全家就要流落街头。此时她对叶琢,都不知如何疼爱和感激是好,哪里会责怪她自己把这事说出去,满腔的怒火只朝着罪魁祸首谢云霆去:“你明知道姑娘家最重名声,这时候提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话,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舀这事来要挟我们?还口口声声说谢家如何如何好。现在这样,是一个正人君子所做的事吗?你当着我们叶家人的面,就要把指认你们的汪承东带走,这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害怕了,想要押回去杀人灭口不成?”

谢云霆对于这个动不动就扇人耳光的老妇还真是心有余悸,这会儿他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呢。现在见她把话挑明。直接说这事是他们谢家干的,他维持得很辛苦的彬彬有礼的形象顿时被扯碎了。他将脸一沉,对叶予期道:“叶老爷子,刚才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在下一个耳光,在下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计较。可这会儿却如此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莫不真以为我们谢家就这么任人欺负不成?在下何时说过叶姑娘命不好以及退亲的话?汪承东诬赖我们谢家,我要把他押回去审问,怎么又变成杀人灭口了?叶老爷子这会儿如果不能给我一个交待,咱们非得上公堂去辩个清楚明白不可。”

他原来是不打算去衙门,只是因为不想让这事被大肆宣扬。不管到头来衙门怎么判,这样的事情经过市井小民的嘴一传,就能变了样。到时候,谢家的名声照样受损。所以他只想把汪承东押回去,慢慢解决掉。至于酒楼里听到汪承东的话的人,待得他父亲到来,舀着钱将这些人一一拜访一遍,就能平息这一场风波。便是有那一两个说闲话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可现在,叶家人却不依不饶的,当着聂博文和杜浩然的面,他又不好怎么发作,只能吓唬他们去衙门。谁都知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们谢家有钱,平时甚是注意与县官的交往,逢年过节的礼从未少过。到了衙门,他还真不怕。不光是叶家给他这一耳光的公道他要讨回来,便是汪承东,塞上足够的钱给县老爷,也可是将他的指证改过来,把幕后指使的罪名栽赃到谢家的死对头余家身上。能趁机除去一个敌手,化解这一次的危机,花些钱又算什么?至此天色已晚,到了公堂,汪承东也只能暂时收押。那么关押的这一晚上,正好给谢家活动的时间-——便是老天都在帮助谢家呀!

叶予期也明白衙门是去不得的,他拱了拱手,笑道:“我这老婆子,自从我那孙子去世后,她便受不得刺激,今儿这事接二连三的,便是个我这身子壮实的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这一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谢公子万莫跟她一般见识。我在这里就代她向谢公子赔不是了。”说着,作了一揖。然后又正色道:“不过,要说到杀人灭口,这话可不是我们说出来的,而是汪承东的指认。谢家作为被指认的人,却要将指认者带回去审问,这样做的目的,还真不得不让人怀疑。不过呢,年轻人做事欠思量,也是正常的。为了不让谢家受人怀疑,这汪承东还是交给我们来审问吧。我们叶家,可是被他所陷害的对象,审问汪承东,再合适不过。谢公子,你认为呢?”

这话软中带硬,端地老辣,让谢云霆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满脸不悦地道:“叶老爷子既信不过我们谢家,那我们谢家也不敢将家族名声这么重大的事情托付给叶老爷子。毕竟因为订亲退亲一事,我们两家还是有些恩怨的。我看,还是上公堂吧,这样最公平。”

“叶老爷子,去公堂吧。你们私下审问嫌疑人,终是有些不妥。毕竟如何处理这汪承东,也是一件麻烦事。私下行刑,可是犯罪的。倒不如将他带到衙门里,让官府来处理。”杜浩然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聂博文身边,忽然出声道。

“这”叶予期疑惑地望向杜浩然,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建议。

一直以来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杜公子对叶家是极友善的。那一次买作坊,这一次拍卖玉雕,都是在这位杜公子的帮助下,才会如此顺利。所以他想不明白杜浩然为何会提议让他们去衙门。

谢云霆此时对杜浩然的印象顿时变得大好。他还以为自己这一天的奉承功底做到位了,让杜浩然关键时刻偏向他了呢。抬起头来,感激地对杜浩然笑了笑,然后对叶予期道:“对,你这样把汪承东押回叶家去审,对我们谢家也不公平。我看,还是上公堂吧。”

“祖父,就上公堂。”叶琢上前扶住叶予期,捏了一下暗示他答应下来。

叶予期此时对叶琢,那是十二分的信服。既然孙女说要上公堂,她便自有上公堂的道理。他也不问,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那就上公堂。”

“公平起见,这去公堂的路上,就由我的下人带着汪承东坐马车好了。”杜浩然又道。

“如此就有劳杜公子了。”叶予期拱拱手,感激地道。他还真怕谢家的人在这路上使出什么手段来,让那汪承东改口;更害怕进了衙门,一切都不在叶家的掌控之下。杜浩然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他要跟着一起去衙门了。想来以杜浩然这聂家座上宾的身份,县太爷也不敢太偏袒谢家。如此一来,或许就能还叶家一个公道。

