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天她没来见他,他现在到哪儿去找她?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她是戴季晟的女儿,他会怎么对她?

他几乎不敢去想。他竟是在庆幸他犯过那样多的错!

他眼底有生疏的潮意,他低下头,隔着薄薄的刘海吻在她额头上,无言以对。

顾婉凝忽然薄薄一笑,阳光打在她脸上,四周一片青草香,“我说得不对。我没有我说得那么好。”

虞浩霆一怔,见她笑靥微微,眸子里却蓄了泪:

“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因为我做错决定,你将来一定会恨我;

我也怕…怕我说了,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念我,那我要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骤然涌了出来:

“我不敢让你选。”

这世间风险最大的事莫过于试探。

无论结果怎样,试探者和被试探的人总有一个输家,而更多的时候,是两败俱伤。

虞浩霆抱住她,她的脸是浸在雨丝里的栀子花,他几次想要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反复拭掉她的泪,言语间分外艰涩:

“我已经给前线发了电报,戴季晟…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婉凝,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

她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虞浩霆抱了她起身,穿过草坪往官邸主楼去了。

守在车边围观了许久的一班卫兵侍从见状都茫然起来,拿不准是不是要原地待命。卫朔刚要发话,外头忽然又开进来一辆车子,到他身边才停下,林芝维摇开车窗,面上的神情喜忧难辨:

“总长呢?”

卫朔皱眉道:“你等一会儿吧。”

林芝维跳下车,见周鸣珂几个人都有点儿面面相觑的意思,遂拉着卫朔走到一边,低声道:

“是大事。总长这会儿忙什么呢?”

卫朔肃然道:“总长跟夫人在一起。”

“啊?”林芝维眼神儿一飘,“不会吧?这个钟点儿?”

卫朔沉着脸瞪了他一眼,林芝维忙道:“霍师长刚才回电,戴季晟死了。”

卫朔听了倒没什么动容,“死了就不算大事了。”

林芝维声音更低:“坏就坏在总长回来之前刚让我给他发了电报,一句话:戴季晟不能死。”

卫朔面色微沉,林芝维又道:

“霍师长说,戴季晟是自裁的,外面还不知道消息,怎么处置要请总长示下。”

143、人间第一枝

风雨如晦,白昼如夜。急雨如注,浇在硬朗的军服雨披上噼啪作响,飞驰的车轮激起大片水花,车灯打出的光柱里尽是匆促的白色水流。密集的岗哨隐在幽暗的天色里,昏黄灯光偶尔映出错落的檐角和青砖高墙。

三辆军用吉普刹停在只剩了一扇的朱漆门前,台阶两侧的石鼓上弹痕斑斑,目之所及,武装齐整的卫兵少说也有一个排。一个娃娃脸的年轻校官等在门口,一见来人,立刻撑开伞迎了上去:“师座,他的警卫不肯缴械,要不您先等等,我们…”

霍仲祺摆了摆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至于吗?”

回廊外,被雨水击打的枝叶筛糠般抖动,隐隐可见枪身的乌芒和刺刀的刃光,这大约是嘉祥远郊某个乡绅的宅邸,被戴季晟临时用作行辕,昨晚突围不成,又被他们堵了回来。精锐就是精锐,虽是败兵犹有虎贲之勇,天知道他方才一路过来,车轮下印了多少血水,恐怕一场大雨也冲不干净。

淋了雨的半边衣袖紧贴在身上,冷凉湿重,让人有轻微的兴奋。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们的这一卷山河,就要画完了。

引路的军官穿堂而过一直走到庭院深处,让霍仲祺略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戴季晟这样的人当是端居正堂,等着跟他交涉吧?

这间厢房看格局像是书房,檐前的台阶上,十多个衣上带血的卫士一听见响动,齐齐举枪,霍仲祺上前两步,朗声道:“二十六师师长霍仲祺,拜访戴司令。”

四下一静,只听房中有人不紧不徐地应了一声:“请进。”

果然是间书斋。

窗外风雨琳琅,满目肃杀,这里却是书叠青山,灯如红豆。房中的人甚至未着戎装,一袭半旧的墨蓝长衫,倒像个书生。

霍仲祺见桌上展着一幅立轴书画,笑道:“戴司令好雅兴。”

戴季晟将那卷轴慢慢收起,插进一方素锦条匣,“霍公子就不必客套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霍仲祺颔首道:“仲祺来之前,刚跟沣南那边通过电话,司令的家眷我们已经妥善保护了,请您放心。”

戴季晟冷笑,“那真是多谢了。”

