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是?”关氏厉声道,“你想让我跟你祖父一辈子内疚不安,你就拒绝试试,看我们认不认你这个孙女!”

关氏表情严厉,话也说得严重,叶琢却不怕她。她抱着关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似的道:“祖母,您别这么凶嘛,声音大得人家耳朵都聋了。”

叶琢一向理智冷静,发生任何事她都是家里的主心骨,总让关氏和郑曼文忘了她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此时她一露出这个年龄段正常孩子的模样,两人都愣了一愣,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氏用手指戳了戳叶琢的额头,宠溺地道:“你啊!”不过想起自己的立场,又极力地将脸板了起来,“听祖母的话,不许任性,听见没有?”

叶琢从旁边拉了一张小杌子,坐在她旁边,一本正经道:“祖母,您别急,听我说完您再说话。”

关氏也知道叶琢不是那等胡闹之人,她或许有她的道理,不过还是板着脸道:“好,你说,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叶琢敛起笑容,看向顾尘:“师父,瑞王爷提议让我以谁家女儿的身份出嫁?”

“上阳窦家,不知你听说过没有。”顾尘知道对于这些名门贵胄,上辈子生于公候之家的叶琢比她要清楚。

叶琢点了点头:“听聂家下人说起过。”一句话打消关氏和郑曼文的怀疑,“三年前辞世的首辅窦林海窦大人,就是出自上阳窦家。”

顾尘点了点头:“正是他家。现任御史大夫窦德阳的一个侄女,跟家中的护卫私奔了。你知道的,窦家,朝中清贵,尤其注重名声。这个侄女即便找回,也不可能以窦家女儿的名义出现在人前了。所以瑞王爷提议你顶替那女子,以窦家姑娘的名义与瑞王府结亲。”

“是吗?”叶琢淡淡地笑了一下。

顾尘看到叶琢这表情,一怔:“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叶琢摇了摇头:“师父,您把瑞王爷拜访您时说的话,详细地跟我说一遍。”

“好。”顾尘点点头,将杜齐观在她那里说话都说了一遍。

叶琢眉头微蹙:“你是说,杜公子也在场?他听了他父王这个提议,有什么表示?”

顾尘眼里恍过刚才杜浩然的表情,摇了摇头:“他当时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除了问了我两句你的事情,就一直没有作声。”说着将杜浩然所问的话也告诉了叶琢,又道:“我来的时候,在你家门外遇到他了。他似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进门,他说本有问题想要问你,不过想通了,就没必要进来了。看他那样子,似乎有心思。”

说着两眼紧紧地盯着叶琢的表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叶琢微微一怔,表情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她看了顾尘一眼,道:“杜公子大概是有些忧虑吧。如果我没猜错,瑞王爷这是给我出考题呢。”

“考题?”大家都一怔,“什么意思?”

叶琢看向秋月:“秋月,你到门口看着,别让人靠近。”

“是。”秋月满脸疑惑地去了。

叶琢以前说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还得让人守门,顿时让关氏和郑曼文紧张起来。她们坐直了身体,睁大着眼睛看着叶琢。

叶琢瞅了顾尘一眼,忽然顽皮一笑,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气氛:“师父,我要是说皇上的坏话,您不会去告密吧?”

“尽管说,绝不告密。”顾尘豪迈地一挥手。

“琢儿!”郑曼文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就变白了。

顾尘赶紧抚了抚她的胸口道:“娘您别急,我开玩笑的。”

“是啊,这孩子跟我开玩笑呢。”顾尘倒被郑曼文吓了一跳。宫里的妃子,怀了孩子那叫一个金贵,都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

“这话能开玩笑么?”关氏喝斥了叶琢一句,“有话赶紧说,别卖关子。”

叶琢见郑曼文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吐了吐舌头,正颜道:“那上阳窦家,虽说没有爵位,却都是实权臣子,更是文官的领袖。尤其是去世的窦老爷子,声望极高,说是振臂一挥,一呼百应也不过份。而瑞王是什么?皇上的大哥,皇位原来的顺序继承人,各种缘由之下才把皇位让给了当今皇上。哪怕是他们兄弟情深,胸怀坦荡,要说皇上心里对瑞王爷没有一点忌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素有大才的瑞王爷才做了个虚位王爷,所以以军神著称的靖安王才一提出请求皇上就让他四处游荡。你们想,如果我以窦家姑娘的身份嫁给靖安王,那是什么?那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那是要把瑞王府往深渊里推啊!”

