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的话,让顾远东得以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成士群和江北成家。

想了许久,顾远东方才缓缓地道:“这样说,还是微服的好。”

顾平猛地点头,差点闪了脖子。

齐意欣抿嘴笑。

顾远东伸手过去,将她头上的白玉掩鬓整了整,道:“这些天的书,看来也没白看。不过伱也当知道,心有多大,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若是没有实力,而要强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就只能落得个鸡飞蛋打一场空的下场。——但是伱的话,也很有道理。我会小心行事的。这一次。肯定是微服,不会让别人知道。”

齐意欣点点头,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剪彩的地方。

顾平先下车,给顾远东拉开车门。

顾远东下了车,才绕到另一边,给齐意欣打开车门。扶着她出来。

火车站设在离东阳城四五里远的一处荒地附近,周围人烟稀少,只有刚建好的火车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齐意欣四处瞧了瞧,笑道:“我得跟我二叔说一声,让他到这里来买些地皮,建旅馆和百货大楼。”

顾远东微微一笑,道:“伱们齐家真应该由伱来当家,不然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齐意欣凑到顾远东耳边,低声道:“伱的家让我当就行了。至于齐家。伱还担心他们以后吗?”

和顾家结了亲家,齐家已经重新扭转了劣势。在生意场上又成了大红人。

顾远东笑了笑,向齐意欣伸出左胳膊。

齐意欣戴着厚厚的貂皮手筒,身披玄狐大氅,挽着顾远东的胳膊,往前面的人群走过去。

一群记者跑过来,手里都捧着相机,对准了齐意欣和顾远东。镁光灯不停闪起,一个劲儿地冲他们猛拍照片。

齐意欣偷眼瞧了瞧顾远东,见他头上的军帽压得低低的。脸上还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低头浅笑不已。

江东省的代省长带着自己的夫人连忙迎过来,对顾远东和齐意欣热情万分地打招呼:“少都督,齐三小姐,这边请。”让他们到火车站里面去休息。

剪彩要等吉时,此时尚早。

齐意欣匆匆忙忙地瞅了一眼停在不远处那辆黝黑的火车,车头上还绑着一个巨大的绸缎做的大红花。

无端端地,齐意欣想起前世见过的托马斯火车玩具系列,曾经是她堂兄家的孩子最心爱的玩具,不由又有些惆怅。

顾远东感觉到齐意欣情绪无端低落下来,以为她是累了,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乖,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齐意欣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绯红,偷偷白了顾远东一眼,将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一起跟着前面的代省长和省长夫人,到火车站里面的贵宾室歇息去了。

今日来剪彩的,还有诸多东阳城的名流士绅,都穿得衣冠楚楚,戴着女眷,跟着蜂拥而来。

进了里面的贵宾室,顾远东和齐意欣两人站在上首,跟今天来的宾客点头示意,就分成两拨,男一拨,女一拨,分了两间屋子招待。

齐意欣是今天来的女眷里面,身份最高的,当然是从顾远东那边算起。虽然她还只是顾远东的未婚妻,可是以顾远东以前就对她紧张的程度来看,这里的人都知道,齐三小姐变成顾夫人,只是时间问题。

齐意欣也知道是这个理儿,所以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坐在上首,跟一个个前来跟她寒暄问好的夫人小姐还礼。

东阳城受外洋影响大,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也能跟着家里人出来走动应酬。

今日来的宾客里面,有好些人家都是带了自己的女儿出来,而不是自己的夫人。

齐意欣留神看着,就发现好几个未婚姑娘打扮的小姐,眼风不断往隔壁男宾客室飘。

齐意欣暗暗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

楚霓裳前些日子费尽心机,才弄到请帖,今日赶过来凑热闹。

刚才齐意欣身边离三层,外三层,挤得都是人,她就索性等在外面。

这会子人渐渐四散了,楚霓裳才挤到齐意欣跟前,笑着问道:“齐三小姐,别来无恙?”

