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叶琢的衣裙一件件地晾到架子上,给火堆加了些木料,杜浩然回到叶琢身边,将袍子给她裹紧,微侧了侧身体,给她推拿颈后的穴位。然而那袍子就是两层薄薄的丝绸,覆盖在叶琢的身体上本就遮挡不住她胸前的高耸,这么一裹紧那轮廓更是一览无余。

杜浩然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原先救人心切时还心无杂念。可到了这个时候,眼前旖旎的风光,手下凝脂一般的光滑细嫩的皮肤,禁不住让他心跳加速,喉咙发紧。他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这是他上辈子在军队里学到的一点医疗救护知识。

按摩了一会儿穴位,他探了探叶琢的额头,发现温度并没有高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翻了一下,让衣服尽量烤均匀。

“公子”

“姑娘”

忽然远远传来一男一女一高一低的声音。

是杜忘和秋月他们!

杜浩然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去看了凹凸尽显的叶琢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衣物,最后低下头去,继续翻转衣物,没有回应他们的呼声。

现在叶琢这个样子,让他们看见,那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就让他们多着急一会儿吧。多急一会儿,也死不了人。

杜浩然往火堆里又加了一块木料,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听声音,杜忘他们离这里还远。外面又是风声雨声,他并不担心这里烧火会让他们看见。

然而世上的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那块刚放上去的木料还没燃烧起来,就听见杜忘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里有个窝棚,你们说公子和叶姑娘会不会在里面?”

“会,一定会。”杜念的声音嘶哑里带着些哽咽。

雨下得那么大,河水那么急,公子一个猛子沉下水里去,就再没有浮上来,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们在江面上找了许久,现在到这河岸上来寻,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聊胜于无。杜忘的话,明显是带着幻想,梦想着奇迹会出现。

可是,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听到杜忘那句话,杜浩然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回避不了了。如果让杜忘和杜念闯进窝棚里来,看见这样的叶琢。待叶琢醒来,即使不寻死觅活,也会羞愧难当。

不过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站起来走到门边,没有走出去,而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希望他们只是说一说,不会真要跑到这窝棚里来查探。

然而脚步声还是往这边来了,而且他听到了杜念惊喜的声音:“快看,棚子里冒着烟,里面有人。”紧接着便有脚步声飞快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很快就到了窝棚附近。

杜浩然叹息一声,将手伸到了门栏处,准备打开门出去。

这窝棚的四周是用木板和茅草搭起来的,四周还有许多缝隙。就算他改变声音,装成别人把唬他们一唬,但以杜忘和杜念的心性,一定会通过缝隙往里面看个究竟。与其这样,而且与其再由他来给叶琢换衣服,再经历一次刚才那样的尴尬,甚至冒着正好碰上叶琢醒过来的危险,还不如叫住他们,让秋月去照顾叶琢好了。

反正都是自己人,他们也不会乱嚼舌根,更不敢胡乱说话。

至于他给叶琢换了衣服这事,让秋月知道了,告诉叶琢,叶琢真要在意,他也能为她…

杜浩然蓦地转过头去,看着闭着眼睛躺在稻草堆上却仍然美丽动人的叶琢,伸出去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他要为她负责吗?他真能为她的清白负责吗?

他握着门框的手紧了一紧。

“谁在里面?”杜忘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门便被他朝外面拉了一下。

逼到眼前,再也没有任何退路。杜浩然叹息一声,出声道:“杜忘,你跟杜念先到旁边等着。让秋月进来。”

“公子?”

“公子!”

