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钟点工搞卫生。”赵正阳往热油里洒了点盐,把切成小块的西红柿放下去,煸出汁水后把刚才炒好的蛋块放进去翻炒,最后加盐加糖起锅。“你知道我这人喜怒无常,做不到事无巨细教人如何做清洁。现在好,沙发是人造革,柜子是水曲柳,随她怎么折腾,全套换了也没几个钱。墙面更好对付,刷一刷又像新的。遇到他们这类人,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钱多事少人生美好,有的人处处碰壁做到八十岁。要是勤奋有用,清管所早上四点起来收垃圾的工人早发财了。”

耿梅不能顺着他的自我批评进行批评,更不想跟着他刻薄成性踩别人,只好微笑,不予置论。

赵正阳把菜起锅,盛开两碗,开始下面条,“我最落魄的时候,做过小饭馆的杂工,洗碗拖地捡菜洗菜切菜。真是……想不到有今天。”他又问,“你喜欢面条硬一点还是软一点?”

耿梅正在出神,几年前她还在网吧里登记身份证,拖地,洗厕所。被赵正阳突如其来一问,她脱口而出,“无所谓。”

赵正阳摇头,“没主见。”他把一碗面条放到耿梅面前,“欢迎品尝赵氏手工出品,西红柿炒蛋拌面。”

总之,味道不错,一大碗下去,饱了,睡意也来了。可风雨未歇,庭院里大树的枝叶哗哗作响,赵正阳指指楼上,“要是不怕我,二楼有客房;要是怕我,把客房门反锁。”

耿梅无言,“别在话里给我下套了,我笨,反应不过来。”

赵正阳收碗去洗,“我是邀请你住一晚。房里有洗衣机,带烘干功能的,柜里有干净浴衣。你回宿舍也就是休息,这里也可以。”

好像话说到这份上,也不是没两两相处过,耿梅觉得自己闹着要走也不好,恭敬不如从命地说,“那我去休息了。”

客房延续底楼的“简洁”风格,一张床,一张椅,一茶几。洗手间很大,但也仅是很大而已,沐浴液什么的都是超市常见的货色,二三十元一大瓶的那种。耿梅迅速地洗了澡,洗衣的时候风雨小了些,但天空仍是饱含水汽的暗红色。

也不知道他跟耿希说了什么,耿梅叹口气,耿希变得莫名其妙地好说话,她真怕赵正阳误导了他,让他以为能因为他俩的关系沾到光。她问耿希,耿希每次都说没有的事,还说自己的妹妹已经很有本事,靠妹妹就行了,用不着靠别人。

要是她没在大街下甩下过赵正阳就好了。一时意气说了实话,应该有伤到他吧?

耿梅有小小的后悔,真实当然不是那样。赵正阳的有钱是部分原因,另一方面因为他还是有那么点魅力在的,当他谈及过往时,当他专心拆表带时。她又叹了口气,对见识少的她来说,那会的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背后是光明,她昏了头,一下扑进去。

有必要把那只表找出来再看一看,提醒自己,不要一错再错。

不怨他,不怨别人,只怪自己。

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耿梅到楼下才发现赵正阳已经起来了,还煎了荷包蛋烤了面包做早饭。

“早。”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耿梅回应,视线忍不住滑向墙上的钟,六点半。要是冬季的话,现在天还黑着。

赵正阳像看穿她的疑问,“年纪大了,睡不熟。还有,我怕我一醒才发现有人已经跑掉,也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是提旧事了,耿梅尴尬地想。赵正阳没让她尴尬太久,“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也猜得到。解释等于掩饰,真实是怎么样,以后你慢慢会知道。”

真实……反正不可能是对她一见钟情,这不是叹一口气两口气能释怀的事。耿梅垂下睫毛,不敢露出眼神中的明了,那是红果果的“不信!”。有陈立作对比,尽管和他也没成,但她已经懂得一个男人真正动了心的表现。她从来不会怀疑陈立的爱,正如此刻不会相信赵正阳的真实。

恋爱过的坏处就是提高了爱的阈值,必须有更多的爱,才能得到满足。

耿梅想结束话题,“对不起。”如果他要一句道歉,她马上就给。

赵正阳还是一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一时冲动放任了……第二天有急事,必须赶回公司。后来想找你,却找不到,每次打电话你同学都说你有男朋友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他问,“在机场遇到那次,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吧?”

