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儿,你是不是没看上杜公子?”郑曼文也开口问道。她自己受了婚姻的苦,所以并不想逼叶琢嫁给不中意的男人。

“也不是。”叶琢也不想说违心的话。在她看来杜浩然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他身份不复杂,而且喜欢她,她对这门亲事也不会抗拒——在这种小镇上,要找一个像杜浩然这样,品貌才华都与她相匹配的人,那是相当的有难度。而不成亲又不现实。关氏和郑曼文,能允许她不成亲吗?再说,老姑娘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定定,各种处境都会变得很艰难。

“那杜公子这事,你是怎么想的?”郑曼文又问。

“祖母,娘,如果没有杜公子相救,你们现在就看不到我了。咱们这个时候不应该感激杜公子的救命之恩,反而要逼他对我负责任吗?”叶琢正色道。

关氏和郑曼文的表情一滞,都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

“杜公子不提这事,咱们就只拿他当救命恩人看待,别的什么也别问。就这样!”

“好吧。”关氏点点头,说完看着叶琢,又有些遗憾地道,“祖母只是有些可惜,你说杜公子多好一个人啊,他怎么就”

“伯母,缘分这东西,还真说不清。”郑曼文打断关氏的话,对她眨了眨眼,“这件事啊,还是别提了。”

“哦,好,不提,不提。”关氏虽然不明白郑曼文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连声应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盘算

“琢儿,你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我拿了些燕窝来,叫她们炖着,等你睡醒了就拿给你吃。我跟你祖母在厅里坐着说话,有什么事就让秋菊叫我们。”郑曼文又道。

“嗯,好。”叶琢也感觉很疲倦,想躺一躺,便乖乖地应着。

关氏给叶琢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走到厅里坐下,她便问郑曼文:“你刚才跟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郑曼文叹了一口气:“你没听出来吗?恐怕是杜公子没看上咱们琢儿,所以琢儿才不让咱们提这件事。”

关氏一呆:“没看上琢儿?这怎么可能?咱家琢儿哪里不好?”

郑曼文摇了摇头:“反正这件事,以后还真是别提了。”

“嗯嗯,不提了。”关氏应着,又愤愤然地道,“他杜浩然不就会赌个石吗?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还看不上咱家琢儿,哼,咱家琢儿还看不上他呢。”

这话说得郑曼文笑了起来。孩子是自家的好,这句话在关氏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她眼里,这天下再没有比叶琢更好的孩子了。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关氏奇怪地问。

郑曼文笑道:“赵姐姐那脸上,能藏得住事儿吗?”

关氏也笑了起来:“我倒没想到这茬儿。”

因杨建修跟叶予期去了南云城,关氏怕她一个人在家着急,便让赵氏去陪陪她。却不想倒让郑曼文知道了叶琢的事。

两个人虽然心神不宁,但仍坐在厅里聊了半个时辰的天,眼看着天色不早,已到晚饭时分了,可叶予期他们仍没有回来,两人终于没有了精神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兀自出神。而姜氏,已打发人来问过好几回了。

“祖母,娘,先吃饭吧。祖父他们没那么快回来。”叶琢走了进来。

“我吃不下。”关氏摆了摆手,“你们饿了就先吃。”

“我也吃不下。”郑曼文道,抬起头看着女儿那张美丽的脸,“你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睡了半个时辰,也够了。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叶琢道。大夫在药里放了安神的药,她刚才倒是睡着了。但终是心里有事,睡了一会儿便醒了,再也睡不着。

郑曼文见叶琢气色比起刚回来时好了很多,遂放心下来,正要叫人端燕窝给叶琢吃,忽听外面有响动,紧接着就听到院子里秋菊惊喜的声音:“老太太,老太爷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关氏猛地站了起来,急急地出去。到了院子一看,可不就是叶予期他们?后面跟着杨建修,叶予章和叶家明。

“没事吧?”关氏迎了上去。

叶予期却没回答她,问道:“琢儿回来了没有?”

