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朝林脸色一沉。

虽然他觉得叶琢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个毒誓,他身为朝庭命官,却是不能逼谢家人发的。谢家人做了坏事,已有人受到惩罚,在他的职责范围内,此案便已了了。现在他再用官员的身份逼其他人发毒誓,那就不是主持公道,而是恃强凌弱了。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仗着朝庭所给的权利,欺凌百姓。

第九十一章帮她的原因

叶琢前世做过官员的妻子,自然明白这一点。袁朝林的不悦与拒绝,是她意料中的事。她之所以有意去撞文氏,引来文氏的怒火和口不择言,其目的不是想要袁朝林逼谢家人发誓,而是把这些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以提醒众人,谢家并不是什么大善人,而是如蛇蝎一般的存在,与他们交往,被咬上一口都未可知。今天围观的人这么多,大家必然会把今天的见闻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她今天所说的话,就会传遍整个南山镇,谢家毒辣阴险的形象,一定会深入人心。如此一来,谢家就等于被封杀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全镇人注意的焦点,想要再伺机报复叶家,哪怕是在生意上与叶家为难,都会被南山镇的人发现,然后被唾沫给淹死。如此一来,叶家就安全了。

而正因为知道袁朝林不可能答应她的请求,她才会把这个请求提出来。否则,谢家人真被官府逼着发了毒誓,至少会有一部分人又转回去同情谢家,这样对叶家反而不利。而现在,袁朝林的拒绝只会让大家更为同情叶家,憎恶谢家。

不是她心狠,要累及谢家其他的无辜之人。实在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事情只以谢继祖下狱而结束,以郭氏和文氏、谢云霆的心性,想要他们不报复叶家,难!

见袁朝林不悦,她也不说话,只跪在地上,静静地等着袁朝林的拒绝。

袁朝林正沉吟着,该如何拒绝叶琢的请求。一个声音在他后面响起:“袁大人是朝庭命官,不好做这种逼人发誓之事。不过本公子却无官无职,做点这种主持公道的事,倒正合适。”

大家都将目光转移到说话人身上。

而让他们骇然的是。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聂家的大公子聂博文。

谢云霆和谢云怡一听聂博文这话,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从上公堂以来。他和她都存着一点心思:谢云霆觉得自己跟聂博文也有一定的交情,虽然有一个叶琢存在,但他仍心存侥幸,希望到最后聂博文看在他的面上,能出来帮谢家说上两句话;而谢云怡一直觉得自己貌美如仙,便是叶家那丫头都比不上她。虽然聂博文和杜浩然当时都无视了她,但太过自信的她。总觉得他们或许会对她存着一点绮念,帮她一帮。

而现在,聂博文倒是说话了。但怎么听起来像是偏帮着叶家,要逼他们谢家人发毒誓似的?

聂博文走到中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众人拱了拱手,道:“不是本公子心狠,这谢家老爷都被流放,又罚了一万两银子,而叶家又没受什么损失,还要逼谢家人发毒誓,或许有人会觉得太过份了。但你们要知道,如果谢家人真如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乐善好施。凡事心存善念,就不会去谄害别人,落得如此下场了。却可惜他们心里头有一个恶魔,稍不如意就要谋人性命。像这样的人,必得给他加一个紧箍咒,让他不敢做坏事才好。这个毒誓。只要他们再不起害人的心思,也不会报应到他们身上,对他们来说并无妨碍;可咱们要于心不忍不让他们发誓,一旦恶念一起还要害人,最后遭到报应,反倒害了他们。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聂公子对于南山镇的人来说,是高山仰止一般神的存在。而现在,这个高贵的公子,却古道热肠地出来为一家家境跟他们差不多的人家主持公道,还对大家这么有礼,所有的人都受宠若惊,大声应道:“对,聂公子说得对,就该叫他们发誓。”

聂博文对众人抱了抱拳,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谢云霆。谢云霆此时已面如死灰,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哆哆嗦嗦地起誓:“我谢云霆以后再做坏事,迫害叶家之人,必遭报应,不得好死,并祸及子孙。”

