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叶琢摆摆手,“马上就到了,总不能折腾半天不下车让瑞王妃等吧?再说。瑞王妃这个时候来,大概就是想看我平常的样子。那便让她看好了。”

顾尘摸摸下巴,点点头:“说得有道理。”说着对樱嬷嬷一摆手,“行了,就这样吧。”见樱嬷嬷不解地看着她们,她有些没好气地道,“瑞王妃既然这么失礼,不让琢儿休整了再来见她,那就让她看好了。她不满意叶琢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她儿子满意就行了。”

“师父!”饶是叶琢再大方,被这么一说,还是羞得满脸通红,“您胡说些什么?”

顾尘“哈哈”一笑:“我才没胡说。事实就是如此。”

两人名义上是师徒,但顾尘经常没个师父样儿,相处得随意得很。叶琢听得这话,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干脆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理她。

她不过是知道瑞王妃为人和善,对人并不苛责,此时来见她,只不过是有些微妙的心理,生怕儿子被人迷住,辨不清是非,娶一个粗俗或品德不佳的女人回去罢了。将心比心,她很能理解。而她相信,以她前世二十年所受的贵族教养,获得瑞王妃的认可与好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以一颗平常心对待就好了,没必要紧张。

“就抿一抿头发,不用什么时间。”樱嬷嬷也莞尔一笑,伸出手来,把叶琢因睡觉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用梳子抿了上去。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陈四在前面道:“娘娘,到了。”

大家先后下了马车,此时瑞王妃大概得到下人的通报,也从马车上缓步下来,对顾尘施了一礼,笑道:“听说玉妃娘娘的厨子不错,我特意到您这里来吃饭的。”

顾尘“哈哈”大笑起来:“我家厨子听到这话,一定高兴坏了。”说着携了东方婉的手,“走吧,咱们进去说话。”往里走着,又问,“东方姐姐一路来,很辛苦吧?这南边的天气热得很,可还习惯?”

叶琢默不作声地落后几步,跟着后面听她们一路寒喧。

过了两道拱门,进了内院,一直走到岔路口,顾尘这才停下脚步,转头对叶琢道:“你累了大半天了,先去梳洗了再过来吃饭。”

“是。”顾尘不正式引见,叶琢是不能冒然上前行礼拜见的。她应了一声,曲膝行了一礼,又冲东方婉礼貌地点头笑了一下,这才带着秋月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东方姐姐,走吧,咱们先到厅堂里坐坐。”顾尘将东方婉领进了正院大门。

叶琢住在这里,除了秋月,顾尘也给她配了好几个下人。因此她一进门,便有下人来禀报说热水好了。叶琢好好洗了澡又洗了头,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带着秋月到了正院。

“沐浴过了?”顾尘见她进门,招了招手,这才正式给她引见,“来,过来见过瑞王妃。”又对东方婉道,“我徒弟叶琢,想来姐姐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一般晚辈拜见长辈,不过是曲膝行一个礼。但叶琢这可不同,就算大家不提,名份未定,瑞王府也是送过聘礼到叶家的,算是瑞王妃的儿媳妇。

此时见她要行礼,樱嬷嬷相机地送上了一个蒲团,叶琢就势跪了下去,给东方婉磕了个头:“民女叶琢,给瑞王妃请安。”

“来,起来吧。”东方婉坐在那里,笑着虚扶一把,态度极为和善,示意了身后的丫鬟一下。立春立刻过来,将叶琢扶了起来。

又有一个嬷嬷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根步摇就随便戴着玩吧。”东方婉道。

京城贵妃圈里,见什么人,送什么礼,是一件极讲究的事情。叶琢瞥了那步摇一眼,见只是一枚普通的桂枝相缠镏金步摇,完全是见亲朋好友的晚辈最平常的礼节,心里便有数了。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抬起头来,望向顾尘,似是要征求顾尘同意才能接受这份礼物。

顾尘一直是半隐居状态,很少跟贵妇圈的人交往,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但她却深信叶琢。

