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班师回朝时,朝中的大将军将他带回了京城,在论功行赏的庆功宴上,皇上发现这年轻人跟自己的嫂嫂长得极像,让人脱下他的衣服当场验看,发现他正是被人掳走的侄子。于是父子相认,杜浩然因功战赫赫,也被皇上当场封为靖安王。

所以,如果杜浩然真不肯放过聂家,也不需提出条件,只要向皇上把事实这么一说,为了安抚瑞王和侄子,皇上一定会严惩聂家,连带着还要怪罪到大皇子和聂贵妃头上。

聂家,这一回真是大祸临头了。

“怎么办?叔父,我们应该怎么办?”茶楼里的人都走*了,聂仲昆却仍挺直地跪在地上,目光茫然,喃喃自语。

聂如海毕竟年数大些,面临大祸,倒比聂仲昆沉稳许多。他想了一想,眼睛一亮:“你没听靖安王说吗?他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博文劫持了叶家那丫头,微月更是派人将她射杀;靖安王还警告咱们不许对叶家人进行报复。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十分的在乎叶家那丫头。只要咱们求得叶家那丫头的谅解,甚至跟她关系更进一层,没准靖安王的怒气就会消散了。”

第二百章掂记

南云城最宽阔的大街上,一辆马车,被几匹马簇拥着,缓缓驶出了街口。

“公子,属下已在城东布置下了一个院落,公子可要前往那里歇息?”一个汉子凑近车厢问道。

杜浩然虽是王爷,但在外面身份不宜暴露,便要求属下唤他作公子。

车帘拉开,露出了杜浩然的脸来。此时他已将那金龙锦袍换下,换上了一件天青色长袍。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天,道:“停车,去南山镇。”

杜忘一听,忙驱马上前,劝道:“公子,此时天色已晚,天黑前已赶不到南山镇了。再说,咱们晚饭还没吃呢。还是在此歇息一晚再走吧。”

马车此时已停了下来,杜浩然没理会杜忘,两步从马车上跨了下来,拉过那匹空着的骏马,翻身上去,道:“刘元和阮石开留下,其他人跟我走。”说完一打缰绳,朝南山镇方向急驰而去。

杜忘和杜念对视一眼,俱都无奈地耸了耸肩,也打马上前,紧紧跑在杜浩然稍后的左右两边。其他几人也都赶紧跟上。

被留下的刘元和阮石开两人,虽然有心要跟杜浩然走,但他们知道自己两人留在南云城的作用更大:一来是探听聂家的动静,二来也是让聂家在生出杀人灭口之心时有所忌惮——杜浩然身份不凡,要想杀他就得全部灭口,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现在有两个知情人不跟杜浩然在一块,而且隐藏在暗处不能一起灭口,聂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杜浩然带着六名手下,骑着马在路上疾行。南方山多地少,道路崎岖不平,五、六十里的路程,骑马急驰,也要走大半个时辰。一行人走到离南山镇还有两三里路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此时正值农历四月初,再加上白天下了雨,天上云层甚厚,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见影子,路上一片漆黑。道路的一边是山坡,另一边则是河水,道路跑偏的话,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河中。

好在这一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行军打仗时摸黑袭敌的事没少做,因战况而连夜转移阵地的事更是如同家常便饭,所以骑着马走在这边的山路上,丝毫不觉慌张,除了稍稍减慢些速度,跟在白天骑马并不见有何不同。

终于,前面终于看见了高悬在城墙之上的灯笼,杜念打马向前,拍响了城门。因杜浩然常跟聂博文来往于南云城与南山镇之间,守城的将士倒也认得杜念,塞上一些碎银,便开门放了行。

进了城,看到两边零零星星的灯光,杜浩然道:“张迁,你们回去吧。”

“公子,还是让属下跟着您吧。要是有属下们在,今天就不会发生那样危险的事情了。”张迁道。

张迁就是那个凶神恶煞,几次用铜铃眼瞪聂仲昆的汉子。他听得杜忘和杜念叙述今天公子下河救人,久久不见冒头的情况,饶是看着杜浩然就坐在眼前,也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他们兄弟几个,跟随杜浩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回京后宁可不要战功,也要跟随在杜浩然左右,那是因为他们的命都是杜浩然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这要是杜浩然有个好歹,他们也不想活了。当然,就是他们想活,恐怕瑞王爷也不会让他们活。