齐意欣抬头一看,见是好久不见的楚霓裳,不由又惊又喜,招呼她道:“是楚小姐,来,坐到我这里来。”示意楚霓裳坐到她身边。

楚霓裳最会见缝插针。此时见齐意欣很给她面子,自然是极力要笼络,笑着坐下来,跟齐意欣叙起别后寒温。

齐意欣最后一次见到楚霓裳,还是她专程过来提醒她,说她的胸部不同寻常的大,应该是有问题。

也多亏了楚霓裳的提醒,齐意欣才得以发现事情的真相,及早寻找治疗方法。

现在她胸部里面的肿块已经消失。比以前好多了。——至于身体上别的毛病,并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伱们店里最近生意如何?”齐意欣兴致勃勃地问道,又给楚霓裳挑了几块点心给她推过去。

楚霓裳吃了一个荷叶饼,又用茶漱了口,才道:“托福,最近又在京城开了两家分店。以后我会京城和东阳城两边跑。”说着,楚霓裳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听说外洋都有电话了。我们新朝,什么时候也有电话就好了。”

齐意欣跟着笑了笑,道:“二少已经在筹办电厂。等电厂竣工了,加个电话线,就是举手之劳。”

楚霓裳连连点头,笑着对齐意欣道:“可惜今日这里没有酒。不然当浮一大白!——我们终于要有电灯了。这煤气灯和煤油灯,熏得人皮肤都变黑了。”

齐意欣捂着嘴笑,夸楚霓裳“楚小姐真风趣!”

楚霓裳谦虚了两句,便三句话不离本行,对齐意欣道:“齐三小姐。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这次花重金弄到这个帖子,就是要来见伱一面。有事相求。”

齐意欣微笑着道:“楚小姐客气了。有事到我家去说就行了,又何必跑到这里来?——岂不是舍近求远?”

楚霓裳忙做出一副苦着脸的样子,耸了耸肩膀,道:“伱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伱们家如今门坎太高,我怕我会栽个跟斗,进不了门啊!”

齐意欣觉得这话听起来有歧意,便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进门都是客,怎么会将客人拦在外头?——楚小姐会不会是进错了门啊?”

楚霓裳眼珠一转,掩袖笑道:“少都督派了顾家军到齐家大门前面站岗。等闲人等。是进不了齐家的,难道齐三小姐不知道吗?”

齐意欣索性装糊涂,摇摇头道:“我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这些?——就是今儿我出来,也是二少亲自去接的我。我就算看见那些护卫,也只以为是二少带来的人手。”

楚霓裳见齐意欣有些生气了,忙转了话题,道:“少都督对齐三小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有才有貌,位高权重的夫婿,可不是一般人寻得到的。三小姐真是好福气。”

齐意欣唯有微笑点头而已,并不发话。

楚霓裳自己说了半天,见齐意欣都不搭言,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咬咬牙,对齐意欣又道:“齐三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齐意欣这才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楚霓裳便道:“齐三小姐明年元宵节大婚。我知道顾家和齐家都是老派人,会举行旧式婚礼。可是现在东阳城的人成亲,都要去照相馆拍几张外洋婚纱照的。我想毛遂自荐,帮齐三小姐设计几款西式婚纱。”

齐意欣挑了挑眉毛,还没有说话,楚霓裳又抢着道:“我是想齐三小姐帮我宣传一下,我分文不取,一定好好为齐三小姐设计。”说完,很是紧张地看着齐意欣。

齐意欣仔细打量楚霓裳,见她还是如同几个月前一样艳丽夺目,可是脸上的愁色渐浓,似乎遇到了麻烦。

齐意欣低头想一想,还是答应她道:“我可以回去问问顾家。若是他们也同意,我就托伱设计几款婚纱。”

楚霓裳大喜,忙谢了又谢。

齐意欣有些怜悯地看着楚霓裳,突然轻声问道:“是不是夏大奶奶不在了,伱的资金出问题了?”