见叶琢这样的态度,她心里便明了,当下笑道:“东方姐姐太客气了,一出手就是这样贵重的礼物,她小孩子家家的可受不起,您还是留着自己戴吧。上次靖安王随瑞王爷过来商议比赛的事,我这作长辈的可没给他见面礼,说起来真是惭愧。”

瑞王妃今天过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叶琢,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貌是天生的,穿着打扮可以假别人之手,就是言谈也可以藏拙,但举止却骗不了人。尤其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就能将一个人的品行素养表现出来。

此时见叶琢如此表现,她心下疑惑,不知叶琢这样做是真聪颖还是误打误撞。不过呢,不把叶琢当儿媳妇看待就已失礼了,此时送出去的礼物要是还收回,那这门亲事就算能成,估计也要大大地得罪顾尘,对以后的婆媳关系也会有影响。

她站了起来,从盒子里将步摇拿了出来,走到叶琢身边,亲自给她插在发髻上,对顾尘笑道:“我知道娘娘这是嫌我的礼物太寒酸,拿不出手。但这趟南边来得太过匆忙,没带得什么好东西。叶姑娘且先收下这份薄礼,容我以后再补。”

东方婉这态度让顾尘还算满意,她笑道:“这礼物也叫寒酸,可叫我以后怎么给人送礼?”说着转头对叶琢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这是瑞王妃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叶琢这才上前,给东方婉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厚赐。”

东方婉回到位置上坐下,笑道:“不必客气。”

顾尘见这话题告一段落,转头去问阿媛:“饭好了没有?”

“好了。”阿媛向外面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鱼贯将菜送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来,东方姐姐,咱们吃饭。”顾尘站起来笑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瑞王妃的考题

叶琢待顾尘和东方婉落座之后,这才在末座上坐了下来,在丫鬟端过来的小盆里净了手,又等两位长辈开动之后,这才拿起牙箸,吃起饭来。

东方婉坚信,平常最不起眼的举动,最能表露出一个人的日常修养和习惯。而吃饭和梳妆打扮,便是其二。

坐在对面的叶琢明知道她来,并没有盛装打扮、浓装艳抹。仍是素面朝天,身上穿了一身八成新的式样简单的浅绿色绸缎长裙,头发因为刚洗未干,只用一条同色的缎带松松地在脑后束着,此时又加了她亲手插上去的步摇。

这随意而家常的打扮,让东方婉极为满意。

而令她更满意的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也掩饰不了叶琢的天生丽质: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目光清澈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极为干净。抬眸之间,大大的眼睛如同皓月一般明亮清正。

尤其难得的,则是叶琢吃饭过程中的举止。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她手中的牙箸与碗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动作舒缓而从容,比在宫里呆了十几年的顾尘还要优雅几分。那美好的姿态,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只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三人鸦雀不闻地吃过了饭,分别要了水漱了口,这才起身到小厅里坐着喝茶。

“琢儿,你来泡茶吧。”顾尘道。

“是。”叶琢应了一声,从樱嬷嬷手中接过茶具,摆在桌上,待火炉上的水烧开之后,烫杯洗盏,熟练地泡起茶来。

看着叶琢那如行云流水一般轻盈而优美的姿态,东方婉若有所思,问道:“我看叶姑娘这言行举止,不大像是小户人家出身。倒比名门闺秀还要优雅几分,这可是你的母亲教导你的?”

叶琢将一盏茶递给顾尘,又将一盏放到东方婉面前,浅浅一笑道:“我的外祖母出身,比较注重言行举止,间接地影响了我;除此之外,教我识字读书下棋的师父,在这方面对我也要求甚严。从小就不许这样做不许那样做,慢慢就习惯了。不过呢,也就是看起来不那么粗鄙罢了,名门闺秀可比不上。瑞王妃谬赞,叶琢愧不敢当。”

叶琢那莫须有的师父,东方婉也听瑞王爷提起过,倒也没有追问,只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发现这茶清香扑鼻,味道隽永,回味悠长。她不由得赞了一声:“好茶。”看向叶琢的目光明显带了欣赏之色。

“今日看了叶姑娘雕刻的那个无色琉璃画缸,感觉真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就连我这平时对玉雕不太在意的人都禁不住感兴趣起来。不知叶姑娘手上可还有雕刻好的玉雕?能否拿给我欣赏欣赏?”