郭氏、文氏和谢云怡以前在南山镇,走到哪里都是被奉承追捧的对象,此时被这么多男人用嫌恶的目光看着,还要当他们的面发这样的誓,只恨不得找一条缝隙钻进去才好。但一看到聂博文的目光向她们投来,便知逃不掉了,只想快快地发完誓,好赶紧回到家里躲起来,倒也不用催促,飞快地发完了誓,然后互相搀扶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堂。

“大家都散了吧。”袁朝林向众人挥挥手。大家一哄而散。

叶家人倒没急着走,而是在叶予期的提议下,整了整衣衫,向聂博文和杜浩然、袁朝林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叶予期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缓步走出了公堂。

聂博文自然不愿多留,紧接着也跟袁朝林告辞离开。

跟杜浩然上了车,看着车帘外下人们提着的昏黄的灯光,聂博文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开口:“你对那位叶姑娘,真没别的想法?”

经过今天的事,他越发的希望杜浩然能跟他妹妹成亲,成为他在聂家的一大助力。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就像那谢云霆一样,表面上道貌岸然、文质彬彬,内底里是什么样的货色,谁又知道呢?而杜浩然,要能力有能力,要心机有心机,性情又磊落豪爽,有他相助,聂家一定能在自己的手里继续辉煌。

杜浩然微闭的眼皮抬了抬,道:“你今天也出手帮了叶家,莫不是你对叶姑娘也有想法?”

聂博文对他这回避性的回答极为不满,转过头去瞪他一眼,道:“我帮叶家,不过厌恶那谢云霆的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自私自利,毫无担当。这种人,必得踩上一脚,以免他再出来恶心人,跟叶家姑娘可没有半点关系。”

“你是觉得自己给了他半天好脸色,识人不清,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了吧?”杜浩然的声音懒洋洋的,但隐隐地含着一丝笑意。

聂博文恼了,抬起脚就踢向他:“你不说这话会死啊?”

杜浩然的身子也不见得如何躲闪,就避开了聂博文的脚。他坐直了身子,正面道:“上次我一个人到南山镇来,找能仁大师下棋,遇见过叶姑娘。”

聂博文见说到正题上了,也不再胡闹,坐直了身子听。

杜浩然却没说下去,而是转了个弯,问了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广能寺见到叶姑娘的情景?”

“自然记得。”

“她当时跟能仁大师下了一盘棋,我记得,她的手就跟其他的闺阁小姐的手一样,细嫩白皙,完全看不出一丝做粗活的痕迹。可我上次见到她时,却看到她的手裂开了许多口子,有些地方还渗着血渍,粗糙得如同那老农的手,看上去让人触目惊心。我当时问她,可是在学玉雕,她说是。”杜浩然道。顿了一顿,他又补充:“当时,她还没从叶家的二房过继到大房。”

聂博文的眉毛拧了起来:“你是说,她才学玉雕不久?”

“正是。”杜浩然道,“你打小就学玉雕,你应该知道学这玉雕有多艰苦,需要多大的毅力。而这位叶姑娘,作为叶家二房的嫡女,想来就算不受宠,也是锦衣玉食的;即使过继到大房来,清贫一些,但以叶老爷子的心性,对这个孙女也应该疼惜有加,不会让她去学玉雕维持生计。而她却偏偏学了,还学得如此刻苦。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就能学成这般模样。不管她天赋如何,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绝不是别人能想象的。而且,我虽不才,却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叶姑娘思维缜密,下棋时步步为营,攻守得当。这样的人,在后宅里生存绝不会到被人害得无处容身的地步。那么,作为二房唯一的嫡女,她为何会被过继到大房来呢?她又为何要这么拼命地学习玉雕呢?要是在二房呆着不舒服,只需耐烦一年半年,嫁出去就没事了呀。”