耿梅脸涨得通红,原来他知道。

“我是猜的。你跟从前不一样,很开心,很甜。”赵正阳自嘲地笑道,“我想我毕竟比你大那么多,给不了年轻的快乐。你是我的小学妹,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快乐,不管你和谁在一起。”

怎么办?耿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谢他的好意,但无法接受?说她还没做好准备?

门铃响了两声,解救了她。

赵正阳看了眼监控,就去开门了。耿梅的视线跟着他走。昨晚车是从后门进的,停在半地下室,此时他去的是前门,外头庭院里绿荫如盖,经过风雨的洗礼,叶片碧生生的闪着光。院子的角落里还种了几丛茉莉,层层叠叠全是花骨朵。

赵正阳领着一个大男孩进来,他给他们做介绍,“我侄子,赵辰逸。这是我朋友,辰逸,叫姐姐。”

叔叔的朋友叫姐姐?辈分不对。耿梅暗笑赵正阳乱了辈分,一边好奇赵辰逸大早上的所为何来。不过,这不是她能问的事,她加快吃早餐的进程,识相地告辞了。

等耿梅一走,赵辰逸恳求地看向赵正阳,“叔叔,奶奶病倒了。”

赵正阳嗯了声,一时却没说什么。赵辰逸吞吞吐吐地说,“只有你能帮她了,叔叔。”说完他小心地看着叔叔,却不敢再吭声,奶奶说了,叔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逼急了真能六亲不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鸡血啊!

谢谢阿no的霸王票,感谢!!

☆、53第五十3二章

赵辰逸已经17岁,对奶奶和叔叔之间的争执大概都知道。出于少年的自尊,他并不愿接受奶奶这样的安排。身为贫家子弟,父亲读书成材,叔叔白手起家,有他们做榜样,他将来未必不能闯出自己的天地。然而他由奶奶一手带大的,实在见不得老人愁苦。

赵正阳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没对侄子发牢骚,“走吧,去看看。”

在路上,赵辰逸忍不住表态,“叔叔,明年考大学我不打算学经管。”奶奶一直念叨,说这几年她是代他管理公司,等他学了经管从大学毕业可以接手家里的生意。每次他提及喜欢的是新闻,也希望可以在这方面发展,奶奶总十分生气,说他身为长子长孙,必须撑起这个大家。他就不明白,可能家里经济情况是比普通家庭好一点,但有必要搞得退后几十年的模样吗?他的同学有爱动漫的,有喜欢唱歌的,他们父母还不是随着他们任性。

要是父亲没走,也许奶奶不会这么偏执,而他肯定能得到更多自由。想到再过几年有付担子等着他去挑,赵辰逸闷闷不乐,唯一可以倾诉两句的也就是叔叔了,“奶奶越老越固执,根本不听别人劝。爷爷又总是在老家呆着,有时候我真想早点上大学。”反正围着奶奶绕的总有那么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无非工资比别人高点而已。

赵正阳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是安抚的意思。他的母亲他最清楚,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铁姑娘,既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敢做就能做成;又有老农民的思想,总觉得家产要代代传下去。

赵正阳的母亲杨淑华上了年纪,连着几个月奔波操心,脸上难免疲态重重,看上去眼弓干涩、眉骨枯淡,跟真的病了似的。在有气没力跟儿子说了几句后,连她自己也开始有点疑心,忧虑太过,是不是落下病根了。

杨淑华的助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是赵正阳走后才加入公司的,不过对情况摸得很清楚,进进出出张罗着倒茶泡水切水果,殷勤地恨不得上前替赵正阳敲背捶腿。被杨淑华叫住后,他才缩在角落里,但仍是一付随时准备应召的模样。

赵正阳从从容容地喝茶聊天,他虽然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出动孙子把他叫过来,总不会无功而返。最早他曾小看过母亲,总以为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中老年妇女,即使到公司次数多了点,那也是因为以前太穷,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后过于好奇的结果。杨淑华申请管理后勤的要求,他不忍反对,后来又是人事,没想到就这样给她扎下根,慢慢的揽去了一批人。

