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也不知听出来讽刺之意没有,依旧乐呵呵的笑,数月不见,高氏依旧温柔美丽,但眼角的皱纹已似蜘蛛罗网,再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了,她一开口,便是各种妇道的提点:“…要好生孝顺公婆,与家中妯娌姐妹和睦相处,凡事不可妄言妄行,更不可使性子胡来。”

姜筠看一眼面向和善的高氏,替逢春回道:“逢春在我家极受喜爱,看来都是岳母教导有方。”

逢则见姜筠对逢春颇为维护,望着姜筠的目光愈发温和,姜筠似乎感应到了,对逢则和善的笑笑。

正儿八经的岳父岳母拜过了,接下来便是定国公陶廉夫妇,二房的陶觉夫妇,以及庶出大姑姑陶绵夫妇,和嫡出小姑姑陶璧夫妇,面对逢春的这些个长辈,姜筠全部以礼相待,没有对袭爵的陶廉多热络,也没对庶出的陶觉多冷淡。

长辈拜完了,轮到结识平辈亲戚,逢春领着姜筠一一认人,先指着陶逢鸿夫妇:“我大哥,二爷才见过,这是我大嫂子。”姜筠随即拱手,唤道,“大嫂子。”刘氏按规矩还礼,“五妹夫。”接下来依次是二堂兄陶逢康夫妇、三堂兄陶逢建夫妇、四哥陶逢则夫妇、五弟陶逢林、六堂弟陶逢邦、七弟陶逢谦。

别的人都还好,姜筠看到苍白瘦弱的陶逢谦时,神色温和道:“听你姐姐说,你身子不大好,常常服药,现在天气暖和,你可有感觉好些?”

陶逢谦到年底腊月才满八岁,七岁半的小男孩,看着十分脆弱。

看到他,姜筠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从前,不,其实他的身体比陶逢谦差多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几乎就没舒服过几天。

母亲交代过,今天有贵客来,让自己一定要乖,陶逢谦耐着性子,已拘束了好久,如今见今日的贵客,对自己温和可亲,胆子便大了起来:“天冷就容易生病,天暖就好多了。”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到姜筠腰间,见他腰间系着一块极鲜明的美玉,便道,“五姐夫,你这块玉佩真漂亮,可以送给我么?”

此言一出,高氏一惊,忙上前轻斥:“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被母亲训了几句,陶逢谦虽然没哭,却红了眼圈,扁了小嘴,高氏见状,也不敢再狠训,要是骂哭了儿子,场面只怕更难收拾,便转头对姜筠道,“小孩子不懂事,姑爷千万别见怪。”

逢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满是讽刺。

姜筠脸上微带为难之色,一块玉佩本不值什么,可这一块…不待他出言,身旁的逢春已温声开口:“母亲,二爷身上的这块玉佩,是婆婆特意到伽蓝寺,求住持大师开光赐福,给二爷保平安用的,若是送了人,不免要辜负婆婆的慈心,还要背上不孝之名,若是七弟不嫌弃,我身上这块玉佩送他吧。”说着,就要去解系玉佩的丝绦。

高氏眼光一扫,只见逢春腰间的玉佩翠色通透,温润滢光,一看便是极好的货色,只怕是御赐的贡品,不待她开口,坐在最上首的老夫人,忽然开口道:“春丫头,你今日回门,人人都备了礼物,不要再额外破费了。”高氏忙也随声附和道,“春丫头,你七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不必把他的话当真。”

陶逢谦心中不乐意,眼泪一涌,眼看要哭,高氏见势不妙,忙将陶逢谦领到一旁,低声的半哄半训,好歹没闹起来,逢春停下解玉佩的动作,冲姜筠低声抱歉道,“叫二爷看笑话了。”姜筠神色温柔的笑笑,“没事。”

姓陶的男丁已认完,姓陶的女儿也要简单介绍一下,逢春从大姐逢夏夫妇开始介绍:“二爷,这是我大姐,还有我大姐夫。”

介绍完,逢春其实心底略囧,这位赵大姐夫,她今天也是头一回见,要不是他与逢夏坐在一块,她哪儿知道谁是谁,见过礼之后,接下来是二堂姐陶逢萍夫妇,三堂姐陶逢蓉夫妇,四姐逢珍依旧没回来,可在姐妹夫妇堆里,还单独坐了一个年轻男子,约摸十八岁左右,逢春不识得他,但又怕认错,所以疑问的目光投向高氏。

高氏搂着逢谦回道:“春丫头忘了,这是你四姐夫。”

逢春得了准信,对逢珍老公韩越行礼道:“四姐夫,方才失礼了。”

韩越看着正妻庶妹,温声道:“五妹忘了以前的事,不识得我也正常,何言失礼?”顿了一顿,韩越又道,“你姐姐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回来,特叫我替她过来,你姐姐一直惦记你,若是得空,不妨来看看她。”