第二百五十章不敢置信

屋里三个女人被叶琢这一席话说得出了一身冷汗。

顾尘更是暗叫惭愧。她在皇宫里混了十几年,却还是个政治小白,叶琢一听就知道问题所在,她却一无所知。

所以说,她真不适合在这古代生存。

只有从没听说过朝堂争斗的关氏还有些懵懂:“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以窦家姑娘的身份嫁给靖安王,两家联姻,就会让皇上对瑞王和靖安王更为忌惮?”

“对。”叶琢耐心地解释,“瑞王府只有不与权贵结交,不招徕朝臣,做出无心政治的样子,才能得以保存;否则,迟早要被皇上找借口清理。”她抬起头看了顾尘一眼,“所以靖安王的两个哥哥,所娶的妻子是不是都是家境没落的勋贵,手里没有实权的那种?”

顾尘想了想,点了点头:“靖安王的大哥,即瑞王府世子,娶的是清宁候家的嫡长女。清宁候懦弱无能,两个儿子也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家中过得颇为艰难;靖安王的二哥,娶了赵翰林家的女儿。赵翰林为人清高,整日吟诗作画,无心权柄;最重要的是,他年过半百,膝下只此一女。”

叶琢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她抬起眼眸,看向关氏和郑曼文,“所以说,如果我出身显赫,这门亲事还有些难办;而出身寒微,正是瑞王爷和皇上都乐见其成的事。只要瑞王向皇上提出请求,皇上故作姿态的劝上两句,就会很快答应下来。”

郑曼文听她这话对皇上有些不敬,不由得不安地看了顾尘一眼。却见顾尘非但眼里没有一丝愠色,反而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叶琢,郑曼文这才放下心来。

关氏却沉下了脸:“既然这样,瑞王爷为什么要这样来考校我家琢儿?这些朝堂的事,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懂?要不是琢儿聪颖,又正好知道窦家的事,一时没想到答应了以窦家姑娘普陀出嫁的事,他是不是就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说着,她有些不满地瞥了顾尘一眼。

朝堂的事她们不懂,难道顾尘也不懂?顾尘也不说提点叶琢一声,就这么将借名一事当成个好办法跟她们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尘被关氏那一眼看得红了脸。作为一个政治小白,她也很内疚的好不好?

叶琢赶紧伸过手来,握住了顾尘的手,笑着对关氏道:“玉妃娘娘无欲无求,从不理朝堂上的事。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瑞王府才会借她的嘴来考校于我。”

郑曼文生怕顾尘不高兴,也赶紧道:“咱们女子,一心一意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哪里会去管这些闲事?玉妃娘娘想不到也很正常。”说着赶紧转移话题,“所以我觉得吧,是不是瑞王爷相信了谣言,不好回拒靖安王,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那倒不是。”叶琢摇了摇头,“瑞王爷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这话怎么说?”三个女人一齐望着她。

“如果杜公子只是瑞王府三公子,以后也会像瑞王府二爷一样,只生活在瑞王夫妇的羽翼之下,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但他现在封了靖安王,就算现在仍住在瑞王府,却也顶着一处靖安王府的宅子,算得上已自立门户的;以后勋贵朝臣之间的人情来往,他都得单独参与一份。但像他们这样敏感的身份,一旦有个考虑不周,就有可能陷入麻烦之中,遭到皇上猜忌。靖安王是一直流落在外的,对京中各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比较陌生,这时候就需要娶一位熟悉朝事、精明能干的妻子,帮他操持这方面的问题。可偏偏杜公子属意于我,这让瑞王爷十分为难。”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管哪一个作父母的,都会为子女考虑周全,这倒是无可厚非。郑曼文听得这话,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所以,他便想要考校你一番?如果你能想到这其中的关窍,他就会同意这门亲事?”