叶琢微笑道:“那件拙作能入王妃青眼,是叶琢的荣幸。只是平时练习的玉雕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不如那件无色琉璃鱼缸那么有趣,怕是要叫王妃失望。王妃想看的话,叶琢这就去取来。”

“不会失望,你且取来。”东方婉连声道。

叶琢看着东方婉那期盼的眼神。眸色微动,笑着应了一声,起身亲自去取玉雕。

秋月跟着叶琢出了院门。见左右无人,高兴地道:“姑娘,瑞王妃真是个和善的人。”心里由衷地替叶琢感到庆幸。有这样一个婆婆,叶琢以后嫁到瑞王府后,日子定会过得很舒心。

“是很和善。”叶琢微微一笑,附和道。

秋月还待再说,却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隐隐道:“…玉雕匠家庭出身,还整日抛头露面,大庭广众之下骚首弄姿,这样的人也想嫁进王府作正妃,我呸!便是我都比她强些。”说着又哭道,“也不知三公子看上她什么了,竟然要娶她为妃。呜呜…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三公子都要了我的身子了,竟然连个姨娘的名份都不给我”

“喛,你别哭啊,这可不是咱们府上。要是给玉妃娘娘的人看见了,那就麻烦了。”另有人着急地劝道。

“我怕什么?我是王妃指给三公子,过了明路的。这回王妃带了我来,就是要我来伺候三公子的。玉妃娘娘知道又如何?难道她还能管着三公子屋里的事不成?”

秋月听明白这些话的含义,脸色变得苍白。她生怕叶琢伤心,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姑娘,咱们从那边走吧。”说着就要拉着叶琢离开。

却不想那边的人耳尖,觉察这边有动静,叫道:“是谁?谁在那里?”

叶琢从秋月手中抽回衣袖,对她安抚地一笑,抬脚朝前面走去。走到拐角处,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丫鬟,淡淡道:“是我。”说着打量了两个丫鬟一眼。

只见两个丫鬟身上的衣服一红一绿,俱都十六、七岁年纪。红色衣服的丫鬟长得鹅蛋脸,杏眼娥眉,看人的时候眼角微挑,眼波流转,极为妩媚。此时她眼里隐隐还噙着泪光,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看到叶琢从转角走过来,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全是怨恨。

绿衣服的丫鬟身材略微丰满,相貌不如红衣丫鬟那么俏丽,眉目和善,观之可亲。看到叶琢走出来,她吓了一跳,紧接着赶紧低下头去,双手放到腰间,似乎想要行礼。

红衣丫鬟将她一扯,不让她行礼,然后瞪着眼睛望向叶琢,冷笑一声道:“嗬,还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鬼鬼祟祟地偷听别人说话,真是不要脸。就这样的人还枉想成为靖安王妃,我呸!”说着朝叶琢啐了一口。

绿衣丫鬟似乎被吓坏了,一个劲地拉红衣丫鬟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怕什么?”红衣丫鬟将袖子用力地抽了回来,上前两步,走到叶琢面前站定,直定定地盯着她,阴冷的目光像蛇一样缠过她的全身,透着寒意的声音轻柔而低沉,“我劝你最好不要有那非份之想,老老实实呆在南边嫁个平民,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是吗?”一直面色平静的叶琢微微一笑,看向红衣丫鬟的眸子仍清亮得如同一汪碧水,“姑娘可敢将名字告诉我?”

