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一愣,看着叶琢:“你就不想让你娘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只有嫁了男人才能幸福美满吗?要是杨大人以后负了我娘,那怎么办?我娘现在过的就很开心,又何必勉强她改变呢?”

关氏被叶琢问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娘的顾虑有道理,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难道被薄情寡义的人伤了心,担心被再辜负,就选择回避退缩,准备孤独寂寞一辈子吗?没有相互关爱的家人,不能享受天伦之乐,人活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叶琢听得这话,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关氏,久久不语。

“琢儿,琢儿,你怎么了?”关氏见她表情不对,连忙喊道。

“啊,我没事。”叶琢清醒过来,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方道:“你也别跟杨大人说我娘不愿意,只把我娘的经历和她心里的顾虑跟他说清楚。如果杨大人心诚,必会告诉你他以后纳不纳妾,搬不搬回老宅去住。到时候,你再跟我娘好好谈谈。”

“你不去劝劝你娘?”关氏诧异地问。

叶琢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我自己都觉得我娘的话甚有道理,又如何能劝她?”

“那也只能这样了。”关氏叹了一口气。原来她还一直帮郑氏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男人,却不想像杨建修这么好的条件郑氏都看不上,看来,郑氏还真的不想成亲,而不是针对杨建修本人。

“进屋吧,这里风大,看着受了风寒。”她对叶琢道。

“嗯。”叶琢正要跟关氏进屋里去,却见赵叔急匆匆地进来,见到关氏和叶琢,忙施了一礼道:“老太太,姑娘,郑家的舅老太和舅夫人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叶琢跟关氏对视一眼,忙进屋去把这消息告诉了郑氏。

“嗯,让赵叔领他们到小厅堂去,拿个火盆进去。”郑氏手里飞针走线,头也不抬。

叶琢出去把这话跟赵叔说了,又转回来问道:“舅舅他们以前也来过吗?”

“来过一次。你舅舅在外面遇上你祖父,问他我的情况,你祖父不好瞒他,便把我单独住在这里的事跟他说了。过了两天,他跟你舅母就来了一趟。”郑氏拿剪刀把一根线剪断,吁了一口气,“反正事情过去了,用不着弄得跟生死仇敌似的。以后就当一般的亲戚来往便是。”

“这样最好。”虽然叶琢对郑鹏举有些不满,但从心底里还是感激他在郑氏最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给了自己从容腾挪的空间。否则当时郑氏被赶出叶家,而她自己又被困在二房出不来,更不能拿出钱来帮郑氏,郑氏一个人到外面租房子住,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要不要去见见?”郑氏站了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去见见吧。”叶琢应了一声,把头转向关氏,“祖母一起去?”

关氏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这屋坐着。”

叶琢便跟郑氏去了小厅堂,一进去,只见屋子里中央放了一个烧得旺旺的大炭盆,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郑鹏举和刘氏正坐在那里,手里端着热茶,慢慢喝着。见她们进来,忙将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大家都当以前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一般,和和气气见了礼,又聊了一下家常,郑鹏举看了叶琢一眼,轻咳一声道:“妹妹,那个…昨儿叶家明到我那里去了,他说,他说想接你回去,重做夫妻。不知你觉得如何?”

郑氏举到嘴边的茶碗顿了一顿,不过紧接着还是稳稳地递到嘴边喝了一口,这才放下,抬起眼眸看向郑鹏举:“那哥哥觉得如何?”

“这种事情,当然是你自己作主。”郑鹏举笑道。

“可我想听听您的意见。”郑氏道。

郑鹏举看了妻子一眼,凝神了片刻,谨慎地道:“如果你觉得回叶府要比在这生活好,那就回去,我看家明他似乎也有悔意;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轻松,那我就去跟他说,这事别提了。”

(噗,广寒宫主a这一万二的催更就是那挂在眼前的胡萝卜啊,看得见,吃不着。泠水是上班族,现在已开学了,再加上泠水码字龟速,六千字要码七、八个小时,而且码字是长年累月的事,除上班睡觉吃饭,每天七小时身体实在吃不消,所以真心更不快,还请谅解。另: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事成

“那你就叫他别提了。”郑氏道,“这事不可能。”

“可你这样一个人过日子,也不是办法。”郑鹏举虽然对叶家明严重不满,却见不得郑氏孤苦无依,“要不,我让人给你相看一个好的?”