说着,她望向叶琢的目光有着遮不住的骄傲。

她的女儿,便是瑞王爷都考不倒。玉妃娘娘都想不到的事,她却能想到。

这样的女子,想来瑞王爷一定会满意吧?他满意了,那么叶琢以后的日子也好过许多,至少不会被那两个勋贵或官宦出身的妯娌小瞧了去。

这么一来,没准倒还是件好事。

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平和下来。

关氏却有些不忿:“那如果琢儿没想到这些呢?难道他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那样的话,或许只能做侧妃了。”叶琢道。

“那要是玉妃娘娘想到了这些,告诉了你呢?”关氏又问。

叶琢看了顾尘一眼,笑道:“玉妃娘娘想到了,她以后就能提点我,这跟我自己想到也差不多吧。”

顾尘脸色微红地讪讪而笑。

想来杜齐观对她的性子是很了解的,知道她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否则也不会通过她来考校叶琢了。

郑曼文生怕关氏真把顾尘惹恼了,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站起来对顾尘施了一礼:“以后琢儿去了京城,什么都不懂,还请娘娘多多关照才是。”

顾尘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琢一眼,笑道:“琢儿聪明得紧,根本不需要我的关照。不过我能关照的,一定会关照,杨夫人请放心。”

关氏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太冒失,生怕顾尘怪罪她,连带着不关照叶琢,赶紧也说了几句隐晦的道歉话,见顾尘真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顾尘对叶琢道:“还有一个事,今天上午,宁长从玉街回来,就说要娶你为妻。”说着有些促狭地朝叶琢眨了眨眼,“如果靖安王正妃当不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大师兄?”

“大师兄?”叶琢愕然,随即望着顾尘,疑惑道,“大师兄为何忽然说这个话?”

霍宁长和孔池虽然对她比较好,但那也应该是兄妹之情。而且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为比赛而努力,接触不多。霍宁长怎么忽然想到男女之事上来?

顾尘敛了脸上的笑容,道:“他母亲生他难产死了;七岁时,父亲又病死了。家中兄长已成年,为了争家产,就散布谣言,说他命硬,克死父母。祖父、祖母信以为真,要送他到庙里当和尚。家里老仆在他走之前通风报信,说大兄要在半路害他,他便连夜逃走,半道上又饿又病,差点丧命,好在遇见了我。”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屋里有一瞬的安静。

“想不到大师兄,还有这样的身世。”叶琢叹道。

“是啊,大概是早上你的遭遇,让他想了自己吧。他回到府里便去找了我,提出要跟你成亲。”顾尘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他并不知道你跟靖安王的亲事。”

“我以后一定会给大师兄和二师兄物色两个贤惠而又能干的嫂子的,师父放心吧。”叶琢冲着顾尘笑了一下。

她知道顾尘说这些,并不是真想让她嫁给霍宁长。顾尘穿越到古代虽然遇人不淑,但对爱情还是怀着很好的愿望,不像她自己这般千疮百孔。她不可能劝自己嫁给不因爱情而因同情娶她的霍宁长。她将这事告诉自己听,不过是想让自己明白霍宁长的心思,相处时注意一下距离而已。

顾尘见叶琢明白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还得去瑞王爷那里走一趟,我先回去了。”

“吃过饭再走吧。”关氏热情地留客。

“不了。”顾尘笑道,挥了挥手,径自出了门。

她的马车在街上穿行的时候,早已有人抄近路提前到了杜齐观所住的园子,向他禀道:“…三公子只在叶家门外站了一会儿,玉妃娘娘便到了。两人寒喧了一两句,三公子就离开了,并没有进叶家去,也没有跟叶家人接触,见到玉妃娘娘时也没说什么。”

这时,杜安从门外进来,对杜齐观行礼:“王爷,玉妃娘娘来了。”

杜齐观对那下人挥了挥手,起身出去将顾尘迎了进来。

两人坐下上了茶,顾尘便道:“刚才我去了叶家,跟我那徒儿商议了一下王爷的提议。”

“哦?叶姑娘可曾答应以窦家女的身份出嫁?”杜齐观问道。

顾尘摇了摇头,将叶琢的话说了一遍。

杜齐观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话是叶姑娘说的?”

“自然。”顾尘道,“如果我是这样的想法,那天你提议的时候,我就说了,也不必等到这时才说。”

顾尘的性格,杜齐观也是清楚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率真得很——杜齐翼喜欢的也正是这一点。不过,他怎么也理解不了,像叶琢这样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怎么会想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虽然叶琢帮杜齐观解释了他这样做的苦衷,但顾尘对他的做法还是有些不高兴。此时见他沉吟,板着脸站了起来,道:“琢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如果瑞王爷还嫌琢儿出身寒微,没资格做靖安王正妃,那也没关系,只要王爷言语一声,我们便将聘礼退回,男婚女嫁互不相干。”说着一拂袖,“告辞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刺伤了眼

杜浩然失踪几年,如今被封为王,另立门户,杜齐观自然要为这个儿子的将来作打算。如果任由他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作正妻,那不是爱他,而是害了他。

所以杜齐观虽然知道顾尘不高兴,却也没有当即做出承诺,让杜安送她出去,便唤了苏管事进来:“让人查一查那位叶姑娘的事情。无论大事小事,能查到的通通禀报于我。”

“是。”苏管事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安排,听到杜齐观又问,“三公子现在在哪里?”

