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牡丹打断他的话,笑道:“虽然我没有听蒋二公子说完,但我想,他大概是想和我合作,按他的想象,我的目标应该是你,他的目标应该是萧雪溪。”

蒋长扬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这下子可好啦,只怕没两日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寻你了。”虽然夜太黑,看不清牡丹的表情,他还是小心地盯着牡丹看。她原来就说过怕麻烦,这下子有人上门去骚扰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烦?

牡丹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天我答应你之后,就有心理准备了。你要我怎么做?”

蒋长扬心里一暖,道:“我不要你怎么做。还是老样子,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回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管装糊涂,咱不给他们当枪使。任由他们去蹦跶好了。”他顿了顿,“我看你芳园里面没什么得力的壮丁,回去以后买一个吧?”

牡丹抿嘴笑道:“要多少钱?贵不贵?贵了我可不买。”

蒋长扬叹了口气:“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吝啬的,我倒贴,可以了么。”

牡丹轻轻一笑:“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好事要和我说么?什么好事?”

蒋长扬默了一默,轻声道:“你还记得福缘和尚曾经出过一趟远门么?”

牡丹道:“我记得,我还送了他盘缠呢。”

蒋长扬微微一笑:“那就对啦,他那次出远门,是帮我去捉拿了一群妖僧。”

牡丹心念一动,忙问道:“是不是陆浑山的事?”她那些日子曾听说过,陆浑山中有一群妖僧,专门骗人财命,死了几百人。此案当时轰动一时。她却不知道这事儿竟然是蒋长扬去做的。

蒋长扬微微一笑:“正是。”

牡丹能隐隐感觉到他暗藏的得意,不由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这么厉害。现在说给我听听好么?”

是男人,都希望自己心仪的女人觉得自己厉害,就算是蒋长扬也不例外。不过他生性沉稳,虽然听到牡丹如此说很是开心,却仍然推辞道:“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伙的功劳。”

牡丹不依:“你就告诉我,他们是怎么行骗的嘛,我知道了他们的骗术,倘若我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能多个心眼啊。”

蒋长扬抿了抿嘴,简明扼要地道:“他们穿了金箔袈裟坐在暗室中,从外面看去金光闪闪,称是佛身放光,又在崖底烧了火,命人穿了纱衣在崖上走动,远远看去,轻纱随风飘扬,就像是仙人在飞翔。骗信众吃下带有莨宕子的斋饭,骗他们登崖,信众吃了药后神魂不清,看到对面的仙人在飞,便也跟着去飞,落崖之后正好摔入崖底的火中,必死无疑。然后他们就正好将信众的家产财物侵占干净。我们一共从崖底找到焦尸残骸几百具。”

牡丹沉默片刻:“实在是太过可恶了。”

蒋长扬点头:“是,这回案情、罪名已经全数查清并定下,相关人员按功行赏,我也得了封赏……”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野有死麕

蒋长扬一直将牡丹送到毡帐附近,眼看着她进了毡帐,又听了一会儿动静,确认她安全无虞方才转身离去。他回过头看着苍茫夜色中的群山,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次他数功并进,得了正四品下阶明威将军,仍然直接听从皇帝的指示行事,虽说离他的目标还很远,但总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所想要的。

第二日一早,牡丹朦胧间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忙把雪娘推醒,待得她二人收拾妥当出去,只见众人都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匆匆吃过早餐后,就纷纷上马,放狗把鹰,朝着山里去。

牡丹紧跟在李满娘身后,不时和她马背上匍匐着的那只猞猁互瞪眼睛玩。牡丹大着胆子将马鞭伸过去轻挠它的皮毛,它大抵是知道牡丹没有恶意,便只是盯着牡丹看,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李满娘笑道:“如花脾气极好,你若是喜欢,我让你大表哥给你弄一只幼崽来,打小养着玩,挺不错的。”

“如花。”牡丹“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捂住了嘴,李满娘真会起名字。不过说实话,撇开这猞猁警觉威风的样子不谈,它倒是长得真漂亮,只是这名字实在是也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李满娘也跟着笑:“你是觉得我这名字起得古怪吧?”

