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么了?”

“她…不想跟我结婚。 ”

虞浩霆玩味道:“你倒是认真了?”

杨云枫语气中全是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她一日不嫁给我,我就一日不得安心。”

“就为了个女人?没出息!”虞浩霆先是想笑,复又一想,已是一阵惘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个女人”,“没有办法”,“不得安心” ?自己若是个“有出息”的,又怎会此时此地和他一样,在这里“为谁风露立中宵”?

杨云枫此时已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他却不敢开口取笑虞浩霆,想了一想,忽然说:“四少,我想去绥江。”

虞浩霆听他这样一说,不免有些诧异:“你走的远了,倒能安心了么?”

杨云枫正容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将军都是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打出一份功名来,让她知道我杨云枫值得她托付终身。”

“好。你有这个心,我必然成全你。下个月你就去蔡正琰那儿报到。”虞浩霆面色一霁:“仗,有的你打。不过,战事一起,前线枪林弹雨,我不会叫他格外照拂你,你要小心。”

杨云枫听罢神色一凛,对虞浩霆肃然行礼:“云枫绝不给四少丢脸!”

虞浩霆点了点头:“行了,去睡吧。”

杨云枫答了声“是”,转身去了。虞浩霆瞧着他的背影,自失地一笑,杨云枫这主意倒是简单。可是,他呢?他还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么?

我是有多勤劳啊,一早起来就来码了!这算虐吗?不算吧。话说,俺很想知道在看文的亲目前来说比较喜欢哪个男性角色啊?

夜色深沉,方青雯带着些倦意从黄包车上下来,一眼看见等在路边的杨云枫,先是诧异,随即便挑起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杨参谋,好久不见了。”

杨云枫打量着她,面上却是少有的凝重:“我明天要去绥江。”

方青雯一怔,她知道杨云枫是虞浩霆的侍从官,军中的行程安排从来不对她说,怎么今天等在这里直直地就说了这么一句?她心中惊异,眼中却仍漾着笑意:“那等杨参谋回来,可要记得照顾仙乐斯的生意。”

杨云枫笑意寥落,又带了几分玩味瞧着她:“我这次是去前线,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方青雯心头一颤,停了一停,才又笑道:“看来是江宁太无趣,让你待烦了。”

杨云枫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眸里去:“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等着我,我一定回来娶你。”杨云峰枫一字一句地说完,转身就走。方青雯想要叫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只是定定的愣在那里。

她原以为他再不会来见她了。

那天,她正替杨云枫系着衬衫上的纽扣,他忽然又满眼笑意地吻了下来,方青雯娇嗔着躲他:“别闹,我真的要迟了。”杨云枫却不听,握着她软软的 不肯放手,眼中笑意流转:“我难得有一天假期,你别去了。”

方青雯懒懒一笑,去掰他的手:“谁叫你今天才说?我可来不及找人替我的班。”说着,便朝外头扬声唤道:“秋姨,盛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来。”秋姨应着声端了吃食进来,见他们两人这个情形,不由低头暗笑,杨云枫只好放开了手,由着方青雯从他怀里逃开了去。

方青雯涂着口红,从镜子里瞧见杨云枫靠在窗边,只是望着自己,转脸笑道:“圆子是我自己做的,酒酿也是我托同乡从家里带过来的,你尝一尝?”杨云枫听了,轻轻一笑,便坐下来细细吃了。

方青雯见他一口一口吃的十分认真,不由好笑:“甜吗?”杨云枫抬眼笑道:“不如你甜。”方青雯极柔媚地瞟了他一眼,便要拎了手袋出门,不防却被杨云枫拉住了,她微一蹙眉,眼神里头半是无奈半是撒娇,在杨云枫颊边柔柔地印了一抹珊瑚色的唇印:“你一个男人,还是个扛枪的,怎么比女孩子还缠人?”

杨云枫手上用力,方青雯身子一轻便被他揽在了膝上:“我说真的,你别去了。”

方青雯一双狭长的凤眼垂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枫在方青雯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回头我忙起来顾不上你,你整天在仙乐斯我可不放心。不如我们结婚,你以后都别去了,好不好?”

他目光中柔情款款,方青雯却依旧垂着眼睛,并不看他,杨云枫便伸手去触她的唇:“快说好。”

方青雯没有说“好”,反而从他怀里缓缓站了起来,她面上仍浮着笑意,声音也还是一样的沉妩:“有件事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多大了?”

杨云枫抚着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皱着眉笑道:“怎么了?现在就要合我的八字?”

方青雯笑意阑珊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二十五?”