聂博文跟杜浩然厮混了两个月,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样说,便已打定主意要管这闲事了?当下苦着脸道:“浩然,我这肚子还饿着呢。”

第八十七章交待

杜浩然睨了他一眼,将下巴一扬:“喏,饿不着你。”

聂博文顺着他下巴的方向看去,只见酒楼里的小二已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交给了聂风。

“这里去衙门,也有一顿饭的功夫,足够你在车上用餐了。”杜浩然拍拍聂博文的肩膀,朝门外走去。谢云霆见状,也赶紧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今天可是他请两位公子用餐,现在杜浩然既已将饭菜打了包,想来一定会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吧?正好在车上再加深一下感情,让两位公子给他撑撑腰。到时候,谢家的名声不但不受损,反而还会更进一层。

至于汪承东,有杜浩然的下人看着,叶家人可出不了什么妖蛾子。

可没想到,他跟到了外面,聂博文跟杜浩然自顾自地上了车,根本没跟他客气一句。而更绝的是,杜浩然一上车就把车帘子放了下来,将他挡在了车外。他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在聂家的马车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叶予期一面下楼,一面对云老爷子和黎大叔拱手道:“汪承东这事,二位今天都是亲身经历了的,这下还得有劳二位再跟我上衙门去一趟,也好给我们做个见证。”

“放心,我们自要县太爷给叶家讨一个公道。”云老爷子道。

叶予期本想叫关氏和郑氏等人先回家去,但几个妇人哪里放得下心?死活也不肯,只得一起坐车去了衙门。

而那些酒楼里的人,见有这样的热闹看,而且看了开头,没理由不看结尾,便也三五成群,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往衙门涌去。

叶予期虽然相信叶琢。但终究是心里没底,特意叫叶琢跟他坐一辆车。上了马车坐定,他便开口问道:“琢儿,你叫带汪承东去公堂。是为何故?”

“祖父,早在竞价结束汪承东离开玉琢坊时,我就叫这位魏大哥跟着他了。”叶琢指了指前面赶车的那位车夫身影,“刚才你们争执的时候,我见这位魏大哥跟着汪承东进了得月楼,便叫秋月偷偷去跟他碰了面。秋月听魏大哥说,汪承东先是去了一座小院子。而这座小院子,魏大哥以前遇见过好几次谢家的人到那里去,想来便应该是谢家的,那汪承东并没有撒谎。汪承东进去后没多久,就换了衣服出来,准备上车离开南山镇,却不想另有两人在半道上截住了他,将他提到角落里一顿好打。然后又跟他说了好一阵的话。因为怕人发现,魏大哥没敢靠近,但他看见汪承东唯唯嚅嚅连连点头。然后转了方向,直奔这得月楼来。”

说到这里,她又道:“汪承东进了得月楼所说的话,你也知道了。所以我想,半路打他的人,定然是帮咱们的,想必是舀了什么作要挟,逼得汪承东来揭露谢家的真面目。既然有这样有本事的人在暗地里帮咱们,汪承东也不会受谢家一点威胁就改口,咱们还有魏大哥做人证。咱们自然应该到衙门去,让更多人看一看谢家是如何陷害咱们叶家的。”

其实还有一点原因她没说。联想起吴玉的事,再加上那不爱管闲事的杜浩然竟然插手进来,开口叫他们去衙门,她便怀疑这些事都是杜浩然派人干的。她的前生虽然短暂,却也识人无数。短短的几次交往。她能感觉到这位叫杜浩然的男人,表面上比较冷漠,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但内里却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今天跑到玉琢坊的拍卖现场坐镇,她可不认为是聂家那位大少爷对这种场面和她的玉雕感兴趣。想来,应该是杜浩然的坚持。

当然,就算猜想到这些事都是杜浩然做的,她也没往感情方面想。在她看来,杜浩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强者对弱小者的一点悲悯之心罢了。大概在他心里,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却能让这满是老幼妇孺的叶家活命,何乐而不为呢?就当是积德行善罢了。

她前世,也曾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这么说,这件事,真是谢家干的了?”叶予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继而眉头一皱,“他们这样做,却是为何?我们叶家,何时得罪过谢家了,竟然要置我们于死地!”