牡丹道:“人家都喜欢取个将军啦、惊风、雷暴什么的。”

李满娘笑道:“不是非得起个威风的名字,才会威风,等会儿你看它的手段。”她回过头悄声道:“如花一定比惊风厉害。”

正说着,蒋二公子的驯豹师阿克骑着马走了过来,惊风坐在他身后,身下垫着花纹精美的厚垫子,眯着眼睛,悠哉乐哉,一副贵族派头。从牡丹身边经过时,它似乎闻到了牡丹身上的味道,记得这小娘子昨日曾被它扑过来着,便猛地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看着牡丹,似乎想有所动作。

李满娘身后的如花突然炸了毛,瞪着惊风,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声。

李满娘得意的一笑,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很是惊异,如花果然识得清谁和它是一伙儿的。

惊风也炸了毛,腰一弓,就从马背上半站起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它们打起来,李满娘轻斥了如花一声,如花虽然趴下表示臣服,却仍然虎视眈眈,紧绷着背脊半点不放松。阿克则更干脆,回头就是一鞭子,然后望着李满娘和牡丹抱歉的一笑。

牡丹发现,阿克这一鞭子下去,惊风就彻底安静了,完全臣服地趴在垫子上,放松了腰线,与昨日那种丝毫不惧怕阿克,只怕蒋二公子的样子完全不同。这说明什么?牡丹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看向阿克。

阿克大大方方地迎着牡丹的目光,轻轻一笑,径自打马往前头去了。

李满娘见牡丹表情有异,便道:“丹娘,你看什么?”

牡丹便将昨日的经过细说了一遍,李满娘低声道:“蒋二公子平时只怕脾气不好,手下的人为了哄他高兴,骗他来着。这豹子,从小就是跟着驯豹师,吃住都在一处,最听的就是驯豹师的话。怎可能对他一个十天半月不露一次面,想起来才去逗逗,不高兴就挥鞭相向,拳脚交加的公子哥儿的话?怕,兴许是真的,但只怕是怕这驯豹师。倘若这驯豹师不守在一旁,只怕他两鞭子下去豹子就要暴起伤人。”

牡丹不由道:“这样说来是极其危险的了?”

李满娘笑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危险之物。倘若它不危险,这京中的贵胄子弟只怕还看不上呢,有只豹子跟着,多威风啊,小娘子们都要多瞧两眼的。”

牡丹不由轻笑:“那表姨你呢?你领着这只猞猁,威风不威风?”

李满娘哈哈大笑:“我这纯粹就是为了消遣,可不是为了让小郎君们多瞧我两眼。我在幽州的时候,你表姨夫和表哥们不在家,我若是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便要闷死了。”

忽听前面一声号角响,李满娘连忙催马:“快,前面发现猎物了。”牡丹不及细想,打马快速跟上。

这一日,如花大显身手,安康郡主等人带去的鹰、鹞、猎狗也极不错,偏那看着最威风的,名头最响的惊风收获只是中平,虽然不似安康郡主所说的那般不堪,却也让一心想拔得头筹的蒋二公子大失所望,他想猎到的鹿更是丝毫不见影踪。他心里不痛快,仍然牢牢记着正德的话,要在萧雪溪的面前表现出好风度来,自然是一直装笑。

安康郡主只当他脾气果然好,见此情形自是调笑了几句,又提点他的豹子该好好训一下才是,萧雪溪和几个宗室子弟也跟着笑。本来大家伙都是年轻人,这种善意的调笑算不得什么,笑了之后丢开就完了,偏蒋二公子就不是那脾气好,心胸开阔之人,管你善意还是恶意,任何嘲笑他都忍不下。虽有那缺耳朵一直紧跟在他身边,不时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才令他强忍着没翻脸,僵硬地一直咧着嘴干笑,可明眼人都能瞧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是抖的,那笑容更是怎么看怎么都比哭还难看。

众人瞧见,有那讨嫌的,越发去撩拨他。那几个宗室子弟中,甚至有人有意无意地提起了蒋长扬,说蒋长扬十五岁就上阵杀敌,斩敌十余人;十七岁时更是带着三十人小队纵马奔袭上百里,夺得敌首首级,打猎更是小菜一碟。又说朱国公年轻时如何神勇,如今也丝毫不输于年轻人。言下之意就是只有蒋二公子一人不行。气得蒋二公子暴跳如雷,差点跳将起来,正德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他拼命忍着,忍得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约有筷子粗细。一口咬在烤肉上,更是一副生吃人肉的表情。

后来还是萧雪溪打的圆场,用其他话题将众人引开,众人才算放过了即将暴走的蒋二公子。众人的谈话内容五花八门,从东家扯到西家,从某人的爱好怪癖又扯到某人的新宠,或者还说谁家是夫人当家,谁家的宴会最豪华,谁的脾气品行又如何等等。牡丹坐在一旁安静地吃东西,竖起耳朵细听,把所有有用的信息全都截留下来,牢牢记住了今日所提到的各色人等——她潜在客户们的忌讳和喜好。