叶琢心念一动,看着郑鹏举道:“舅舅,我祖母帮我娘说了一门亲事呢。”

“琢儿!”郑氏低喝一声,瞪了她一眼。

“哦?”郑鹏举却很感兴趣,问叶琢,“是什么样的人家?”

“跟我娘年貌相当,还有一点地位,钱财也不少,而且愿意娶我娘为妻,他只有一个儿子,家里并没有妾氏。不过,他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和继母,又有哥哥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大家人,没有分家。”

郑氏还想出言阻止,待见叶琢没说出是谁,又把情况这样来介绍,便知叶琢是想试探哥哥和嫂嫂,便闭上了嘴,没有再作声。

郑鹏举皱起了眉头:“那不大好。你娘嫁过去,还要伺候老人,到婆婆面前立规矩。那婆婆又不是亲的,肯定偏袒自己的亲儿媳妇。到时可有得气受。”

“可是,那人地位不低呢,还是个官。我娘嫁过去,就是官太太。”叶琢又道。

郑鹏举断然道:“再官太太也不行。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却要去伺候一大家子人,婆媳、妯娌矛盾多的很。还是再打听打听吧,最好是那种家里人口比较简单的人家。”

郑氏听到郑鹏举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

刘氏张张口,似乎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嘴。

叶琢见状,笑了笑,对郑鹏举道:“舅舅中午在这里吃饭吧。我叫赵婶去买点菜。”

“好,那就在这儿吃。”郑鹏举本来家里还有事,今天只是抽空过来看看。见叶琢主动邀请他吃饭。赶紧一口答应下来,脸上很是高兴。

叶琢便起身出去,掏了钱让赵婶买钱,又让她顺道把话带给叶家大房,说她跟关氏都在这里吃中午饭,这才回到郑氏的起居室,把郑鹏举的态度和留他们吃饭的事跟关氏说了。

关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舅舅这个人,也还算不错,不是那等卖妹求荣的,就你那舅母是个势利眼。不过你被这么一说,这门亲事就更不成了。”

“那也未必。祖母。您明天带我娘去你那些守寡的老姐妹那里串串门子吧。”叶琢眨了眨眼。

关氏眼睛一亮:“这倒是好主意。”

因关系缓和,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倒还融洽。刘氏眼见得叶家大房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而郑氏买了这么一处好宅子,还买了下人,日子比郑家还过得好,心里直冒酸水。又想着郑氏不知藏了多少钱,在郑家遇上难处时却一声不吭,搞得郑鹏举还要到处借钱,现在都还背着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债务呢。她这心里就不舒坦。

不过不管怎么样,叶家大房和郑氏都把日子过起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时跟她们交恶,是最不理智的做法。当下刘氏把这些心思都收了起来,对关氏和郑氏极亲热。趁吃过饭后叶琢和郑氏陪着郑鹏举去看宅子的布局,她还跟关氏聊起了叶琢的亲事:“琢儿眼看着也快十六岁了。这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不知伯母可有什么打算?”

关氏摇摇头:“看了几个人,也有那忠厚老实的。只是舅太太你也知道,我家琢儿相貌长得好,又是当成大家闺秀培养出来的,不光有学问,还这么能干,许多男子都赶不上。那一般的人才,我还看不上。不过,谁家父母舍得把那长得不错又聪明能干的男孩送来入赘呢?所以挑来挑去都不成。好在琢儿年纪不大,慢慢挑就是。”

刘氏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故意叹道:“这事还真为难,东不成西不就,琢儿的眼界想必也高,到得年岁大了,就更难办了。要是碰上琢儿喜欢而对方的父母却不让他入赘,更加牵扯不清。”