红衣丫鬟显然没想到叶琢听了这么些话,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她微微一愣,狐疑地在叶琢脸上扫视了一圈。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微抬起下巴睥睨着叶琢,冷笑一声道:“我干嘛要把名字告诉你?你配知道么?”说完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手帕一甩,叫绿衣丫鬟道,“我们走。”手帕差点甩到叶琢的脸上。

秋月自打跟了叶琢以来,就算明里吃亏,暗地里也是要计算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但顾宅这里的人她都认识,这两个丫鬟面孔陌生,显然是瑞王府的人,她生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让瑞王妃不满意的事来,给叶琢惹麻烦,一直极力忍着气没有开口回骂。

此时见这两个丫鬟要走,她急了,转头向叶琢望去,却见叶琢正对她使眼色。她顿时会意,上前一把揪住红衣丫鬟,“啪啪”反手给了她几个响亮的耳光,喝道:“你敢对我家姑娘放肆无礼?我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秋月不管是原来在叶家二房,还是到了叶家大房,一直都干粗活,偶尔也跟着叶琢练练玉雕,手劲大得很。那红衣丫鬟不过是瑞王府家生的二等丫鬟,哪里比得过她?再加上猝不及防,一下子给她连扇了几个耳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别打了,快别打了,我们给叶姑娘陪不是”绿衣丫鬟见打起来了,在一旁急得快要跳起来。

“好了,秋月,住手吧,看把手给打疼了。”叶琢见红衣丫鬟的脸不经打,只几下就红了起来,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道。

秋月这才放开了手,不过顺势又用力地推了一把:“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红衣丫鬟被推了一个踉跄,幸好有绿衣丫鬟扶着才没有摔倒。她也知道力量悬殊,打不过秋月,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了秋月一眼,转头对叶琢道:“你别得意,我这就去把你打人的事告诉王妃,看你能不能进得了瑞王府的门!”说着,扶着绿衣丫鬟的手便走。

“姑娘”秋月担忧地看向叶琢。

叶琢看着相互搀扶渐渐走远的两个丫鬟,微微笑了一下,转脸对秋月道:“别怕,这不过是瑞王妃想要试探试探我罢了。”

“啊?”秋月大吃一惊,转身望向两个丫鬟的背影,疑惑道,“姑娘您怎么知道?”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瑞王妃的名声不错,治家甚严,又岂会容手下如此无礼放肆?而且,还在玉妃娘娘的宅子里。”

秋月听得这话,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的地担忧:“那咱们刚才的做法是不是不妥?一会儿该怎么做才能合王妃心意?”

瑞王妃这道题,似乎比瑞王爷的题还要难办:一个有涵养的主子,是不应该跟丫鬟一般见识的。如果叶琢跟红衣丫鬟对骂甚至对打,那绝对失了风度,跟泼妇也没啥两样,大大的不配做靖安王妃;可如果任由丫鬟指着鼻子欺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似乎又太懦弱了些。就算现在秋月给了那红衣丫鬟几个耳光,那也是秋月强悍,叶琢依然摆不脱懦弱的嫌疑。

这可怎么办才能让瑞王妃满意?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反试探

秋月想到另一层意思,就更担忧了:“糟了我把那”说了这几个字,她忽然捂住了嘴,抬眼看向叶琢。

叶琢知道她想说什么,接口道:“你是怕那红衣丫鬟是杜公子的通房,现在把她打了,担心瑞王妃觉得我没肚量,容不下通房吧?”

说着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伤心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杜公子那样身份的人,我还期望他只有我一个女人不成?原来做小妾我都不在意了,又怎么会在意他有没有女人?”