楚霓裳不妨齐意欣居然问出夏大奶奶的话,唬了一跳,眼神闪烁地看着齐意欣,支支吾吾地道:“什么夏大奶奶,伱说什么话?……我不明白。”说着,楚霓裳站起身,对齐意欣又福了一福,道:“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见齐三小姐一面。现在见到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去府上拜访,咱们再商量样式。”说着,转身匆匆离去。

齐意欣看着楚霓裳的背影,端起茶杯,悠悠然吃了一口茶,暗自沉吟起来。

屋里的人都瞧见楚霓裳和齐意欣攀谈的一幕。

因隔得远,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在人家说话的时候。围在跟前,便只知道楚霓裳在苦苦哀求齐意欣什么事,而齐意欣的脸色从满脸笑容,到神情淡漠,而楚霓裳从踌躇满志,到落荒而逃,都落在众人眼里。

这里好些人都听过楚霓裳是顾远东外室的谣言。

从今天的情形看起来,就像是外室向正室苦求进门。却被拒之门外,最后大败而归的场景。

正室斗外室神马的,最有爱了。

八卦心情浓浓的高门贵妇淑女们,便兴致勃勃地三五成群,开始脑补刚才齐意欣和楚霓裳谈话的各种真相。以至于后来江东的高门贵妇都对齐意欣三言两语挫败外室的能力十分推崇,此是后话不提。

代省长夫人在旁边笑眯眯地瞧了半天,见齐意欣身边总算是空出来了,才挤到她跟前,笑着问道:“城里马上要开张的齐氏百货,可是齐三小姐家里的产业?”

齐意欣微笑着点头。“正是。不知省长夫人有何见教?”

代省长夫人听人说这个“代”字,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是齐意欣居然不叫她“代省长夫人”。而是直接叫她“省长夫人”,却是让她觉得这个未来的少都督夫人,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 攀谈的心又更盛几分。

“齐三小姐明年元宵节就要出嫁了吧?我们都看见少都督向齐三小姐求婚的大手笔了,有这样一个良人,这辈子真没有白活啊……”代省长夫人也有四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的声音并不好听。

齐意欣却听得很高兴。笑着微微点头道:“承蒙您的吉言。”

一旁的夫人也都过来凑趣,这个说,要去给齐三小姐添妆。问齐家什么时候发请帖。那个说,要荐高人给齐三小姐祈福,保佑她福寿双全,儿女满堂。

齐意欣笑着谢过大家的美意,又招呼各位夫人小姐吃东西。

这种社交场合,吃的东西是一定少不了的。

没有话说的时候,就吃。

总之只要嘴里一直不闲着,就不会冷场,就是一场好聚会。

齐意欣瞧了瞧,也随意拿起一个菊花酥尝了一口,吃出来是顾范氏从京城带来的御厨的手笔,立时高高兴兴的每样点心都尝了一块,还给在场的夫人小姐介绍道:“这是顾家小厨房里做得点心,各位多吃点。”

有些夫人小姐本来自矜身份,不肯坐下来跟别人一起吃东西,此时听了齐意欣的话,也连忙过来寻了个座位,坐下吃起来。

顾家小厨房的点心,可是放眼整个江东,乃至整个新朝,都是头一块招牌,外面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齐意欣随意用了些,就命人拿毛巾过来擦手。

抬眼间,齐意欣看见独有一个女子站在对面墙的窗户旁边,甚是眼熟。

齐意欣转过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窗户边的女子十分怨毒地看着她。

齐意欣有些奇怪,忙又转回头看过去,那人却是在微笑着看向她,很是柔顺恭敬的样子。刚才那一丝怨毒的眸光,似乎只是齐意欣的错觉而已。

齐意欣暗暗纳闷,也看着对面那女子不说话。

那女子看见躲不过去了,便笑盈盈地走过来,对齐意欣屈膝行礼道:“见过齐三小姐。”

齐意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略显清秀单薄的面容,一个名字在嘴边打转,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还是那女子自我介绍道:“赵氏素英,见过齐三小姐。”对着齐意欣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福礼。

齐意欣已经下了桌子,端着一杯茶坐在靠墙的高背椅。

听见那女人说自己是赵氏素英,齐意欣才想起来,她就是当初楚霓裳的霓裳羽衣店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家二小姐,赵素英。

☆、第260章 偏是离人恨重!