“那倒不要紧。如果真有那特别好的,就是把琢儿嫁出去也没什么。总不能因为我们这些老的就误了孩子的终身吧?只要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刘氏似松了一口气,赞叹一声:“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是厚道人,琢儿过继到你们家,也是她的福气。”

“有她在,才是我们的福气呢。我们家的事想来舅太太也知道,要不是她,我们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关氏说起这个,笑眯了眼。

刘氏砸吧一下嘴,此时心头无限的后悔。当初就不该贪图那点彩礼钱,劝郑氏去给牛老爷做妾,把郑氏给气跑了;更后悔上次去叶家道歉时没忍住脾气,得罪眼前这位叶家老太太。否则有些话,现在也不至于说不出口了。

待郑鹏举跟着郑氏、叶琢转来,刘氏就热情地拉着叶琢的手,道:“琢儿啊,以前呢,是舅母糊涂,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您就别跟舅母一般见识。方姿常在家里念叨你呢,要不,就跟舅母到郑家去住两天,跟你那两个表姐妹好好玩玩?女孩儿家家,还得跟同龄小姐妹一起玩才好呢。”

叶琢把手抽了回来,笑道:“不了。方姿表姐那么忙,我每回去她都在小姐妹家里做绣活,可不敢去耽搁她时间。而且我也忙着呢,离玉雕大赛不远了,我到时准备去参加比赛,平时还得多练习练习。”

“你也去参加比赛?”刘氏睁大了眼睛。

刘氏这表情令关氏不悦:“那是,我家琢儿雕琢的玉雕,可是比一般的玉雕师都强,自然要去参加比赛。如果能被聂大师看中,那就是她的福气。”

刘氏讪讪笑道:“我不是说琢儿不能干。只是女孩子,还是得找个夫婿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赚钱的事,交给男人就好。相夫教子,才是咱们女人的本份。”

叶琢听到这话觉得刺耳得紧,转头对关氏道:“祖母,咱们也在这儿呆了那么久了,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先回去吧。”

关氏却犹豫了一下,看了郑氏一眼。因那边紧着要给杨建修回话,她便想今天带郑氏去她那守寡的老姐妹那里,好好地劝劝郑氏,此时只等着郑鹏举夫妇俩走。可要是她现在走了,今天便不好再来,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刘氏还算有眼力劲,见叶琢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她不爱听,而关氏似乎还有事要找郑氏,赶紧陪笑道:“你们慢坐,我们先走了,琢儿哪天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郑氏见哥哥嫂子要走,客气地挽留了两句,便送了他们出去。

关氏站在门口,待郑氏回转过来,便拉着她道:“你也别整日地呆在屋子里,看把眼睛都绣瞎了。来,跟我去串个门子,到吴婆婆那里去坐坐。”说完,还跟郑氏使了个眼色,又转过身来对叶琢道,“我们去串门,你就别去了,还是回家看杨大人送来的玉料吧。我让赵婶送你回去。”

郑氏看关氏这样子,还以为她是要跟自己说叶琢的亲事,很高兴地答应下来。叶琢心里暗笑。

关氏直到天黑才回来,叹着气对叶琢道:“你劝劝你娘吧,她根本听不进去。杨相公那里,总得等你娘这边松口了,才能去跟他说。否则他要认为你娘不愿意,这事就黄了。”

叶琢点点头:“好吧。”

第二天,她便去了青云巷,回来就跟关氏道:“你去回复杨相公吧,我娘答应了。”

关氏吃了一惊:“你是怎么跟你娘说的?我好话都说了一箩筐,吴姐姐也劝了她好一阵,她都听不进去。”

“我只说了一句,说如果她觉得杨大人不合适,喜欢过现在的日子,那就再和离回来过这样的日子好了,两不耽误。她想了半晌,就同意了。”