韩越说的平静淡泊,其实心里微有遗憾,逢珍的身子一日日不中用,早在去年时,就曾试过他的话,若是她死了,叫她五妹妹来照顾他照顾逸儿,问他可愿意,他对逢春是有印象的,虽然她少言寡语不爱说笑,但容貌极为出色,陶家又重女儿教养,虽然她出身差些,但韩越心里是愿意的,他会愿意,不止是因逢春的容色,更因她是嫡子的姨母,比起其它继母来,他更放心儿子交给逢春照顾,可惜,她被嘉宁长公主府聘走了,逢珍自然也不再提及此事。

听了韩越的话,逢春简单应道:“大嫂近来常回娘家,下回我与她结个伴。”

韩越微愣,随后又笑:“我差点忘了,家中大堂姐现与五妹妹是妯娌,如此又多了一层亲戚关系。”

逢春不再多言,对姜筠道:“二爷,四姐身体不适,没有过来,这是我四姐夫。”

逢春19

亲侄子变连襟,也是有意思,更何况,他这辈子的媳妇,还是侄子上辈子的继室,逢春与韩越毫无私情,关于这一点,他能看的出来,她介绍几位姐夫时的语气,完全一模一样,都是一种初次见面时的疏淡有礼,但面对熟人韩越时,姜筠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古怪之意,努力克制住,姜筠对韩越拱手道:“四姐夫。”

韩越神色如常,拱手回礼:“五妹夫。”

一个不熟悉的姐夫,逢春认为姜筠也和他没什么话可说,故两人见罢礼之后,继续跳过韩越,逢春指着陶逢环,对姜筠道:“这是我六堂妹。”姜筠语气温和道,“六堂妹好。”陶逢环低着头回道,“五姐夫好。”据逢春目测,这个姑娘指定连姜筠的下巴都没瞧见。

接下来是陶逢瑶,逢春的态度既不近亲也不疏远,只语速和缓道,“二爷,这是我七妹妹。”姜筠只唤了一句‘七妹妹好’,再无别的话,逢瑶比逢环大胆多了,瞄了姜筠好几眼,逢春转视姜筠,见他笑意十分冷淡,已几乎消失不见。

最后,轮到逢兰,姜筠态度和气道,“我听你姐姐提过你,说你教了她好多东西,她很感激你。”

逢兰微垂着眼帘,举止落落大方:“五姐夫好,五姐姐的各种学识手艺都在,只是一时忘记了,我稍稍起了个头,剩下的,五姐姐自己就熟练地做出来了,我可不敢居功。”

认完陶氏亲戚,再过一遍两位姑姑家的表亲,也基本到了开午宴的时候,姜筠被拉去外头吃酒前,逢春悄声提醒:“大酒伤身,不许多喝。”想了一想,更低声道,“若是不好推辞,你装醉会吧。”她可不想带个醉鬼回去。

若不是在外头,姜筠还挺想捏一下逢春的鼻子,将手指痒痒的右手负到后背,姜筠朝逢春眨眼,表示‘已收到’,姜筠虽是新姑爷,但所有人都灌他,也很不现实,所以,在除了必要的敬酒之外,四位陶家成年儿郎组成小队,和五位姑爷一拼高下,氛围也算活跃热络。

内厅里,逢春坐在老夫人身边,按规矩,分别向在座的长辈敬酒,众女眷也都很给面子,全部痛痛快快地饮下,傻子夫婿变成了正常老公,逢春也没骄傲显摆的意思,依旧进退得体,不骄不躁,老夫人看得暗暗放心,她本想着过会儿提醒逢春,夫婿如今不傻了,她在婆家更得小心行事,不可脑热昏头,现在看来,这孩子明白着呢。

外头的男席还在觥筹交错时,女席这边已先散了,既而开起了茶话会,茶话会是公开场合,老夫人有私房话问逢春,某些话题,未婚少女不宜听,遂和曹氏、施氏、高氏到了安静的隔间,作为被审问的对象,逢春打起精神应对。

“春丫头,在姜府,一切都还好吧。”五人坐定之后,老夫人望着容色娇艳的逢春,对每个外嫁的孙女,都开始例行问话。

逢春轻轻点头,温声回应:“还好。”实则,好什么好,要是姜筠的壳子里没换人,或者他直接一命呜呼了,她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待遇呢。

老夫人轻轻叹气,目光中微带责备:“你这孩子,连祖母也要瞒着么。”

逢春心头微动,随即有些恍悟,晴雪是从老夫人这出去的丫鬟,今日随她一块回来,老夫人想知道她在姜府的情形,向她询问自然再适合不过,逢春微垂臻首,静静回道:“已经都过去了。”若在座的人真心疼她,她大概会忍不住倾诉那段日子的委屈、难熬、彷徨、折磨,可惜,这里没有对她全心全意的人,相较其它人而言,老夫人待她是好,但那些好,都在逼着她向现实认命,而不是救她脱离苦海。

高氏作为嫡母,也不能太过漠不关心,况且,姜筠现在不傻了,逢春这条路子更得维护好,遂开口关怀道:“春丫头,你在姜府那边,府里的丫鬟婆子,可有哪个怠慢你?月例吃穿住用,可都还周到?”