霍仲祺双手在身前交握了一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戴季晟打量着他,摇头一笑:“你这个时候一个人来见我,你不必说,我也明白。我不死,虞四少少不得要花心思安置我,他要安抚人心,又要提防沣南旧部寻机起事…所以不如我毙命军中,最是方便。”

霍仲祺低低垂了眼眸,“司令半生戎马,一世英雄,想必也不甘卑躬屈膝,俯首事敌。况且…”他语意一顿,肃然道:“仲祺也是个军人,生逢乱世,军人自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

戴季晟仿佛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霍公子在沈州的作为,戴某早有耳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请霍公子帮忙。”

霍仲祺忙道:“司令请讲。”

戴季晟拿起手边的那方素锦条匣,摩挲了一遍,递到他面前:“这个…烦你转交给虞浩霆。”

霍仲祺一怔:“这是?”

戴季晟似有些倦怠:“你交给他就是了。”

“好。”霍仲祺按下心头疑惑,将那条匣接在手中,“那仲祺就不打扰司令了。”

雨意渐收,天际现出一片清透的琉璃碧色,霍仲祺握着那方条匣穿堂过室,总觉得哪里不妥。他刚走出门口,便见马腾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师座,总长急电。”

霍仲祺一打开文件夹,面色骤变,转身就折了回去;然而,还没走近书斋,便听见房中一声枪响,惊得一双白鸟从房边的高树上振翅而起,庭院里的一班卫士立刻冲了进去。

虞浩霆在电话里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却并没有多交待什么,只说 “你做的没错,戴季晟的死讯你直接通电其他的事,我叫廷初去处置。”

霍仲祺忙道:“四哥,戴季晟有件东西让我交给你。”

“什么?”

“是幅画。”

电话那头似乎有一瞬间的静默,“好,你让廷初带回来吧。”

放下电话,霍仲祺心里愈发疑惑起来。之前,他怕那画有什么不妥,叫人拆了轴首仔细查看过,结果一无所获。那幅画,是一幅梅花。

兼工带写的覆雪绿萼,雅正清婉,像是女子的手笔,上款的题画诗是一首宋人小令:“春风试手先梅蕊,頩姿冷艳明沙水。…雪后燕瑶池,人间第一枝”,亦是常见的咏梅之作,只是后头落了戴季晟的表字和小印;下款纯是记事,“…共和八年岁次乙未孟冬” 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作,至于“爱女清词周岁有画”云云则纯是画者家事了,彼时周岁的孩子,如今正是花信之年。

“清词” ?

这名字他没有印象,是戴季晟的家眷?那这么一幅画为什么要送给四哥呢?

“岁次乙未”、“爱女清词”…这个谜不需要他来猜,但他却总觉得萦怀难弃,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细辨之下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深秋的雨,簌簌不停,久历战火的嘉祥城街市萧条,凋敝如落叶。经此一役,虞军原先在嘉祥的守卫部队折损了十之七八,沣南的败兵更是四处溃散,于是霍仲祺一进城,便着手整编部队。师部的参谋带着蔡廷初找了半个多钟头,才在伤病医院找到他。蔡廷初是虞浩霆侍从官出身,同霍仲祺亦是旧识,不过,一个在情治系统,一个在野战部队,两人多年未见,在战后孤城乍然相遇,一时间都有些感怀。

霍仲祺了然他的来意,打过招呼便道:“戴季晟的副官要扶灵回沣南,我做不了主,就把人还看在他先前的行辕里,总长既然叫你来,你看着办。”说罢,却见蔡廷初有些迟疑,“怎么了?”

“其实…” 蔡廷初踌躇道:“总长是让我送一个人来。”

霍仲祺蹙眉道:“什么人?”

蔡廷初见他神色郑重,连忙微含笑意说道:“不是军务,是总长让我送夫人过来。”

霍仲祺一听,眼中立刻有了愠意:“她来干什么?”

蔡廷初见他突然发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语焉不详,他大概是会错意了:

“是总长夫人。”

“她…”霍仲祺怔了怔,讶然望着蔡廷初,心头渐渐浮起一片阴云。

这件事解释起来太过复杂,蔡廷初也拿不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好避重就轻,“夫人现在在师部,不知道城里有什么地方方便夫人下榻。”

二十六师的师部在原先的市政厅里跟零落不全的市府机关合署办公,挤在一座三层的骑楼里,人来车往,十分嘈杂。这个时候,唯独楼顶霍仲祺的办公室安安静静地关着门,连值班的秘书也被马腾打发走了。

霍仲祺一上楼,就见马腾火急火燎地在楼梯口来回转圈,“师座,哎呦,您可回来了!” 抖着手指头往边儿上一指,“顾小姐…啊不…虞夫人来了。”