关氏看着叶琢,半天没有说话。

这亲还没成,就提和离的事,天下哪有这样劝人成亲的?可偏偏叶琢这么说了,郑氏还听进去了,最后还答应了婚事。这母女俩,真真是…

不过郑氏同意了,这就是大喜事。关氏之余,匆匆忙忙地坐着魏大祥的车就去了作坊,向叶予期报喜,准备一起去给杨建修回话,顺便把叶琢说的那些话带到。大概是要等杨建修下衙,老两口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一进门,关氏就对叶琢道:“我们去了万福巷,先问了杨大人那些话,杨大人说他以后不会纳妾,也不会回老宅去住,只是逢年过节回去看看。我才告诉他,你娘同意这门亲事了。他听了后很是高兴,立刻又跟我们一起去了青云巷,跟你娘在院子里单独谈了好一阵。两人进屋的时候,我看你娘脸上都带着笑容,想必是极满意。”

“太好了。”叶琢也很高兴。作为女儿,她希望郑氏能幸福。

虽然离年关已极近了,但杨建修还是托了媒人上门,把亲事议定下来。消息经媒婆的嘴传开,全镇一阵哗然。

(谢谢雯雯心心、熠熠莹、120159的粉红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刘氏的打算

县丞杨大人,镇上有多少富户甚至小吏都想要把自家妙龄嫡女嫁给他为妻,又有多少老板想把女儿送给他作妾,媒婆这一阵把万福巷的门槛都要踩断了,有的人还把主意打到了杨大人父亲和继母那里去,都被他一一堵了回来。可这一会儿,却听说他要娶一个被休离回家的半老徐娘!

是谁家的女人这么有魅力?

一时之间,叶家和郑家都成为了大家瞩目的焦点。

被众人瞩目的叶家二房和郑家却被这消息给惊呆了。

听角门上的婆子说,叶予章在家里把最心爱的一只紫砂壶摔了个粉碎,这对于日子过得极细的叶予章来说,简直是败家的行为。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糟糕,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想想也是,叶予章一心想把叶琳送给杨建修,好巴结上县丞大人这棵大树,却不想杨建修根本就不理他,闹了个老大没趣;他又深知叶琢对他们的印象不好,不愿意帮二房,于是一心想把郑氏接回去,好把叶琢这棵摇钱树紧紧地绑在二房的战车上,结果被郑氏三番两次地断然拒绝。现在,杨建修和郑氏却走在了一起。尤其是杨建修没看上二八妙龄的叶琳,连作妾都不愿意,却愿意续娶和离了的半老徐娘郑氏为妻,这简直是狠狠扇了二房的一个耳光,让叶予章的所有算盘都落了空。

不过过了半天,他又精神起来。虽说跟杨建修成不了一家人,但好歹杨建修也成了叶琢的继父。到时求他把龚氏偷去的钱给弄回来。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而叶家明,酒就喝得更凶了,每日在家里醉生梦死,死也不出门。他对郑氏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原来三番两次要接郑氏回去,也是叶予章的主意。但郑氏的这次高嫁,却让人把他休妻再娶、攀附权贵而弃糟糠之妻、最后却被戴了绿帽子的事又翻了出来。他现在在全镇人眼里,就成了一个大笑话——休了连县丞大人都喜欢的好女人,去娶一个怀了别人孩子、把他家钱财搬空的女人,整个儿一个蠢蛋。

而刘氏听到消息,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打听过杨建修的情况,想起叶琢曾经说过的话,顾不得郑鹏举还没回来。咬着嘴唇就一个人坐着马车就上了门。不过去的不是郑氏的青云巷,而是直奔紫衣巷叶家大房。待从关氏这里确认了消息之后,她呆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满心满肚的全是懊悔。这要是郑氏没有从郑家搬出来。杨县丞的岳家就是郑家,这份荣耀就是属于郑家的。郑家的孩子因此而身价倍增,在婚配的层面上不知要高出几个档次;郑方景兄弟俩就算不能自己开作坊,也将成为每个大作坊争相聘请的对象;而郑鹏举如果想到衙门里谋个差事,应该没问题吧?