“是啊,公子,以前你是不愿意暴露身份,才不愿意这么多人跟着你。可现在你的身份都已说出来了,就没必要隐瞒了。咱们也要防着那聂家丧心病狂不是?要是他们害怕您上京跟皇上告状,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也是麻烦。”杜忘劝道。

“行吧,那就跟着。”杜浩然点点头。他原来不要人跟着,只是因为不习惯。现在大家这么担心,那想跟着就跟着吧。至于聂家,量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敢杀他灭口。他身边这些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一行人打马朝前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青云巷门前,杜浩然下了马,道:“杜忘,你去看看叶家人睡了没有,如果没有,就跟他们说一声,我平安回来了。”

“是。”杜忘下了马,将缰绳往杜念手里一扔,朝他挤挤眼,快步朝紫衣巷走去。

他就知道,公子坚持要赶夜路回南山镇,是怕叶琢姑娘担心他的安危,一晚上睡不着觉。

这件事,要不要禀报王爷和王妃呢?王爷和王妃知道这件事,指不定多高兴呢。

杜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赵叔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杜公子吗?你们可回来了,我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担心着呢,怕你们有什么事”

杜忘不但脚下未停,反而走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紫衣巷叶家大房门口。

叶家大房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时不时地还有人走动说话,显然都没有睡。杜忘并没有立刻拍门,而是站在院门口,竖耳细听。他功夫了得,叶家的院子又不深,隔音效果更不好,就站在这里,厅堂里的说话声他都能依稀听见。

厅堂里隐隐传来叶予期的声音:“余波,你再去青云巷看看,杜公子他们回来了没有。”

“祖父,您别急,我让赵叔听着青云巷的动静呢,如果他们回来,肯定会马上过来禀报的。不过估计杜公子他们今天不会回来了。天上没有月亮,走夜路可不安全。”这是叶琢清脆的声音。

“琢儿说的有道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在南云城住一夜的好。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没事,我这心啊,就是放不下。”关氏道。

“杜公子不躲反迎上去,自然有倚仗,他不会有事的。伯父,你放心吧。”这是杨建修的声音。他虽然这样安慰叶予期,但这么晚还没回自己家去,看来还是放心不下,想要在这里等消息。

杜忘在门外听到这番对答,点了点头。

这叶家一家人,都是挺有良心的,不枉自家公子对他家多番照拂。

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那赵叔过来了,杜忘忙拍响了院门。

“谁啊?”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杜忘一愣,想起白天伏在他背上那躯柔软的身体,以及那身体上传来的淡淡的幽香,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柔和下来:“是我,杜忘。”

“杜忘大哥?”秋月急走过来,将门打开。往外一看,果然是杜忘站在门口,她又惊又喜:“杜忘大哥,你们回来了?”

“嗯,刚刚到,我家公子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担心。”

秋月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涌来,叶予期道:“秋月,可是杜公子他们回来了?”紧接着,他就扶着叶琢的手急急走了出来。

“叶老太爷,我家公子一切平安,劳您惦记。”杜忘抱拳作了个揖。

宰相门前七品官,照理说,他这个王爷身边的跟班根本不必把叶予期这样的小老百姓放在眼里,但叶予期是叶琢的祖父,这又不同了。没准叶琢还会成为他的主母呢,眼前这个老太爷可得尊敬着。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叶予期连声道。

关氏听得平安二字,一颗心放了下来,问候了杜忘两句,便冲着厨房方向喊:“余嫂,赶紧地把菜都装出来,送到青云巷去。”

说完她转过头来,对杜忘笑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早叫厨娘做好菜了,温在锅里,等你们一到就能吃上饭。”

杜忘心里一暖,态度更加恭敬:“如此便多谢叶老太太了。”

“谢什么?要不是你们,我家琢儿今天可就没命了。救命之恩,我们都不知如何感谢才好。一点点吃食,算得了什么?”关氏放下了想让杜浩然娶叶琢的心思,倒是全心全意地感激起杜家人来。

“老太爷,老太太”这个时候赵叔才走到门口,见杜忘站在那里,顿时一愣,“杜小哥,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家公子怕老太爷和老太太担心,特意让我来告诉一声。”杜忘道。