逢春依旧回答:“多谢母亲关心,都很好。”这一点,逢春倒没答假话。

曹氏似看出逢春不想多言姜府之事,便道:“五姑爷如今好了,倒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荒废日子了,接下来也该进学读书了罢。”

逢春看向曹氏,轻微颔首:“嗯,公爹已给二爷请好了先生,后天就来府里给二爷单独授课。”

“你婆婆出身书香世家,满门簪缨,对自个儿子要求也严,你婆家兄长的功名,就是苦读自考出来的。”曹氏笑容温和,侃侃而谈,“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捐个官不是什么难事,但到底不如自考出来的荣耀门楣,也给父母增光添彩,春丫头,你以后可该督促姑爷上进读书,若是姑爷有幸博个功名,你婆婆自然高兴。”

逢春稍一沉吟,便道:“大伯母的话,我记下了。”

老夫人接过话茬,给曹氏的话点赞:“你大伯母说的对,你既将姑爷照顾的妥帖,又能敦促他勤奋上进,哪个做婆婆的会不欢喜?”在这一点上,老夫人其实对小媳妇高氏很不满。

待婆婆说完,曹氏再道:“话又说回来,读书挣前程到底是男人的事,你最多从旁鼓励劝诫,再多的事,还是要靠他自己,我们女人最重要的事,还是要早些生儿育女,既能在长辈跟前承欢膝下,逗老人们开开心,你日后也多些依仗不是。”依曹氏的意思,哪怕姜筠读书不成,单凭他的显赫家世,以后恩封个官职,还是没问题的,所以,逢春的重要加首要任务,依旧是早点生个儿子,才能稳固好自己的正妻地位。

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我瞧姑爷现在待你挺好,趁这蜜里调油的好时候,早些生个孩子。”

曹氏笑着打趣:“最好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咱们就等轮着番的喝满月酒、百天酒、周岁酒了。”

老夫人愈发喜笑颜开,连声道:“说的好,说的好,你大伯母这张嘴,一向能讨到好口彩,春丫头,你可要努力些,早点给我们好消息。”

饶是逢春自觉脸皮够厚,也被这婆媳俩说的面红耳赤,基本插不上话的高氏,表情有些难看,施氏是庶出二房的媳妇,因她规矩守礼,不生是非,所以,老夫人凡事也不落下她,给足了她太太的体面,这样的小场合里,她只略插几句嘴,不冷场就好,不会因讨不到老夫人的欢喜,而心里吃味。

“家里人都和你说什么了?”回去的马车上,姜筠神色清明地问逢春。

逢春拎起紫砂茶壶,倒出两杯温温的茶水,递给姜筠一杯,自己留了一杯,眼角弯弯道:“说二爷要进学读书了,让我好生督促你上进,早点抱个状元的牌匾回家。”

姜筠轻轻莞尔:“好,回头我给你找把戒尺,我若读书偷懒了,你就打我手板。”其实,姜筠并不喜欢读书考试,他曾经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然后走遍千山万水,饱览世间风光,可他既接了姜筠的身份,就要承担他该有的责任,他会好好读书,给父母增光,等尽完应负的责任,他再追逐自己曾经的梦想。

打姜筠手板?逢春举着茶杯直发愣,她没听错吧她。

见逢春一脸呆相,姜筠也起了顽心,搁下手里的茶杯,伸手搂住逢春的腰,在她耳边轻轻笑语:“发什么呆呢?”

逢春表情艰难地看他:“二爷,你刚刚说什么?”她还是再确认一下吧。

姜筠轻轻抚揉逢春的腰肢,眼眸含笑:“你刚刚不是说要督促我读书么,听说不好好念书,是要挨手板子的,我若偷懒,你可以打我手板。”

逢春忙摇头:“那是教书先生的职责,我可不敢,要是母亲知道了,我…”她还混不混啊。

姜筠一脸你放心的大方表情:“我让你在床帐里偷偷打,谁都不会知道。”

逢春半晌无言,只觉姜筠真是个神奇的妙人,主动提出让老婆打自己手板,已然够新鲜了,这人竟还能想到,偷偷在床帐里执行,这算是另类的夫妻情趣么,正自无语之时,姜筠已又在她耳边低语问道:“你祖母她们还和你说什么了?”