可现在,以郑氏那个脾气,这次请她回郑家过年她都拒绝,想来以后也会从青云巷出嫁。她跟兄嫂的疏离,全镇人都能看得到。到时候。郑家还能借杨建修的势飞黄腾达吗?更何况,杨建修做了那么多年官,想来彩礼钱应该十分丰厚吧?如果郑氏从青云巷出嫁,自己再想要这份彩礼钱,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关氏可不知道刘氏肚子里的九曲十八弯,但她极了解刘氏的为人。开口道:“舅太太,虽说杨大人就要跟咱们成为一家人了,但咱们的日子还是得本本份份的过。这全县,谁不说咱们曼文走了大运,能高攀得到县丞大人?这本来就有些齐大非偶,如果咱们这里不但不能给她撑腰长脸,还拖后腿,总是给杨大人添麻烦。要是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可就得不偿失了。也不怕你恼,这些话,等你们当家的来了,我还得再说一次。”

刘氏讪讪地笑了一下,连道:“不会,不会,您放心好了。”

关氏看着她,却是不放心,道:“等舅老爷回来了,你叫他来我这一趟。”

“好的。”关氏的话,刘氏不敢不听。虽说她是郑曼文的嫂嫂,关氏跟郑曼文什么都不是。但在郑曼文面前,关氏的话却比她好使。想到这里,她这肠子都悔青了,不该跟小姑子闹成现在这样。

刘氏怕关氏倚老卖老,再说出什么教训的话来,忙又道:“伯母,您跟曼文说一声吧。她要是在青云巷出嫁,可要被人看笑话的。她又不是没有娘家,自然是回郑家去出嫁。我会把房子都粉刷一遍,其他什么事都办得妥妥的,必不让她丢面子,也不让她操一点心。”

关氏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淡淡道:“你的话,我会跟曼文说的。至于她要怎么做,那就不是我能劝得了的了。你也知道,那孩子犟着呢。”

刘氏笑道:“您的话,她还是听的,毕竟您是琢儿的祖母,她总要给你几分面子。”说完也不愿意多坐,站起来道,“叶伯母,曼文既要办喜事,想来事情也多,我就不久留了,到那边去看看她都需要些什么东西,该做什么添什么,还得早早准备起来。”

这就表现出自己是郑氏的嫂嫂,而叶家大房是外人这一亲疏之别了?关氏感觉到这一点,心里颇有些不高兴,冷淡地应了一声:“好。”

刘氏也不在意,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一去她就一直呆在青云巷没离开,直到郑鹏举被郑方景从乡下找回来一起去了青云巷,一家子在那里又呆了良久,她才跟着丈夫和儿子回家,一进家门就把脸沉下来,对郑鹏举道:“既然怎么劝都劝不住,一定要在青云巷出嫁,那咱们就搬过来好了。反正她出嫁了,那宅子也是空着,给咱们住。正合适。娘家过得好,对她来说不也有面子不是?郑家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自己哥哥还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她也不怕在杨家被人瞧不起。白白地受气!”

郑鹏举正色道:“你消停些吧,好不容易让妹妹对我们有点笑脸,你又想去算计她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一回你什么都别想,只本本份份过日子。别想着搬过来,也别想着要杨大人的彩礼钱,更别想求杨大人给我谋什么差事。一嫁从父,再嫁从已。妹妹能嫁给杨大人,是她自己有福气。我们做哥嫂的,没有什么东西给她就已很惭愧了。还老想着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咱们就不脸红吗?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再说,妹妹不是说了吗?那宅子是叶家大房见她住在叶家尴尬,看在琢儿的面上。掏钱给她买的。她当初和离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私房钱。带出来的那点衣服首饰和银两,都全给你和方姿她们了。要不是叶家大房收留她,她早就投江自杀了。想想这话,我就感到无地自容,你还有脸去算计那套宅子和彩礼钱!”

刘氏却嘴角一撇,满脸的鄙夷:“那话你也信?你又不是没看到叶家大房自己住那房子,连咱们这里都不如,怎么可能花大钱给曼文买宅子?哄鬼呢!你妹妹这样说。是因为她身上有钱,但方景出事时她却一毛不拔,现在买了这么一处好宅子,脸上不好看才自圆其说的吧?她要不是身上有钱,胆气壮,怎么敢就那么离开咱们家?凭她的脾气。她会去叶家大房白吃白喝白住?