杨云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极快地说了一句:“二十四。”

“你上个月给我过的是二十七岁生日,你还记得吧?”

杨云枫也站起身来,揽住她的肩,笑道:“我就是听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所以才想早点把你娶回家去。”

方青雯由他揽着自己,却避了他的目光:“你如今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你知不知道我每个月做衣服买香水的钱是多少?”

杨云枫揽着她的手僵了一僵,仿佛是被她旗袍上酸凉的水钻蛰了一下,方青雯却全然没有察觉一般,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往下说着,音色里却透着少有的娇憨:“我十七岁那年做了这一行,就没打算过嫁人。我两年前买下这栋房子,你知不知道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是陆军部的人,我在陆军部也认识几个人,每一个都比你的军阶高。”她宛转一笑,媚眼如丝的瞧着杨云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音一挑:“你娶我,你养得起我吗?”

杨云枫揽在她肩上的手放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了两分钟,忽然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秋姨见杨云枫突然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心下诧异,刚才还好好的,也没听见两个人吵嘴,怎么就闹脾气了?她连忙进来看方青雯,却见方青雯站在窗前,隔着白纱的窗帘向楼下望着,人虽然只是静静站着,但颊上却泪痕宛然。秋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已经三年多了,方青雯一向从容沉稳,今天这个样子倒叫她也有些慌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也没听见你们吵嘴…”

方青雯转过脸来,也不答话,径自走到梳妆台前补妆。秋姨摇了摇头去收桌上吃了一半的酒酿圆子,一面絮絮说道:“小姐,你别怪我多嘴,我瞧着你先前那些男朋友,可都没有这一个…”

“我知道。”方青雯一口截断了她的话,重新在两颊匀了蜜粉:“所以,我才气他走的。”

秋姨讶然看了她一眼:“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真要这么过一辈子?”

方青雯提着手袋往外走,湖绿的烂花绡旗袍上,点点水钻星子般闪闪烁烁,她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低低笑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杨云枫之前隔三差五就会来仙乐斯接方青雯下班,这回连着两个礼拜没来,方青雯手下的一班小姐妹都有些奇怪。紫兰和方青雯最是要好,趁着两个人一起吃宵夜的工夫,便悄悄问她:“青雯姐,怎么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杨参谋?”

方青雯舀着碗里的绉纱馄饨,懒懒一笑:“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紫兰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惊讶道:“怎么会?他上次还跟我说…”

“他跟你说什么?”

紫兰蹙着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说叫我们自己以后警醒着点,过些日子他把你娶回家去,可就没人照管我们了。我还以为他是说真的,没想到也是个薄情寡意的。”

“他是跟我说想要结婚”,方青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馄饨,淡然道:“可是我不想。”

“为什么?”紫兰闻言更是诧异:“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方青雯放下手里的汤匙,幽幽如叹:“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

她说罢,见紫兰仍是满眼讶然,摇了摇头,道:“他年纪轻轻,又是虞四少身边的人,将来的前程自然是顶好的。到仙乐斯来的军政要员也不是没有,可你见过谁会娶个舞女回去做太太的?”

紫兰听着她的话,有些自怜身世,又有些不甘心:“可是,要是他真的一心就喜欢你呢?”

方青雯低低一笑:“你没明白我的话。你若喜欢一个人,就会事事都想着要他好。可他若是和我在一起,却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我从前相熟的客人,不是没有陆军部的人。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叫人笑话。”

她说着,自己倒了一杯烫好的黄酒,咬了下杯子,慢慢饮了:“况且,一辈子那么长,人的心意是会变的。他今日想要的,未必就是将来想要的。我不想等到他将来后悔的那一天,连今日的这点心意也面目全非了。

自那天虞浩霆突然回来发作了一通之后,顾婉凝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二人之前就如此这般地闹过一次,是以这回官邸上下各色人等虽也猜度,却已没有前一次那样惊疑,看上去倒是平静如常。顾婉凝在栖霞闷了许久,心中郁郁,碰巧欧阳怡打电话来,约她明日去栌峰看红叶,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她不愿意惊动官邸的侍从,就嘱咐欧阳怡明日来接她。

第二天,她和欧阳怡牵着手刚要上车,便有侍从过来询问:“小姐要去哪儿?”顾婉凝道:“我要去栌峰。”那人点头道:“小姐稍等。”顾婉凝知道他必然是要去安排车子,便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和欧阳小姐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侍从犹豫了一下,说:“那请小姐稍等,我去问一问四少。”

虞浩霆接了官邸的电话,听说顾婉凝要和欧阳怡去栌峰,略一思忖,对郭茂兰道:“婉凝要去栌峰,你到枫桥等着,叫他们准备一下。” 郭茂兰应了刚要往外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您要过去么?”