带着酒味的热气拂在耳际,蔓上脸颊,逢春结结巴巴道:“还有…让我努力些…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她们要轮着番的来喝喜酒。”

姜筠轻轻‘唔’了一声,见逢春双颊泛红,低低笑道:“这事儿好像要比考状元容易些。”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挺勤快吧,没收藏的小伙伴们动动大拇指吧O(∩_∩)O谢谢

逢春20

软软柔柔的情话在耳边说着,清冽醇香的酒气在脸颊扑着,腰间还有一双手揉面似的搓捏着,逢春努力板起正经脸:“二爷,还在外头呢,你别闹,再闹我就…”

“你就怎样?”看逢春端着红扑扑的小脸,姜筠顽心更盛,饶有兴致的问道。

逢春扭过脸去,手里绞着帕子:“…我就不理你了。”

姜筠前世也是名门子弟,并非孟浪轻薄之人,他会这般逗弄逢春,一是初尝男女之事,难免食髓知味,二也是他心里喜欢满意逢春,才不自觉地想亲近她,若是在家中房里,再闹闹也无妨,现在出门在外,姜筠心中自有分寸:“好,我们回家再闹。”

虽让她好好坐着了,却又在前头刨了个坑,逢春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最后只能薄嗔姜筠几眼,再慢条斯理地去整微皱的衣裳,姜筠则端起刚才放下的紫砂小茶杯,轻轻地喝着温茶,离到姜府的路程还远,两人不可能一路无言,暧昧的氛围消散之后,逢春问姜筠今日的出行感想:“二爷,你觉着我娘家人怎么样?”

姜筠靠在软枕之上,嘴里啃着一枚新鲜果子,闻言回道:“你娘家人太多了,你想问谁?”

逢春摇团扇的动作微顿,道:“是噢,要不是今日回门,我也不知道,我竟有这么多亲戚,好多都是头一回见呢,说起来,我最熟的人要属八妹妹了,我出门子前,她和我一道住了好些天,给我说了不少以前的事,要不然,我的以前可真是一片空白了。”

姜筠若有所思道:“她和阿箬一般年纪,瞧着举止大方,气派不错,你大伯母挺疼她的吧。”按理说,逢春与逢瑶同为三房之女,陶老夫人却指派逢兰陪着逢春,可见,逢春与逢瑶的关系并不和睦,念及逢瑶瞧自己的目光,以及看逢春时的眼神,姜筠心中顿生不喜。

逢春垂着眼帘,轻轻道:“大伯母没有女儿,自是疼的。”

姜筠静了一静,忽从果盘里捏起一枚鲜果,径直塞到逢春嘴里:“不要羡慕她,以后有我疼你。”

逢春抬起眼睛,直直看着一脸温柔的姜筠,姜筠朝逢春微微一笑:“我生病时,你那么细心的照顾我,如今我好了,自然轮到我好好疼你。”

“那怎么会一样啊。”逢春慢吞吞地嚼着果子,父母子女情建立在血缘的基础上,很少会有完全撕破脸的隔夜仇,可夫妻爱算什么,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坏的时候劳燕分飞。

姜筠戳戳逢春鼓动的脸颊,缓缓道:“确实不太一样,你大伯母能疼她到出嫁前,而我却可以疼你到老,你以前羡慕她,她以后说不准会羡慕你。”

逢春柔柔地偎进姜筠怀里,低声道:“从没谁像二爷一样,对我这么好过。”成为陶逢春的五个月里,姜筠确算是对她最好的人了,罢了,反正也回不到以前了,就这么凑活过吧,他现在对她好,她就享受,他日后若冷她,她自暖就是了。

姜筠搂着逢春浅浅微笑:以前,他们都是可怜人,如今,他重获新生,她脱离苦海,以后,他们要做最幸福的人,她予他最无微不至的照料,他便予她最大限度的疼爱。

离家近一天,两人回到姜府后,头一件事便去明萱堂拜见姜夫人,姜夫人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姜筠回道:“老夫人说路远,叫我们早些回,免得赶了天黑。”

姜夫人见儿子神色清明,笑问:“今儿没人灌你酒?”

姜筠展眉:“怎么会?逢春家有四位成年兄长呢,幸好我这边也有四位连襟,替我挡了不少,要不然,我只怕只能醉着回来了。”

姜夫人慈爱的笑笑:“你们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晚上不必过来请安了,明天娘带你们回你外祖家。”

姜筠自然称是,离去前,姜筠又道:“娘,你这儿有没有戒尺,给我一把呗。”

姜夫人不解:“你要戒尺做什么?”

姜筠答疑道:“我不日就要读书了,想搁一把戒尺在桌案,我懈怠偷懒的时候,就自己打自己一下。”

姜夫人一脸欢喜道:“我儿果然是长大了,古有头悬梁锥刺股,筠儿还未正式进学,就知道自我鞭策刻苦勤奋了,甚好。”

姜筠摸摸鼻子,心头略虚道:“逢春先前给我念书时,有提过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那俩法子,我尝试不来,光想一想,我头皮和大腿都疼,所以…”

姜夫人莞尔道:“就算你想,娘还不舍得呢,你那一片头发还没长好,悬什么梁,一口饭可吃不成胖子,你读书的事不急,慢慢学就是。”姜夫人未说完的话是,哪怕你学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从明萱堂出来时,姜筠手里握了一条打磨光滑的竹尺,他照着空气虚抽几下,只听一阵嗖嗖的呼呼声,逢春从没挨过手板板,见到戒尺也是新鲜:“二爷,用这尺子打手心,真的会很疼么?”