再说,说什么算计不算计,你又没本事挣钱,我要不这么东扒拉西扒拉,方景、方姿和方辉都大了,他们嫁娶哪来的彩礼钱和嫁妆钱?你别忘了,你现在还背着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债呢。这点钱对你妹妹和妹夫、琢儿都不算什么,可却能压得咱们喘不过气。等还完债,跟方景同龄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这作父亲的,你就不内疚?装清高讲志气又不能当饭吃!”

郑鹏举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曼文能嫁给杨大人,已很不容易,你不许再提宅子和彩礼的事,更不许破坏这桩婚事。”

刘氏白他一眼:“我傻啊,我烧香拜佛求老天保佑他们和和美美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破坏,那于我有什么好处?至于宅子和彩礼钱,不提就不提。不过曼文要出嫁,这好多事都得张罗,咱们不帮她,她出门子的时候又不在,岂不是给人戳脊梁骨?从明天起你也别去做生意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搬到那边去住一阵,帮着曼文准备嫁妆吧。再说,这过年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过,总不是回事。既然她请不来,那咱们就过去好了。她那新买的宅子,总不能过年也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那可不吉利。咱们过去,就当给她暖屋了。行了,我不跟你多说,我去看看方姿她们晚上都吃什么了。”说完起身就要出去。

郑鹏举虽然知道妻子那点小心思,但她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南山镇这里的风俗,新宅子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有人,而且还要热热闹闹的,那才预示着家旺福旺运道旺。所以这个年,还真应该到青云巷去过。

不过他不放心,又冲着妻子的背影道:“先去跟曼文商量,如果她同意,到时用包袱包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就行了,别的东西都不用拿。大年初二咱就住回来。”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站住脚不情不愿地道:“好吧。”她这么答应,自不是因为担心丈夫不高兴,而是害怕郑氏那脾气。如果郑氏真不同意他们去过年,那宅子,再如何她都住不进去,而且还会因此而得罪郑氏。

以前因为性格刚硬,郑曼文没少吃王姨娘的亏;可现在她真正的自主独立,再不用依附男人过活了,这刚硬的性格却像一墙硬邦邦的墙,就把一切计算都挡在了门外。第二天刘氏向郑曼文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郑曼文便淡然道:“不用,我自打搬出来,就算是自立门户了。也就是说,咱们是两家人,哪有过年的时候自己家不呆着,跑到别人家去的?而且我现在习惯清静了,不喜欢人多。有赵叔赵婶陪我过年就行了,你们还是在自己家过吧。”

郑鹏举面露羞愧之色,而刘氏被这毫不委婉、毫不掩饰的拒绝气得直喘气。但现在巴结这位姑奶奶都来不及,哪里能强迫于她?温言说了许多劝慰的好话,郑曼文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拒绝。

刘氏最后跟着郑鹏举出门时,那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回过头看着沐浴在冬日阳光下的郑氏的宅子,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知妻莫若夫,郑鹏举最知道如何开导妻子,在她身后低声道:“我警告你,你可别因为这房子和那点钱就动什么歪心事。只要跟妹妹的关系相处得好,妹妹也不是那等吝啬小气、不顾亲戚情份的人,以后自会有无数的好处给咱们,该照拂的地方一定会照拂。可如果你因为眼前的这一点点利益就再次跟妹妹闹翻,这门亲戚,就真的断了,再也续不回来了。”

刘氏一震,良久,咬着唇转过身抬脚就走,步子迈得老大。

不管杨建修和郑氏的婚事多么让人吃惊,还有三、四天就过年了,镇上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丢到了脑后,开始欢欢喜喜张罗起过年来。叶予章和刘氏也把小算盘都停了下来,只等年后再作打算。

虽然有关氏的力邀和叶琢的劝解,郑氏还是固执地留在她的新宅子,跟赵叔赵婶三个人过了年。只在大年初一上郑家去拜了年后,到大房来坐了坐。正好遇上杨建修带着杨志辉也来拜年,她便也留了下来,一起热热闹闹地包了顿饺子。