说起来,赵素英是齐意欣的继母齐赵氏的娘家侄女,跟齐家也是姻亲关系。自从齐意欣长街获救,在顾家养好伤,回到齐家之后,赵素英也来过齐家两次。一次是为齐意欣康复接风,另一次是齐意正大婚的时候。

不过那两次,赵素英给齐意欣的印象,都没有第一次在楚霓裳的霓裳羽衣店门前看见她的时候,印象深刻。

也因此,齐意欣对赵素英的印象很不好,对她姐姐赵素宁的印象却是不错。因此第一句话便问道:“你姐姐赵大小姐呢?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齐意欣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赵素英忡然变色,嘴唇翕合了半天,才有些凄然地道:“我姐姐自从跟少都督退婚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东阳城,回外洋去了。”说着,又拿帕子拭泪,道:“我姐姐说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东阳城这个伤心地儿。”

齐意欣吃了一惊。她记得顾远东说过,赵素宁是主动跟他退的婚,而且要求顾远东帮她拿到船坞合同,作为补偿。

“你姐姐什么时候离开东阳城的?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齐意欣相信顾远东的说法,自然对赵素英的话起了疑心。

赵素英心下忐忑,讪笑着道:“我姐姐过得如何,齐三小姐若是真的关心,就不会做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人人都听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不过是在埋怨齐意欣抢了她姐姐的未婚夫,现在还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齐意欣却是不上套,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反而正色道:“你这话说偏了。你姐姐到外洋一去八年,不肯跟少都督成亲,就知道她对这桩亲事,也一直都有抵触情绪,并不想嫁给少都督。所以两人才能和和气气地退了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怎么可能如赵二小姐说的那样,赵大小姐退婚之后就郁郁寡欢?——若是真的郁郁寡欢,怎会在外洋待了八年,宁愿年岁老大,也不肯回来成亲?”说着,齐意欣又对旁边的人问道:“大家可听过这样的奇事?”

周围的人都笑嘻嘻地附和道:“的确是奇事。赵二小姐,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你姐姐到底是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在外洋有了意中人。出去成亲去了?不然怎么会过了八年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退了婚,然后立刻就走了?”

齐意欣也跟着道:“退婚之事,本是你姐姐亲口对少都督提出来的。而且向少都督提了交换条件,你要不要让我说出来,交换条件是什么?”

赵素英脸上过不去,强笑道:“现在我姐姐已经走了,当然齐三小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齐意欣最恨这种不阴不阳的话,闻言马上起身肃然道:“你给我你姐姐在外洋的地址,我派人去外洋请她回来对质。——这话不说清楚。我就不嫁了!我担不起抢人家未婚夫的罪名!”

赵素英一阵心慌,眼神闪烁不已。四处看着,想找人来给她助阵,却看见以前跟她相好的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都躲闪着她的眼光,就连李家两个出嫁的姑奶奶,都装作不认识她!

齐意欣又上前一步,走到赵素英跟前。咄咄逼人地道:“你姐姐到底在哪里?你跟我说清楚!——若是不说,我就去跟少都督说,让他把你姐姐找出来。大家对面说清楚。若你姐姐不是自愿退婚,而是受人胁迫,我立即跟少都督解除婚约!”

齐意欣的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齐意欣。

赵素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自从齐意欣和顾远东订婚之后,赵素英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了齐意欣,就想冷言讥讽她,搞臭她的名声,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抢别人未婚夫的贱女人!