雪娘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来,略坐了片刻,吃完了手里的烤肉后,便缠着牡丹去别处走走,牡丹不想去,轻声道:“听听这些对你也有好处。”

雪娘撅嘴:“实在听不下去。”一眼瞥到蒋二公子闷声不响地起身走开往下人们呆的地方去了,立即来了兴趣,暗想这蒋二公子刚才忍气至此,只怕转过身就要发脾气。当下起身领了贴身丫鬟,假说要去瞧李满娘的猞猁,大摇大摆地跟了去。

这边众人吃饱喝足,又在火边说了会子闲话,言道都累了,又因第二日还要赶早再猎一日,便都散了。牡丹回到毡帐里,刚收拾完毕,雪娘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气冲到榻边挨着牡丹坐下,道:“哎呦,何姐姐,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哎呦,渴死我了。”

牡丹见她跑得小脸通红,便递了一杯水给她:“你看到什么了?”

雪娘将水接到手里,却不忙着喝,只道:“蒋二公子在出气呢,那鞭子抽得,啧啧……”

牡丹下意识地就想到那驯豹师阿克,忙道:“他打谁了?”

雪娘喝了一口水,含糊不清地道:“还能打谁?谁让他丢了脸就打谁呗。先抽了惊风几鞭子,惊风脾气果然不好,一边躲闪一边咆哮,我瞅着简直就是目露凶光了,亏得是带着嘴套,又被人拉着的。那驯豹师才上前求情,他便劈头盖脸地朝那驯豹师抽去,说那驯豹师和惊风若是明日不能替他扳回面子,回去就请驯豹师走人,再剥了惊风的皮做褥子。那驯豹师好可怜,平白无故挨了打,转头还要去安抚惊风。”

牡丹不由回想起李满娘的话来——惊风怕的不是蒋二公子而是驯豹师。她越想越觉得这蒋二公子实在是被娇惯吹捧狠了,连真相都看不清楚,这样的人,就算是承了爵,只怕迟早也会被裭了爵。知子莫若父,朱国公一定要拉回蒋长扬,约莫除了愧疚之外也是从长远考虑罢。

雪娘略停了一停,道:“这还不算呢。他出来后看见我站在外头,凶得像什么似的,大声问我在看什么?是谁让我去看他笑话的?那个缺耳朵一直拉他,他倒踢了那缺耳朵一脚。我就回了他一句,这又不是他家,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谁也管不着。他便死死瞪着我,像要吃人似的。可萧雪溪远远喊了他一声,他立刻就变了张脸,望着她笑得和朵花儿似的,轻言细语的就更不用说了。萧雪溪问他和我说什么,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我在问他怎么让豹子更听话。我呸!什么东西啊。哪儿有这种变脸如翻书,说假话张口就来的人?”

萧雪溪主动向蒋二公子示好?这是什么意思?牡丹不认为萧雪溪会看上蒋二公子。她皱眉细想了一回,不得要领,便劝雪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何必去招惹他,不小心吃了亏,就算过后能找得回来,你也还是吃了亏,没人能替你疼了去。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第二日一早,牡丹才走出毡帐,就惊异地发现蒋二公子与萧雪溪坐在了一处,言笑晏晏,蒋二公子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半点颓废之色?待到众人要起身行猎之时,牡丹很清晰地听到萧雪溪对蒋二公子道:“蒋公子,祝你今日拔得头筹。”

蒋二公子笑道:“借你吉言,不如咱们一起?”

萧雪溪笑得灿烂:“我笨手笨脚的,骑射功夫又不好,若是和你一处,只怕是要耽搁你。”说完也不等蒋二公子再留她,大声招呼安康郡主,像条游鱼似的跟着安康郡主去了,只留下蒋二公子一人站在原地怅然不已。

牡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蒋家的那个驯豹师阿克,找了好半天才看见阿克带着惊风骑马走在人群边缘,他今日脸上没有笑容,沉静而冷漠,惊风却和他相反,显得烦躁不堪,旁人靠近一点都会引得它炸毛,只有阿克的触摸才能让它安静柔顺一点。

天近黄昏之时,众人收队回到营地,互相清点战利品,待到战利品清点完,晚饭也要做好了,却始终不见蒋二公子一行人。有人道:“蒋二公子说起,今日他必然要猎得鹿,莫非是往山里更深处去了?”