姜筠挑眉而笑:“要不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逢春豁得伸出一只洁白手掌,举到姜筠眼皮子底下,姜筠先是一愣,随即轻骂:“傻丫头。”嘴里刚骂完,却见逢春眼色俏皮,嘴角溢笑,当下便知道小丫头是故意的,他回来的路上,才说过会好生疼她,怎么可能舍得打她。

入了夜,姜筠伸手卸下床帐,转视床里散着长发的逢春:“时辰不早了,歇了吧。”往里侧挪了挪,将正坐着的逢春拉进怀内,幽香沁鼻,姜筠低下头,自额头起,一路触摸往下,衣裳被解开,有潮热绽放在身上,逢春只搂着姜筠的肩背,其余的尽由他操控,反正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三回以后基本驾轻就熟,她也渐能品出点其中滋味了。

架子床咯吱咯吱地响着,逢春知道外头都是耳朵,忍不住挠姜筠提醒道:“你轻点,外头有人…”古代的富贵人家,丫鬟也分白夜班,值夜之时,主子渴了得倒水,腿困了得按摩,主子们过夜生活时,在耳朵享受福利时,还得操心着备热水、换被褥。

“你我不努力些,怎么三年抱俩?”见逢春羞态不减,姜筠咬着她的耳朵低笑。

逢春默了一默,不好明着告诉姜筠,你今天就是再努力,她也揣不上娃啊,你过几天再努劲,她大概比较容易中奖,但中了奖之后呢?给他安排个小老婆?

曹氏和陶廉已算比较恩爱和睦的夫妻了,却还是给陶廉安排了通房,陶廉也未推辞不收,其中,一个因生了逢蓉成了赵姨娘,一个因生了逢兰成了王姨娘,还有姜筠的父母,逢春觉着姜大老爷也很尊重爱护姜夫人,可他也有几个别的女人,虽然没有生儿育女,还有,姜策、姜二老爷全都不例外,他们会敬重妻子,但也不会委屈自己,姜筠…大概也会如此吧。

似乎察觉到了逢春的心不在焉,姜筠继续咬逢春的耳朵:“想什么呢?”

逢春只道:“没想什么。”她若是把姜筠当成床友,大概就不会觉着那么恶心了。

闹完晚上的夜生活,甚为爱洁的姜筠,拎着不想动弹的逢春去沐浴,回来后,逢春困的想睡,姜筠却仍精神,搂着逢春问话:“你方才到底走什么神呢?”作为一个活了多年的病秧子,姜筠其实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谁在同情他,谁在可怜他,他都辨的出来,逢春在行夫妻事时跑神,姜筠焉能察觉不出来。

逢春闭着眼睛,不想睁开:“真没什么,二爷,快睡吧。”

姜筠轻轻蹙起眉头,半晌,再开口:“你又憋着事不说…人前笑,人后哭,你不难受么。”逢春患失眠症的那些日子,每天都陪着他说笑聊天,若不是他突然起意,他根本不知道她晚上捂着嘴偷哭,“你的心事若连我都不能说,你还能和谁说?”逢春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身边的丫鬟不熟稔,陶氏亲戚也不亲近,这阖府的人都姓姜,他披着姜筠的皮,都要谨言慎行,更何况她一个初入姜府的女儿家,她在姜家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他若不关心她,这傻丫头还不知得怎么自己受罪。

也罢,说就说,逢春斟酌着小声说道:“也不知怎的,就是突然想到,我以后总有不便的时候,好像该给二爷安排两个通房丫头备着…”正常的富贵公子,在没有正式娶妻前,其实大多都有通房丫头,姜筠之前是个呆傻,这才有所例外罢了,要不然,这个如意苑里的厢房,应该不会空着。

姜筠却听得无语极了:“你和我好的时候,居然在想这种事?”

逢春抿了抿嘴,故意道:“我也是为你着想嘛,嬷嬷也是这样教的,先前一直在照顾二爷养伤,我就给忘了,今儿突然想了起来…”光线朦胧的帐子之中,姜筠没有吭声,逢春趁机问道,“二爷,咱们院里的这些丫鬟,你有喜欢的么?”

逢春说完,就静静等着姜筠的回答,谁知,姜筠忽然一个翻身,又沉沉地压在身上,噙着她的嘴唇重重的亲,亲的她脑袋直接缺氧,晕头转向之时,耳边恍惚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笨丫头,她们教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哪有你这么傻的女人,把自个男人往外让,你…以后全听我的!”

