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炮弹20美金,你算算…多少斤茶叶也不够啊。”

汪石卿呷着茶细细听了,又抬眼打量了他一遍:“你真的要去绥江?”

“嗯。”

汪石卿忽然站起身来,关了办公室的门,背对着霍仲褀默然站了片刻,才慢慢踱了回来:

“仲褀,你不要去了。”

霍仲褀瞧着他,莞尔笑道:

“行了!你人也来了,话也说了,情我领了,你回去跟唐次长覆命吧。”

汪石卿却没有看他,也没有笑:“仲褀,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绥江。”

霍仲褀的笑容猛然一僵,下意识地端了茶掩饰自己的失态:“石卿,你…”

“南园的事,不是你的错。”

汪石卿的口吻平淡如水,听在霍仲褀耳中却是一声霹雳,他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泼贱出来,洇湿了近旁的书函,霍仲褀顾不得收拾,死死盯住汪石卿,声音却虚软 :

“…是…沈姐姐知道?她告诉你的?”

汪石卿坦然对上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那天的事是我安排的。我叫人在武康扣了那批军火,我叫你回去替我送戒子,我叫玉茗留下那丫头,在她杯子里下了药…你想明白了没有?”

霍仲褀两臂撑在桌上,面色惨白,眼中却爆出了血丝:“为什么?”

“为总长该娶霍小姐,为她不配做虞家少夫人,为虞霍两家没有龃龉——”汪石卿仿佛全然没有察觉霍仲褀的反应,语气一转,话锋如刀:

“为你念念不忘觊觎你四哥的女人。”

他说罢,竟有闲适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这种事,越得不到,就越不放下。我不想见你和四少为着这么一个女人,生分了。”

他话音才落,不防霍仲褀抄起桌上的马鞭抽过来,“汪—石—卿!”一鞭打在他手上, 道血痕来,茶杯应声而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汪石卿却不惊不怒,只是垂眸而笑:

“玉茗给那丫头下了药,你可没有。

小霍,扪心自问,要是这件事我一定要做,你愿意是你,还是别人?”

说完,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123、只能存在于梦境的花朵

从去年秋天开始,虞军在北地的防线接连后撤,扶桑驻屯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推进到了松阳-沁伦一线,国内报章舆论鼎沸,直斥虞军“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江宁政府不得不做出个守土卫民的表态,虞军这才在松阳陈兵拒敌,然而战端一开,接下来的事,就谁也无法控制了。

整整一个春天,几乎每个星期的报纸上都附着或长或短的阵亡名单,骆颖珊弹了弹手里的报纸,一声深叹:

“叶铮说,松阳那一仗,一个团填进去,三天,番号都没了。”

顾婉凝听着,眉宇间颇有几分忧色:“听说,空军也折损得很厉害?”

“嗯。”骆颖珊点了点头:

“之前从欧洲买的飞机不如扶桑人的新机型好,重新从美国订购要时间,可战事不等人。”

她见顾婉凝面上神色含忧,不免有些好奇:“怎么了?”

“我有个同学的未婚夫上个月调到绥江去了,到现在只来过一封信。”

骆颖珊一时也没有开解的话,只好笑道:“许是让军情部的人截了,正审查呢!”挤不出欢喜,笑也笑得心虚,跟着又是一叹,悄声嘀咕道:“想想也是,幸好叶铮还留在江宁。”

顾婉凝觑着她,唇角轻轻一牵:“你这么惦记他了?”

骆颖珊脸上微热,口吻犹自倔强:“那怎么办?他总是叶喆的爸爸。”言毕,见顾婉凝眼中尽是了然神色,不由气馁,半嗔半怨地丢出一句:“你就没什么担心的吗?”

顾婉凝又牵了牵唇角,浅笑如愁:“我是没什么担心的。”

骆颖珊一想也对,不管是总长大人还是一一的爸爸,确实都不必担心。

只是她既和邵朗逸翻了脸,又被安置在了皬山,该是跟总长大人重修旧好的意思么?可是虞浩霆回了江宁几趟,连去看她一回也没有,算怎么回事儿呢。

依然能无忧无虑的,大约只有孩子。

一一和叶喆是被带到医院来种牛痘的,叶喆以为有“豆”可吃,一一以为有“牛”可看,没想到居然是被护士按住一人挨了一针,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不好意思先哭,憋着憋着就忘了疼,撇了撇嘴一块儿到草坪上打滚儿去了。

暮春时节,葱翠的草尖上映着明亮的光斑,叶喆比一一高了半个头,话也比一一多,一边揪着草叶一边跟一一“吹牛”:“我爸说明天带我去骑马,他说明年我就能自己骑了。”

一一怀疑地看了看他,没有吱声,叶喆瞧他不大相信的样子,也有点讪讪:“我爸说明年我要长这么高就能自己骑了。”说着,扬手在自己头顶比了比,一一这才点了点头:“哦”,显然觉得他明年是没这个可能了。

一一又是低了头不说话,叶喆不耐烦起来:“你想什么呢?”