聂博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思索片刻,抬起眼来,看着杜浩然。

“博文,在聂家,因为要学玉雕的关系,想来你也见过各色的人。有的人贪图享乐,追求安逸,不思进取;有的人总想着投机取巧,不愿意努力吃苦却想达到目的;而有的人却自强不息,坚毅刚强,自爱自立,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博取幸福。我向来,敬佩后者。而叶姑娘,我感觉她正是这最后一种人。”

“你说”他抬起头来,看着聂博文,“看到这样的人遇到难处,而自己又正好有一点能力可以帮她一把。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却能让这样一个让人敬佩的人少些艰难,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我帮她,绝没有半点猥亵龌龊的心思。”

“我明白了。”聂博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明白,博文,你是那种一生下来就拥有很多的人。你不知道一个一无所有,需要一点点打拼,一点点努力才能获取一点生存的尊严的人是多么的辛苦。”杜浩然道。

第九十二章 龚氏的秘密

聂博文瞪了他一眼:“不许鄙视我,我也很努力的。我虽然是长子,但我聂家可没有规定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业。这些年来我所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你少。”

杜浩然挑了一下眉,睨他一眼:“我没说你不努力。不过你的出身,注定你即使不努力,也能过得很好。”

“那倒是。”聂博文这一点倒是同意,“不过,你们努力并达到目标之后,就可以放松下来,再也不用那么累了。而我,却不同。那副担子挑上之后,就得挑一辈子,再也放不下来了。”

杜浩然没有说话,缓缓地往后一靠,整个身子便埋在了灯光所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且说叶琢跟着叶予期等人一起,依然乘着魏大祥的马车回家。马车刚驶进叶家所在的紫衣巷,远远地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叶家大房所在的小巷口,而坐在车上的那个人,很像是唐顺贵。

她心里一喜:看来,罗经生那里有消息了。

刚才袁朝林审谢家父子的时候,两人都一口咬定不认识罗经生,他们只派了那叫张信的小厮去玉琢坊,准备在罗经生雕刻到最后精神不济的时候,隐晦地给他点一下穴,让他手中无力将玉料雕坏或打碎。不过还没等张信动手,罗经生就自己把玉料给雕刻坏了。

而在避开谢家父子审张信的时候,张信的说辞也一模一样。

谢家既已认罪,谢继祖被下狱流放。谢云霆也身败名裂,他们没理由再去包庇一个玉雕师。所以无论是袁朝林,还是叶琢,都不再怀疑罗经生跟谢家有关。

在叶琢想来。那罗经生犯下大错,要不就是真的一时失手;要不然,他就是龚家或陶家派去的。怀疑龚家或陶家。理由很简单,龚氏都穷到拿叶府的家当的去当,而陶家也沦落到花无数的心血去算计一个小作坊了,可见他们是真穷。他们没能力使出谢家这种计谋,只好派一个玉雕师来,趁着有客人拿贵重的玉料来加工的时候,让罗经生故意雕坏。将叶家陷入绝境。或许,他们还打算趁着叶家走投无路的时候,低价将作坊收购过去。

不过,这个猜想是否属实,还得唐顺贵来证实。

马车是进不去叶家大房所在的小巷子的。魏大祥将自己这辆马车驶到唐顺贵的车旁,就停了下来,然后扬声打了个招呼:“顺贵大哥。”

“大祥,这么晚还没回去?”唐顺贵见叶家除了租用魏大祥这辆车外,叶予期和关氏还另乘了一辆,那车夫跟他和魏大祥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的那种,便装着意外的样子,问了魏大祥一句。

“嗯,拉完这趟活儿就回去。”魏大祥也是机灵人。知道唐顺贵的顾虑,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等活儿?”