虞浩霆默然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那侍从打完电话,转回来对顾婉凝道:“四少吩咐,叫我们跟着小姐。” 欧阳怡听了,凑近她耳边笑道:“你和他在一起这样久了,他还怕你飞了么?”顾婉凝轻轻一叹,此时却不好说什么。

车子一路开到栌峰,欧阳怡便给开车的侍从指路:“前面右转,就能看到我家的别墅了。哎呀,怎么跟前面的车打个招呼?”坐在副驾的侍从闻言忙转身道:“四少让我们送小姐去枫桥。”

顾婉凝一怔:“枫桥是哪里?”那侍从道:“是一处别墅,景致极好的。四少说,若是小姐喜欢,不妨和欧阳小姐多住两天。”

欧阳怡莞尔一笑:“原是我要招待你的,看来这一回倒还是要叨你的光了。”却见顾婉凝面上竟是一番心事重重,忍不住道:“你怎么了?”顾婉凝方才若有若无地一笑:“没什么。”

枫桥别墅不若栖霞官邸宏阔雍容,也不若皬山的园子悠远雅清,一色米黄的意式风格,别有一份琳琅精巧。栌峰以红叶闻名,枫桥别墅踞峰而立,站在露台上便能望见漫山黄栌,一览无余。黄栌叶片圆润,暖红如云,而枫桥的庭院中则遍植枫香,树树丹霞,摇动生姿。此时应季,同染朱红,却是两样风情。

欧阳怡还没下车,便赞道:“这里真美!” 顾婉凝一眼看见迎在门口的郭茂兰,心头一紧,一下车就问道:“他在这里?” 郭茂兰见她神色之间颇有些惊惧,心道怪不得虞浩霆不来,口中忙说:“四少说他不过来,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顾婉凝听了他的话,才放下心来。欧阳怡见状也有些纳罕,只是当着旁人却不好相询。

两人在起居室小坐片刻,用了些茶点,便牵手出门去看那层林尽染。

郭茂兰亲自带人在后头跟着,他望着顾婉凝窈窕的背影,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她和虞浩霆的事情。平心而论,这女孩子容色惊人,所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亦不过如此,人也是玲珑剔透,蕙质兰心,若不是家世寒微,在四少身边着实也是佳配。不过,即便她做了妾侍,以虞浩霆待她的心意,也必不至委屈了她。况且,自己冷眼旁观,虞浩霆言语之间倒似乎是动了明媒正娶的心思。这一来,他就有些琢磨不透,顾婉凝到底盘算的是什么念头。

若说她不属意虞浩霆,可前些时日他二人情意缠绵,她亦不像是曲意承欢;若是她芳心已许,却又实在没道理又闹成眼下这个局面。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燕子巷的情形来,以她那样的善解人意,以虞浩霆待她的百般珍重,若还不能琴瑟相谐,除非是她…他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却迅速便甩开了。

整个周末都用来码字的人,求吐槽求扑倒求打赏[s2021] 这个离完结还远,业余写文的笨鸟真更不了那么快,木有耐心的妹纸可以等养肥点再过来看。(15万字其实已经不算瘦了吧?

029、凡可爱的都不可信

欧阳怡见几个侍从都远远跟在后面,便悄悄问顾婉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刚一问,便察觉顾婉凝的手轻轻一抖,再看她的神色,眉宇间甚是凄楚,欧阳怡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握住她的手:“你和他闹别扭了?”

顾婉凝低了头,悄声道:“他知道我吃药的事了。”

欧阳怡一怔:“你吃什么…”旋即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红,嗔道:“那他是什么意思?你又没有嫁他,要是你…那怎么办?”

顾婉凝淡淡道:“他不会想这些的。”

欧阳怡满是怜惜地瞧着她:“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他如果想和你…要个孩子,那总归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顾婉凝转脸望着漫山红叶,眼波忽然变得飘忽起来:“说什么?我又不想和他结婚。”

欧阳怡见她面上一片漠然,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婉凝,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跟人赌气呢?”

顾婉凝一愣:“赌气?跟谁?”

欧阳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好,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婉凝默然良久,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她喜欢他吗?

如果她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如果她遇见他的时候不是那样一番光景,如果她从不知道那些绝望冰冷的过往;或许,她是会喜欢他的吧?