惊喜的叫声从外面传来。

“嗯,是我。照我说的做。”

“是。”

能找到杜浩然,杜忘和杜念便是立刻就死都心甘情愿了,哪里会违背杜浩然的命令?他们立刻退到了几步远的地方,望着窝棚,脸上仍激动不已。

“杜公子,我家姑娘可跟您在一起?”秋月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里,唯恐听到一句否定的回答。

“在。不过她溺了水,又发烧,情况很不好。你进来吧。”杜浩然打开了门。

“真的吗?我家姑娘,她还活着?”秋月热泪盈眶,一把抢进门里,看着躺在地上的叶琢,哽咽难语。

“你好好照顾她,我一会儿再来。”杜浩然回过头去,深深看了叶琢一眼,便迈步出了门,将门扉给掩上。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不过天色似乎亮了许多,看来这雨也差不多要停了。

杜浩然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雨帘,因刚才的挣扎而混乱的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杜忘和杜念看着窝棚里出来熟悉的身影,俱都伸出手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和雨水从脸上抹掉。

至于公子是如何从水里把叶姑娘救上来的,他们又为何要到这里来,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子还活着!

而窝棚里面,秋月跪到了叶琢身边,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呼吸,又摸了摸她温暖的脸,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她以为再也看不到姑娘这张脸了,她都已做好了自尽的准备了,却不想峰回路转,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活着的姑娘!

活着真好啊,真好…

扑在叶琢身边哭泣了好一会儿,秋月才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抹干了眼泪,想起杜浩然刚才的话,赶紧伸出手摸了摸叶琢的额头。当感觉温暖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烫,刚刚松一口气时,她愣住了。

她看到叶琢身上此时盖着一件男式的外袍,很明显是杜浩然的。只是,这身体的曲线…

她伸出手去,慢慢掀开那块袍子。随即蓦然一惊,飞快地缩回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杜浩然要让杜忘和杜念走远一些了。

她转过头来,飞快地扫视了窝棚一眼,待看到架在架子上在火旁烘烤的叶琢的衣服,又掀开袍子看了一眼叶琢的身体,未见丝毫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起身走到架子旁,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湿度,然后回到叶琢身边,坐了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又累又冷,身体在微微颤抖。

找不到叶琢的恐惧,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

“秋月,那旁边有木料,你别让火熄了。看架子上的衣服干了,就给你家姑娘换上。我跟杜念去找些草药。杜忘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你叫他一声。”外面传来了杜浩然的声音。

“好的,杜公子。”秋月被火烤着,全身暖和起来,心情完全平复了,声音也响亮了很多。

听着杜浩然絮絮叨叨的吩咐,杜忘和杜念都呆了一呆。

他家公子,从来不是这么婆婆妈**人。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秋月站了起来,拿起木料放到火堆上,然后将叶琢的衣服翻了一面。

只还有一点点衣角,就全部干了。

“秋月”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秋月一喜:“姑娘,您醒了?”

“嗯。”叶琢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头也不再那么晕沉沉地了。她动了一动,随即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看着眼前的天青色男式袍服,她望向了秋月:“我这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皇家人?

秋月稍一迟疑,便笑道:“啊,是您浑身的衣服湿透了,我把它换下来烘一烘。”

她决定先什么都不说,等一会儿质问过杜浩然后再作决定。如果杜浩然看了自家姑娘的身子却不打算娶她,那事情就另当别论,自己还是把今天的事埋藏在心底的好。

叶琢听到这话,自然也没多想,道:“水,我想喝水。”

“喝水?”秋月作了难。外面还下着雨,而且也离河边很近,水倒是不缺。但那样的水不能喝啊,都不干净。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打开了一条缝,冲着外面叫道:“杜忘大哥,杜忘大哥”

“什么事?”外面没什么地方可避雨的,杜忘却也不敢走远,就这么站在雨地里让雨淋着。听到秋月的叫喊,忙跑了过来。

秋月跟杜忘和杜念同舟共济一番,彼此亲近不少,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我家姑娘刚发了烧,要喝水。你可能弄来干净的水?”

“这”杜忘有些为难,“公子他们不在,我不能离开这里,要是遇上危险那就麻烦了。你看能不能让叶姑娘忍一忍?”