她转过身,朝她院子的方向走去:“走吧,别耽误太多时间了,让瑞王妃久等。”

“姑娘,这件事,咱们就这样算了?”秋月连忙跟上。

“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瑞王妃不是想试探我吗?我不用心对付,再回头试探她一番,岂不辜负她的美意。”叶琢笑道,“一会儿你回到厅堂,找个机会私下里跟瑞王妃身边的那个穿藕色褙子的嬷嬷,嗯,她好像是姓罗,你找那个罗嬷嬷,主动向她请罪,把刚才的事说一遍,说是自己擅自作主,一时冲动才打那丫鬟的,跟我无关,让她在瑞王妃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因此而罪怪到我的头上。”

“啊?”秋月愣了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叶琢从来都是主动站出去遮风挡雨的,从来没有推卸责任,把她这个当丫鬟的推出去顶缸的时候。现在这样做,秋月自然不会觉得她改变了性格,只知道肯定有深意。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道理来,只好问道:“姑娘这样做,难道不怕让瑞王妃看轻,觉得您不但懦弱,而且没有担当吗?

叶琢轻笑道:“瑞王妃不但不会看轻我。反而会夸奖我的,你放心吧。至于其中的道理,你先想一阵,要是实在想不通了,再来问我。”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秋月,本来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时候了。而且你父母都在这里。你不该跟我去京城的。但我此去,就算祖父、祖母她们跟着我,也不可能住进瑞王府的。能帮我的,只有你了。你可愿意跟我去京城?”

“姑娘,我是一定要跟着您的,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别把我拉下。至于我父母,有您帮衬着,他们日子好过的很,才不用我操心呢。我爹说。等我弟弟学玉雕出师了,他就开一家玉雕作坊。也尝尝当老板的滋味。”

秋月说的是真心话。这一年多,叶琢手上一有了钱,就开始回报她们这些曾帮过她的人。就连唐顺贵和魏大祥,还有当初帮过她的哑巴嫂子家里都过上了好日子,更不要说她和秋菊这两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了。

这一年多,叶琢不光让她送弟弟去了最好的玉雕作坊学艺,还给了她父母一笔钱。在北派的玉矿开采出来之后。他们更是有了直接买原石的权利。现在她家里也开始准备开玉雕作坊了。本来想把她接出去嫁人的父母,也不再提这事,只告诉她要好好伺候叶琢。回报叶琢对他们的恩情。

叶琢也知道秋月是真心的。不过她心里终究感觉有些对不住秋月,又道:“最多半年。半年之后,你想回来或是在京城里嫁人,我都帮你安排妥当。秋月,你别怪我自私,以靖安王妃贴身侍女的身份嫁人,要比你以现在的身份嫁人,强很多。不光挑选的余地大,以后到了婆家也没人敢欺负你。”

秋月顿时红了脸:“姑娘,您说什么呢?我才不嫁人呢,我就一辈子伺候您,就跟樱嬷嬷伺候玉妃娘娘一样。”

叶琢“哈哈”笑了起来,也不跟她辩驳。现在多说无益,以后精心帮她挑一个良人,再多给陪嫁就是了。

这时她们已走到叶琢所住的院子了。叶琢走进她用来雕刻的偏厅,跟秋月一起,将这段时间雕刻的东西一一放进锦盒里,拿了个提盒给秋月提了,这才又往回走。

回到正院厅堂,瑞王妃仍跟顾尘面对面坐着喝茶,相谈正欢。见叶琢,连忙让丫鬟收拾桌面,把玉雕一件一件地放到桌上,仔细欣赏。顾尘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告诉她这些玉雕的精妙所在。

“还真是巧夺天工啊!”看完所有的玉雕,瑞王妃赞叹着,抬眼看向顾尘,“难怪你沉迷其中,就算再辛苦也不愿意放弃。原来我不能理解,现在理解了。能亲手雕刻这样一件东西,心里一定觉得特别骄傲和自豪。那种满足,不是我们这些整日混吃等死、无聊透顶的人能感受得到的。而且,你也算是帮皇上做了一件大事。”

“东方姐姐这话要是传出去,京城那些贵妇们不要把我给恨死!姐姐这不是夸我,而是害我呢。”顾尘嗔道。

瑞王妃朗朗地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秋月看到罗嬷嬷走了出去,也赶紧跟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两眼微红地走了进来。