“祖父,我在这儿。”叶琢忙迎上去。

叶予期上下打量着叶琢,见她色气和精神状态都不错,脸上笑吟吟的;身上也整整齐齐,没见哪里有包扎的伤口;再看到关氏和郑曼文也没有哭过的痕迹,便知道叶琢没出大事,放下心来,这才转过头来,回答老伴的问题:“我们没事。只远远看到南山城的城墙时,杜公子就骑马赶上来了,说琢儿已平安回家了,让我们回来,他去找聂家谈谈这件事。所以我们就没再往南云城去,直接转头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家人都没事,关氏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连忙招呼杨建修和叶予章他们,“累了吧?都进来坐。”又叫秋菊,“赶紧地上茶,让余嫂准备饭菜。”

“是。”秋菊转身就跑。

而郑曼文此时已走到杨建修的身边,温柔地看着他问:“累着了吧?”

她对丈夫一听到叶琢出事就积极奔走,没考虑自己的官位与安全跟叶予期去南云城找聂家理论,十分的感动和满意。这样有担当的男子,才是她愿意托付一颗心的人。她原来凑合着过日子的心态,现在完全改变了。

跟在杨建修后面进门的叶家明,看到郑曼文容光焕发,比以前更漂亮更有气质,再听到她温情脉脉地问候杨建修,顿时停下了脚步,一股苦涩的滋味从心底汩汩地冒了出来。

这个女人,以前可是他的。她的笑容,她的柔情,她的美丽,都是属于他的。可现在,她却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嘘寒问暖,对他却视而不见。而这一切,还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便是想要恨她,也恨不起来。他这心头,满满的全是悔意。

“阿章,家明,辛苦了。赶紧进来喝杯茶,一会儿就吃饭。”关氏见状,忙上前招呼。以前她对叶予章和叶家明根本没有好脸色,可今天他们的行为倒是让她刮目相看,因此态度跟以前大不相同,极为热情。

“是呢,叔祖父,叔父,饭菜都准备好了,快请屋里坐。”叶琢也笑着招呼。不管他们为她奔走抱着什么目的,但关键时刻坚定地跟在叶予期的身后,这是事实,值得肯定。

而且,叶予章和叶家明除了自私自利,好打小算盘,喜欢占便宜之外,却也算不上坏人。至少在大房崛起之后,他们并没有使什么阴谋手段夺取大房的财产,用亲事等手段来算计她叶琢。

叶予章一见关氏这态度,再看到叶琢也笑吟吟地招呼他进屋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声应道:“好好好。”又关切地问,“琢儿你今天没事吧?”

“幸亏有杜公子相救,现在没事了。”叶琢跟着他们进了厅堂,接过秋月送上来的热茶,亲自斟了,送到每人的手上,一一向大家道谢。又吩咐秋菊:“你去二房跑一趟,跟叔祖母说,叔祖父和叔父都平安回来了,我们这边留他们吃饭,让叔祖母别担心。”

“是。”秋菊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出门。

杨建修和郑曼文夫妻恩爱,叶予章自然看在了眼里。他知道儿子心里不舒服,便向叶琢道:“你叔父大概是在车上感了风寒,有些不舒服,还是让他先回家吧。咱们一家人,这饭吃不吃都没关系。只要琢儿你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啊,这样啊,那可得请大夫来好好看看。”叶琢道,便要招呼人去请大夫。

叶予章却摆手道:“不用麻烦了,让他回家去,喝碗姜汤,好好捂捂汗,可能就好了。”

叶琢倒是知道的,二房为了省钱,一般的小风寒都是这么治,实在不行了再请大夫。而且在她看来,叶家明恐怕不是身体有病,而是心病,便不再挽留,客气了两句,便亲自送叶家明到了院门口,这才回来。

看到叶琢这态度,叶予章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

当他听到叶琢失踪的时候,心里就盘算开了。叶琢帮他设计过几次玉雕,就让他多赚了差不多二千两银子,如果他冒着危险一起去救了叶琢,叶琢和叶家大房承了他的情,以后只要叶琢愿意多帮他设计几次玉雕,那岂不是财源滚滚了吗?更何况叶琢的名声越来越大,玉琢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没准以后二房要依靠大房和叶琢的地方还多着呢,为了长远利益,完全值得冒一次风险。

再说,这次去聂家,打头的是叶予期和杨建修,他和叶家明就是凑热闹的,天塌下来,有叶予期和杨建修顶着,他们怕什么呀?杨建修可是朝庭命官,就算是聂家也不敢把他给打杀了。他既不死,自家父子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没有性命危险,这边又一本万利,绝对值得干。