“好吧。”秋月知道杜忘说的也是实情。画舫上那一幕才过去没多久,聂家人不知是不是还在追杀她们,此时她们还真不能没有杜忘的保护。

秋月正要将头缩回来把门关上,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飞快地朝这边掠来,不一会儿就到了杜忘身边,正是杜浩然。而杜念却不见踪影。

杜浩然直接把手中的竹筒递给秋月:“这里面是药汁,先给她喝下;另一个里面的是清水,她发着烧,这水最好都喝了。刚才我们去看了看,附近没人在这追查,这天也放晴了,你给她喝了药,就把衣服换上,我们送你们回家去。杜念到镇上雇车去了。”

看着穿着白色的亵衣,全身被雨淋得跟落汤鸡一般的杜浩然,秋月有些动容,嘴唇嚅动了一下,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应了一声“是”,便接过竹筒,进屋里去了。

喂叶琢喝了药和水,秋月摸摸衣服已基本干了,便给叶琢换上。听到外面传来了杜念的声音,想来马车已雇来了,便道:“姑娘,杜公子雇了车来,咱们回家去吧。”

“嗯。”叶琢自然没有异议,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她虽然感觉轻松一些,但毕竟身子还弱,一下哪里站得起来?好不容易扶着秋月站起来,只觉两腿发软。咬着牙从窝棚里走出到门外,便已气喘吁吁了。

杜浩然看到叶琢这样,皱了皱眉头:“从这里到路上,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这样不行。”

秋月也觉得这不是办法。这样不光叶琢吃力,便是她自己也吃不消。别忘了她也淋了半天雨,又担惊受怕这大半天,要不是用意志力强撑着,她也要病倒了。此时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叶琢一个人的重量?

“麻烦杜公子送我出去。”叶琢喘匀了气,开口道。她知道,如果她不开口,杜浩然是不好主动提出要背她或抱她出去的。

杜浩然深深地看了叶琢一眼。

跟她在一起,永远不需要多说什么,她就知道需要怎么做。

他没有多言,从秋月手里拿过外袍展开穿上,便走到叶琢前面,转过身去,蹲了下来。

叶琢也不扭捏,趴到了他的背上,伸出手绕过他的脖子。杜浩然背起叶琢,步伐稳健地朝外面走去。秋月连忙跟在了后面。

杜忘对杜念挤了挤眼,也跟了上去。

杜念笑着无声地踢了杜忘一脚,赶紧快步跟上。马车停在哪里只有他知道,他还得上前去领路。

杜浩然的背很宽,手臂也极有力,脚下虽走得不慢却很稳,让叶琢在他背上感觉不到一点颠簸。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淡淡的味道,很是好闻。叶琢趴在他的背上,心里无比的宁静。

“杜公子。”她轻唤一声。

“嗯?”听到脖子后头传来的柔柔的声音,杜浩然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聂博文给你喝的那酒,你没事吧?”

“没事。我身上有一颗避毒珠,百毒不浸。”

避毒珠?

叶琢猛的一惊。

她知道避毒珠,还是因为前世的她曾经是卫国公的女儿,与皇室走得比较近。

这避毒珠据说是建立大周朝的开国元君在征战的时候获得的宝贝。只要把它挂在脖子上,便可百毒不浸。但避毒珠的数量极有限,只有寥寥几颗,历来是皇室最重要的成员才有可能拥有。

至于大周朝谁身上有避毒珠,便是叶琢前世的父亲卫国公都不清楚。

没想到,杜浩然身上会有避毒珠。那他,难道是皇室的人?

不是说他是平民出身吗?为什么会是皇室的人?

叶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惆然若失的感觉,只觉得心情忽然间变得又杂又乱,刚才宁静恬适的心境一下全没了。

叶琢不作声,杜浩然也没有再说话,背着她大步向前,默默赶路。

这片河滩每隔几年就会被河水淹一次,所以平时都是那些地少的人来开荒种一些不怕水淹的庄稼,而大路及房子则建在离这里极远的地方。秋月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在她第二次摔倒在地的时候,杜忘终于在杜浩然的吩咐下,也把她背在了背上。

一顿饭的功夫后,走在前面的杜念转身禀报:“公子,前面就是大路了。”

杜浩然停下了脚步,侧着头对叶琢道:“你能不能走?”