“秋月这是怎么了?”顾尘注意到秋月的异样,问道。

“没事,娘娘,奴婢是被沙子迷了眼睛。”秋月赶紧笑道。

这理由实在是老套,顾尘哪里肯信?正要再问,叶琢却一句话将话题岔开了。顾尘便知道有异,当下便就着叶琢的话题,跟瑞王妃聊起天来。

自己的布的局,瑞王妃心里自然十分清楚。秋月跟着罗嬷嬷出去,又红着眼睛进来的情形,都被她看在了眼里。想做的事都做了,心里也急于想知道叶琢是如何处理的。她耐着性子又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娘娘今天也累了吧?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明日再请娘娘到我那边坐坐。”

顾尘也不相留,客气了两句,跟叶琢一起把她送了出去。

“师父,我回家一趟。”叶琢眼看着瑞王妃的马车驶出了路口,转头对顾尘道。

“先别走,你进来跟我说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顾尘转身往回走。

叶琢只好跟着她重新回到厅堂里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顾尘一听就火冒三丈:“当初同意你嫁给杜弈,也是看在东方婉的面上,知道她是个性子和善的人,却不想这些内宅妇人没一个好东西。面上看着和善,计算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没一个省油的灯。这夫妻俩,还有完没完?一个两个的轮流来试探你。他们还真以为咱们是求着这门亲事不成?”

说着站了起来:“不行,我找他们说理去。我的徒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大不了这门亲事不议也罢。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着急还是我们着急。”抬脚就要出门。

“师父。”叶琢一把将顾尘拦住。

“怎么?你就那么喜欢杜弈那小子?非得嫁给他不成?”顾尘不悦道。

叶琢苦笑一下:“我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是因为喜欢才答应亲事?”说着又劝道,“您现在去,瑞王妃还以为是我一转头就向您哭诉呢。我前面做的一切,可就算白费了。倒不如等他们再议亲事的时候,您再刺上几句,为难为难他们,为我讨一个公道,您看如何?”

顾尘也知道叶琢说的才是正理,这件事,可不是小孩儿吵架,可以胡闹。她叹了一口气道:“也好。”

不过终是有些意难平,她抬起眼眸,看着叶琢,正色道:“琢儿,看着你,我就心疼万分。像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到了我们那个时代,要什么没有?像瑞王这样的人物,你都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完全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我看,你还是跟我回现代吧?咱们一起经营一个公司,让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排在门外求着咱们给他们雕刻,何必在这里受别人的气?”

这样的话,顾尘不止说过一次了。叶琢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师父,您别劝了。我既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再不好也是我的家乡,我到了你们那里,会过不习惯的。”

说着她站了起来:“想来祖父、祖母正在家里盼着我回去呢,我先回家一趟。”

顾尘也知道是劝不动叶琢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好了,我不说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估计此时你们家是现在是高朋满座,都等着你回去向你道贺呢。”

提到这个,叶琢倒有些头疼。但叶予期的老朋友、老邻居这些人,面子总得给,她总不能躲在顾尘这里避而不见,那太无礼了。当下让下人准备马车,带着秋月回家去。

话说瑞王妃上了马车,罗嬷嬷便将红衣丫鬟闹事后叶琢和秋月的反应,以及秋月找她赔罪的事禀报了一遍。

瑞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罗衣,我真怀疑这叶琢是不是谁假扮的。你说,这么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孩子,处理事情怎么会这么面面俱到?不与下人一般计较,却又毫不示弱,借丫鬟的手惩罚对方。惩罚了还不够,又以退为进,借赔罪的名义向我们讨公道。顾全大局,柔中带刚。而且,还转过来将了我一军,想看我如何处理小红,了解我对她的感官和脾性。这孩子,不简单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议定亲事

罗嬷嬷笑道:“这样不是挺好吗?王妃可该放心了。”

瑞王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马车绕着南山镇走了大约两盏茶功夫,最后在一处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瑞王妃扶着罗嬷嬷的手进了门,直接去了正院。一进屋子,就看到瑞王爷端坐在外间,手里拿着一封信正看着。

瑞王妃看了那信纸一眼,问道:“皇上来的信?”