“哦,是这样。”赵叔就憨厚地笑着。

此时余嫂和秋菊已把食盒都拿了出来。关氏检查了一遍,见没漏什么,就一摆手:“走罢,一起过去。”

“不用了,这食盒不重,我拎得动。就算拎不动,这不还有赵叔吗?不必麻烦二老了。杨大人和杨夫人也请留步。”杜忘客气道。

“我们要去给杜公子磕个头。”叶予期道,态度甚是坚持。

杜忘虽说知道公子不会让叶家人磕头,但他作下人的,也不好代公子拒绝,只得由着叶家一家人跟着他到了青云巷。

此时杜念、张迁等几个大男人正在忙乎着挑水烧火,做饭洗衣。这些军旅出身的男人对这些事倒也轻车就熟,分工明确。而杜浩然也没闲着,正坐在灯下写着什么。

“公子,我回来了。”杜忘一进门就嚷道,“叶老太爷、老太太和杨大人、杨夫人都来了。”

杜浩然原听杜忘那一声嚷还没什么反应,待听到后面那一句,忙放下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第二百零一章交谈

“多谢杜公子对我家琢儿的救命之恩。”叶予期一见杜浩然出来,便往地上跪去,叶琢扶着他,自然也就跪在了旁边。关氏和郑氏急上两步,也跟着跪了下去。

跪不跪,杨建修挺纠结。他是个官,必须维护着朝庭的尊严,是不能随意给平头老百姓下跪的。可现在,他视为长辈的叶予期和关氏都跪了,妻子也跪了,叶琢又是他的继女,他就这么站着,似乎不大好,显得异常的没良心。于是就有些尴尬地躬下身子,深深作了个揖,身高尽量跟跪在地上的这些人齐平。

“大家这是做什么?”杜浩然没料到大家一进门就来这一招,慌忙上前扶住叶予期,又对关氏等人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杜浩然与叶琢是否能成亲这件事,叶予期听关氏分析过,他倒是觉得时间尚短,就算杜浩然要求亲,那也得等聂家的事处理完了,到得明天或是后天才能提起,现在下论断还是早了。而一旦叶予期娶了叶琢,那就成了自己的孙女婿,这祖父给孙女婿下跪磕头,却是不妥当,所以他本觉得应该磕三个头以表谢意的,终还是没磕,扶着杜浩然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有叶予期带头,大家便都立起了身子。

“来,大家请厅里坐。”杜浩然说着话,目光却投向了叶琢。当看到叶琢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精神也挺好时,这才放下心来,将目光移开。

“余嫂,赶紧把饭菜端上来吧。”关氏吩咐道,又环顾了院子一下,对杜浩然笑道,“杜公子这院子又添了几个下人?看来这饭菜不够,还得再炒些菜来。”又转头吩咐秋菊,“去把家里的食材都拿来,让赵婶过来炒菜。”

“是。”秋菊应声去了。

“叶老太太,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些手下,正准备做饭呢,他们吃的自己做就好了。”杜浩然忙道。

“这一来一回的,赶了那么久的路,累的很,反正我们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只会做做饭,你就别客气了,让他们都停下,等着吃就行了。”

杜浩然也知道关氏这样做是想要表达心里的谢意,便不再坚持,让杜忘去告诉张迁他们不要再忙活。

余嫂将饭菜都摆了上来。菜肴极丰盛:炖的人参鸡汤,还有红烧肉,糖醋鱼,黄焖老鸭,肉炒春笋,酸炒嫩南瓜。虽都是些家常菜,但余嫂的厨艺不错,看样子味道很好,而且份量很足,完全够四、五个大汉吃。

“你们先吃着,赵婶和余嫂手脚麻利,菜炒得就陆续端上来。”关氏又笑道。

“别说,看到这些饭菜,肚子还真饿了。”杜浩然性格极干脆,也不推辞,叫道,“大家都把手上的事放下来,过来吃饭。”

张迁等人都是军中的汉子,便是朝中的高官在场,这饭该吃就吃,所以毫不客气,放下手上的事便围坐了下来。

虽然杜浩然自己是王爷,但受前世“人人平等”观念的影响甚深,再加上都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他一向视为手足,不是正规场合,都是让这些兄弟一桌坐着吃饭的。张迁等人围坐到桌旁,十分自然。

杨建修看到张迁几人身上的铁血悍气,心里一惊,看向杜浩然的目光充满了深思。

“我们就是过来表示一下感谢,这便过去了。你们好好吃,饭菜不够尽管说,不要客气。”见到张迁等人过来,叶予期便站了起来。人家要吃饭,自己这些人总不能坐在旁边盯着别人吃饭吧?