“我试试,你放我下来。”叶琢知道杜浩然是在为她着想。这一行五人都是自己人,事急从权,她跟秋月这样谁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这情形给外人看见就不同了。有些人特别喜欢传小消息,议人是非。要是被人一宣扬,她跟秋月的名声可就要毁了。

杜忘也把秋月放了下来。秋月刚才只是有些脱力,在杜忘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她下来之后,还可以走过来扶叶琢。

大概是杜浩然拿来的药汁极有力,叶琢感觉自己不再那么没劲了,在秋月的搀扶下,走了两步,冲杜浩然点点头:“我能行。”

杜浩然对杜念道:“你去看看,能不能让那赶车的把马车赶到这里来。”

杜念应声去了,不一会儿赶着马车到了这里。

“叶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杜念这马车还没停稳,一个声音便从车上传来。

叶琢抬头一看,发现这赶车的车夫正是她收的一个叫李江林的徒弟的父亲李铁。

“李大哥。”她抬起头笑笑。

“您这是”李铁见叶琢跟三个男人从河滩地里上来,一身狼藉,不由得吃了一惊,转过头去打量了杜浩然三人一下。等认出杜浩然时,又吃了一惊。

他跟魏大祥的关系很好,原来帮叶琢做过事。杜浩然,他自然认得。

叶琢却摇了摇头,有些凄然地笑了笑:“李大哥,你别问了,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吧。”

其实把聂博文用她来逼杜浩然的行径传出去,是对极在乎名声的聂家最为有力的打击。正好可以被二皇子在朝堂上作为攻讦大皇子的理由。只是顾忌着杜浩然,不知他是怎样一个态度,她不敢擅作主张。

就算不知道杜浩然的身份,她也不愿意在自己的计谋里利用到杜浩然。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唯有感激。

至于她自己会不会在这场流言中名声变坏,她还真不在乎。一来她就没打算嫁人,二来她觉得,如果真愿意娶她的,一定不会在乎那点名声。刘氏的反复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金钱和地位连命硬的名声都敌得过,更何况是被人掳走这种名声呢。

她是不是完璧,有经验的稳婆一看就知。而且南边的风气开放,还真没有北方只要一涉及名声就要死要活的坏现象。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至少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

见叶琢不愿说,李铁也不好再追问,跑过去将车门打开,拿了一个踏凳下来:“叶姑娘快上车吧。”

尽管有踏凳和秋月扶着,但叶琢上马车还是有些吃力。杜浩然只得伸出手臂扶了她一把,这才上到车厢里坐了下来。

叶琢见杜浩然就要关车门,忙道:“都上来吧,你们也累了。”

“不用,坐车辕就好。”杜浩然摇摇头,把门关上了,跃上了车辕,对李铁道,“紫衣巷叶家。”

“是,杜公子。”李铁应了一声,见杜忘和杜念也上了车辕,便扬声挥鞭,“驾。”马车便朝镇上驶去。

路上杜浩然问了李铁几句,得知他的儿子正是叶琢的徒弟,便道:“我们要是将叶姑娘送到叶家去,对叶姑娘的名声不好。一会儿在巷口我们就下车了,你把她们送回家去。”

李铁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小人保证把叶姑娘平安送到家。”

秋月听得这话,赶紧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见前面不远就有房子了,咬了咬牙,心下做了一个决定,开口道:“李大哥,您停一下马车。”

第一百九十三章秋月的逼问

“秋月,怎么了?”叶琢诧异地问。

一向极听话的秋月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径自站了起来,待马车一停下就跳下车去,对杜浩然道:“杜公子,你来,我有话要问你。”说完自己先往旁边走去,直到离马车两三丈远,这才停住了脚步。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在这个时候要跟杜浩然说话,而且还避着人。

秋月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叶琢大为不安,心里隐隐猜到秋月要想说什么。她急急地叫了秋月两声,想要将她叫回来。奈何秋月一路犹豫,此时已下定了决心要把话说出来,对她的叫声充耳不闻,只装着没听见。

杜浩然倒是神态自若,跳下车去便朝秋月走去。

“杜公子。”秋月跟叶琢良久,颇受她性格的影响,做事极为果断,开门见山道,“您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我是指您跟我家姑娘的事。”

杜浩然眉头微皱:“这话是你家姑娘让你来问的?”