叶琢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赌石的事,她虽然可以不瞒着叶予期,但此时坐在车上,内有秋月,外有魏大祥,还真不适合说出这事来。

车很快到了衙门门口。叶予期也不二话,舀起鼓锤就“咚咚咚”敲响了衙门前的大鼓。不一会儿,侧门便出来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喝问叶予期有何事。听他说完,正挥挥手要将汪承东暂时收押,留待第二天再审,转眼看到聂博文和杜浩然吃完饭从车上下来,顿时吓了一跳,向叶予期确定过聂博文的身份之后,便赶紧回身进了衙门,向县太爷禀报去了。

聂家的大公子到南山镇来,还亲自过问一个案件,县太爷哪里敢怠慢,穿上官服便跑了出来,对着聂博文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聂家人虽然没什么官职,但多年来在朝中盘根错杂,又有聂贵妃在宫中扶持,他们的能量也是不能小窥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升官,一句话也能让他乌纱帽不保,县太爷可不敢慢了礼数。

“免礼。”聂博文酒饱饭足,心情一片大好;而且作为杜浩然的好兄弟,杜浩然既然铁了心要管这件事,他自然得帮他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当下和言悦色地扶起县太爷,指着汪承东道:“这人叫汪承东,受别人指使,陷害叶家;他又说是谢家指使的。叶谢两家争执不下,便来有劳老父母断一断。”

“断案是本官份内之事,可不敢当公子‘有劳’二字。”县太爷一听聂博文这话,可不敢说让他等着,明日再断案的话。回头让衙役将公堂的门打开,躬身笑道:“聂公子请。”又回头对杜浩然一拱手,“这位公子请。”

聂博文微一颔首,昂首走了进去。县太爷则等杜浩然进去了,这才跟了上去。

进了衙门,县太爷又叫衙役搬了太师椅来,请聂博文和杜浩然坐了,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汪承东何在?”

本来这审案,先要喝问谁是原告,原告呈上状纸,还得受一顿杀威的板子,县太爷这才受理此案的。但聂博文在座,县太爷也搞不懂这位贵公子跑来管这等小事,到底想要帮的是耍没看叶家那边站着一位貌美的小姑娘吗?如果聂公子看中了这小姑娘,想要讨美人的欢心,管这等闲事,那这件事,也就说得过去了。此时自己要没眼色,给叶家小姑娘的长辈一顿板子,自己这官还能做得下去吗?

而这谢家,又属于两不靠。既不是原告,似乎也不是被告。而且谢家有钱,平时孝敬的东西不少,自然也不能舀这细皮嫩肉的谢公子来杀威。于是县太爷只好将汪承东提起来问话——聂公子都说是这人的错了,杀他的威,总没错了吧?

“小…小人在。”汪承东也不知被什么人洗了脑,一直表现得特别地听话。在酒楼跟谢云霆争辩了两句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再没有出声;一路上也挺老实,并没有想要逃跑的迹象。直到到了这公堂之上,看着穿着官服坐在高堂上的县太爷,再看看两边舀着杀威棒的衙役,才软了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你为何要陷害叶家?又为何说是谢家指使的?从实招来。”县太爷又一拍惊堂木。刚才怕聂公子不悦,那惊堂木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发出的那点响声,让县太爷浑身不舒服,全然没有平时的威风凛凛。后来看到聂公子并没有不高兴,他这一下,这才拍出了县太爷的威风来。

汪承东被这一响脆响吓了一跳,抖动着声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汪承东还真如叶予章所说的那般,是从南水回来的。那日他到作坊找事做,正好遇见叶予章,叶予章听他说起身世,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过了一晚之后,他便找上门来,问汪承东愿不愿意入赘叶家,当时汪承东便答应了。可后来叶予章又说叶家大房不愿意,原来说答应请他到作坊做工的事,也只字不提。汪承东自小受人冷眼,本来性子就有些偏激。听得叶家连入赘都不愿意答应他,便满腔怨恨,在江边闲坐时骂了几句,没想到正好有人听见了,说跟叶家大房有仇,想要给他们下一个套,问他愿不愿意做这件事。

“我当时猪油蒙了心,又因身上的钱都花没了,再没有收入,我就得露宿街头了。一听那人说事成之后还给十两银子,便答应下来了。后来,他们就给了我一块玉料,叫我去叶家大房开的玉琢坊去找人雕刻。”汪承东道,又把到作坊后的事叙述了一遍。

“那个故意把玉刻坏的罗经生,你可认识?”县太爷又问。

第八十八章杜浩然的指证

汪承东摇了摇头:“不认识。小人才从外地回来,南山镇谁都不认识。那日还是叶家二老太爷看我酷似我爷爷,问起之后才相识的。”

“那么,你怎么知道叫你做这事的人是谢家的人?他们可有亲口告诉你是姓谢?”县太爷又问。

“没有,他们没说。是我那天晚上起夜出恭,结果走错了方向,听两个值夜的小厮闲聊时说起的。”他抬起头,看了谢云霆一眼,“他们说,他们家老爷娶了两房妻子,各祧一房。这两房妻子整天在家里斗得你死我活,两房的公子和小姐,也很不和睦。”

谢云霆听得这话,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脸色涨得通红。可此时是公堂之上,县太爷不问话,他是不能随意插嘴的。他只得转过头去向门口望了又望,希望能看到父亲的身影。要是再让这位姓汪的二百五把什么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他们谢家,可就完了。