一一抿了抿唇:“你见过我爸爸没?”

“啊?”叶喆一愣,摸摸头:“好像没,没有。”

一一点头附议:“我也没。”

叶喆想了想,忽然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爸是谁啊?”

一一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下了个结论:“想不出,我没有爸爸。”

叶喆仔细端详了他一遍,脸上忽然浮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

“那你妈妈肯定还挺喜欢你的。”说着,眼里竟闪出几分艳羡。

一一瞟了他一眼:“我妈妈当然喜欢我,你妈妈也喜欢你。”

叶喆却揉了揉鼻子:“我爸说要不是他拦着,我妈早就把我‘处理’了,才不要我呢!”

“处理?”一一不解地重复了一句,“什么’处理’?”

叶喆皱着鼻子使劲儿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处理”法,只好发挥了一下想像力:

“就是塞在马桶里,然后‘哗——’,就不见了…”说着,小手在半空用力按了一下。

一一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摸了摸叶喆的手:“你真可怜。”

婉凝和骆颖珊在草坪边上绕了半圈,正要叫一一和叶喆回去,却见有仆妇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娇小妇人迎面过来,后头还跟了个勤务兵。这小妇人婉凝和骆颖珊都认识,正是郭茂兰此前藏娇多年的秋月白。

这两人三年前总算一桌喜筵,签订终身,郭茂兰虽身居要职,是虞浩霆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但月白双眼皆盲,又是安静羞讷的性子,甚少和人交际应酬,惟同骆颖珊和顾婉凝相识。此时偶遇,自然说些孕中宜忌之类的话题。月白挽了发髻,一件浅水蓝的提花绡旗袍,腰身极阔,只是她除了腹部 ,脸孔略有些浮肿之外,身形依旧十分纤瘦,笼在衣裳里不免叫人觉得单薄。

月白习惯地半低着头,小巧的元宝领托着微微丰润的下颌,面上未施脂粉,淡红的唇噙着一丝融融笑意,静静听着骆颖珊清脆利落的叮嘱。婉凝偶尔插两句话,更多地只是含笑看着月白,如果“幸福”两个字有表情,便该是这样的吧?不必有太多雀跃欢欣,一点笃定的静好,足矣。

松阳失守,燕平震动,若是沈州亦不可保,关内再无屏障,扶桑人立时便可 ,兵临城下;而龙黔亦是连番苦战,虽则边远之地不为普通人关注,但东向的出海口被扶桑人封锁之后,虞军的军需补给大多倚赖龙黔到锦西的陆上交通,于是,前番政府里力争主战的声气转眼就软了下去,似乎寄望外求斡旋,寻求友邦调停才是老成谋国之策。就在这个当口,燕平的首屈一指的新闻纸突然登出一篇戴季晟的访谈文章,称愿与江宁政府止戈戢武,共赴国难,更承诺只要虞军首肯,沣南数十万将士随时可北上与扶桑人决一死战。这样的态度自然彩声无数,虽然江宁政府一声不吭,视而不见,但民意汹汹却不肯沉默,几天工夫,单是学生的请愿血书政务院就收了几沓。

婉凝一篇一篇翻看近日的报纸社论,先是冷笑,既而眉尖越颦越深,虞军为了避免三线同时开战,在邺南的驻军已经尽数退到沔水以北,若战事继续拖延,戴季晟一旦发难,后果便不堪设想。她身思游离,下意识地翻着桌上的报纸,惊觉一抹艳色跳入眼帘,她以为是谁寄来的明信片,抽起细看,原来是张彩色反转片,拍的是山岭之间的巨大花树,整个树冠都覆满了嫣红的花朵,比云霞纯净,比火焰明媚,是只能存在于梦境的花朵!婉凝心底惊叹,难以想象站在这样的花树下会有怎样的震撼。

她把翻过照片,背面却是一片空白,又再三审视,还是一无所获,既看不出拍的是哪里,也看不出这照片的来历。她问过早上送报纸信笺来丫头,那丫头也是一问三不知,说并没有发觉有这样一张照片。

就是寄错了,也该有个信封地址,皬山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随便能夹带进东西的......她正琢磨着,忽然听见外头电话铃响,一个丫头接了,便进来通报:

“小姐,绥江行营有电话找您。”

顾婉凝愕然了一下,起身去接,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艰涩的男声:“顾小姐,我是周鸣珂。”

“有什么事吗?”