“不是。”秋月摇摇头,“姑娘醒来问我衣服的事,我说是我换的。”她抬起头来,直视杜浩然,“我知道,是您救了我家姑娘,给她换衣服,也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她好,不让她生病。但是…但是”说到这里,她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咬着牙看着杜浩然,见他只沉默地看着自己,并不接话,猛地一跺脚道,“算了,您既然无心,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说完一抹眼泪,转身就想跑。

杜浩然一把拉住她:“等等。”

秋月虽然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抬头看他,而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流泪。

她在为自家姑娘感觉委曲,她心疼自家姑娘。

在她看来,叶琢是多么好的人啊!又聪明又能干又漂亮,她完全值得有一个像杜浩然这么好的男人来疼她爱她护她。可杜浩然看了自家姑娘的身体,竟然不主动提出要娶她,还要她这做丫鬟的来逼问,她这心里顿时委曲得不得了。

当然,她这委曲是因为她觉得杜浩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完全配得上自家姑娘。要是看了叶琢身子的是歪瓜裂枣般的男人或粗鄙的庄稼汉,她绝对会当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我会跟你家姑娘谈的。”杜浩然道,表情严肃而认真。

“跟我家姑娘谈?谈什么?”秋月激动起来,“如果你不愿意娶她,就别提这事,她不需要你跟她解释,我宁愿她永远不知道。”

“我”杜浩然说了这么一个字,便停住了,抬起头来凝望着从车上露出脸来,关注地看着这边的叶琢,眼里全是犹豫与挣扎。

秋月半天没听他说下去,抬起头来看他,见他望着马车的方向,怔怔地动也不动,不由得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叶琢露在车窗外的那张美丽的脸。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杜浩然,百思不得其解。

杜公子这样子,明明是对自家姑娘有情吧?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娶她?莫非是看不上叶家的门第?

想到这里,她的心冷了下来。

跟随叶琢多时,她的思想也受了叶琢的影响,极为自尊自强自爱。既然人家看不上,自己这般逼问,岂不是让人看轻了自家姑娘,以为她要将自己送上门去求他收下,以至于自取其辱?

她很干脆地吸了一下鼻子,从怀里掏出手帕抹干净眼泪,再折好放回怀里,整理了一下衣裙,端端正正地向杜浩然施了一礼,高声道:“多谢杜公子对我家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着,转身就往回走,动作干脆利索,走到马车前,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杜浩然却对秋月这番动作恍若未见,目光仍然注视着马车上的叶琢,久久没有动弹,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杜忘虽说听不清他们说话,但看到秋月这样子,似乎对自家公子十分不满,而公子那副愣愣的样子,很是不像他自己,完全没有了平时运筹帷幄、潇洒自如的从容气度。他皱了皱眉,对杜浩然挥手道:“公子,走了。”

杜浩然这才醒过神来,收回了目光。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过来,而是仰着头来,冲着天空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才大步走了过来,跃上车辕。

秋月进了车厢,本以为叶琢会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正绞尽脑汁地想说辞。谁料叶琢一直沉默地看着车外的风景,一句话都没问。

杜忘和杜念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耸了耸肩,看着皱着眉又陷入沉思的公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听见过李铁甩马鞭和“嗒嗒嗒”的马蹄声。

马车驶进了镇子,往大道走了一会儿,再穿过两条巷子,便已是到紫衣巷和青云巷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