安康郡主看了看已然完全黑尽的天际,皱眉道:“人是我带来的,须得去找找才是。倘若出了什么差池,我没法子和我表姑交代。”

恕儿八卦地在牡丹耳边轻声道:“奴婢听说,朱国公夫人是已故的金池长公主的独女。”

牡丹这才知晓,原来那位现任朱国公夫人与安康郡主是有亲的,还是位皇亲国戚。不过想想也是,能得皇帝亲自出面往里横插一脚的,又怎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只不知当年的八卦狗血到底是怎样上演的。

纵然大家不见得与蒋二公子有多少交情,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便都去点自家的人马猎狗,点了火把等物,准备前去寻找蒋二公子。这里人马才拉扯起,那边却有人喊起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这声喊,蒋二公子带着蒋家的一众人马渐渐走入火光下。他洋洋自得地走在队伍前端,志得意满,看见众人整装待发的样子,满脸惊奇地大声开玩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莫非是这里闯进老虎来,所以要连夜开拔换营地?”

安康郡主见他回来,松了一口气:“因迟迟不见你回来,是要去寻你。”

“多谢各位啊。”蒋二公子心情很好地朝众人拱了拱手,笑道:“我不过是追着一头鹿,跑得有些远了,结果又遇到一头,便走得更远了些。倒叫大家伙儿替我担忧了。”

萧雪溪笑道:“听蒋公子这样说来,今日是猎到鹿啦?”

蒋二公子笑而不语,只跳下马来,示意随从将驮着猎物的马牵上来给众人瞧。火光下,众人看得清楚,竟然是两头鹿并一只麂子,还有若干七零八碎的野鸡兔子等物。

萧雪溪脆声笑道:“哎呀,蒋公子今日果然拔得头筹呢。不枉你跑那么远的路。”

蒋二公子扬眉吐气地含笑看着她遥遥作揖:“还多谢萧娘子吉言。”接着看着众人,热情地笑道:“不知各位可否吃过晚饭啦?剥头鹿来烤上如何?”

雪娘不服气地轻声道:“真是想不到哦,他竟然还真的拔得头筹了。狗屎运也忒好,这么多的人,竟然就只他遇上两头鹿。”

牡丹道:“兴许他昨日教训了豹子,还真起作用了呢。”

不只是雪娘一人嘀咕,许多人也都有此想法。蒋二公子见众人惊诧的表情,越发得意,想了想,突如其来地道:“今日是借了萧娘子的吉言,我才猎得这两头鹿。为表示感谢,除了咱们今晚吃的,另一头就送给萧娘子了,还请萧娘子不要嫌弃。”

缺耳朵闻声,满脸懊恼之色,奈何话已出口,已然来不及阻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众人全都看着萧雪溪。野有死麕。众人都知道诗经中的这首诗,蒋二公子送头死鹿给萧雪溪,其含义实在是值得人遐想。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当众求爱,蒋二公子真自信,就凭人家昨夜和今早和他说了几句好话,他就敢不留余地。牡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场戏,坐等结局。不过依着她想,萧雪溪是绝对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

萧雪溪大方自然地微微一笑:“蒋二公子今日一共猎得多少头鹿?”

蒋二公子不明所以:“就是这两头呀。”他听到萧雪溪的称呼突然从蒋公子变成了蒋二公子,微微有些不喜,却仍然记挂着正事,暂时将这点小小的不快放在一旁不理。

萧雪溪煞有其事地摇摇头:“那你这鹿可不够分。”

蒋二公子皱眉道:“怎生说?”

萧雪溪纤手一指,在人群中点了几个人,笑道:“我可不敢一人独占了这功劳,预祝你今日拔得头筹的人可不只是我一个人呢,你要送鹿,可得一起送,不能厚此薄彼,不然大家可都要说你不仗义呢。”

她固然是在装糊涂,但这话也相当于是拒绝了,蒋二公子倘若识趣,就不该再纠缠。偏巧蒋二公子就是个执着的,转身高高举起一头死鹿递到萧雪溪面前,大声道:“我已然留了一头给大家分食,这一头,我就想送给萧娘子,想来没有人会因此和萧娘子过不去。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萧雪溪面色不变:“那我注定要辜负蒋二公子的好意了。我最近身子不妥,怕上火,不吃鹿肉。我若收了就是浪费,所以坚决不能收。”她顿了顿,饱含歉意地给蒋二公子行了个礼,担忧地道:“蒋二公子,您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吧?”