唐顺贵往前头扬了扬下巴:“载了个客人回来取东西,他一会儿还要出去,便叫我在这儿等一等。”

此时叶琢已扶了赵氏和郑氏下了车,掏出十文铜钱,公事公办地递给魏大祥:“给你钱。”趁魏大祥接钱的工夫。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一等再走。

魏大祥会意,接过钱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唐顺贵的车旁跟他聊起天来。另一个车夫知道魏大祥跟唐顺贵两人处得跟亲兄弟一样,陪着一块儿在这里等客人,他并不奇怪。接过叶予期给他的钱,又跟那两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祖母,你们先进去,我跟唐大哥有些事要说。”叶琢对关氏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关氏可不想让自己冰清玉洁的孙女这么晚了还跟车夫这些粗汉子在一起,坏了名声。

“行了,琢儿做事,自有分寸。再说,还有秋月陪着呢。走走走,咱们先进去。”叶予期可是已知道这些车夫都是为叶琢所用的,唐顺贵在这儿等着,必是有话要跟叶琢说。而这些事,不能让关氏等人知道。倒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不想让她们多操心。除了东想西想担心害怕之外,并无半点好处。所以此时他便拉着关氏往里走。郑氏不放心女儿,但听叶予期这么说话了,她再说反对的话似乎又不好,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一起进了小巷子。

“魏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给嫂子和孩子们做两件新衣服。”叶琢掏出十两银子,递给魏大祥。

“叶姑娘,不用这么多。”魏大祥结结巴巴地道。原来叶琢是说五钱银子买一个重要消息,今天又没用着他上公堂做证,在他想来,能赚到一两银子就已满足了。却不想叶琢递给他的竟然是十两银子,这让他不敢接。

“魏大哥,你不知道,今天这消息对我们叶家来说,有多重要。要不是谢家托大,那张信两人没有撤走,抓不到他们,你起的作用就更大了。你帮了我们家大忙,这点钱,是应该的。”叶琢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天给魏大祥十两银子,以后他必然会睁大眼睛观察跟叶家有关的人,打探跟叶家有关的消息。有他们这些人做耳目,叶家就安全很多。

“这是叶姑娘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吧。以后啊,多费些心思帮叶姑娘留意那些人和事就行。”唐顺贵乐呵呵地道。他跟叶琢的时间要比魏大祥要长,也在叶琢手里拿过几回钱。他知道叶琢是个极大方爽气的人,跟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不一样。

“那多谢叶姑娘了。”魏大祥满心欢喜地接过钱。揣到怀里之后,“咚”地一声跪到地上,给叶琢磕了一个响头。

“魏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叶琢赶紧侧了身子,避开他这一礼。然后伸出手虚扶他一下。心里却是极为感慨。人与人之间,差别就是那么大。她不过是给魏大祥多一些银子,魏大祥就能感恩戴德;而有些人,贪婪到要去觊觎别人的东西。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满足。

见魏大祥起来,叶琢转头去问唐顺贵:“唐大哥,那罗经生到底是不是别人派来害我家的?”

唐顺贵收起笑容。道:“那罗经生倒是警觉,离开玉琢坊之后,又在镇上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经常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要不是中途遇见我弟弟,叫他也跟了一段,我又下车装了一段路人,差点就被他发现了。到最后。他才上了一辆车,到了一个小院子。那院子在镇外面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要不是姑娘您叫我这段时间盯着二房的龚太太,我还不知道他跟谁有关联呢。”

“跟谁有关联?”叶琢见唐顺贵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追问道。虽然答案呼之欲出。但她要得到确切的回答。

唐顺贵看看叶琢,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到后面却又闭上,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叶琢道。

“那我可就说了。”唐顺贵挠挠头脑勺,“我上次,看到龚太太乘车去了那里,一直呆了有一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而送她出来的。则是她的表哥陶公子。两人…两人的样子甚是…甚是亲密。我后来打听了一下,这院子并不是龚家的,也不是陶家的,而是陶公子租下的。”

唐顺贵是个纯朴的汉子,他觉得在叶琢这个未出嫁的姑娘面前说她继母有奸情,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