逢春21

逢春还是头一回见姜筠发火,但好像并不是在针对她骂,倒有那么点家长训小孩时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结合着姜筠低吼她的话,逢春忍着脑袋缺氧的晕眩,更为小声的说道:“二爷,是嬷嬷们教的不对么,她们教我要全心照顾二爷,细心孝敬婆婆,还要贤惠端庄,能容下人…”顿了一顿,逢春再闷着声音道,“我母亲今儿也说,二爷连个通房都没有,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笑话陶家的姑娘善妒,不能容人,我…”欲言又止的停住了。

黑暗之中,姜筠嘴角轻扯出一抹讽意,可他似乎记得,高氏的大女儿也没怎么能容人。

身下的女孩儿一团娇弱的柔软,她没了过去,所以又变成一张白纸,那些教引嬷嬷教她什么,她就照做什么,姜筠生死不明时,她就一直傻乎乎地守着他,直到‘他’醒来,‘他’醒来之后,她还是傻乎乎地守着他,撵都撵不走,悉心照顾他的程度,堪称全心全意,掏心掏肺。

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自幼病魔缠身,起初那些年,父亲母亲也很疼他,可后来呢,再多的疼爱怜惜,也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的磨淡了,磨没了…

正是逢春无微不至的关怀,才勾起他心底陌生的悸动之意。

“别听她们的。”姜筠认真给逢春矫正被灌输的不良思想,“咱们俩的屋里事,轮不到她们置喙,什么通房什么丫头的话,以后别再提了。”身边即世界,每逢家里的男人们纳小,不论是他娘亲、还是嫂嫂们,都会闹上几天别扭,或者给新人下马威,会闹别扭会折腾新人,皆是因为心里不痛快,久而久之,他渐渐琢磨出味来,女人们的‘贤惠’都是口是心非。

他不想让逢春不痛快。

从逢春身上翻下去,姜筠搂着她再道:“以后有什么心里话,不要自己憋着,你可以告诉我。”不论是他,还是她,都在努力融入姜府的生活氛围,想了一想,姜筠又解释道,“我今儿不是说过么,会很疼很疼你,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哥哥,有什么委屈、高兴事、或者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

好半晌,逢春声如蚊呐道:“…我嘴好疼。”

姜筠轻轻失笑,凑近她的脸:“那我给你吹吹…以后别再说傻话了,再说傻话,我还像刚才一样罚你。”会毫无芥蒂的把男人让出去,除非是女人对男人毫不在意,姜筠给逢春呼了几下嘴,突问,“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要把我推给通房丫头,你心里就不别扭?”他现在对她满心喜欢,陡闻这小丫头傻乎乎地要给他张罗通房,心头才不由一阵火大,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男人让出去,要么是傻子,要么是不在意。

“有点别扭的,可嬷嬷们和母亲都那么说,我…”逢春又来了个欲言又止。

好在不是真傻,姜筠满意地抱紧逢春,她要敢说一点也不别扭,他就打烂她的屁股:“她们说她们的,你心里别理她们就是,好了,不是困了么,睡吧。”

没想到竟谈出了这么个意外结果,逢春忍不住在姜筠胸口拱拱,姜筠被拱得心头暖贴,抚着她的长发再道:“睡吧。”

次日晨,俩人贴着脸醒来,姜筠轻勾一下逢春的鼻子,逢春回亲一口他的脸颊,姜筠一愣,随即眉眼含笑地亲了回去,才同房数日,正是情浓之时,俩人直闹到丫鬟来唤起床,洗漱穿衣妥当后,两人一道前往明萱堂,姜夫人照例留了早饭。

饭罢,姜夫人交代长媳韩氏:“我今日要带你二弟二弟妹回一趟姚府,家里的事,你照应着,若有不好决断的,待我回来后问我。”

进门快五年,韩氏早就开始协理家务,每逢姜夫人出门时,她都会照管府务,遂如常应是,二门外早备好了车,姜夫人交代完事情后,就领着姜筠、逢春、还有姜箬登车离府,姜夫人领着姜箬坐前一辆,姜筠和逢春坐在后一辆。

关于姚府,逢春腹内自有资料可查,姚阁老与老夫人共有三子一女,均为嫡出,其中的一女,便是逢春的婆婆姜夫人,作为家中独女,姜夫人很受父母喜爱,长大后被嘉宁长公主相中,风风光光的聘为长媳,入门数年,依次诞下长子、次子,可惜在幼女刚满周岁后,次子因一场大病变成痴傻。

在马车里晃悠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姚府门口早有管事婆子等着,见出嫁的姑太太到了,一拨人热情地往里请,腿脚利索地早在瞧见车马后,就往里面传讯去了,走不多时,便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圆脸妇人,匆匆从里头迎了出来。

姚老太爷身为朝中阁臣,为着避嫌,姚家大老爷一直在外地就任,姚家二老爷任职教育部门,故而一直久留京中,至于姚三老爷,年轻尚轻,资历尚浅,也被遣在京外当官,姚老夫人非刻薄婆婆,便叫两个儿媳随夫婿同行,并未留在京中伺候,所以,这位圆脸妇人是二太太尤氏,逢春见过她两回。