蒋二公子脸色渐渐沉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他还想再说话,安康郡主已然高声道:“好啦,忙累了一天,都过来吃饭,吃了饭早点休息,明日赶早回京。”缺耳朵也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萧雪溪更是瞬间躲得不见影踪,他这才恨恨地算了。

雪娘没忍住,将头埋在牡丹的肩头上,忍笑忍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冲动生猛的蒋二公子带来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有意识的淡忘了,众人喝酒吃肉,载歌载舞,玩得不亦乐乎。除了蒋二公子,人人都很欢乐。萧雪溪仍然被众星拱月似地围着,悠闲自在,笑得灿烂之极。

一夜无话。

清早,牡丹和雪娘才刚起来没多久,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嚣,有人高声斥骂,还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声音,牡丹和雪娘对视了一眼,走出毡帐。

但见昨夜残存的篝火旁,两个穿灰衣的奴仆跪在地上,正在承受勃然大怒的蒋二公子的鞭子,惨叫连连。几个服饰与那二人相似的奴仆围在周围,敢怒不敢言。又有好些个其他家的奴仆远远站着窃窃私语。

此时天色尚早,除了奴仆外,多数人尚未起身,或者是听见动静却懒得理睬,自然无人上前去劝阻。牡丹和雪娘认得这两个奴仆是与萧雪溪走得最近的一个名唤九郎的宗室子弟的,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招手叫人去打听。

下人尚未回话,九郎就披着袍子,打着呵欠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抓住蒋二公子的鞭子道:“蒋二郎,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火?可是昨日鹿肉吃多了?有什么火冲着我来就是,打下人做什么?”

蒋二公子使劲往回拽鞭子,怒目而视:“九郎!你底下的人干的好事!竟敢说这种败坏我名声的话,今日你要给我个说法!”

九郎唇角含着一丝慵懒的笑容,眼神冰凉:“敢问二郎,他们都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蒋二公子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大声道:“你自己问他们!”

九郎看向自家的奴仆:“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挨鞭子的奴仆猛地往前一扑,大声道:“回禀郎君,有人说蒋二公子带回的鹿是与山中猎户买的,不是他自己猎的。那鹿上的牙印可是狗的,不是猎豹的。小的们也没说怎样,只是说了句二公子运气好,就挨了打。”

这下子,听见动静从毡帐中走出的众人全都面面相觑。有人已是认定蒋二公子做了此事,微微不屑地道:“就说了,他运气怎么那么好,这么多好手在这里,都没能遇着,就他一人弄了两只,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朱国公这儿子真是聪明……”

蒋二公子眼见众人脸上露出不屑来,不由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眼睛道:“谁乱嚼舌头我就打得谁。想往我身上泼污水,也得拿出证据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八卦

“蒋二郎,打狗还看主人面,就算是我手下的人真有错,也该和我说一声,让我来处理。你这样,可真是不给我面子。”九郎语气森寒地说完这席话,突然又哈哈一笑:“你虽然不懂事,但我看在朱国公的面子上,不想伤了和气。你看这样如何?我不计较你乱打我的下人,你也莫要为两句闲话就和两个没见识的下人斤斤计较。反正说也说了,打也打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证据什么的就不说了。”

他这话说得巧妙,蒋二公子越是闹腾,越是显得心虚。众人都笑起来,出声相劝:“算了吧,何必为了这么点事儿伤了和气?”却也有人悄悄问:“证据在哪里?看看去。”

蒋二公子连围观的人都恨上了,只不敢得罪多数人,勉强忍着,厉声对着九郎喊了一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荣誉名声如山重,你来试试?”

九郎调笑道:“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运气,打不着两头鹿,想试也试不了。不过说真的,二公子不愧出身朱国公府,骑射功夫果然了得,如此手段非是我等能及。改日教我两招呀。”

其余几个宗室子弟闻言,都挤眉弄眼的附和起来:“名誉可不是弄虚作假就能弄来的。”

蒋二公子的眼睛红了,他瞟了一眼萧雪溪,但见萧雪溪远远站在一旁,专心的低声和侍女讲话,唇角带笑,表情闲适,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被美女瞧不起了!这个弄虚作假的名声他也当不起!他严重地受了刺激,血“嗡”地一下往头上冲,猛地往前一扑,封住了九郎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我便与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九郎如同拂去灰尘一般不屑地将蒋二公子的手从他衣领上扒开,讥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那就试试呗!”