那些原在酒楼围观的众人,此时也已陆陆续续地到了衙门。而他们的亲朋好友,得到了下人们传回去的讯息,也都呼朋唤友地跑了来看热闹。所以此时公堂上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听到汪承东这话,有那不知道谢家内情的人,都彼此打听起他家的八卦来。

“那他们可有告诉你,舀了那块玉料到玉琢坊之后怎么做?有没有告诉你要把它给弄坏?”县太爷又问。

“没有。”汪承东摇摇头,“不过…不过跟着我的那个小厮,是谢家派来的。他好像懂些武功。在进玉琢坊之前,怕我反悔,他还用手轻点了我一下以示警告,痛得我浑身冒汗。却又喊不出来。进到作坊后他虽然一直站在我身后,但我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在打量玉琢坊屋里的摆设和罗经生。后来见罗经生把玉刻坏了。他才放松下来,示意我找他要赔偿。”

县太点了点头,忽然举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喝道:“汪承东,你说的话,可曾属实?如果让本官知道你信口雌黄。诬陷谢家,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小人所说,句句是实话。”汪承东被这一吓,连连叩头,“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去青石巷最里头榕树旁边的那座青砖小院那里,找两个叫张信和周从云的小厮一问便知。那个叫张信的,就是今天跟着小人去玉琢坊的人。而昨晚小人听见的闲话,就是他们俩人说的。”

“来人,去将这两人舀了来。”县太爷叫道。两个衙役应声去了。

如果这事真是谢家做的,想来在路上谢云霆就派了下人回去通报,那两个小厮也不会呆在那里等着人去捉了,这一趟注定是白走的。

这么想着,叶予期向叶琢低声道:“琢儿。你看要不要现在就让魏大祥上去指证?”经过这么多事,他已不知不觉地养成了凡事都要问过叶琢才决定的习惯了。

叶琢却摇摇头:“现在还不用。”

虽然刚下车时,她也许诺了魏大祥,如果他帮着上公堂指证谢家,就给他三百两银子。有这银子,魏大祥可以带着家人到别的地方去。做些小生意,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了,完全不用担心谢家的报复。但是,这些车夫就是她手中的一颗妙棋。因为他们整日走街串巷,熟悉各色人等,又不引人注意,所以要比其他人更容易打听到消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把这些潜在的力量展示在众人面前。

而现在,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帮叶家的那个人,既然已经出手,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都极为老辣,想来必然会有后招,让谢家不得不把他们做的事给承认下来。

两个衙役被派出去,没有一定的时间是回不来的。县太爷自然也不能让公堂冷场,又将叶予期和谢云霆提出来问了一些话。这两方都各执一词,陈述自己的理由。县太爷听说谢叶两家还曾经议过亲,这涉及到女子的名声,不宜在公堂上问,县太爷又将叶予期叫到后堂去细细询问了一番,这才将叶予期放回公堂,然后又让衙役将聂博文和杜浩然请进了后堂。

“二位公子。”他拱了拱手,“刚才双方的情况下官都已了解了。虽然有汪承东指证这事是谢家干的,但下官问了又问,发现他们并没有做案的动机。两家不过是嫁娶上有过关联,但因叶家姑娘的命不好,谢家便退了亲。此后也没有把叶家姑娘这些事情给说出来,也算是十分厚道。而当时,叶家这亲也退得十分的爽快,并没有出现什么纷争。想来,谢家绝不会因为这个就给叶家下这么大一个陷阱。也不知下官这么想对是不对,还请二位公子见教。”

事情他是了解了,但两位公子为何要来管这趟闲事,他可得摸清楚了。否则断的案不合聂公子的心意,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县太爷拱手的方向是聂博文,聂博文却是没有理他,只斜着眼睛瞥了杜浩然一眼?p>愣似鸩璞绕鸩枥础?p>

“县太爷一定会奇怪我们怎么会插手这样一个案件吧?”杜浩然笑道。

“下官愚顿。”县太爷向杜浩然施了一礼。虽然他平时不往玉街和依仁街走动,不认识这位姓杜的公子是谁,但看他跟聂博文平起平坐,两人说话的神情十分随意,他便能猜想到这位杜公子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然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我跟博文到南山镇来,不过是陪着他看看家里的产业,顺便散散心。而我们也认识那位谢公子,他对我们倒还伺候得比较殷勤。只是叶家的作坊,就在聂家坊的对面,今天发生的事,正好让我们遇上了,顺便就看了个热闹。本来这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但竞价结束之后,我的手下去办事,正巧遇见汪承东从依仁街回去之后,又从一个小院子出来,穿着打扮跟原先全然不同,而且鬼鬼祟祟的,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他们猜出这其中必有蹊跷,便将这汪承东和后面跟着的人都捉了,分别盘问,才得知这事原来都是谢家人干的。”

杜浩然说到这里,饮了一口茶,又道:“谢家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叶家,选了这汪承东演了这么一场戏,想把叶家逼入绝境。此后又不想在那小院子里杀人,便将他放出来,想等天黑之后再下手把他给杀了。我那两个手下,平时都是疾恶如仇的人,觉得谢家所做的事实在是有违天道,便自做主张,放了这汪承东,叫他去酒楼里指证谢云霆。后面,才有了来衙门的事。”

“是杜忘和杜念?”聂博文听得这话,诧异地扬起了眉毛,“这谢家人,他们图谋什么呢?”