“嗯。”瑞王爷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瑞王妃,冷冷地笑了一下,“我那好弟弟,倒是通情达理,说弈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让我们不要太过束缚他,他的婚事随他喜欢就好。”

瑞王妃接过信纸,看了一遍,并没有回应瑞王爷的话。她将信纸仔细地折了起来,放到桌上,问道:“弈儿的婚事,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瑞王爷轻轻敲着桌面,思忖了一会儿,转头问道:“你觉得那姑娘如何?”

“很出色。”瑞王妃接过罗嬷嬷递过来的茶,“如果没有什么歪心眼的话,倒是配得上弈儿。”

“那就定下来吧。”瑞王爷当即有了决断。叶琢是杜浩然看中的,又是顾尘的徒弟。他虽然不了解叶琢的为人,却相信杜浩然和顾尘的眼光。

“娶妻跟纳妾不同,这聘礼还得重新下过。”瑞王爷又道,“你既来了,这事就交给你吧。选个就近的日子,把聘礼下了,我们也该回京去了。”

亲事既定,瑞王妃也高兴起来,当即叫罗嬷嬷拿了黄历来查,发现后日就是黄道吉日,便将日子定在了那一天。

好在瑞王妃是接到瑞王爷的信才来的,知道只要把亲事敲定,马上就要行聘。所以早已做了准备,又带了许多贵重的聘礼来。

夫妻俩商议着添加些什么聘礼,到了晚饭杜浩然来吃饭时,又问了他的意见,将一切议定下来。

话说叶琢到了紫衣巷下了车,刚走进巷口,便听到“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而叶家的院子人来人往。比过年还要热闹。看到这情形,她便有些发怵。

“啊,是叶大师,叶大师回来了。”有人发现叶琢和秋月,连忙大喊起来。

院子里一下涌出许多人来。

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叶琢只得打起精神,一一打招呼。好在紧接着叶予期和关氏就出来了。关氏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累了吧?赶紧进屋。”

“是啊,这忙了一天,自然是累得狠了。”舅母刘氏满脸堆笑地上前扶住叶琢。态度极亲热。

“大家都别站着了,都进屋吧。”叶予期则招呼着众人。

叶琢比赛得了第一名。作为朋友、亲戚、邻居自然要上门来道贺。但叶家的宅子本就不大,刚才把所有的板凳全用上都不够,还跑去邻居家借了些来。叶予期和关氏、赵氏等人忙里忙外的一时不得安宁。

此时叶琢回来,需要休息,云老爷子便领头道:“不了,孩子累得很,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他这么一说,大家自然也不好再进去。纷纷告辞离开。

最后剩下的,都是亲戚:二房的叶予章、姜氏、叶家明和叶琳两姐妹;除了他们之外,叶家梅也跟丈夫、儿子也来了;还有郑鹏举、刘氏和郑家几兄妹,以及搬了自家的凳子来帮着余嫂烧水沏茶的李嫂子。

“你娘本来在这里的,但人来得越来越多,我怕人冲撞了她,赶紧让婆子、丫鬟扶着她回去了。”关氏低声跟叶琢解释。

叶琢冲着她笑了笑,转头把院子里的人都招呼了一遍,然后歉意地笑道:“今天比赛呆了一上午,比赛结束后又被师父叫过去指点了一番,还真有些顶不住了。各位慢坐,我先回房去了。”

叶琢既这样说,大家自不好留她,刘氏还很讨好地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好好歇着吧。”

叶予章脸上笑着,眼睛却一直瞪着叶琳和叶珏。在他的示意下,叶琳脸上堆起了僵硬的笑容,上前对叶琢道:“妹妹的闺房在哪儿?我跟珏儿还没去过呢。妹妹不请我们去坐坐?”

刘氏见状,也忙向郑方姿使眼色,让她也上前跟叶琢套近乎。

叶琢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淡淡道:“改日吧。我累了,想要沐浴休息了。天时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