蒋二公子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只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粗气,手摸向了腰间,他要用鲜血来捍卫他的尊严!

九郎见状,瞳孔一缩,也摸向了腰间。两边的人马立刻剑拔弩张,刀剑出鞘。

安康郡主见势不好,忙上前劝道:“听我一句劝,以和为贵,都少说两句吧。这闹将起来,谁也得不了好。”萧雪溪、李满娘、窦夫人等人也纷纷上前相劝。

然而两个已经彻底发怒,誓要一决雌雄的男人是怎么都不会听她们相劝的,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别人就算是猜到也拿不出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必须死扛到底;另一个则是胸有成竹,定要将对方虚伪的嘴脸给撕破,将对方踩到尘埃里。最后的结局就是,被众人拖开,然后用事实说话。

当被人妥善保留下来的,一块带着明显动物撕咬过痕迹的连皮带肉的鹿肉被放到众人面前时,蒋二公子呆了,摸向腰间的手也软了,他无助而恐惧地看向缺耳朵,缺耳朵满脸惊愕,随即朝他眨了眨眼睛。他定了定神,确信当时痕迹已然处理干净的,这块肉不过是别人试探或者事后弄的罢了,便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算什么?随便留块鹿肉,扔给狗撕咬一下,不就行了?九郎,我与你从来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和我过不去,要陷害于我?”

缺耳朵也上前行礼道:“九爷只怕是有误会。这个死后咬的和死前咬的,经验丰富的猎手和仵作可是能看得出来的。不如咱们寻人来看看,把这误会解开如何?”

九郎微微一笑:“我不是和谁过不去,也不是刻意陷害谁。只是不小心知道了点事实,本来也不干我事,不想惹麻烦,愿意息事宁人,可是有人不识好歹,不知收敛,非要与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为了活命,也不想担着这个陷害人的罪名,不得不请大家伙儿评评理了。”

听到此话,蒋二公子与缺耳朵都有些心惊,不知道九郎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便嘴硬地道:“拿出来!别光说不练。”

九郎鄙夷地扫了这主仆二人一眼,掀起嘴唇冷冷一笑:“真是不巧,我恰好认得这山中几个猎户,从这里骑马大概去大概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要不,大伙儿再歇一日,咱们去请他们来看看,评评理,还你或是我一个清白……”

他才说到这里,众人就看见蒋二公子的脸色惨变,愣怔不语,心里都有了数,便低声议论起来,都是说朱国公一世英明,怎会养了这么个货。

蒋二公子苍白着脸,茫然四顾,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听到一阵嗡嗡声,嗡嗡声又全部化作了讽刺讥笑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轻蔑的,鄙夷的,看不起他的,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耻辱?想离开,觉得不甘心,不离开,又实在呆不下去。蒋二公子不由眼圈儿全红了,眼泪也汪在了眼眶里。

先前冲动不听劝告,此时又是这样一副孬样,他但凡敢应承下来与猎户对质,设计拖延一下,总有办法让大面上稍稍掩盖些去,不至于弄得这么难看。可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心虚了,不敢对质。失了先机,自己想补救也不及补救,唯今之计只有先闪再说,缺耳朵失望地叹了口气,上前去扶蒋二公子:“公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是有人成心要陷害,浑身是口难分辨。咱们先回去,再寻一个公道。”

这分明就是自家给自家找台阶下,可是敏感、善于联想的蒋二公子却从中听出些另外味道来,不由握紧了拳头,一派狰狞之色,微微哽咽着嘶声道:“我和他没完!咱们回去!”言罢不看众人,大步离去。没人知道他说的这个“他”是指的谁,牡丹却是心里一沉。

蒋二公子已经颜面尽失,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好意思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也不可能再显摆,再去勾搭谁。九郎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有人嘲笑说蒋二公子奇笨无比,却也有人低声道:“做这种事情怎会不万分小心?分明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需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听到此言,周围好几个人都一阵沉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牡丹心中的不安更加重了。虽说这事儿是蒋二公子弄虚作假在前,过后事泄丢人是活该。但她并不认为蒋二公子和他身边的人都是蠢材,连起心动意做这么件事都不能掩盖得稳妥些,不过一夜工夫就露了馅,这中间必然是有人故意将此事泄露出去。是蒋长扬么?他是为了报复蒋二公子那日吓唬她的举动?莫非他还隐藏在这附近?她回头扫了一眼远处雾气笼罩中的山林,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之前的猜测,蒋长扬那样沉稳的个性,就算是要替她出气,也不会选择这个时机。难道真是蒋二公子运气不好?牡丹抬眼看向越走越远的蒋二公子一行人。