“三公子自跟您出去就没回来,大概是回了青云巷。”苏管事道,“小人这便让人去看看他在不在那里。”又问,“王爷要叫他回来吗?”

“不了,由他吧。”杜齐观叹了一口气。

按理说,杜浩然在南边呆了一年多,好歹也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他这做父亲的来了,得呆在这里等比赛开始,这几日无聊得很,杜浩然就应该陪他四处走走看看才是。

现在却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管事正要退下,一转身,却看见杜忘刚进了院门,正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喜,回身禀道:“王爷,杜忘来了。”

杜齐观精神一振,朝门外看去,果然看见杜忘进了门来。

杜忘进门行了一礼,开口道:“王爷,公子让小人来跟王爷说一声,他要去大熊村的矿坑看看,为北派的比赛挑选几块好的玉料原石,这几日不能在家陪王爷了,还请王爷见谅。”

“大雄村?离这儿远不远?”

“不是很远,骑马有大半天就到了。”杜忘道。

杜齐观眉头一皱:“镇上这么多的原石,难道还挑不出好玉料,非得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矿坑开采出来的玉石,不都要运到镇上来的吗?”杜齐观虽然年轻时也是一名悍将,什么危险没见过?但一涉及儿子的安危,便放心不下。

杜忘只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接话。他也这样劝过自家公子的,但公子执意要去大熊村,他这做下人的有什么办法?

“罢了。”杜齐观也知道,杜浩然不亲自来跟他说这些话,就是打定主意要去大熊村了,他转过头,对苏管事道,“派六名最好的护卫,保护三公子的安全。”

“是。”苏管事应了一声。

“如果王爷没什么吩咐,小人告退了。”杜忘也赶紧告辞。

杜齐观挥了挥手,看着杜忘一溜烟退了出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杜浩然去了大熊村,一呆就不肯回来;叶琢和霍宁长等人一心为比赛准备着;杜齐观由杨建修和袁朝林陪着游玩了两天,便呆在院子里不愿意再动弹;顾尘更是一直呆在家里,指点三个徒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在离比赛还有三天的日子,杜浩然带着十几块玉料原石从矿坑回来了。令杜齐观欣慰的是,杜浩然一回镇上就先到家里来给他这个做父亲的请了安,这才让人将原石运到了顾尘那里。

彼时叶琢正在顾宅属于自己的院子里琢磨玉料,听得阮七来报,颇为意外。带着秋月到了外院,便见顾尘、霍宁长、孔池都在那里。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杜浩然。

南方七月的阳光很厉害,几日不见,杜浩然被晒黑了好些,人也瘦了一些,人却十分精神,越发地具有阳刚之气。

叶琢站在花丛里,看着杜浩然给大家讲一块原石里是什么样的玉料,雄浑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一种异样的感觉慢慢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这么多天没有他的消息,原来他是去找原石去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一直在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帮助她,他用他坚实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过一阵,他就要成为她的丈夫了。她相信,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呵护她,让她再也不用一个人艰难挣扎。

只是,她可以携他的手,走多远呢?

泪水,不知不觉中,潸潸而下。

“琢儿怎么还不来?阿媛,你去看看。”顾尘的声音响起。

叶琢连忙用手帕抹干眼泪,走了过去:“师父,我来了。”

听到叶琢的声音,杜浩然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来,用清亮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叶琢。

叶琢以前在他面前向来从容泰然,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心跳竟然停跳了一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连忙垂下长长的睫毛,上前曲膝行了一礼:“杜公子。”

叶琢本来就长得极美,只是向来气韵冷清。即便她用很亲切的态度对人,仍让人感觉一种淡淡的疏离。而此时,她脸上竟然浮现出娇羞的神情,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妩媚是如此迷人,让霍宁长和孔池砰然心动,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去。

“叶琢,你来了。”杜浩然的声音雄浑而低沉,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

这声音能给人一种极安稳的感觉,叶琢的心一下就宁静下来。她微笑着抬起头来,看了杜浩然一眼,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伸出手来细细摩挲着他刚才所讲的那块原石。