“多谢叶老太爷、老太太,杨大人、杨夫人了。”杜浩然也不多留,拱了拱手,便送他们出门。

待大家都出了院门,又客气了几句,准备往紫衣巷走的时候,杜浩然忽然叫了一声:“叶姑娘。”

叶琢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杜浩然。

叶琢此时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裙,黑而亮的长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髻,用一支玉簪插住,其余的全都柔顺地从脑后披散而下,直至腰下;如白玉一般光滑而细嫩的脸上,眼睛又大又黑,被屋子里透射出来的灯光照得熠熠生光,目光静谧而安详。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夜色之中,如同那夜里盛开的洁白的昙花,有一种令人炫目的美。

看着这样的叶琢,杜浩然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间的忡怔。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开口道:“明天你过来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好。”叶琢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去,扶住了叶予期,长长的黑发在她的纤细的腰间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关氏和郑曼文听到这番对答,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杜浩然有心要娶叶琢,直接托人上门求亲就是了,何必要让叶琢这么跑过来?如果不愿意娶,那便应该尽量回避,不要再有来往。可明天叫叶琢过来,孤男寡女呆在一块儿,算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叶琢向来自有主张,干的都是大事;而杜浩然对叶家的恩情深重,人品也还端正,饶是关氏和郑曼文对此有些不满,也没说什么,大家相携着一起往紫衣巷去了。

此时夜已深了,杨建修第二天还得上衙门办公,他跟郑曼文到了叶家大房门口,便告辞离去。而余波来往于叶家和杜宅,帮着运送一些食材和调料,顺便将杜宅的情况告诉叶予期。叶予期听到余波说杜浩然的手下对余嫂和赵婶的手艺都很满意,吃得很开心,遂放下心来。

余嫂和赵婶半个时辰后回来了,向叶予期和关氏禀报了一声,便回房洗漱安息。

叶予期和关氏、叶琢这才回房安歇,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如期起床,各自收拾好围坐着吃了早餐,叶予期正要去作坊,而叶琢正要往青云巷去,就听余波进来禀报:“老太爷,青缘坊的田掌柜求见。”

“请他到厅堂里坐,上好茶。”叶予期吩咐道,转头看向叶琢,“昨天早上我把你的话带给田掌柜了,说那块玉料已设计好了,不过你要亲手雕刻。田掌柜这人倒是干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今天这一早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琢儿,你直接把设计图画给他算了。你昨天受了凉,还得多休息调养,这些雕刻的活,费神费力,等你身体好了再做吧。”关氏道。

叶琢还没开口,叶予期便道:“老婆子,你不懂,这不一样。琢儿设计的这个玉雕一出,将会在玉雕界引起轰动,跟风之作将会频频而出。琢儿不亲手把这件开山之作雕刻出来,岂不是让别人捡了便宜?到时候人家只会说,这是某某玉雕师之作,而不会说,这是谁设计的。毕竟,设计与雕刻还没有特别区分开来。那咱们琢儿,岂不是亏大了?平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原来是这样。那可一定不能让别人雕刻了去。”关氏听明白,立刻改变了态度,“不过你可以让他们先等等。我看那天你雕刻那个熏炉,就挺费神,这个还是放上几天再说吧。”

叶琢摇了摇头:“祖母,现在的局势很微妙,这件事啊,还真不能拖。今天如果杜公子那里没有太多事,我就得把它雕刻出来。”

“局势微妙?”叶予期和关氏都看向叶琢。

涉及到杜浩然的身份,叶琢不欲多谈,笑道:“我也就是一感觉,准不准的,不知道。放心吧祖母,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勉强自己的。毕竟这件玉雕,关系到我在玉雕界的名声和地位,状态不好,我是不会动手的。”

“行吧,你自己掂量着办。”关氏点点头。

叶琢接过秋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站了起来,扶住叶予期道:“那咱们过去吧。”