不经意间,她看见驯豹师阿克抱着手站在远处的营地上,冷冷看着蒋二公子等人,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阿克很敏锐,牡丹不过多看了他两眼,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回眸望着牡丹,亲切友好的一笑,一如前天见到她时那般亲切。刚才那个阴冷的人,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因为朱国公府的人全都走光了,众人没有忌讳,蒋二公子的事情便成了回去路上最流行最热议的话题,连带着朱国公府的事情都被翻出来说了一遍。牡丹在一旁静静听着,知道了朱国公蒋重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平时为人很低调,并不热衷于与众权贵们来往,连带着府里的人也很不出门晃。

府里人口简单,排在最高位的是说一不二,被封为忠勇国夫人的老夫人。而那位现任朱国公夫人姓杜,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就是这蒋二公子蒋长忠,今年十九岁,品行大家都看见了,文不成武不就,自小便被祖母、外祖母和母亲娇惯得不成样子。次子蒋长义,今年十七岁,半点不爱舞刀弄棍,只爱读书。这两个儿子都让朱国公不是很满意。

此外还有两房杜夫人为了显示自己和王夫人绝对不同的贤惠而抬成的妾室,这两个妾室都是杜夫人的陪嫁,一人无出,一人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十四岁,叫做蒋云清,平时难得出现。

说实话,现在的朱国公府没什么八卦可供娱乐,众人说到这里就找不到朱国公府的任何闲话来说,他们只能是把朱国公的两任夫人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比较,说王夫人脾气太倔,不敌杜夫人,不受婆婆喜爱,最终败走。却又感叹,王夫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么大的年纪,还能拿下安西节度使方伯辉。虽然是继室,但安西节度使这个位置向来敏感重要,是圣上最信任重视的人之一,想要什么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不能有?可见王夫人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议论完了母亲,又把蒋长扬拿来和蒋二公子对比,有人如数家珍的把蒋长扬的事迹说了一遍,然后捂着嘴无情地嘲笑蒋二公子,有人甚至下了断言,蒋长扬此番归来,就是为了替母亲一雪当年的耻辱,假以时日,朱国公府一定是蒋长扬的天下。

后面的话题又扯到了其他上面,牡丹听着没有意思,便打马绕开。这日天气不好,有些阴冷,她裹紧了身上的兜帽披风,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住无孔不入的冷风。她有些想蒋长扬了,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何娘子,你好。”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牡丹回头,但见萧雪溪拥马跟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萧雪溪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织锦胡服,头上戴着缂丝浑脱帽,披着件玉色披风,腰间的蹀躞带上镶嵌了金玉,配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弯刀。胸部丰满,骨肉匀称,眉如远山,笑容恬淡,看着娇柔却很骄傲的美态。

她找自己做什么?牡丹微微一沉吟,便望着萧雪溪甜甜一笑:“萧娘子,你好。”

“何娘子,早就想和你说话亲近来着,只是这两日太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下终于有机会啦。你不会嫌我唐突吧?”萧雪溪的目光锁在牡丹的身上。牡丹今日穿的是一身海棠红的缂丝毛织翻领胡服,腰间系着黑色蹀躞带,足蹬黑色高筒靴,披着淡青色的兜帽披风,兜帽下一张莹白如玉的脸,眉不描自翠,唇不点自朱,最妩媚动人的当属那双凤眼,适才回头这轻轻一瞄,便是秋波荡漾,勾魂难耐。

牡丹笑道:“哪里会。萧娘子客气。”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何娘子,早先却好几次听说过你。”萧雪溪暗自叹了口气,往日她只是远远看过这个因为和离而名声很响的女人,知道是个美人儿,近了才知,实在不是好看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见到自己主动来和她打招呼亲热,她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喜交加或是巴结的神情,坦然自若,气质风度也很不错。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稍微瘦了点。

牡丹面带诧异地挑眉一笑:“哦,是么?原来我这般出名?”

萧雪溪道:“我听说过你的许多事情……”她静静地观察着牡丹的表情,见牡丹只是面带微笑,专注地侧耳细听,丝毫没有不快的表情,胆子便也大了几分,“你这样的人,人见了只会怜惜的,不知那日蒋二郎怎会做下那种糊涂事?”