可是齐意欣居然揪着赵素宁不放,非要见到她不可……

赵素英满脸通红,银牙紧咬,终于还是低头认错,对齐意欣福了一福,道:“是我一时气愤,乱说话,让齐三小姐生气了。我给齐三小姐赔不是。”说着,又行了一个大礼,羞愧地道:“刚才的话,还望齐三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姐姐是自愿跟少都督退的婚,是我自己为姐姐打抱不平,不关我姐姐的事。我姐姐现在已经去外洋过她最想过的日子,齐三小姐也和少都督订了婚,大家各得其所,岂不四角俱全?还望齐三小姐不要去打搅我姐姐平静的生活。”

齐意欣冷眼看着赵素英变脸,心下虽然狐疑,可是也知道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赵素英已经低头认错,她要还抓着她不放,到真有点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到这里,齐意欣也退了一步,点头道:“赵二小姐既然这样说,赵大小姐一定是得了好的去处了,也罢,让她好好过日子吧。”

赵素英心里一松,脸上的神情就缓和许多,笑着道:“齐三小姐的心胸气度,真真让人爱之不尽,难怪能入得了少都督的法眼。”

齐意欣瞟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自己坐回椅子上,跟她身边一直笑而不语的代省长夫人点了点头,道:“让省长夫人见笑了。”

代省长夫人察言观色,知道赵家大概是因为跟顾家退了婚,心有不甘,才有赵二小姐这一处,就忍不住要在齐意欣卖个好,便笑嘻嘻地对旁边的人大声道:“这年头,都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赵大小姐爽爽快快退了婚,一句怨言都没有。身为妹子的赵二小姐,却是酸气冲天。听起来,好像少都督不是她的未来姐夫,而是她的未婚夫似的!”咯咯的笑声更加粗嘎,让赵素英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好发作,只是将阴冷的目光转向代省长夫人,心下盘算要赶紧去见赵素宁。问问她,为何她给李家出的主意,却未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

李姑太太已经死了,李家的名声却更臭了……

齐意欣端了茶杯喝茶,像是没有听见代省长夫人的话。

周围的人都附和起来,赵素英实在在这里立足不下,只好让自己的丫鬟去对面的屋子里,跟赵老太爷说了一声。自己提前告辞,进城去了。

赵素英本是跟着赵老太爷一起来的。因她跟李家的家主李绍林订了婚,赵老太爷有意磨练她,逢着有达官贵人的场合,都带她出来见世面。

赵老太爷听赵素英的丫鬟说赵素英有些不舒服,要进城去看大夫,也没有多想,便马上允了,让赵素英坐着赵家的车先进城。

赵素英走后不久,就到了吉时。

一群人拥着顾远东和代省长从对面屋里出来。招呼了这边屋子的女眷,一起出去剪彩。

齐意欣挽着顾远东的胳膊。走在代省长夫妇身后,嘴角含笑,眼望前方,低声对顾远东道:“赵素宁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顾远东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我把那船坞合同给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怎么了?难道又有谁在你面前嚼蛆不成?”

齐意欣轻轻叹口气。道:“说来话长,等上车了再说吧。”

顾远东嗯了一声,和齐意欣一起来到剪彩的地方。

只见火车头前面。四个人拉着一条长长的红绸带站在那里。绸带上,有两朵扎好的红花。

顾远东和代省长一起抄起剪刀,手起刀落,将两朵大红花剪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热闹的叫好声和掌声。

顾远东走到齐意欣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辆庞大的火车拉响了汽笛,火车头上的烟囱顿时黑烟滚滚,再伴着一阵阵轰鸣声,新朝第一辆火车,开始了它的试航之旅。

火车的速度,当然比马车要快。

众人眼望着火车遥遥远去,都赞叹不已。

火车成功试航,这个剪彩仪式也就圆满收宫了。

齐意欣跟着顾远东来到他的军车前面,一起坐了进去。

顾远东的车队先行离开火车站。

别的人都跟在他们后面。

齐意欣在车里面,跟顾远东说起赵素英今天的话,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没有做过什么手脚,强迫赵大小姐跟你退婚吧?”