“琢儿,那三块玛瑙你做得怎么样了?”杨建修关切地问。马上要成为叶琢的继父,他再没客气地称叶琢为叶姑娘。

(这章四千字,今天木有加更了。从明天起要去杭州参加起点的作家沙龙,这周余下的几天都没办法加更。谢谢悠寒汐、狐狸的爪子、q青青河边草q的粉红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县丞大人有请

“我正要跟您说呢。这三块玛瑙,我最有感觉的就是那块黑白色的,想把它雕刻成一尊无量寿佛。就担心这块玛瑙不如红色的贵重,您拿不出手。”

玉石界有一句话,叫做“玛瑙无红一世穷”,玛瑙中以红中有黄,黄中有红,透明如火者为上品,称“火玛瑙”。虽然杨建修回来的这三块玛瑙中,只有一块是红色,而且红得也不够正,但要论价值,自然是以这一块为上。而且红色喜庆,最适合祝寿用。但叶琢却对它没感觉。虽说也可以设计出图案来,但平平无奇,达不到巧夺天工的程度。倒是那一块黑白色的,她感觉极好,相信雕刻出来,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创作这东西,只要沉浸其中,真心的喜欢,无论是做设计,还是做雕刻,都会极为偏执。如果对某块石头有感觉了,就算明知道它做出来不讨好,仍会去做。因为内心里会有一种极度的渴望,想要把自己最有感觉的想法给表现出来。所以叶琢还没问杨建修,就已在动手雕琢那块黑白石了。

杨建修呵呵一笑:“我既然把这三块都拿了给你,自然不会限定你一定要雕刻那块红色的。我跟聂家家主,也不过是见过一面,他记不记得我这号人还是一回事呢。这个寿礼,可有可无,只是为了你才准备得这么精心。所以你别想太多,只管雕琢你最拿手的。”

叶琢嫣然一笑:“那就太好了。不瞒您说,那块玛瑙我已在动手琢制了,您想不要都不行了。”

杨建修哈哈大笑起来。

郑氏见杨建修跟叶琢相谈甚欢。抿嘴一笑,低下头去。

“郑姨,您看看我包的这个饺子怎么样?”杨志辉则往郑氏身边凑。

杨建修的原配是他那继母给娶的,是她的远房亲戚。容貌不出众不说。还一股的小家子气,说话尖酸刻薄,眼皮子浅得很。在南云城时没少给杨建修惹麻烦。杨建修甚不喜欢。担心儿子跟他母亲学样,在他五岁那年,就招了一个老儒,带着杨志辉住到了外院,教他识字作人。所以杨志辉跟他的亲生母亲并不亲近。而这几次到叶家来,他受父亲之托专为了解郑氏,觉得郑氏性格爽朗。待人真诚,言谈见识都颇有见地,便极力赞成父亲娶她,也十分地愿意与她亲近。

关氏看着这四个人,转过头去。跟叶予期相视而笑,扬声道:“建修,你是不是趁着我们都在,商议商议婚期?”

郑曼文虽有些不自在,却仍坐在那里,并未避开,只装着没听见。

杨建修瞅她一眼,道:“我看就三月初六吧,那是个大吉的日子。曼文你觉得如何?”

郑曼文脸上一红。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好。”

这性子,跟杨建修的前妻截然不同,极得杨建修的欢心。杨建修瞅着她,眼睛都有些转不开了。郑曼文被他看得不自然,微微侧转过身,低着头只管包饺子。

关氏看得有趣。一拍巴掌道:“好日子,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成亲的好日子。三月初六,就这么定了。”

叶琢笑道:“祖母,我发现您越来越有学问了,琢儿万万不及。”