牡丹神色不变:“萧娘子误会了,那日不过是个误会而已,蒋二公子也道过歉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雪溪沉默片刻,略过这个话题,笑道:“蒋二郎与他哥哥蒋大郎差别真大,是吧?”

来啦,来啦,真是多方位的考察呢,看来蒋二公子说的是真的,不光朱国公有这个意向,萧家和萧雪溪本人也有这个意向。打听就打听呗,干嘛引着自己说这种容易招惹是非的话?真不是个好人!牡丹淡淡地笑道:“很正常嘛,人和人就没有相同的。”

萧雪溪笑道:“说得是。蒋大郎才回到京中没有多长时间,就声名鹊起,实在是英雄出少年。”

牡丹有些想笑,英雄出少年?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蒋长扬这个年纪都已经不算少年了吧?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肃然起敬地点头:“说得是。英雄。”

萧雪溪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向往和兴奋:“我第一次听说他,就是端午节之后,能在那种情形下救人,又做得如此漂亮的,我认识的这些年轻公子中,可没有几个。”

牡丹只好应道:“是的,他是我救命恩人。”

萧雪溪的眼睛一亮:“你也觉得他好吧?”

的确是好,不过不干你事。牡丹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年英豪,自然是好的。谁能说他不好?”

萧雪溪的笑容又甜美了几分:“不过光有骑射功夫,胆识过人,并不算得就是最好。若是光论出类拔萃的骑射功夫,边关将士多的是。”

“是呀。”牡丹微微一笑,再不多话。她晓得按照常规,她应该马上不住口地夸赞历数救命恩人的各种优点,但她就是不想再和萧雪溪说蒋长扬的其他优点。

萧雪溪又等了一会儿,不见牡丹把她想要的信息说给她听,不由有些失望。嘴巴还真紧,不过大抵是不想招惹是非吧?这也能理解。萧雪溪客气地和牡丹道了别,打马走开了。

雪娘凑上前低声道:“何姐姐,她总问你蒋大哥做什么?昨天她才和那些宗室子弟一起说笑,然后又去和蒋二公子凑在一起,现在又来问蒋大哥的事,她到底想干嘛?”

牡丹道:“可能就是好奇吧。”

雪娘道:“蒋二郎真是活该!蒋大哥他真可怜,我还以为他是庶长子来着,谁知会是这样的。你最近见到他没有?”

牡丹突然想起了黑夜里那双温暖有力的手,还有耳边那跳得咚咚响的心脏,那股清新的青草香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虽然还没达到那个境界,却也常常在想他了。她有些恍然地摇头:“没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牡丹这副恍然的样子落到雪娘眼中,却是另一种情形,雪娘同情地道:“那你……”

牡丹微微一笑:“我怎么啦?”

雪娘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即往牡丹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何姐姐,我最近得了两块雪狐皮,又厚又软又漂亮。要入冬啦,我分你一块,你经常骑马出门,正好拿去做个帽子带。剩下的还可以缝个手筒。你不许推辞,不然我要生气。”

牡丹微微一笑:“那先谢你了,你要什么?可别客气。”

雪娘眯起眼睛甜甜一笑:“我什么都不要,就当是上次你帮我弄那个浴室的答谢啦。”她做了好几件错事,给牡丹惹了好些麻烦,但牡丹从来没有怪过她,唯一一次沉下脸来教训她,归根结底也还是为她好,窦夫人经常和她说,交朋友就是要交这样的人。她虽然不能为牡丹做什么,却是愿意多关心一下牡丹的。

眼看着快到京城,李满娘打马过来:“丹娘,你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城去,还是要回芳园?若是要回芳园,我们到了路口先送你回去。”

牡丹想起蒋长扬说过要她再去买一个人,又想到他刚刚受了封赏,说不定会留在城中,二人若是要见面,在乡下反而不如城里那么方便。蒋二公子刚出了大丑,萧雪溪的态度已经很明朗,朱国公夫人只怕坐不住,会马上行动,她独自一人在芳园也不妥当,不如跟了众人回城去,留在家中静待几日还要妥当些,便道:“我好几日没回家了,跟你们一起回去罢。”

众人一起进了城,各自别过,李满娘送牡丹回家,行至昭国坊附近时,忽见后面传来呼喝之声,随即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一乘八人白藤檐子被围在中间,檐子帘幕低垂,内里的丽人看不清容貌,但跟在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深绿色官服,面色阴沉,目光阴鸷的人不是刘畅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