她还记得那天在绥江,他墨黑的眼眸中光芒璀璨,比月光下的粼粼水波更耀眼:“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带你看山看河”,那样的傲然志气,哪怕他言外之意正是最叫她惊惧的一件事,却仍叫她忍不住心头一折。

她还记得在皬山的时候,他日日陪在她身边,赏花听雨,游山揽胜,握着她的手教她练字,每每她醒来,若他不在,便会有一束花放在枕上。那样的温柔深挚,让她几乎忘了那许多的“如果”。

虽然那些“如果”不是忘了就可以没有的,但他给她的好与坏,甜与痛,都容不得她再喜欢别人了。

欧阳怡皱眉一笑:“你这句倒是实话。连他这样的人你都这么犹疑,恐怕再没有人入你的眼了。唉,我原是想跟你说宝笙的事,没想到你也这样愁肠百转的。”

顾婉凝一听,连忙问她:“宝笙怎么了?”

欧阳怡轻轻一叹:“宝笙在谭家不大好。”

苏宝笙是连哭也不敢哭了。

谭文锡回到江宁这些日子,十天里头有八天都流连在外。谭夫人便“提点”宝笙要规劝一些,不能为了逢迎丈夫欢心,就由着他的性子来。可是宝笙连见他一面都难,谭文锡就算是回家来安分一两晚,和她也没有什么话说,她若一提这件事情,他笑笑就走;她说得多了,他就冷着脸甩下一句:“你少拿母亲来压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回家去!”

她原本就是和顺怯懦的性子,这样一来,就再不敢管他了。谭文锡倒无所谓,宝笙却日日在家中看谭夫人的脸色。本来也算相安无事,然而,前些天,谭文锡在玫兰公寓养了个外宅的事情不知怎的被谭夫人知道了,叫人去找他一时又找不见,谭夫人只好在家里发作宝笙。宝笙从谭夫人房里出来,在走廊里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却叫眼尖的丫头看见,去告诉了谭夫人。

这一下更是了不得,谭夫人足足数落了宝笙一盏茶的工夫,“母亲提点两句,你就作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叫下人看笑话。你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原想着娶了你进门,能约束文锡一些,让我也少操些心,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

宝笙出门的时候,谭夫人尤当着几个丫头仆妇的面,抱怨“小门小户的女孩子,真是上不了台面”,如此一来,宝笙在谭家越发难捱了,连谭夫人身边几个得脸的佣人也敢给她脸色看。

她偶尔回一趟家,只敢偷偷跟母亲诉苦,母亲也没有法子,只是一味劝她忍耐。父亲却隔三岔五地跟她打听谭家的事情,前一阵子实业部空出了一个司长的位子,父亲便示意她去跟文锡父亲提一提,可这种事情在谭家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后来那职位委了别人,父亲问她怎么跟谭秉和说的,宝笙只好说自己没有机会提,父亲当时就变了脸色,她姐姐苏宝瑟在边上冷笑道:“人家自己攀了高枝,哪还想得到家里人?”

苏宝笙只觉得她的世界翻转得竟这样措手不及,而她却毫无对策。

顾婉凝和欧阳怡这一日没有下山,晚上两个人头挨头睡着,却有说不完的话。

“宝笙的事情我也没有法子,一说起来就头痛”,欧阳怡用手托着腮,靠在床上:“这一下,看安琪还敢不敢喜欢那个霍仲祺?”

顾婉凝拥着一个抱枕,侧身倚在床头,轻声道:“我觉得小霍人倒不坏。”

欧阳怡一哂:“你是虞四少的女朋友,他在你面前自然是安分的。宝笙结婚那天,安琪和谭昕薇僵成那个样子,他倒没事人一样。我就看不得他那种自命 的作派。”

婉凝瞧着她一脸不屑的样子,笑道:“小霍不是自命 ,是真的 。他讨女孩子喜欢,你也不能怪他。” 她说着,想到之前在马场时霍仲祺的怅然无限,便道:“不过,安琪要是放下他,倒也好。小霍好像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在一起。”

欧阳怡听了奇道:“真的?”

“嗯。”顾婉凝点点头:“我之前听他提起过一次。”

欧阳怡想了想,忽然促狭道:“那你该告诉安琪。他这里既然求而不得,安琪倒正好趁虚而入。”

顾婉凝笑道:“那可不行。小霍去追女孩子,再没有不成的,我猜他不过一时阻滞罢了。你可千万别去撺掇安琪。”

欧阳怡笑道:“就怕安琪太好强,非他不可。”

婉凝却摇摇头:“安琪的脾气总是要人宠着的,小霍若是不去招惹她,等她遇见更好的,也就算了。”她说着,却见欧阳怡捋着睡袍上的绸带,若有所思,便推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欧阳怡面上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悄声问道:“我问你…整天跟在虞四少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顾婉凝闻言一楞:“你说谁?”