“呃…”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有些犹豫,“总长有件事想拜托小姐。”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事微有些沉,不暇细想便道:“好。”

电话里有瞬间的沉默:“郭参谋——殉国了。”

顾婉凝不觉双手握紧了听筒,郭茂兰已经挂了将星,更是虞浩霆近身的人,就算前方战事如何艰难,也不至于他会出事,她震惊之下脱口问道:“怎么会?”

“郭参谋去松阳督战,前敌指挥受了伤,他临时…指挥所被炮击了。”周鸣珂声音低促,约略两句说完,似乎是哽咽了一下,“总长说,是不是告诉郭夫人,请小姐斟酌。郭参谋的遗物已经派人送回江宁了,请小姐合适的时候,转交给郭夫人。”

婉凝眼底的潮热慢慢涌上来,她本能地睁大眼睛压抑眼泪:“我知道了,那…”她用力抿了抿唇,“茂兰的灵柩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江宁?”

电话里头又是瞬间的沉默:“郭参谋的遗体…没有找到。”

郭茂兰的遗物,除了他的军装和日常所用,就是一封还未及寄出的家信。顾婉凝思量良久,把那封信放进手袋,悉心选了几样补品,带着一一去了燕子巷。

过了霁虹桥甫一下车,婉凝心头就是一酸。上一回,她还是和骆颖珊一道过来,听她们说起郭茂兰原本另买了一处宅子,但念着月白住熟一个地方不容易,且人在孕中神思惫懒,便想着待她分娩之后再搬过去。如今,月白的产期也不过还有一个月…

顾婉凝带了一一过来,月白自是欣喜非常,吩咐齐妈将厨下的糕点尽数拿出来给一一吃,一一对吃的却是很有计划,四五样点心一点一点尝过,才选了块儿最喜欢的吃。

婉凝和月白闲聊了几句,便把手袋里的信拿了出来,盈盈笑道:“正经事倒差点儿忘了,我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茂兰的信寄到我那儿去了。”

月白闻言,眼中璨然生辉,笑意流转,脸庞也生了光彩,摸索着接过来,用手展了又展:

“齐妈,帮我把妆台上那个匣子拿来。”

齐妈应声而去,捧出一个乌木匣子来,月白轻轻抽开,摸了摸里面的一叠信封,赧然笑道:

“其实他给我写信,我也看不成,齐妈也不识字,我只能按日子放着…”她脸庞泛红,绵绵的眼波比柳影中的轻云更温柔:“还是要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抬头:“既然顾小姐来了,不如,你帮我念一念?”

说着,便把那封信又拿了出来。

婉凝方要应允,转念间却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的信我可念不好,你还是等写信的人回来亲自念吧。”

月色皎皎,枝头梨花迎光处着了月色,晶莹剔透;背光处染了夜色,素光薄蓝。

她一步一步踏在斑驳的花影上,一颗一颗的泪珠接连落在唇角,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郭参谋的遗体…没有找到。一个团填进去,三天,番号都没了。总长有件事想拜托小姐。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战事不等人。止戈戢武,共赴国难。

止戈戢武,共赴国难?

夜风轻送,落花簌簌,她停了脚步,花影横斜,只她的影子是定的。

她要去试一试吗?可没有用的事,又何必去试?一点用都没有吗?她该去试一试吗?

她要好好想一想。

一一睡着了,头顶着枕头趴在床上活像个小青蛙,婉凝在他脸侧轻轻一吻,悄声走了出去。

她站在窗前,默然沉思了片刻,终于拿起电话听筒:“接军情二处,找蔡廷初。”

战事未起时,军情部就取消了休假,这些日子更是千头万绪,事务纷杂,但接到皬山的电话却让蔡廷初十分意外:“顾小姐,是我。”

电话那头顾婉凝的声音平静清甜:“打扰蔡科长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蔡廷初忙道:“小姐请说。”

“我想去一趟沣南,但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有没有法子?”