圆脸妇人热情地笑迎:“大姐来了,母亲一早就在盼着了。”目光一转,看到姜夫人身后的一对璧人,笑意更盛,“筠哥儿好了,又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真是佛祖保佑。”

姜夫人微微笑道:“筠儿,春丫头,给你们二舅母问好。”

姜筠和逢春随即上前,各自按礼节问好,姜箬也上前行了礼,一行人继续往里行去,姚老夫人已在屋中的正厅等着,姜夫人见了母亲,就去扶她的手臂,问了好之后,又叫姜筠和逢春磕头拜见,姚老夫人年岁已大,头发已经花白,但脑子清楚,眼睛也好使,先拉着姜筠好一番细瞧:“这般看着,多俊多好的少年郎啊,和姑爷年轻的时候像极了,那些年,为着你的病,你母亲愁的跟什么似的…”

姜夫人在旁边笑道:“都过去了,娘就别提了,筠儿现在很懂事,还没开始读书呢,就先想着刻苦了,昨儿还问我要了根戒尺,要督促自己用。”

姚老夫人一脸自豪道:“筠儿的哥哥们,哪个都是读书的料,咱们筠儿也差不了…”又拉着姜筠问了好一番话,才轮到逢春,逢春垂着两扇长睫毛,任由姚老夫人摸手外加打量,然后又听姚老夫人絮叨,“是个齐整的孩子,老婆子与你祖母是旧识,上了年纪后,都不怎么出门走动了,说来,你娘家大伯母,与筠儿的大舅母,还是表姐妹呢…”

逢春被拉着絮话一番后,才能好生坐着,姚老夫人看罢姜筠小夫妻俩,搂着姜箬小丫头和姜夫人说话:“知道你今天回来,你爹中午会腾空儿家一趟,也看看筠儿和他媳妇。”

因是独女,姜夫人也是老父抱大疼大的,老父日渐年迈,她最忧心老父的身体:“爹年纪也大了,到明年就六十了,也该致仕歇歇了。”商朝的官员六十岁便可致仕,当然,若是能得皇帝青眼看重,再在官场奋斗几年也是可能的。

姚老夫人叹道:“操劳了大半辈子,是该歇歇了,他不退下来,你大哥也不好调回京,你爹年底会递辞呈,若是不出意外,你大哥明年就能回京了。”

母女俩从姚老太爷即将辞职,聊到姚大老爷回京,再聊到姜大老爷的次媳快要临盆这才没出来见客,接着又聊府中孩子们的读书情况,还穿插着一些别的事,反正,还没把各路亲戚捋完一圈,姚老太爷、以及在京读书的各个孙辈,也陆续回来见姜夫人。

离开姚府时,已是日薄西山,逢春推辞不过,也吃了几盏酒,姜筠亦然,小夫妻俩均红扑扑着脸,钻进回家的马车里,姜筠喷的是酒气,逢春吐的是酒味,俩人互相笑话了几句,然后挨坐在一块说话,逢春捧着红腮道:“我原以为,你舅家人会不喜欢我,害我提心吊胆了一天,谁知…”一家子女眷都挺和气的。

姜筠戳戳逢春的脸颊,低斥道:“瞎想什么呢,母亲认可你,喜欢你,哪个会当着母亲的面给你难堪。”逢春的庶出身份确实是硬伤,为怕她多心乱想,姜筠又细细开解道,“逢春,你以前虽是陶家庶出的女儿,但你现在是姜家正经的二奶奶,只管宽心做人行事,你心里别存…疙瘩,别人我管不着,但我永远不会嫌你的。”

庶女大多与上不得台面之类的词汇挂钩,富贵人家娶正经媳妇,甚少会考虑庶出的姑娘,除非自家子侄有暗疾,或者实在不成器,才会将就大门户家的庶女,昨日才被喂了定心丸,今天又被另类表白,逢春心情真的挺不错,顿时笑的跟朵喇叭花一般。

姜筠见她笑的开心,也跟着笑,亲昵道:“傻丫头。”

是夜,姜筠给劳累两天的逢春放假,叫她晚上安生睡了一觉,次日,姜筠开启他的读书之旅,逢春也正式开始她的媳妇生涯。

逢春22

姜筠每日要到外书房读书识字,逢春再不用随时照顾他,遂目光一转,将服侍对象转移到姜夫人身上,从某种程度来讲,婆婆是比夫婿还重要的存在,她们掌握着儿媳们的经济来源、夫妻和谐度等诸多问题,一个闹不好,媳妇们哭都没地哭去,孝字压头,男人们也不好因媳妇和老娘很别苗头,所以,忍声吞气的只能是媳妇,当然,也有强势的跋扈媳妇敢给婆婆脸色瞧,但传出去的名声就差多了,更有甚者,还会影响娘家姑娘的风评。