至于做这事会不会得罪聂家的问题,他完全不予考虑——就算他什么也不做,聂家也不会给他任何好处。反倒是叶琢,带给他的利益那是明眼可见的,白花花的雪白银子。再说,能跟杨建修同舟共济,修复彼此的关系,机会难得。杨建修,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县令大老爷了。消除他对叶家二房的恶感,很是重要。

把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想透,叶予章便义无返顾地带着儿子为叶琢奔走了。而现在,这一切付出就已有了收获,至少叶琢和关氏对他有了笑脸,叶予期看向他的目光更是暖暖的很欣慰的样子。

所以叶予章此时的心情一片大好。

“琢儿,聂家既然要对付杜公子,此时杜公子送上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叶予期听了叶琢的叙述,忧心忡忡地问。

“应该不会有事。”叶琢还没回答,杨建修就开了口,“我看那杜公子,不像是一般的人。他既然敢去聂家,必是有什么倚仗。咱们还是放宽心在家里等消息吧。”

“那聂家会不会事后再找咱们家算账?”叶予章问道。他只关心这个问题,至于杜浩然,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关心。

“聂家当时就没派人来追查,更没派人来把我们捉走,现在又有杜公子出面,想来不会有事,放心吧。”叶予期安慰弟弟。

而此时,在南云城聂府的大厅里,也同样坐着许多人,正商议今天的事。

“你就这样回来了?为什么不派人去追查?要是他没死在河里,这岂不是麻烦大了?”聂如海质问着聂博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靖安王

“谁说我没追查?”聂博文对叔祖父的质问略略有些不满,“我坐船一直往下,看到杜浩然那两个手下一路地在小船上叫喊,看那样子,杜浩然下了河,就没浮上水面,八成是淹死了,我这才打道回府。”

“八成?那还有两成呢?”聂如海又问。

“叔父。”聂仲昆开口为儿子说话,“杜浩然中了毒,又是北方人不会游泳,他生还的几率很小了。既然知道他活不了,咱们就没必要再追查下去,否则岂不是授人把柄,告诉别人杜浩然是咱们逼死的吗?上一次那是劫匪,是青楼老鸨,打死了还有个理由;要是杜浩然这事也让二皇子的人知道,咱们可就被动了。”

“这倒是。”聂如海想了想,点了点头,看着聂博文道,“叔祖父就是怕你跟那杜浩然有些交情,心软故意给他一条活路。博文啊,要记住,两人对敌,你不下狠手,那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叔祖父教训的是。”聂博文站了起来,恭敬地听了。

“杜浩然死了就死了,本来也没什么。就只是,月儿这事怎么办?”聂仲昆叹了一口气。他是真心疼爱聂微月。

屋子里都沉默下来。

这屋子里,对于聂微月的寻死觅活,除了聂仲昆,谁也不以为然,便是聂博文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例外。在他们看来,杜浩然之所以离开聂家,全都是聂微月造成的;现在聂家落到这么被动的局面上,也是由聂微月引起的。她已给家族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这样的祸害,不处罚她已算好了,没有个为了成全她的“爱情”就劳师动众,陷聂家于危险之中的。

聂仲昆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赶紧补充一句:“我是怕老太太那里不肯消停。”

“大嫂那里,我去说。”聂如海沉着脸道。如今聂家风雨飘摇,岂能容这些妇人瞎胡闹?原来之所以同意聂博文那样做,只是因为聂家不能放杜浩然走。如果能把他留住,慢慢用柔情软化他,让他继续为聂家服务,那是最好不过。但现在事情已发展成这样,就不容这些妇人再胡闹下去。

聂仲昆点了点头,环顾了屋里一眼:“大家还有什么别的事?没事就散了吧。”

聂如海正要站起来,却见到一个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帖子,脸色又紧张又兴奋:“老、老爷,靖安王求见。”

“谁?”聂仲昆还所自己耳朵听错了。

“靖安王。”

“什么?”听清楚这三个字,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满脸惊异。

靖安王,即是镇远大将军,当今皇上的哥哥瑞王的小儿子。本来他不是世子,不能袭爵,却因小小年纪就战功赫赫,被皇上破格封为靖安王。

这样功劳显赫的正宗皇族,便是聂贵妃的所受的恩宠都不及他。他不在京城里呆着,怎么会跑到这南方边陲小镇来,而且还不声不响,事先没有任何风声?