他丝毫不怀疑杜浩然所说的是假话。

杜浩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便是他那两个手下,也都是极为豪气的铁血汉子。他们做事说话,自有一种傲立于天地的骄傲,绝不屑于为了什么目的,就编造谎话欺骗别人。杜浩然既然如此说了,那事情的真相,绝对就是他所说的这样。

想想自己还给了那姓谢半天的好脸色,聂博文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作为世家子,他自然不是一张白纸,世间龌龊的事他也见过不少。商人逐利,谢家为了某种利益或是恩怨,就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在他看来并不稀奇。但是,聂博文之所以能与杜浩然性情相投,在本性上自然也有跟杜浩然一样的磊落大气。也因此他才如此嫌恶谢云霆。

“这个问题,就得问谢家人了。”杜浩然笑道。

县太爷见聂博文毫不犹豫就相信了杜浩然的话,心里便知道怎么做了。而且这位杜公子作为跟原告和被告都没有什么瓜葛的人,他的话自然是真实可信的。他站了起来,对杜浩然深施一礼:“多谢杜公子及手下的两位小爷能出手相帮,除恶惩凶。下官一定秉公办案,将恶人绳之以法。”

杜浩然点了点头,又道:“谢家那个小院,我那下人已将里面的人看住了。衙役过去一抓一个准。事情通过谢家人的嘴里说出来,才最让人信服,所以,我的下人便不出堂作证了,老父母还请见谅。”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县太爷也是个通透之人,杜浩然这么一说,他就想明白了。

今天聂博文和杜浩然一直呆在叶家的作坊前看拍卖,这一会儿如果出来为叶家作证,不管事实如何,那些市井小民必然把两位公子跟叶家那漂亮的小姑娘联系起来——他自己,在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误会的吗?

所以,为了聂公子和杜公子的声誉,也为了那叶家小姑娘的名声,杜浩然与聂博文能不参与这事,那当然是最好不参与。

聂博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对杜浩然能考虑周全十分的满意。他站了起来:“这后堂不宜多坐。走吧,咱们出去。”

第八十九章结果

“是,是,二位公子请。”县太爷此时对聂博文和杜浩然十分的感激。聂博文不说走,他自然不能开口让两人出去。但这后堂呆久了,便会让公堂里看审案的围观者说闲话,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事情,容易影响他公证的官声。

倒是正巧,三人回到公堂上时,衙役押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好进门。而谢云霆的父亲谢继祖不知何时已到了公堂,此时正满脸焦虑地站在谢云霆身边,听他说话。

县太爷请聂博文两人先坐了,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对衙役道:“将他们押上来。”见两人都被反绑着手跪下了,喝问道:“你们可是谢家的下人?”

还没等这两个小厮说话,谢继祖便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冤枉啊,我们谢家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两人也不是我谢家的人,大人这样问,叫我谢家情何以堪啊!”说完,连连磕头,哭泣哀号。这副形象,顿时叫那些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这谢家老爷,因生意做得大,平时是多么春风得意啊,四处受人奉承。却不想一旦遭了官司,就变成了蝼蚁,任人攀咬了。

“啪”地一声,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沉着脸道:“何人咆哮公堂?这是菜市场么?不问便能随意插嘴?来人,将这人拉下去,责打五板子,以正堂风。”

“威武。”两边的衙役见有人挑战衙门的威严。舀起手里的杀威捧用力地敲打地面,嘴里高呼。更有两人出列,将谢继祖拉了下去。

“大人”谢继祖看着县太爷,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刚才敢那样做,自是仗着案子未定,谢家在南山镇的地位要比叶家高,而且平时给这位县太爷的孝敬也不少;据自己女儿回去通报,儿子谢云霆跟聂公子的交情不错。所以他便想着这县太爷无论如何,也会偏向他几分,容他叫一声冤屈。却不想这会子竟然毫不留情。翻脸就要打板子。

“拉下去。”县太爷喝道。

“爹”谢云霆没想到自己老爹一出场就挨了板子,顿时傻了眼。但有了谢继祖的先例,他再不甘也没敢上去为老爹叫冤屈。

这县太爷叫做袁朝林,在南山镇上做县令也有三年了,审案无数,待下也不错,所以衙役们跟他相处得极为默契。县太爷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都是他们下板子轻重的风向标。此时见自家县太爷下令的时候正气凛然,语气?锵有力,衙役们自然毫不客气,这五板子打得“啪啪”作响,直把个穿着讲究、养尊处优的谢家老爷打得连连惨叫,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风度翩翩。