关氏顺手就给了叶琢一巴掌,拍得叶琢衣服沾上了面粉:“这孩子,连祖母都敢取笑,今年的压岁钱,没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志辉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叶琢又看看关氏,再转头望了郑氏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他虽然自小就生活在南云城,家里人口简单,只偶尔跟父亲回南山镇的老宅。但不管是在南云城的家,还是在南山镇老宅,家里的气氛总是沉闷,让人感觉不愉快,从来没有感受过像叶家大房这样温馨详和的家庭气氛。也因此,他对新母亲的进门很是期待。

“大哥,大嫂,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院子外面响起了叶予章的声音。

叶予期和关氏对视一眼,转身出去。见只是叶予章和姜氏带了几个下来过来,叶琳和叶家明都没见,松了一口气,上前拦住他们道:“你们来了?来,厅堂里请坐。”

叶予章和姜氏满脸堆笑地说了一大串吉祥话,又招手让下人抬了两抬礼物过来,拿了上面的礼单,递给叶予期:“大哥,弟弟以前不懂事,现在知道错了。今年我和你弟妹诚心来给大哥大嫂拜年,还请大哥大嫂不要嫌弃。”

叶予期犹豫了一下,接过礼单,打开一看,诧异地看了叶予章一眼。

这么多年,叶予章也没亲自来给大房拜过年。只每年初一让下人过来一趟,送上一袋米面,一块肉并两块尺头,就算很给叶予期这位大哥面子了。现在关氏看叶予期这样,心里好奇,不过她又不识字,只得用胳膊肘拐拐丈夫,问:“二弟给你送了什么礼?”

叶予章不待哥哥接话,就笑眯眯地道:“也没啥,不过是两块上好的哆罗呢布料,两块绸缎尺头,两双千层底缎面鞋,两盒好茶叶,半扇猪肉,两只鸡,两只鸭,两条鱼,外加一袋水晶粳米。”脸上堆着笑,但嘴角却一边说一边抽搐。看来送这么多东西,很是让他肉疼。

关氏听了瞪大了眼睛。半晌,她转过头去看着丈夫:“老头子,咱们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吃不缺穿的,再不像往年那么艰难,可不能收二弟这么重的礼。一会儿回礼的时候还回去。”

叶予章脸皮厚,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只装着没听见。可一向不大愿意与大房人打交道的姜氏却沉下了脸。

他们好心来给大房送礼,关氏却说出这样的话,言外之意可不就是说往年大房困难时他们都没送什么礼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却送了这么重的礼,骂他们是势利小人吗?

不过二房向来是叶予章作主,姜氏唯命是从。见丈夫不说话,姜氏虽然不高兴,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来,二位厅堂上坐吧。”叶予期倒没有当面给弟弟、弟媳没脸,对关氏的话不置可否,只把他们往厅堂里让。

叶予章脚下却没动,往厨房里伸了一下头:“杨大人是不是也来了?我顺便跟他也拜个年。”

叶予期和关氏恍然。二房今天来,想来是冲着杨建修来的。难怪送这么重的礼,打量着他们收了就不好意思不帮着二房人求情。

关氏心里顿时不耐,脸一沉道:“不必了,他此时不见外客。”

叶予章的脸骤然一变,看着叶予期道:“大哥,大嫂不但能当得了大房的家,还能当人家杨大人的家么?杨大人见不见,可不是大嫂说了算的。”送了那么多礼,可是心疼死他了。这要是连杨建修的面都见不着,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弟弟这副德性,叶予期再清楚不过了。此时要拦着他,还不定怎么吵怎么闹呢。上次就在杨建修面前丢了大脸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不能给人家杨大人添恶心。

他向关氏使了个眼色:“你去禀报一下杨大人,就说二房的老太爷求见,看看他怎么说。”在他想来,杨建修指定是不愿意见二房人的。但由他来拒绝,就让叶予章死了心,不用在这里闹了。

关氏会意,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满脸古怪地出来了,道:“杨大人说让二房的人到厅堂里坐着,他洗洗手就过来。”

叶予章一听,大喜,连忙对关氏拱手道:“大嫂辛苦了。”转向叶予期,“那大哥,咱们厅堂里坐吧。”

叶予期诧异地看了老伴一眼,见她也是满脸的不解,只得带着叶予章和姜氏去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