聂仲昆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见帖子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靖安王”三个字,上面还盖着一个印鉴。他虽没见过靖安王的字迹,也不知道靖安王的印鉴是什么样的,但想来也没人敢这么大胆,跑到聂府来冒认皇亲国戚。

他面露喜色,一面将帖子递给了聂如海,一面高声喝道:“快快有请。”转身对聂如海道,“叔父,咱们得去迎一樱这个时候靖安王到咱们聂府来,是大喜事啊,这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咱们聂家的!”

屋里人闻言,一个个精神一振。聂如海看了帖子,“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道:“走,跟我出去迎接靖安王。”

一行七、八人,再加上管家随从,浩浩荡荡地一起往大门口走去。到了大门口,聂仲昆左右看看,见门外冷冷清清,并没见什么人,更没有什么仪仗,他一皱眉,不悦地看向那个通风报信的门房,沉声道:“怎么回事?靖安王何在?”

门房战战競競,指着门前的一座石狮子道:“回、回老爷,帖子是那个孩子拿过来的,说、说靖安王就在街口那座茶楼里,让老爷们去见他。”

聂仲昆一看,那石狮旁边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衣衫褴褛,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那孩子见到聂府出来一大群人,也顾不上再啃包子,转身撒开脚就往街口跑去。

聂如海见状,也皱起了眉:“仲昆,这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聂仲昆想了一想,对聂如海道:“叔父,您跟我一起去见靖安王,其余的人就留在家里,您看如何?”

聂如海微一沉吟:“行。”

对方既打着靖安王的牌子,自己这一方人不理会是绝对不行的。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怠慢靖安王的罪名,聂家担当不起。不过呢,这事透着蹊跷,还是小心些好。留下年轻一辈在家里,就算有危险聂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聂仲昆见聂如海同意,又布置了一番,派护卫偷偷去围住那座茶楼,这才带着聂如海上了马车,往街口而去。

说是街口,因聂家占地实在太大,便是要走到街口,都还得一盏茶的功夫,所以必须坐车前往。

马车行驶了一阵,眼看到街口了,聂仲昆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见那座叫敬和轩的茶楼并不像平常那样人来人往,两个穿着军士服装、手里拿着大刀的汉子,正威风凛凛地守在门前,那身上浓浓的铁血煞气,望而生威,很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看来果真是靖安王到了。

聂仲昆激动起来。赶紧缩回头去,在马车上整了整衣服,等待着马车停下。

马车车夫倒也懂规矩,距离茶楼门口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马车,叫道:“老爷,敬和轩到了。”

聂仲昆下了车,转头看向聂如海。只见他从后面那一辆车上下来了,满脸的肃穆,很显然对这事也相信了七、八分。

两人带着几名随从,走到茶楼前,对两名汉子躬身道:“还请两位兵爷给王爷通报一声,聂家家主聂仲昆,聂家老爷子聂如海,前来拜见。”心里暗悔刚才太过紧张,没有备着帖子。

一个汉子打量了聂仲昆一眼,一点头:“等着。”说着转身进了门。

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对聂仲昆道:“二位楼上请。”

聂仲昆和聂如海忙跟着他进了门。只见平时热闹非凡,吵吵嚷嚷的茶楼,此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上到二楼,就见茶楼老板摒心静气地站在楼口处,见到他们来,满脸堆笑地躬了躬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却不敢开口说话。

“爷,聂家人到了。”汉子道。

聂仲昆虽然有个妹妹嫁到了皇宫里,还爬上了贵妃的位置,每年他都到京城里拜年,但大皇子嫌他没有官职,又是个匠人出身,带出去丢脸,很少带他出席什么正式场合。京城的这些王公贵族,聂仲昆接触得并不多。

因此一见此时茶楼里那肃穆的气氛,他便有些心里打怵,连大气都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胡乱张望,只是望着那汉子脚后跟,跟着他走。

倒是聂如海很少进京,对王公贵族没有直观的印象,再加上聂家在这南方的权势,他自己就如同个土皇帝,自视甚高,此时倒不像聂仲昆那般紧张,抬着头四处张望。

进到里面,他便看到一个身穿绣有金龙袍子的人正站窗口,背对着他们。虽看不到面容,但那身金龙锦袍和通身的气派,无不显示出他高贵的身份。在他旁边,簇拥地站着四个汉子,其中一个见他张望,瞪着眼睛向他他看来,面上凶神恶煞,端的吓人。聂如海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乱看。