“师妹,杜公子刚才说,这是一块帝王绿琉璃种玉料。”霍宁长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上前殷勤地把杜浩然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向叶琢的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

霍宁长虽不如聂博文长得英俊,却也是富家公子出身,遗传基因不错。再加上这些年被顾尘抚养,接触的又都是京中上层人物,无论从相貌还是气质上,都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一枚。此时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绣银丝云纹长衫,站在着浅绿色衣裙的叶琢身边,一白一绿,男的俊女的俏,竟然给人极般配的感觉。

杜浩然像是被阳光刺伤了眼似的,快速地转过身去,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宁长,让杜公子说。”顾尘的声音略带责怪。

霍宁长一愣,看了杜浩然一眼,这才闭上了嘴。不过仍然站在叶琢身边。

叶琢却缓缓走到杜浩然身边,递上自己的手帕:“眼睛不舒服吗?用手帕捂一捂就好了。”声音极温柔。

第二百五十二章试探

她这个举动,让大家都愣了一愣。

女子的手帕,属于私物,总带着些暧昧的意味,是不能让男子接触的,除非对方跟自己有极亲密的关系。男女之间有私情,女子送给情郎的往往是自己的一条手帕,就是这个道理。

可叶琢却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杜浩然用,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知道内情的顾尘、秋月、杜忘这几人倒也罢了,霍宁长和孔池这两人却傻了眼。尤其霍宁长,看看叶琢,又看看杜浩然,满心的不是滋味。

见到叶琢第一眼起,她的美貌与气质就让他心动,再加上叶琢的家世不显,他自认为自己完全配得上她。只不过比赛在即,才把这份心思压了下去,准备玉雕大赛后才向她求亲。

却不想,叶琢现在竟然当面向杜浩然示起好来。

杜浩然看着眼前的手帕,讶然地转过头来:“琢儿”

叶琢嫣然一笑,将手帕又递了递:“给你。”

这个笑容像花朵骤然绽放,美好得如同春日温暖的阳光。可这抹阳光不但没有消融了杜浩然心里的那一份刺痛,反而让他的心猛地一紧,更为难受。

霍宁长当着他的面向她表现出倾慕之情,她怕他心里难受,竟然大大方方、勇敢地在人前向他表现出亲密之意。这对于一个古代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难得!这份担当,这份坦荡,比之男子都不逞多让。

她总给他意外的惊喜。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她的可贵。这样的女子,一旦发现,是应该珍藏起来,倍加呵护的,可他…

心情复杂地接过手帕,他当真捂住了眼睛,良久,才放下道:“没事了。”

“没事就好。”叶琢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帕,折好放进了衣袖里。转过身去,走到玉料旁边。

此时顾尘走到霍宁长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宁长,叶琢是靖安王的未婚妻。”

被杜浩然和叶琢那温情脉脉的一幕刺伤了眼的霍宁长愕然回头:“师父,您说什么?”

顾尘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未婚妻?”霍宁长眉头一皱,“难道是靖安王看中了小师妹的美貌,要纳她作妾?”

这话声音有点大,大家都朝他这边望来。

顾尘之所以明知道霍宁长对叶琢有想法,却没有把叶琢订亲的事告诉他,就是因为叶琢这门亲事还未议定。此时见他果然在这件事上纠结,她斟酌着正想着如何措辞,就听杜浩然在那边朗声道:“霍公子,叶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霍宁长和孔池明显呆了一呆,这才惊愕地望向杜浩然和叶琢,半晌回不过神来。

杜浩然的话,如同一份宣告,重重地敲击着叶琢的心。她抬起眼来,看着杜浩然,正对上他如潭水一般深邃的眼睛,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杜浩然却一下就转移了目光,指着旁边的一块原石道:“这块原石,里面是琉璃种的福禄寿禧,也就是含有红黄绿蓝四种颜色的玉料。我把它画出来,你看可以设计成什么样的玉雕。”

叶琢的心里涌上一股失望,她看了那块原石一眼,正要回应杜浩然两句。忽然意识到心里的那股失望,她蓦然一惊,抬起眼来,看向了杜浩然。

杜浩然是因为命不久矣,不愿意陷入感情纠葛,以免两人都痛苦,所以回避感情。可她呢?她为什么要失望?难道她爱上了眼前的这位男子,想要他以同样的心情应合自己吗?

不不,这绝不可能。重生之时起,她就发誓,这一辈子,再不交付自己的一颗心。她与杜浩然成亲,也仅仅是报恩与需要庇护而已。

是的,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