田掌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老头儿,见到叶予期和叶琢进来,连忙站起来拱头行礼:“叶老太爷,打扰打扰。”又对叶琢道,“这位就是叶姑娘了吧?果然是秀外慧中,气度不凡。”

“见过田掌柜。”叶琢施一礼,站直身体笑道,“田掌柜过奖了,叶琢愧不敢当。”

见叶琢不光姿容秀丽,更是落落大方,田掌柜啧啧稀奇,终于有些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位小姑娘了。

三人落座,又寒喧了两句,田掌柜便直接进入正题:“不知我那块玉料,叶姑娘今天能不能雕刻出来?”

“田掌柜很急着卖这件玉雕吗?”叶琢不答反问。

“呵呵,那倒不是,老夫只是想早些看到叶姑娘的雕刻。”田掌柜抚须笑道。

叶琢微一沉吟,向门口道:“秋月,你去我房里把文房四宝拿来。”

秋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很快就把文房四宝拿来了。知道叶琢要写字,在砚台上滴了两滴茶水,便磨起墨来。

“叶姑娘这是”田掌柜和叶予期都一头雾水,不知叶琢让拿文房四宝来干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惊叹

“想来我的条件,我祖父已跟田掌柜说清楚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这件玉雕不光由我亲手雕刻,还要在玉雕上留下我的名字。不知田掌柜可能答应?如果答应,我们便签个合约;否则,田掌柜也可以另请高明。”

“留下名字?”田掌柜疑惑地看着叶琢。他那块玉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拿过来本就是要试探叶琢的,倒是不怕叶琢雕刻不好,或是在上面留下名字。关键是,他想弄明白,叶琢为什么要提这么多的要求,她到底想要把那块普普通通的玉料雕刻成什么样子?

“行,没有问题。”想不明白的事,田掌柜也不愿再多想。想要答案很简单,只要叶琢把玉料雕刻出来就知道了。

叶琢自然知道田掌柜会同意,否则也不会让秋月把文房四宝拿来了。当下铺开纸,提起笔一挥而就,写下了一份合约,递给田掌柜。

田掌柜接过合约,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叶琢。南山镇的玉雕师都识字,有些人为了在玉雕上雕刻文字,也会在书法上下一定的功夫。但叶琢这么一个小姑娘,依她生长的环境,能识字就已算得不错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写出一手令人叫绝的好字来。而且那字刚劲有力,飘逸隽秀,全然不像是出自女孩子之手。要不是亲眼所见,田掌柜根本不会相信这字是叶琢写的。

“田掌柜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有的话提出来我再改改。”叶琢笑道。

“好好。”田掌柜低下头去看了一遍合约,这份合约行文流畅,言简意赅,寥寥几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田掌柜又在心里赞叹了一番,抬起头道:“没问题,写得很详尽。”

秋月早已把印泥准备好了,田掌柜在印泥里蘸了蘸,便在纸上按了一下手印。

叶琢此时又誊抄了一份,让田掌柜按了手印,自己也按了,递了一份给田掌柜收好,这才道:“秋月,你去我房里把我昨晚雕刻的那个熏炉拿来给田掌柜看一下。”

杜浩然让她去青云巷,她不知今天要在那里耽搁多少时间,而田掌柜急的应该是不那件玉雕,而是想证明她设计的能力。所以她干脆就把昨天雕刻出来的玉雕拿出来,让田掌柜看看。

秋月跑回房去,把一个锦盒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叶琢将盒子打开,将链接一拎,放到田掌柜面前:“这件玉雕,是我昨日雕刻而成的,田掌柜看看。”

“好漂亮的链子活。”田掌柜一眼看到那链子,便赞叹了一句,然后望着叶琢,“这是你雕刻的?”

“是。”

田掌柜点点头,伸手接过那熏炉,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叹道:“叶姑娘的雕工,在咱们镇上也算是大师级人物了,这熏炉上的狻猊,雕刻得活灵活现,极俱灵性;而且整座熏炉所有的雕刻都浑然一体,蔚然大气。光是这份气韵,便是许多玉雕师做不到的。”

“田掌柜觉得这件玉雕值多少钱?”叶琢问道。

“这个嘛”田掌柜沉吟片刻,“冲着这雕工和造型,也值个二千两银子。”

“那就好。”叶琢微笑道,“这件玉雕采用的玉料,比田掌柜那一块质地稍微差一点,大小一样,差不多值个八百两银子。

“你说什么?大小一样?”田掌柜睁大了眼睛。

这不怪他。实在是他给的那块玉料,跟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相比,在体积上相差太远了。玉料雕刻,只有把体积变小,哪有将体积变大的?这不可能!