聂仲昆见前面的汉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站住不动了,便知道正主就在眼前,也不等人开口说话,整了整衣衫,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两手扑地,嘴里道:“小民聂仲昆,叩见王爷。”

聂如海也赶紧跟着跪倒:“小民聂如海,叩见王爷。”

聂仲昆虽说跪了下去,但想着这靖安王虽说是皇族,战功赫赫,却也只是大皇子的堂弟,再怎么也不敢在他们聂家人面前摆谱。他这一跪,必然会被人在半道上扶起来,连称不敢。

然而他这已跪到了地上,还叩了一个头,上面的人却一言不发,只是转过身来,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受着他的礼,既不叫他起身,也不叫免礼,这让他十分郁闷。没办法,只得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头。

可这三个头磕完,上面的人仍不叫起身,他这便郁闷到了极点,却不敢乱动,只得趴在地上低着头,等待着靖安王发话,心里发着狠,想着要找机会到大皇子面前告上靖安王一状,让大皇子收拾他。

聂如海见侄子见了礼仍不起身,自己也不敢乱动。不过倒是抬起头来,看了那穿金龙锦袍的男子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后果很严重

而站在旁边的那个凶恶大汉,见聂如海抬起头来,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过来,那铜铃一般的大眼,煞气十足的表情,顿时把聂如海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可他心里此时已是惊涛骇浪,浑身不由自主筛糠似地颤抖起来,趴在地上低下头一息功夫,便终于忍受不住心里的煎熬,伸出手去,用力地扯了扯聂仲昆的衣襟。

他很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想要聂仲昆确定一下那上头坐着的是耍

聂仲昆心里正不耐烦着呢,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瞧了聂如海一眼,见他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还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开口说话,不由眉头一皱,转过头去置之不理。

开玩笑,虽说他刚才在心里用大皇子来鄙视了一下靖安王,想要收拾他,但要让他亲自出面跟靖安王较量,他还是不敢。现在聂家正值多事之秋,能不惹麻烦还是不惹吧。

聂如海急了,又扯了扯他的衣襟,待聂仲昆转头瞪他的时候,小声道:“看一看”

看一看?看什么?

聂仲昆知道自己这位叔父不是鲁莽之人,让自己这样做一定有什么道理,不由得转过头来,朝上面看了一看。

而这一看,他便目瞪口呆,怔在那里半晌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也跟聂如海一样全身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这一位,虽然穿着金龙锦袍,表情冷峻,气质高贵,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肃杀之气。但那眉眼,那面容,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无不跟杜浩然一模一样。相处一年多,便是他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个身份,聂仲昆仍然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一位,跟杜浩然绝对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一忽眼的功夫,杜浩然怎么就变成靖安王了?靖安王,不是叫做杜弈吗?

不,这绝不可能!

他这么一想,胆子便壮了起来。联想到那帮忙传信的啃包子的小男孩,再看了看眼前的壮汉,他慢慢镇定下来,跪直身体,对上面拱一拱手道:“请恕小民无礼,小民从未见过靖王爷,这天底下假冒皇亲国戚的事时有发生。为稳妥起见,还请靖王爷出示身份凭证,以让小民一辩真伪!”

聂如海一听这话,还以为侄子认出了对方破绽,确定对方是假扮的了。心里一松,立刻觉得力气又回到了身上,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那里逼视杜浩然。

杜浩然一直悠闲地坐在那里喝茶,见聂仲昆质问他的身份,嘴角露出一抹嘲讽,闲闲地对站在他身后的杜忘道:“杜忘,把牌子拿给他看看。”

“是,王爷。”杜忘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块玉牌放到聂仲昆面前亮了一亮。

聂仲昆看到这块玉牌,顿时面如死灰,“扑通”一声扑下身去,抖动着声音道:“小民…小民拜见靖安王爷。”

虽说他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那块玉牌,他是不会认错,因为这玉牌是他亲手雕刻的。皇上及他的五个儿子,瑞王爷及他的三个儿子,都各有一块玉牌,代表着皇族的身份。只是身份不同,玉牌的质地和颜色不同,图案也不同。

而眼前的这一块,正是失散了五年之久的杜弈认祖归宗、并被封为靖安王时,他为他补刻的一块玉牌。玉牌上的图案是一只雄鹰。为讨好这位战功赫赫的靖安王,他还把这只雄鹰雕刻得十分凶猛,威风凛凛。

聂如海见聂仲昆这样子,顿时傻了眼。

事情一波三折,实在是让他受不了。但更为让他受不了的是,眼前的这一位,还真是靖安王杜弈。

这怎么办?