“原来是这样。”叶琢恍然大悟。

她说嘛。像龚氏那样,既不丑也不傻,家里还有些地位的人,怎么会嫁给叶家明那种有妻有妾,年纪也不小,还无权无势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她就怀疑龚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叶家明的。要知道叶珏都已十岁了。十年里叶家明的女人可不少,却是没有一个怀上的。由此可见,生不出孩子,不是那一群的女人都有问题,而是叶家明有问题。

现在看来,龚氏肚子里的种,应该是陶长生的了。

那就是说,龚氏婚前失贞,怀了孩子,却又不愿意给陶长生作妾,于是用手段哄骗了叶家明,让他相信她怀的是叶家的种,嫁进了叶家。

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龚氏处心积虑地想要掌控二房,还偷偷把叶家的东西拿去卖,这种种举动,可是太古怪了。

“陶长生,你们可知道他的情况?”叶琢问道。

唐顺贵和魏大祥摇了摇头:“不清楚。”

“你们接下来,帮我打听一下陶长生和龚书办的情况,尤其是他们在钱财方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叶琢道。

“好。”两人点点头。

叶琢掏出十两银子来,递给唐顺贵:“唐大哥辛苦了。”

“叶姑娘,咱们该多少就是多少。您别担心我看了魏兄弟那十两银子会眼红,这一阵您对我的照顾,可让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宽裕多了。我娘生病,您都还额外给了我二两银子呢。我娘常说您好人有好报,要我不要太贪心,打探消息不过是顺便的事,可不能老问姑娘要银子。”唐顺贵正色道,“所以这钱,我不能要。您实在要给,就给我五钱银子好了。”

泠水言:两小时后还有一章。

(谢谢dorothies、那云桓、東方風雲打赏的平安符,谢谢云霞霓裳、秦慕瑾打赏的新年红包。谢谢tinapan、小魔女0106、远山一抹、dqlei、燕尾服6806、habehappy、睡狗11、sophia1108、千神、tongcenghui、寂寞的鱼儿、yuki_zx、飞扬随风、jykuan4569、Addict、龙-语冰的粉红票!)

第九十三章 叶予章来了

“给你你就拿着吧。这消息价值多少钱,我心里有数。我觉得重要的,我就会多给;我要是觉得不重要,那就会少给或是不给。我们家的家境如何,想来二位大哥也清楚。我可不是那等钱多得没处花的人。我是觉得两位的消息确实对我们有大帮助,才给这么多钱的。”叶琢道。银子要给,但话也要说清楚。否则一个消息就给这么多钱,下一次拿个什么别的不重要的消息过来,也想要那么多钱,那她今天这个示恩的行为,就做得很不妥当了。

“唐大哥,您就拿着吧。我们姑娘在这里拿着银子推来推去的,很不好看呢。”秋月也在一旁帮腔。

“那就多谢叶姑娘了。”唐顺贵一听这话,只好接过银子。他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叶琢的清誉受损。

送了两人离开,叶琢便回了家。叶予期早已在院子里等着她了,一见面就问:“怎么样?”

“罗经生去了一个小院子,至于那个小院子是谁的,还得再打听打听。”叶琢道。陶长生和龚氏的事,她私心里想要隐瞒叶予期一阵子。依叶予期的性子,就算他再痛恨叶予章,听到对他不利的消息还是会第一时间内跑去告诉他。如果以前倒还罢了。可经历了今天叶予章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的事,叶琢很希望那个吝啬鬼能破些财。

还是等龚氏把二房的家当搬空一点再说吧。否则,叶予章和叶家明觉得损失不大,权衡利弊,或许就会完全无视大房所受的陷害,而选择息事宁人,对龚氏采取谅解的态度。

而龚氏和陶长生的所做所为,是她所不能原谅的。但叶家明不把龚氏休了,再如何龚氏都是她的事实继母。她要想对付龚氏,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弄不好。还会被人骂为不孝。为了让二房在钱财上少受些损失,她就傻得让自己遇上这样的难题?不好意思,她不是圣母,绝对不做这种损已利人的事。再说。二房的人,可没一个好东西。