霍仲祺凛然扫了他一眼,“叫人去趟和记,要他们最好的套房,马上收拾出来,等夫人过去安置。”

“是。” 马腾嘴里答应着,人却没动,嗫喏着想说什么,又不肯开口,一个劲儿地斜眼瞟蔡廷初。

霍仲祺根本不理会他的眼色,训斥道:“废什么话?马上去。”

马腾只好“恋恋不舍”地下楼,唉,那时候在江宁,他瞧见总长大人攥着她的小手从车里出来,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又觑了觑霍仲祺的眼神儿,合着不是他们师座喜新厌旧,是那小女子攀了高枝了?!怪不得这新婚燕尔的,也不见师座高兴,他戳着霍仲祺的手臂,慌里慌张地想说点儿安慰的话也不得要领:“师座,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种…这种水性杨花的婆娘,我就不信总长能娶了她!还带着个没来历的娃娃…”

“这话够你死上一百回了。”霍仲祺沉声打断了他,“你记好了,那是总长夫人,一一是四哥的孩子。”

马腾脑子里又“嗡”了一声,稍稍咂摸了一下,只觉得一碗冰水泼在了脑壳里,“师…师座,那…那您也太…”

霍仲祺凄然一笑:“太混账了?”

马腾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师座您…真英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孟子说的好,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霍仲祺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是吗?哪个孟子?”

霍仲祺轻轻敲了下门,“夫人?”里头传出声音清越沉静,他再熟悉不过,“请进。”霍仲祺这才同蔡廷初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纤柔的身影凭窗而立,深黑的薄呢斗篷,素黑的重锻旗袍,浓黑的青丝低低挽成发髻…一片静黑之中,惟有莹白的面孔和一双柔荑宛如象牙雕就。

霍仲祺一见,满腹的疑窦突然不愿开口相询。

顾婉凝微微低了头,握着手包的手指不觉暗自用力,“我来,是为了戴季晟的事。他有幅画…” 她一迟疑,忍不住咬了下唇,霍仲祺已点头道:“是”,说罢,便走到办公桌前,摸出钥匙,开了抽屉,将那方素锦条匣取了出来,“就是这个。”

顾婉凝接过匣子,指尖轻轻抚过,面上的神情非忧非喜,展开看时,良久,都没有说话。霍仲祺见她眸光晶莹,呼吸渐重,自己私心猜度的虚影慢慢清晰起来,心头跟着一抽:“婉凝,你…你和戴季晟…”

顾婉凝抬起头,泫然欲泣的面容突然浮出一个伶仃的“微笑”,手指点在那幅画的下款上,“清词…是我。”

这是他方才已经隐约想到,却又最不愿成真的一个答案。霍仲祺双眼一闭,懊恼之极,那天晚上,作战处的那封电报正合他心意,让戴季晟死在军中,不单给虞浩霆省了麻烦,还了了他一桩旧怨。当年在广宁的那一枪,几乎要了她的命,也要了他的。在公在私,戴季晟都非死不可。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说,“清词…是我”。

方才他见她裹在一袭黑衣里,就知道不好,“乙未孟冬” 、“爱女清词周岁”不正合她的生辰吗?她母亲家里是姓梅的,他查过。可她不开口,他还盼着是他多心了,不会那么巧,不可能,如果她真的跟戴季晟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敢和四哥在一起?她怎么会去替他挡了那一枪?

可是她说,“清词…是我。”

“爱女清词”,那么,就是他“杀”了她父亲,他们“杀”了她父亲。

他想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事与愿违,他顾不得胸口刺痛,急急辩解道:“这件事是我莽撞了,四哥给我发了电报的,可没来得及,真的…”

“我知道…”她起了雾的眸光照在他脸上,“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把那幅画收进条匣里。

“婉凝——”他低低唤了她一声,却无可安慰。

顾婉凝匆匆抹掉了落到下颌和一滴眼泪,强自委婉而笑,“你这里一定很忙,我来是私事,就不打扰你了。我答应了戴夫人,送…送他的灵柩去沣南,明天就走。”

说罢,就抱了那条匣快步而去。

一直在门边默然而立的蔡廷初跟霍仲祺点了点头,便也跟了出去。守在门外的马腾这回乖觉得很,殷殷勤勤地带路去了。

沙沙的雨线蔓延在无边的夜色里,灯光拉长了人影,案前一茎无花的寒兰, 愈显孤清。

“…雪后燕瑶池,人间第一枝”,不知不觉,那首《菩萨蛮》就从笔锋中流泻而出,霍仲祺收起了游离的神思,搁笔喝了口茶,忽然便蹙了眉,“马腾——”

他这位贴身副官应声而入:“师座有什么吩咐?”