顾远东淡淡地道:“我想做来着,可惜赵大小姐先走一步,没让我有机会施展。”

齐意欣笑着点头道:“那赵二小姐又打什么抱不平呢?我不明白。”’

顾远东踌躇半晌,还是说了实话:“……本来,我爹答应赵家,若是跟赵素宁退婚,就跟她妹妹赵素英订婚……”

齐意欣以前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恍然大悟:“难怪赵二小姐一脸晦气样儿,好像我抢了她的未婚夫一样!”末了,又悻悻地道:“原来她是怪我挡了她的姻缘路……”

顾远东嗤笑一声,撂开车上的垂帘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就算我没跟你订婚,我也不好跟她订婚!——以前跟她姐姐赵大小姐订婚,不过是他们赵家会抓机而已。现在可没有人能够摆布我。”

齐意欣微笑,正好和从前面扭头过来的顾平对视一眼。

顾平嘻嘻笑着道:“二少,您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是不是要帮小的也解决一下?”

顾远东没有说话,连眉梢都未动一下,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齐意欣只好笑着问道:“顾副将订婚没有?”

顾平摇摇头,道:“还没呢。”

顾远东本不想搭理顾平,可是见齐意欣跟他搭上话,又担心齐意欣一时头脑发热,往自己身上揽事,就横了顾平一眼,道:“你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吗?你自己不出力,找我们做什么?”

齐意欣大为惊奇,忙问道:“顾副将看上谁了?我们认识不?”

顾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扭捏着道:“齐三小姐也认识的。”说着,便腆着脸,对齐意欣求道:“今儿既然把话说出口了,我就一事不烦二主,求齐三小姐帮我个忙吧。”

齐意欣下意识瞟了顾远东一眼,见他眼底有些不赞成的样子,便笑着道:“我何德何能。能帮顾副将的?——顾副将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顾远东赞许地拍拍齐意欣的手,微微点头。

顾平悻悻地道:“二少真不够意思,自己不肯帮,还不让齐三小姐帮。”

齐意欣想了想,便劝顾平道:“顾副将,东子哥不说话,其实是为你好。他虽未赞成,也未反对。已经是将这件事的自主权,给你自个儿了。——你的婚姻大事,或是你父母作主,或是你自己作主,别人都插不了话的。况且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还和以前一样,盲婚哑嫁,是吧?”

顾平听了,觉得齐意欣说得也有道理,忍不住向她诉苦:“其实。我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我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不敢让我家里人去提亲。”

齐意欣大为感兴趣。忙道:“你既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去问她呗!——等她同意了,你再遣媒人上门,岂不正好?”

顾平却缩了回去,喃喃地道:“……我害怕……”

齐意欣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真是情场如战场,居然让一个身经百战的副将说出“我害怕”三个字!

顾远东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踢了前面的座椅一脚,对顾平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个女人。你就去问一声,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怕?再这样缩头缩尾,你别出去说你是我顾家军的人!我们丢不起这人!”

几句话,激得顾平热血沸腾,一拍大腿道:“既然二少发话,我就豁出去了!——是死是活,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齐意欣抓紧机会,连忙问道:“你要去问谁?”

顾平顺口答道:“就是夫人身边的绿茶姑娘。”

原来是顾范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绿茶。

齐意欣恍然大悟,拍手赞道:“顾副将好眼光!——绿茶姐姐是个出类拔萃的,正是顾副将的良配!”说着,齐意欣又疑惑起来,问顾远东道:“东子哥,若是绿茶姐姐答应嫁给顾副将,那她可不可以脱籍?”

顾远东眼望窗外,轻描淡写地道:“等他求婚成功了再说。”

齐意欣放了心,对顾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东阳城的齐家大宅门口。

顾平和司机都先下去,留顾远东和齐意欣在车里道别。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连夜就要启程了,依依不舍地替他整整衣领,叮嘱道:“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给我补过生日。”

顾远东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嗯” 了一声,也叮嘱齐意欣道:“我不在这里,你要小心谨慎。现下你还没有嫁,一定要万事小心。李家和赵家如今联了姻,你要防备他们联手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