逢春殷勤的来立规矩,姜夫人心里却另有盘算,次子之前是那副模样,将来免不得要依附长兄养活,所以,姜夫人对次媳的要求不高,只要她能悉心照料傻儿子就成,现在情况变了,次子好了,以后也可自立门户,次媳的各项水准也得跟着提上来。

若逢春是嫡女,自有亲娘带在身旁教她理事,到婆家之后,什么也都上手较快,而真实情况却是,逢春不是嫡女,她的嫡母也没教过她管家,遂三日之后,姜夫人对逢春道:“这样罢,你也和阿箬一道学看账本,我理事的时候,你俩都在旁边看着。”

被姜夫人安排新任务后,逢春立即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学习大业中,认真刻苦的程度,不亚于正|念书的姜筠,姜筠见逢春整日搂着账本琢磨,不由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考状元呢。”

俩人一起夜读完了,已准备回床上歇着,逢春正帮姜筠解带宽衣,闻言笑回:“母亲亲自教我,我当然得好生学着,不然,既对不住母亲的苦心,也给二爷丢脸不是。”

姜筠拉逢春在床边坐下,温声道:“母亲肯教你东西,自是好事,但也别太累着了。”搂逢春在怀,姜筠低声说道,“你若累坏了,我心疼。”逢春靠着姜筠的肩膀,也低声道,“那你读书也别太累,我也心疼。”情话至此,互相心疼的两人,很自然而然地滚上了床。

光阴飞快,倏忽便入了八月,逢春该来的月事,足比上回延期十天还没到,姜筠喜得眼睛直放光,好像明年的今天就能当爹了一样,逢春却没他那么乐观,她这幅身体的月事并不稳定,且每回都疼的厉害,对于以前极少痛经的女人来说,痛经真特么要命,况且,她还没满十六岁,青瓜蛋子一个,只怕没那么容易怀孕。

果不其然,又过三日,逢春的月事姗姗来迟,姜筠虽难掩失望之色,但也不忘安慰逢春:“我们圆房统共才一个多月,是我有些心急了,你别往心里去。”瞧逢春脸色不好,精神也萎靡,姜筠摸摸逢春肚子上的汤婆子,“很疼么?”

逢春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嗯。”古代的女人脸皮薄,痛经这种事,大都是歇养着忍过去,很少有人专门去看大夫,前几回来月事,逢春的处境并不安稳太平,她只能先生生忍着,现在,她觉着得快些调理调理,不然真是遭罪,逢春想了一想,靠在姜筠身上低声嘀咕道,“疼得好难受,前几回也疼的,我不敢告诉二爷,怕二爷嫌我事多…”姜筠说了,愿意给她当情哥哥,那她试一试,应当不过分吧。

“傻丫头。”姜筠捏逢春的鼻子,轻轻嗔道,“身上难受,就不要强撑,你该早些告诉我…”他上辈子虽病体孱弱,但毕竟不是女人,不知痛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是不舒服就对了,“我让陈妈妈去回母亲,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逢春拽着姜筠的胳膊,一脸虚弱地望他:“就为这么件小事请大夫,是不是不太好…”

姜筠将逢春直起的身子按回去,满目怜惜道:“平安康健是福,身体不舒服,自该请医服药,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好生躺着,我去吩咐一下。”说罢,便挑着竹帘出去了。

逢春抱着暖暖的汤婆子叹气:生病就医,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这里,她还得先思前想后,不能叫人非议她矫情拿乔,但这痛经的毛病,也不能不治疗一下,说不得,只能让姜筠替她开口了,虽然还是免不了被议论,但只要能把她身上的毛病调理好了,非议一回又如何,姜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平安康健是福,但愿姜夫人看在姜筠的面子上,能给她找一个好中医。

姜夫人中午要歇觉,不好中途打扰,遂陈妈妈下午才正式回了话,得到回复后,再来给逢春传话:“夫人已使人到乔府下了帖子,那位乔太医最擅妇人的病症,是专门伺候宫里贵人的,二奶奶稍待,咱们府里的帖子,乔太医只要得闲儿,必会及时过来。”

术业有专攻,姜夫人居然会请这么大牌的大夫,逢春心头微动,语气柔弱道:“有劳妈妈来回跑路了,待过了这两天,我亲去给母亲磕头。”

既被派来了如意苑,她以后的体面便与二爷这房连着,陈妈妈满面笑容道:“夫人疼筠二爷,自也疼二奶奶,二爷病重的那段时日,二奶奶日夜仔细看护,没有半点抱怨,夫人都看在眼里,这回又是二爷亲自开口给二奶奶请大夫,夫人哪会不放在心上。”

逢春羞涩的笑笑:“我只说有些难受,谁知二爷那么当真…”

陈妈妈望着歪在软塌上的年轻妇人,柔美而娟秀,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单论容色,大奶奶斯文温雅,而二奶奶一派清艳明丽,自然更得男人喜欢,她在院里旁观了数月,看得出来,二爷极喜欢这位庶出的正妻,两人一道散步赏花,一道秉烛夜读,好的令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