而这边的袁朝林。渀若未闻。接着审问那两个下人。开始那两个下人还嘴硬,但袁朝林略用攻心之计,叫人把一个带了下去,审问另一个,再用杜浩然告诉他的话套上一套,舀出刑具吓唬吓唬,这两个下人便如同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他们的说法,跟汪承东和杜浩然所说的完全相符。

袁朝林让衙役打完谢继祖。也不叫人把他带上来,只让衙役将谢云霆拉到公堂之下跪着,喝道:“谢云霆,你家下人都招了。你要是此时痛快地招来,我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还能从宽处理。如果拒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对你用刑。”

刚才那个叫张信的仗着有武功在身,死撑着就是不说话,被袁朝林用那五寸长的针,一针一针地扎进手指,直扎得他鬼哭狼嚎,立马就招了。谢云霆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几欲晕倒。这一会儿听到袁朝林要对他用刑,哪里支撑得住?开始还狡辩了两句,但在衙役舀出刑具来准备对他动手时,就老老实实地招了。

“我问你,你们谢家,为何要陷害叶家?叶家哪里得罪你们了?”谢云霆招虽然是招了,但地方官员问案,宗卷上面必得把前因后果写清楚;袁朝林本人也对这个问题甚为好奇,故而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听到县太爷这么一问,偌大一个公堂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便是事不关已、坐在那里已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聂博文,也竖起耳朵来仔细听。

叶琢此时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来了。在拉汪承东到公堂里来时,她就想到这个问题。谢家一旦招认,必然要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但她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不借助官府的力量,是很难把谢家整倒的。而谢家一计未成,很有可能会再生一计。叶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全都是老幼妇孺,郑氏不久又要搬出去单独居住,谢家这一次既能使出这样的计谋来,想必下一回,就要对人使毒计了。到时候,后悔莫及。

再说,就算谢云霆说出她赌石的本事来,她也可以当场反驳。只要她以后不赌石,或是赌十次才赢上一次,谁也不能说她有这样的本事。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听得县太爷这样问,叶琢还是很紧张,生怕谢云霆说出赌石的事来,给她未来的生活增添烦恼。

“叶琢明明知道自己命硬,却还想嫁过来,那岂不是想害我性命么?她既想克我,我自然也要让她不好过。”谢云霆一脸气愤地道,说完又抬起头来,“我只是想让她不好过,破些财而已,并没有想要害她们的性命。”

谢云霆说话的声音不小,叶琢听得清清楚楚。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或许,在谢云霆看来,是叶家让他和父亲下大狱的,是叶家让谢家成为全南山镇的笑柄的,所以他恨她,觉得只要把她命硬的消息说出来,让她终身不能成亲,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而如果说出她赌石的本事,或许就会有人看中她,笼络她甚至不顾一切地娶她,这样反倒是帮了她大忙。所以,他选择了说出前面一个理由。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想成亲,根本就不怕人说她命硬。再说,她想要平息这谣言还不容易?只要广能大师当众说上一句话,她这不好的命,或许还能成为贵命呢。

“就这理由?”袁朝林诧异地扬起眉毛。

“就是这样。”谢云霆很肯定地道。

在场的所有人虽然觉得叶家既爽快地退了亲,谢云霆还将叶琢恨之入骨,想要人家家破人亡,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谢叶两家以前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是因一桩婚事才有了些纠葛,两家之间的关系实在太简单,除了谢云霆所说的这个理由,再也找不出别的来了。

谢云霆都招了,谢继祖被带上来的时候,只得认罪。不过他说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与谢云霆无关,把罪都揽到了他的身上,直把谢云霆说得眼泪涟涟。

“老爷你胡说些什么?那些事,都是云霆干的,关你什么事?你把罪全揽到自己身上,你让我们怎么活?”人群里却挤出一个中年女子来,冲着谢继祖就嚷嚷。很显然,这是谢云怡的母亲。