蔡廷初一愣,“啧”了一声:“这…”

顾婉凝听他声气犹疑,便道:“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

蔡廷初试探着问道:“廷初冒昧,敢问小姐是一个人去,还是要带小少爷一起?”

顾婉凝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坦然道:“我一个人。”

蔡廷初稍觉安心,又追问道:“不知小姐此去沣南,所为何事?”

“这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要做的事不会有碍…有碍战事。

蔡廷初沉了沉心绪,道:“那小姐想什么时候走?”

124、天子之怒,流血漂橹

“要是有人追究起来,你怎么交待呢?”顾婉凝借口去湄东探望病重的姑母,皬山的侍从刚送她到车站,就被蔡廷初的人扣住,“安置”到了军情处的一所安全房。

蔡廷初耸耸肩:“就说弄错了。”

婉凝歉然笑道:“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麻烦的。”

蔡廷初亦微微一笑,似有些赧然:

“这两年我都算升得快了,蹉跎一下也不是坏事。

况且,廷初相信小姐不会做有损于总长的事,要不然,您也不会来找我。”

顾婉凝沉思片刻,正色道:

“我去沣南是想拜访我父亲的一位故交,他在戴季晟军中有些声望,我想他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蔡廷初点了点头:“不知道小姐要见的人,方不方便告诉我?”

顾婉凝倒没有什么为难:“是端木钦。”

蔡廷初眉睫一抬,眼中已是了然神色。

顾婉凝说的端木钦是戴季晟的嫡系第四军军长,据说两人当年还是结义兄弟,确是戴氏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顾家居然和端木钦有旧,难道这些年的千回百转是跟这件事有关?

那年,老总长遇刺,四少赶回江宁,侍从室选了他官邸。父亲和长官都交待他事事谨慎,分寸规矩不能有半点疏漏,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懂,更何况,他一向都是家里最循规蹈矩的孩子。谁知才报到半个月,他就出了篓子,二十岁的人了,毕业的时候所有功课都是优等,却原来连“听话”都不会。这事后来成了侍从室的一个笑话,如今想来,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可也就是那么个“篓子”,才有了此后总长大人和眼前这位顾小姐的几番甘苦。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难以捉摸,要是当初他灵醒一点,现在会是怎样呢?一昼一夜,疾驰千里的列车仍然死死锢在轨上,而他这辆车却冲出了界限。

“要是有人追究起来,你怎么交待呢?”

“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麻烦的。”

她说的,他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可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就像那晚在唐公馆,众目睽睽,他咬牙去请她跳舞,是因为她美?因为她可怜?似乎都是,也都不是,他只是不希望他们难堪。灯光明灭,他在人群中旁观他们那一曲tango,是他平生仅见的惊心动魄,也许只有那样爱恨纠结,隐秘深埋的情人才能跳的那样好。

众目睽睽,他就那样带走了她。他想起之前的传闻,说他从邵公馆里抢了人出来送到医院。那时候,他就在想,其实很多事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江宁还是暮春,沣南已像仲夏了。婉凝换了芋紫的绉纱洋装,白色的翻边遮阳帽下,短短的面纱遮去了眼眸,只露出尖俏的下颌和闪着粉润珠光的 。蔡廷初隔着窗子,目送她上了酒店门前的黄包车,才按铃问服务生要了一壶热水,将手里的信凑在了壶口上。

这封信是顾婉凝出门前交给他的:“要是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就马上回江宁,把这封信交给虞总长。”信只有一页,但她写得却仿佛有些吃力。水汽洇开了信封上的胶水,他略一迟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信抽了出来。

顾婉凝在端木府门前下了车,门口的侍卫见她风姿楚楚,衣饰清华,想必身份不俗,便上前问道:

“请问这位小姐…”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我姓梅,是端木军长的世侄女,有事想要拜访他。”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方小巧的锦盒:“他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门里头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年近五旬的将官,顾婉凝见了来人,微笑颔首:

“端木叔叔。”

端木钦上下打量着她,两次欲言又止,方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顾婉凝抿了抿唇:“我有事要求您帮忙。”

端木钦忙道:“快,进去说话。”

端木钦的府邸虽亦是前朝总督的旧宅,但装潢陈设却都十分简素,花厅里一应赏玩皆无,只在门边案头摆了几盆叶片劲翠的君子兰、龟背竹,作观叶之用。

端木钦屏退了身边的卫士婢女,眼中的动容之色也不再掩抑:

“小姐…小姐上一次回沣南来,还是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