霍仲祺敲了敲杯子:“茶是你煮的?”

马腾嘿嘿一乐:“川贝和蜂蜜是我找的,茶是小白煮的。”

霍仲祺摩挲着杯子,微微一笑:“难为你想得起来。”

马腾笑道:“您要是觉得好,明天我还让他煮。”

霍仲祺点点头:“你们有心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睡吧。”

“哦。”马腾答应着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晃了晃,又“啧”了一声,转了回来,“唉,师座,其实——”

“嗯?”

马腾皱了皱鼻子,神情像是在笑,又有点儿发苦,“…这不是我们想起来的。川贝和蜂蜜是虞夫人带来的,夫人说快入冬了,您肺上有伤,叫我多留意。她说东西是给朋友带的,顺便拿过来点儿,让我不用告诉您。”

霍仲祺看着杯子里蜜色的茶汤,静静一笑,眼神在暖黄的灯光下异常柔和:“明天你去送一送夫人,就说我有军务,抽不开身。她既然说不用告诉我,那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144、你喜欢,你去拿

虞军将戴季晟灵柩密送回沣南,横扫龙黔的端木钦遂通电各省,为国家民族计,止戈息武,服从江宁政府。端木钦表态在先,沣南等地的戴氏余部亦相继接受整编。海内初定,各界关于新政府如何架构的议论渐渐升温,多年动荡之后,上至公卿下至黎黍,自有人希求倚靠一个强力秩序让国家重回正轨;与此同时,也不免有人忧心军人揽政,会重蹈扶桑人的覆辙…新闻纸上的笔仗时有火花,而深谙政局关窍的军政要员则都在暗自拭目以待参谋总长何时“训政” 。

然而,就在众人密切关注时局的时候,华亭和燕平两地的报章上突然曝出了一条异常抢眼的花边新闻。

说是花边,却又切中时局。文章言之凿凿,称一个在江宁交际场里风头标劲的名媛,名义上是旅欧外交官的遗孤,其实却是戴季晟的私生女。这位戴小姐姿容冶艳,长袖善舞,同江宁政府的军中新贵多有瓜葛,一度为人侍妾,早年还做过参谋总长的女朋友。

文章虽未指名道姓,却有这位戴小姐几个旧时同窗的匿名采访,说她风流骄矜,读中学的时候就因为行事不检被学校开除,后得某商界名流作保才转到燕平求学,到了大学更是无心向学,在燕平女大仅念了一个学年,还整日和昌怀基地的军官厮混…至于此女是否包藏祸心,意在探听军政机密,却是“对尚未有实据之事,本报不作定论”。

一石投湖,涟漪千重。

一个早上,江宁的豪门公馆里电话机都嫌不够用了。

“除了她还能是谁?你忘记啦?学校开除她出了通知的,人人都看到了…对啊,虞四少去找了校长,枪都拍到桌子上了,才让她回去上课的。”

“哎呦,我念给你听哦…我家婷婷看到,说这一段写的是小霍哦,是真的伐?小霍啊?”

“这怎么说的?哪个作死的这么大胆子…那丫头就不是个省事的,她还有个小囡咧,不知道哪儿来的…”

“头儿,这写的…不会是顾小姐吧?”

吕忱抖着报纸从桌上跳下来,咬开笔帽,在文章里勾出个圈:“还有这儿,您看…留英受训,叔父是党部要员的空军将官…不就是您吗?嘿,这胡说八道的,也不怕总长封了他的报馆。”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一早上到现在,陈焕飞桌上的电话就没有停过,父亲和叔父相继严辞诘问之后,母亲又若无其事地打过来“闲聊”,只字不提那篇新闻,只说: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婶婶上次带来的那个林小姐,我倒是挺喜欢。你要是不想现在结婚,先订婚也好,相处一段时间,熟悉了再结婚,感情更好…”

吕忱讪讪笑道:“…头儿,实话实说啊,写的还挺好看的。哎,顾小姐真是戴季晟的女儿?”

陈焕飞一脸不愿意搭理他的无趣表情,“是又怎么样?”

吕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里头写邵司令跟参谋部请辞去国,‘或与此女有关’,难道顾小姐真是有意…”

“你都说是‘胡说八道’了,还琢磨这些干什么?” 陈焕飞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是说写您那段儿是胡说八道,这个…说得过去啊!邵司令走的时候,您不也觉得怪吗?”

陈焕飞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写我的是胡说八道,写别人的就是真的?你早上出门儿撞到头了吧?

去告诉其他人,基地里不许议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