“这熏炉是组合起来的。”叶琢伸手拿过玉熏炉,将它的盖和底都拆开来,放到田掌柜面前。

田掌柜这一回不光瞪大了眼睛,更是把嘴张得老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这个世界的玉雕界里,大家都是实打实的在玉料上雕刻,从没有像叶琢这样,利用边角废料,组合雕刻成一个套件玉雕的。这完全颠覆了田掌柜的认知。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平静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服了,我算是彻底服了!叶姑娘,我终于知道玉妃娘娘对你青眼有加了,你果然是玉雕界的奇才。这件玉雕一出,你这叶大师的称号,就会响彻四方啊!”

上一次跟聂博易比试时,叶琢在打磨工艺上进行了创新,也算得是大师之作,但因这场比试影响到聂家的声誉,并未为外人所知,叶琢的名声和地位,没有因此而得到多少提升。

但眼前的这件玉雕就不一样了,只要青缘坊把它往柜台上一摆,叶琢就会名声雀起,坐稳了她在玉雕界上的地位。

“不过是一点巧心思,当不得田掌柜如此赞誉。”虽然叶琢知道田掌柜说的是事实,但当谦虚时一定得谦虚。

果然,田掌柜听得此话,眼里的赞赏又更深了。满脑子的奇思妙想,雕刻的功夫又如此厉害,年纪才十五、六岁,还不骄不躁、宠辱不惊,这样的人,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只可惜,叶琢是个女子。这女子一嫁了人,相夫教子,或许在这条路上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像玉妃娘娘那样的奇女子,又有几人?

田掌柜心里稍稍有些遗憾,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抬头看着叶琢道:“叶姑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青缘坊,是二皇子名下的。”

他还担心叶琢不知道二皇子是谁,又解释道:“二皇子即将登上太子之位,是未来的皇帝,聂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与他根本不能比。”

他直视叶琢:“你可愿意与我们合作,专为我们青缘坊设计玉雕?”

叶琢的眉毛微微一扬,将目光从田掌柜身上收回,望着自己手上的茶盏,淡淡地问:“专为你们青缘坊设计?你的意思是,我与你们合作,便不能再为别人设计玉雕了?”

“正是。”田掌柜道,“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每设计一件玉雕,将给你玉料价值的一成半的收益。”

一成半,就是百分之十五,比叶琢自己规定的百分之十,那可是强多了。

叶琢却缓缓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看着田掌柜道:“对不住,恕我不能。”

田掌柜讶然:“为什么?你可知道,这样做你的收益变高了,稳定而有保障;最重要的是,有二皇子扶持,你在玉雕界一定会走得顺风顺水。这样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你要想明白了。”

“我想给这镇上的所有作坊作设计,而不想成为某一家作坊名下的设计师,与田掌柜的要求不合,所以还请田掌柜原谅。”

“这”田掌柜转过头来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叶予期,“叶老爷子,你说句话呀。”

叶予期笑了笑,慈爱地看了叶琢一眼:“我们家的事,都是我这孙女拿主意,她说是怎样就怎样,我都听她的。”

田掌柜愣了一愣,转头看看叶琢,发现她并没有反驳叶予期的话,坐在那里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他便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那行吧。你要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

“多谢田掌柜成全。”叶琢的表情还是淡淡的,“那件玉雕,大概会在三五天内雕刻好,到时候是我们送到青缘坊呢?还是田掌柜到这里来拿?”

“到这里来拿吧。”田掌柜知道叶琢这是下逐客令了,只得站了起来,拱拱手,“那我就告辞了。”

“田掌柜慢走。”叶予期见叶琢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对田掌柜的态度便没有开始那么热情,只站起来拱了拱手,让秋月送他出了门。

看着田掌柜出了门,叶予期开口问道:“琢儿,怎么回事?”

叶琢冷冷一笑:“这二皇子一派,心不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