欧阳怡脸色更红,低头只盯着胸前的绸带,稍稍提高了声音:“就是不怎么说话,虞四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那个。”

顾婉凝一惊,她问的竟然是卫朔,随即掩唇而笑,也不说话,只盯着她,却见欧阳怡两颊如火烧一般,就快要赶上窗外的霜叶了。婉凝作势叹了口气:“我原先只知道安琪到栖霞来,是为了碰小霍,原来你也是为了别人。”

欧阳怡羞道:“我哪有?”

顾婉凝含笑瞧着她,轻声说:“卫朔的父亲在虞家很多年,他从小就在虞家长大,一直跟着虞浩霆。”说罢,又想了想,笑道:“怕是除了睡觉以外,他时时都在虞浩霆身边,我倒没见过他有什么女朋友,也没听人说起。只是——”

欧阳怡静静听着,心思都在她的话上,婉凝一停,她就忍不住问道:“什么?”

顾婉凝莞尔一笑:“我瞧着他除了虞浩霆,其他什么事都不关心。卫朔那个人,平时硬的像块石头似的,可是,之前有一次我们出去,虞浩霆受了伤,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欧阳怡听了,喃喃道:“他是虞四少的侍卫长,当然要尽心护卫他的安全。”

顾婉凝迟疑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大有心思在其他事上。 ”

欧阳怡默然了一阵,忽然转了话题:“你一口一个虞浩霆,难道你当着他的面,也这样叫他么?”

顾婉凝黑暗中面色一红:“起了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

两人絮絮说着,都有些困倦了,才挨在一起渐渐睡去。

不想,过了午夜,虞浩霆却突然来了。

他一见郭茂兰,也没有别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她睡了吗?”

郭茂兰点了点头,又补道:“顾小姐晚上心情还好,和欧阳小姐聊了很久。”

“我去看看她。”虞浩霆闻言面色微霁,说着就要上楼,郭茂兰连忙叫了一声:“四少”,虞浩霆停了脚步,回头看他,郭茂兰道:“顾小姐和欧阳小姐在一起。”

虞浩霆听了,微一耸肩,便停在楼梯上。

郭茂兰道:“我叫人去问一问,看小姐睡着了没有。”

虞浩霆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说罢,缓缓下了楼梯,竟是要走。

“四少,夜深露重,不如您就在这儿休息吧。” 郭茂兰一向甚少主动安排虞浩霆的行程,只是听命,然而今日这番情状,他看在眼里,心中竟无端地生出一点不忍。

虞浩霆听了他的话,略站了站,还是走了出去,淡然抛下一句:“别告诉她我来过。”

他一路走出去,只见满庭的枫叶悉悉索索地摇在夜风中,月光落到哪儿,哪里的片片霞红就覆上了一层薄霜。

邵朗逸和康雅婕订婚的消息突然见报,南北皆惊,诸般猜测刚一风生水起,康瀚民已通电海内,称北地四省即日起改易旗帜,服从江宁政府。与此同时,康氏在南线的驻军和蔡正炎齐齐向刘民辉发难,半月之间,刘民辉已无力应对,困守兴城。

而康雅婕的到来,则成了江宁交际场中最热闹的话题。

江宁的六朝金粉与她自幼生长的北方是两个迥异的世界,不过,作为四省督军康瀚民的掌上明珠,她的气质和排场同江宁的名媛淑女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自幼的教养多半沿袭了俄式贵族女子的教育,言谈举止间除了少女的娇柔俏丽之外,别有一种雍容严整。

因为康雅婕和邵朗逸只是订婚,还未正式行礼,所以她到江宁来并没有住在邵家,反倒是包了国际饭店顶楼最好的两个套房。

这些天来,除了拜访邵家的亲眷,邵朗逸还陪着她遍赏江宁的名胜,跳舞看戏,礼物不断,康雅婕也是绮罗丛中长大的,这样的繁华倒还不十分看在眼里。然而,他日日叫人送着不合时令的鲜花到国际饭店来,每次都是一张素白压花的卡片,流丽落拓地写着几行诗歌:

“我对幸福久已陌生,享受幸福反觉新鲜,

一种隐忧在折磨我的心,只怕:凡可爱的都不可信。”

“我记得那奇妙的瞬间,你出现在我的眼前,

好像昙花一现的幻影,好像纯洁的美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