他们聂家,可是逼着这位靖安王喝下了毒酒!

毒害皇族的罪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想到这里,他的两只腿软软地歪了下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聂家完了。

杜浩然见这两人害怕的样子,并没有开口说话,拿起桌上的茶杯,又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聂仲昆好歹是家主,见过大世面,相比起聂如海来,又镇定许多。他尽管心里害怕,脑子里却仍十分清醒,见到杜浩然这举动,心里安定了一些,“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道:“靖安王,小民糊涂,小民该死。小民不知您就是靖安王,只想着您一身赌石本事,再加上会赌矿,这要是被二皇子一派拉了去,必然给聂家带来威胁。再加上小女在家寻死觅活,小民溺爱女儿,不忍看她轻生,便想让犬子给王爷下毒,将王爷制住带回家中,跟小女成亲。慢慢劝您安心留在聂家。小民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是这事全是小民一人的主意,王爷要杀要剐,小人都愿意领罪。只望王爷高抬贵手,饶过聂家上下几百口人。”

他跟杜浩然相处一年有余,对杜浩然的性格十分了解,那绝对是军人作风,讲究的就是光明磊落,有胆识、肯担当。如果自己百般狡辩,抵死不认,只会引起杜浩然更大的怒气。到时候雷霆之下,必然给聂家带来更大的灾难。还不如光棍一些,干干脆脆地把事情承认下来,一力担当起所有的过错,说不定杜浩然看在自己这一年多来对他不错的份上,饶过自己和聂家。

杜浩然虽然在战场上骁勇奋战,以杀伐果断出名,但绝不是个杀戮很重的人。相反,他很珍惜生命,哪怕对方是一个极为卑贱的下人甚至街头的乞丐,他都不忍看到他们无故丧命。从这一点来说,他可谓是悲天悯人。

所以,只要自己态度诚恳,很有可能取得他的谅解,把聂家的一场灾难化为乌有。

杜浩然坐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看着聂仲昆,似乎想要看穿聂仲昆的心,弄明白他说的这一番话是否是发自内心。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如果你们只是要害我,我并不那么生气,谁让我不早早摆明身份呢?只是我杜浩然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挟,尤其是拿女人来要挟于我。而如果你们仅仅是要挟,那倒也罢了,我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略略地给聂家一点小罚,或许就能消除我心头之气。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在我喝了那杯毒酒之后,还要将叶琢射杀。所以,我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余辉的照耀下,在聂仲昆和聂如海面前投下了巨大阴影:“我将把这事如实禀报给皇上听,如何处理你们聂家,自由他定夺。你们还是在家里多多烧香祈求佛祖保佑你们好运吧。”

说完,他绕过两人,朝门口走去,不过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道:“还有一句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如果叶家以及与我有关的人再受到什么伤害,我不介意让聂家几百口人为他们陪葬。”

说着也不等聂仲昆有什么表示,转身大步下了楼。

聂仲昆和聂如海呆呆地跪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我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这句话,他们并不敢当成一句威胁来听。

在皇上心里,这个靖安王,地位堪比大皇子、二皇子。

要知道,瑞王原是皇上的哥哥,内定的皇位继承人,年轻时率军出征,在战场上多次受伤,瞎了一只眼,身体也不好。在先皇驾崩时,他把皇位让给了弟弟,即当今皇上。所以皇上对瑞王那是又敬又爱。

而当年在战场上的敌人,因本族被灭,对瑞王爷恨之入骨,蛰伏了十年想要报仇。终因瑞王身边戒备森严,下不了手,便把目标放到了瑞王最小也最疼爱的儿子身上。在五年前将他掳走。

见到哥嫂失去儿子痛苦万分,皇上疯狂地派人四处寻找侄子。然而五年过去了,都毫无音讯。眼看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早已不存活于人世,却不想前年北方战起,在戍边的军队里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为将领献计献策,领兵出战时百战百胜。在他的率领下,队伍摧枯拉朽,以一边倒的局势迅速取得胜利,他也被大家称作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