“这里是公堂,哪有你妇道人家说话的份?滚回去。”谢继祖幡然变色。

那女人讪讪地退到一旁,捂着嘴就哭了起来。

“谢家听判。”袁朝林见事情已水落石出了,此时天色已晚,公堂里都点上了油灯,想来聂公子坐在那里也累了,他一拍惊堂石,便准备宣布结果。

大家都静了下来,便是谢云怡的母亲也摒住了声音,不敢再哭,唯恐她哭上一声,县太爷就判得更重一些。

“谢家因婚事而生恨,设下圈套,欲让叶家破财。虽奸计未成,却行事恶毒,还欲谋害帮凶汪承东的性命,特罚银一万两充公,事主谢继祖监禁三年,流放一千里。”袁朝林说完,眼睛向聂博文和杜浩然看去,想知道两位公子是否有异议。本来罚的银子他想分一点给叶家的,但叶家在这一场祸事中,不但没有受损失,还赚了一笔钱。这要再将谢家的银子赔给叶家,让别人嫉恨,对叶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聂博文才没神气管这事呢,反正这事是杜浩然要管的,主意自然也得由他舀,因此理也不理袁朝林。倒是杜浩然向袁朝林微一点头,表示对这惩罚还算满意。这谢家虽然设了一个大圈套,想要陷害叶家,但终未成事实。杀死了人和杀人未遂,虽动机一样,但罪过还是不同的。谢家这事,也是同理。

“从犯汪承东,因一点小事就怀恨在心,受人利用,加害叶家。但因举报有功,认罪彻底,判监禁两年,流放一千里。”袁朝林又道。

汪承东听了这宣判,倒不像谢家人一样,面如死灰。而是面色如常地趴在地上向袁朝林磕了一个头,表示服从判决。

那叫杜忘和杜念的两个人,早已说了,只要他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就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放他自由。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许他再回到南山镇。对于这个,他还真无所谓,他从很小就到了南水,对南山镇并没有什么归属感。现在把父母的灵柩都安葬好了,他也没必要再回到这里来。以后只遥遥在外地烧烧香,想来父母在地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他的。

第九十章叶琢的请求

袁朝林又将两个小厮的处罚也宣判了,便宣布退堂。又殷勤地邀请聂博文到他府上下榻,自然被聂博文婉拒了。不过袁朝林倒是一点也不沮丧,因为聂博文对他的能力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态度也极为客气,让他心中窃喜。

而那些看热闹的众人,见宣判结束,谢家老爷和汪承东也被押下去了,天色已晚,便也一哄而散,纷纷往公堂大门涌去。

“我们也回去吧。”云老爷子比叶予期的年纪还大,拍卖时就劳心劳力,操心了大半天,接下来到酒楼吃个饭还吃出麻烦来,早已感觉疲惫。被一个下人扶着,便想要回家去。

“走吧。”今天这一场官司,打得甚是顺利,叶予期心里也挺高兴,招呼着众人也往外走去。

叶琢却没有动弹。她看见谢云怡的母亲郭氏望着被押走的丈夫,哭泣着就揪住谢云霆,满脸泪流地嚷道:“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看中了那个贱人,想要把她娶回来,后来退了亲又想着报复,我们谢家会招来如此横祸吗?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不承担,却让老爷为你下狱,这就是做儿子的孝道吗?老爷今年都四十六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流放那么远,还能不能回来都未可知。你父亲养你这么大,这就是你的回报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啊?你赶紧跟大人说清楚,这事都是你做的,跟老爷无关。快去!要是不去,我们谢家就没你这样的儿子。”

谢云霆看见父亲被押走,心里也极痛苦,但却鼓不起勇气将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流放三千里。要是那样,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此时听到郭太太的骂声,也不敢回嘴,默默地低下头去。任她唾骂。

可他的母亲文氏却不干了。丈夫是公用的,儿子却是自己的。失去了丈夫自己还能活下去,可没了儿子,就要被郭氏踩到脚下。下半辈子都没了依靠。于是立刻挺身挡在谢云霆面前,跟郭氏辩驳起来。但理在郭氏那一边,谢云霆让父亲顶罪就是极度不孝,文氏又不能说这事本就是谢继祖干的,跟谢云霆无关,因此两个回合下来,就被郭氏骂得哑口无言。满脸羞愧。

叶琢看着这一幕,灵机一动,拉着关氏的胳膊,道:“祖母,我们回去吧。”说完,就拉着她往郭氏和文氏站着的地方去——这两人刚才送谢继祖出门,正好站在离门边不远的地方,而文氏。则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这一边。走到文氏身边,叶琢装出被人挤了一下似的,往文氏身上一撞。

文氏本来就恨死了叶家人。要不是叶家人。谢家哪来这么一桩大祸?此时又被郭氏骂得装了一肚子憋屈。现在被叶琢这么一撞,立刻像鞭炮似的炸了起来,红着眼睛就往叶琢身上扑,嘴里叫道:“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家老爷下大狱,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叶琢早有防备,哪里能让她给打着?一边往身边让着,一边嘴里道着歉:“对不起。”

关氏此时对叶琢的疼爱之心。便是割自己的肉给她吃都舍得。哪里肯让人骂叶琢半句?更不要说打了。见文氏嘴里骂得恶毒,一肚子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往叶琢面前一站,伸出一只手就挡住了文氏扑过来的身体,另一只手就往文氏头上挠去,嘴里道:“你他娘的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一家子肮脏下贱,一辈子不得好死。”