“我想,雕坏玉料这事,罗经生应该不是特意的。”叶予期听到叶琢的话,沉默了一下,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希望不是。”叶琢道。她知道,叶予期这么说。不是因为他太过善良,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而是真心希望不要再出现特意针对叶家的敌对势力。叶家大房,就是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平民百姓,无钱无权,就是龚书办那种不入流的官吏,他们都惹不起。平平静静的生活,才是叶予期所希翼的。

风欲静而树不止啊!叶琢在心里叹道。

因谢云霆在得月楼撞到叶予期的时候,大家已吃得差不多了。所以此时也不用再吃东西。大家累了一天,洗洗便各自回房休息。而叶琢却从今天的事件中,感觉到了能力的可贵。她不顾身体的劳累。洗漱之后回到房里,又开始劈起香来。

深呼吸,将脑子里的东西排空,让心里眼里只剩下那红红的亮光。然后,当心里一片空明,眼前的亮光慢慢在眼前放大时,手随心动,“呼”地一声菜刀脱手而出,红光应声而灭。

叶琢仿佛看不见她已击中了一个目标似的,眼睛一片漠然地移向了下一个目标。凝神,举刀,扬手,红光灭掉。

她再转向下一个…

叶琢前世并不练武功,但她见过国公府里那些武功高强的人与人过招,凭着她的悟性。她便能悟出一些道理来。那真正拥有绝世武功的人,在杀人时绝对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在他们的眼里,对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一个目标,一个任务。当一剑挥出去时,他们的脑子里,没有胜负,没有悲喜,只有这一招和下一招。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她此时虽然不杀人,但那种排除一切杂念,一心一意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的情况,与其何等相似。当她能做到这一点、进入这古井无波的状态时,她就能连续劈中几根香。

只是,这种状态所能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当她劈到第四根的时候,那种状态就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疲惫,精神的松懈,以及心绪的烦杂,接下来的几根香,都没有被劈中。不过叶琢并没有停下来,她的手仍摸过一把菜刀,瞄准,投出去。今天在玉琢坊,大概是因为有压力,所以她那种状态能持续很长时间,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状态是可以逼出来的。只要她努力,只要她坚持,只要她再做下来,以至于做到身体和精神的极限,她就能够突破自己,让那种状态的时间得以延长。

凝神,举刀,扬手,甩出…

凝神,举刀,扬手,甩出…

叶琢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遍了,也不知道自己劈中了几根香,更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了,她只知道自己眼里只有红光,她只知道自己脑子里只剩下红光,身体是无意识的机械的动作,手已熟练到不用脑子指挥就能瞄准甩出的地步,举刀,扬手,甩出…

直到“当啷”一声,手臂已麻木得拿不稳东西,菜刀从手掌滑落,她才挣扎着换了一身干衣服,然后将身子往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第二天,叶琢在一片鸟鸣声中醒了过来,起身将衣服穿好,再把门打开。不一会儿,秋月和秋菊便抬着一桶热腾腾的水进来,伺候叶琢沐浴。

“咦,我怎么听到二房老太爷的声音?”洗了澡穿上衣服,叶琢听到院子传来的声音,奇怪地问。

“嗯,好像是呢。”秋月侧耳听听,“我去瞧瞧。”说罢,便开了门出去。不过一会儿,回来道:“还真是二老太爷。他正问大老太爷可还差钱,有没有要他帮忙的地方呢。”

“噗。”叶琢笑了起来,“咱们家老太爷怎么说?”