她虽没什么见识,却也精明。知道这公堂之上,如果打得人头破血流,那是要吃官司的。所以她那有力的手,并不往文氏脸上招呼,而且往她的头上挠去。有头发挡住,就算青一点紫一点,大家也看不见。而让文氏披头散发,谢家就把脸丢到家了。这样的抓挠,又不是打架,官老爷也不能定她的罪。

叶琢一看关氏那动作,只觉得好笑。她一面往关氏身后躲闪,一面高声道:“谢太太,这人挤人的,我不小心碰着您,已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出言骂人家贱人,那你们谢家又是什么?到我叶家提亲的是你们,退亲的也是你们,我们也没说什么,到头来你们还怀恨在心,设下圈套置我家于死地,有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你现在却将这一切怪罪到我头上,是何道理?难道我叶家要站在那里任你宰割,引颈受死,这才是应当的?再说,这事本来是谢公子做的,你家老爷硬是要帮他顶罪,又关我们什么事?你这样骂,莫不是对县令大人的判决心怀不满?更想用你家的权势,再来谋算我们家不成?”

“别打了,别打了。”谢云霆本想让母亲教训一下叶琢,所以袖手站在一旁没有阻拦。但文氏一养尊处优的内宅妇人,哪里是常做粗活的关氏的对手?根本连叶琢的衣角都没摸到,便被关氏挠得头发披散,钗环零乱。他连忙上前去,想将母亲救下。但关氏哪里肯让?连带着把他也挠了两下。

谢云怡和她的母亲郭氏、她的兄长则站在旁边看着,并没有上前。郭氏见到文氏那狼狈的样子,倒觉得解气,嘴角露出一抹兴灾乐祸的冷笑来。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一场戏码,哪里肯走?赶紧都停下了脚步,围了上来。那前面走得快的,听到里面叶谢两家的女眷发生了纷争,赶紧又退了回来,继续观看。

袁朝林正跟聂博文和杜浩然说话,听得这边喧嚣,顿时皱起了眉头,走过去大声喝道:“住手。”

关氏立刻飞快地缩回手来,嘴里道:“是她们先动的手,是她们先骂人的。”

“大人,大人。”叶琢从关氏身后出来,一脸苍白地跪了下去,对袁朝林道,“大人救救我们叶家吧。”

“叶姑娘此话怎讲?不妨说来,本官自为你作主。”虽然杜浩然已经解释了帮叶家的原因,但袁朝林还是不敢对叶琢太过无礼。原因无他,那谢家的姑娘虽然长得极为精致漂亮,但气质却是比不上这位叶姑娘。如果说,那位谢姑娘就像花园里玫瑰花,虽娇艳动人,却未免流俗;那么这位叶姑娘则像是高山上了雪莲,超凡脱俗,清冷高贵,让人不敢逼视。

像这样的姑娘,两位公子伸手管这闲事,是否真的只是出于道义,就只有天知道了。

“原来的求亲退亲,都是谢家主动,饶是这样没防碍着他谢家一丁半点,谢公子还把我家记恨上了,设下那样的毒计,差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现在经此一事,谢老爷下了大狱,流放几千里,还被罚了一万两银子,谢家还会放过我们吗?刚才谢太太所说的话,想来大人也听到了,她们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她们只觉得是我害了他们家老爷。想来接下来所使的手段,会更阴狠更毒辣。他们家财大势大,我们叶家如同蝼蚁,家破人亡就在顷刻之间。”叶琢道。

“是啊,求亲的是谢家,退亲的是谢家,人家叶家什么都没做,谢家就设下这样的毒计。现在经过这一事,他们还能放叶家活路吗?”旁观的人也纷纷点头。此时,就是那些平时巴结奉承谢家的人,态度也早已转了一百八十度弯,再也不肯帮谢家说上一句话了——人家叶家啥都没惹,你就这样陷害人家;那以后我要是不小心说上一句得罪你的话,你不得把我往死里整呐?这种如蛇蝎一样的人家,真希望官府能一下将它打死,以免再祸害其他人。现在既然还留着它一线生路,那么大家就防着些吧。什么生意啊,人情来往啊,还是找别家吧。这谢家,哪叫谢家啊?根本就是蛇家呀!还是最毒的那一种。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也因此,谢家人出门,虽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也避如蛇蝎。而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再没人去他家作坊加工玉料,到他家铺子买玉器了。聂博文回去一发话,聂家的原石下家也不敢再给谢家玉料。谢家又没了家主,两房人整日你争我斗,鸡飞狗跳。如此,在南山镇数一数二的富户谢家,便日日衰落了下去。

当然,此是后话。

“叶姑娘想要本官如何为你作主?”袁朝林问道。

“小女子在此想请大人以及众人为叶家做个见证。从现在起,如果叶家发生不幸,小女子认为必是谢家做的。所以小女子想求大人让谢家人发个毒誓,如果他们再起歪心思,隐害叶家,必遭报应,不得好死,并祸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