“大老太爷将他臭骂了一顿,问他昨天到哪里去了。”

“祖父太耿直了些。要是我,我就问他借钱,最好借上一千两银子,让他感觉肉疼。”叶琢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让秋月用布巾将她的头发抹干。

“对啊,谁让他昨天不闻不问的。”秋月道。

不一会儿,叶琢又扬了一下眉:“听,吵起来了,好像是祖母的声音。”

她的话声刚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往这边来,然后到她门前不远处停下,叶予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琢儿,琢儿,是叔祖父来了。你出来,叔祖父跟你说几句话。”

“琢儿,别理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昨天咱们家遇上大祸,他倒是不见踪影;这会子却想着叫你给他设计和雕琢玉料,想得倒美。”关氏道。

“大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昨天和家明去南云城了,不在家,回来时都已是深夜了。我回来后一听家明他娘说起这事,担心得一晚没睡,早上一起来我就往这边跑了。”

“你这话哄鬼呢?”关氏嗤笑道,“别装了,有人昨天都看到你了。不过,你说一夜没睡我倒是相信,那是在想着如何计算我家琢儿给你干活儿呢。”她虽然不知道叶予章在不在家,但依她对这个小叔子的了解,叶予章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唉,我不跟你说话。”叶予章似乎生气了,扬声道,“琢儿,你虽然过继到大房了,可身上还流着我二房的血呢。我可是你的亲祖父,血浓于水,就算你过继到这里来了,也依然是我叶予章的亲孙女。我和你祖母,还有你父亲,或是整天掂着你呢。只是碍于你现在的祖父、祖母,这才没有过来看你。你现在可起床了?要是起了,就出来吧。跟我过那边府上去玩玩,跟你祖母和父亲说说话。叶琳上次很不懂事,被我打了板子关起来了,这回啊,我让她给你跪下道歉。”

“琢儿”关氏一听就急了,生怕叶琢被叶予章哄骗了去,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叶予期劝住了:“你别急,琢儿可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这么三言两语被哄了去?”

叶琢抬眼看向秋月:“去,就说你家姑娘生病了,起不来床,恕不能去陪叔祖父说话聊天。”

秋月放下布巾,开了门迅速闪身出去,再将门关上,声音清脆地把这话复述一遍。

这一说关氏却先着急了,扬声道:“琢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来,让祖母看看。”说着就往里闯了进来。不过她还算细心,一进门就又把门给关上了。

关心则乱。叶琢丝毫不觉得关氏这行为莽撞。她抬起手来,对关氏笑着摆了一摆手。

关氏见她脸色红润,精神也不错,放下心来,嘴里却嚷嚷道:“哎呀,琢儿你这头怎么这么烫?”走到叶琢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担忧地低声道:“以后,可怎么办呀?”

叶予章虽然不是东西,没奈何,他却是叶琢的亲祖父。就算叶琢过继过来了,这血脉相承总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叶琢并不能像她那样,口无遮掩地跟叶予章吵。叶予章要她给二房做玉雕,叶琢除了装病,还真没什么撤。

第九十四章 你娘想回二房吗?

叶琢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叶予期和关氏都是厚道人,她可不是。如果秋月那样说了,叶予章还要在外面聒噪,一会儿她就出去收拾他。

而外面的叶予章,哪里肯相信叶琢真是病了?见关氏进了房,自己却跟不进去,心里暗骂姜氏不识大体,不肯跟他到大房来哄叶琢。他只得拿出一个杀手锏,高声道:“琢儿,我听说你娘被郑家赶出来了,可有此事?她现在还好吧?不是我说,这女人啊,除了夫家,呆在哪里都不是个事儿。如果你娘还想回叶府,只要你说一声,祖父就让她回去。你父亲,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后悔当初让你娘离开叶府呢。”

房里房外的人听到此话,都彻底无语。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当初明明是叶家把郑氏赶走的,但在叶予章嘴里,却好像是郑氏自己闹着要离开似的。说黑的是他,说白的还是他,他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叶家大房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也不知叶予章这话,郑氏有没有听见,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听到这句话,屋里的关氏的表情却是一变。她伸手抚着叶琢如丝一般乌黑润滑的头发,轻轻地叹口气道:“琢儿,如果你娘想回二房,你不必顾忌我和你祖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决不会怪你。你这叔祖父虽不是东西,但那句话却说得对。女人,除了夫家,哪里都呆不安稳。你父亲那里,虽然当初为了要给龚氏腾位子休了你娘,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你娘,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情的吧。再说,现在跟当初不一样。当初如果你娘留下,除了受气,再没什么依仗;而现在呢。二房一家还要仰仗着你帮他们设计玉雕赚钱呢,想来必然会好好对待你娘的。如果你和你娘都愿意,我跟你祖父出面去跟他们谈,势必给你娘一个平妻的位置。”

“我娘不会回去的。”叶琢想都不想就道。对于郑氏,她自认还是了解的,郑氏当初既然出了叶家的门,以她那刚气的性子。就不会再回头,哪怕是叶家求她回去当正妻。

“唉,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知道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的想法。你娘当初走的时候,气恼之下,自然是绝然的,不想再回头。但回到郑家呆了这么久。又经历了一些事。或许她的想法又改变了也说不定。你可不能问都不问,就给你娘拿主意。”关氏正色道。

叶琢想想,还真有些犹豫起来。人的心思,是会变的。或许郑氏真像关氏所说的那样,想法改变了也说不定。

如果郑氏真改变主意,想要回二房去,可怎么办?自己要想方设法,打消郑氏的念头?还是不管不问?

叶琢有些茫然。

关氏一看叶琢这脸色。再想想当初二房嫌叶琢命不好,像扔垃圾似的扔过来;现在发现叶琢有本事了,又想来占便宜。郑氏要是真回到二房去,他们大房的人还得看二房的脸色过日子,关氏就心里冒火。听到叶予章还在外面喋喋不休,关氏“呼”地一声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我去把他打发走。”说完打开门就出去。

叶琢并没有拦着。

怎么对待叶予章,还得问了郑氏的意思才能决定。

关氏出了房门,对叶予章道:“你刚才说得怎么怎么心疼琢儿,怎么见她生病了,也不肯放过她?你虽然是她的亲祖父,但好歹有个男女之别。哪有堵在生病的孙女房门口说话的道理?赶紧走吧,你有什么话,等琢儿病好了再说。”

“走吧走吧。”叶予期也将弟弟往外推。

“那我晚上再来。”最能打动叶琢的话都说了;现在叶琢装病,叶予章也没撤,心里想着到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把姜氏和叶家明也一起带来。倒也不再罗嗦,顺从地走了。

看着叶予章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关氏和叶予期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如果郑氏真要回二房去,大房以后想要再过安生日子,怕是不行了。

“伯父,伯母,你们别担心,我是决不会回二房去的。”郑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曼文,你”关氏转过身来,面色复杂的看着郑氏。作为大房的人,她自然一百个不愿意郑氏回二房去;可作为女人,她却觉得郑氏还是回二房的好。以前倒还罢了,郑氏住她哥哥家里,还能有个依靠。现在却要孤零零一个人租房子住,不光寂寞凄凉,以郑氏的美貌,还有可能会惹出事端来。一旦名声臭了,下半辈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倒不如回二房去,只要无欲无求,不争不抢,不去期望叶家明的宠爱,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事,早在离开二房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现在我也不后悔。”郑氏又补充一句。

“要是二房许你以平妻的位置呢?”关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郑氏。她决定了,如果郑氏在她问完这句话后,露出哪怕一点点犹豫,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促成这件事。郑氏回二房去,大房虽然多了一些麻烦,但他们可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躲清闲就阻拦郑氏过好日子。

郑氏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笑容:“就是叶家明此时休了龚氏,重新迎娶我为正妻,我都不会答应。”

“娘,您放心,琢儿会让您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一定会比回二房要强。”叶琢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里出来了,上前挽住郑氏的胳膊。

“嗯,娘相信。我女儿现在越发的能干了。”郑氏抚着叶琢的长发,满脸地感慨。作娘的人,女儿哪怕有一丁点儿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叶琢的手变成那个样子,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发现,叶琢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面貌,跟以前在二房时都大不一样。那种生机勃勃、充满自信、一切尽在掌握的状态,让她把一切的劝阻都咽了下去。身体辛苦些算什么呢?只要精神满足,日子过得开心快乐,就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