然而企业能够在竞争中生存下去,凭的是开拓的方向;方向对了,即使经营中有小错,也不会失败。只有勾心斗角的小智慧,对自己人下手的手段,可做不了大事。

赵正阳不过问公司的困境是否解除,杨淑华也不急,母子俩就天气、物价、还有管理交换意见,然后另一位客人来了。

有两年没见过戚睿了吧,赵正阳也拿不准。这几年的日子似乎很快,从三十出头到三十中只是眨眼功夫,细想起来又不是,期间发生的事不比三十岁前少。可愿意提的还是年轻时的,即使那个时候更狼狈,但年轻时总抱着点指望,觉得努力后是未可知的一片蓝天。直到都发生了,经历了,才明白也就是这样,争来争去除了钱,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他有点明白杨淑华的意思了,但不知她俩是怎么又联系上的。自从戚睿在法庭上做了墙头草后,据说两人彻底翻脸,差点在办公室大打出手,没想到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还是男人经老,我快成中年妇女了,你仍然老样子。”戚睿亲亲热热地问候过杨淑华,回过头来对赵正阳笑了笑。

对这位爱美的前未婚妻,赵正阳真心觉得她丝毫没变,每天早上起来要秤体重的人,哪可能放纵自己变胖变丑。连大方的微笑也仍和从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虽然彼此都曾揭下所有的皮,不吝于摆出里面的东西。

“哪里。”他也笑笑,“逆生长,越来越年轻漂亮。”

戚睿拖长了声音,“真的?”她指着他,对前准婆婆说,“最会哄女孩子,还满脸诚意,让人上了当都不知道。”

杨淑华也笑,“像他爸。他爸就是会说话,那时我谁都不要,嫁给他爸那个穷光蛋,就是被哄了去。”

说说笑笑一个多小时过去,赵正阳起身告辞,戚睿也跟着说走了。两人都劝杨淑华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有了健康才有希望。

“我搭个便车,方便吗?”出了门戚睿问。

“当然。”赵正阳拉开副驾位的门,作个手势请她上车,总得有个地方说话,车上说完了也就罢了。

“老太太托人找到我,希望我用家里的关系帮她压一压垃圾焚烧炉的批文。”戚睿没让他失望,开门见山地说,“她不知道当初重点高中会迁到那里的风也是我让人放的,更不知道是你让我干的。”

赵正阳沉默地开车,车速在市区稳定地维持在60码。

“可能我年纪大了,回想起以前的事,总觉得我错了。一错再错,太冲动,太气盛,非逼着你向我低头,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口头那点争执。”戚睿看着前方,语气平静,“垃圾焚烧炉是压不下的,但最近正有一项安置工程,倒是可以想想办法。赚是不要想了,不亏应该没问题。”

赵正阳悠悠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苦哈哈地弄着盘小生意,管不了别人。”

他的反应在戚睿意料中,“气劲那么大?”她摇头笑,“我喜欢你这种傻劲,特别较真。我是说认真的,何必闹到不能收手,你虽然吃了亏,但反击得快,保下来的也不少。钱财身外物,就当没赚那么多,嗯?”

“我可不是为了钱,我只同情小民百姓,家被拆了,还被分配到那地方。你比我更懂,有些技术到国内怎么个变样,虽然有补贴给厂家,谁知道会不会拿了钱不办事,买了设备不开,为了省成本直接排放到空气中。到时候你的良心怎么办?对一个老太太下不了手,对一大群就行了?”

“你想怎么样?”戚睿问,语气未见烦躁。

“那你呢,又想怎么样?”赵正阳反问。

“弥补遗憾,我对你,对老太太都有对不住的地方,趁现在尽量弥补。”戚睿淡淡道来,“年轻时太任性,现在不会了。家里一直催我结婚,分开后我一直单着,眼看也要三十多,是安定下来的时候。我想你也没找到结婚的合适对象,不如就这样吧,别折腾了。”

戚睿有句话说得对,他俩都老了,赵正阳想,居然听她这么说,自己也能控制住不生气,可见是没火性了,“单着也不错,习惯了还更自在。”

阳光刺目,戚睿拉下遮阳板,从包里掏出墨镜,“你说,要是我把这些告诉老太太,她会怎么样?她今年多大,还有没有劲跟你作?”她侧头对赵正阳一笑,淡粉色的唇衬着白衬衫特别娇嫩,“靠边停车好了,我在这打的。”

赵正阳依言靠边停车,戚睿下车前又说,“放心。作死,死的一般都是作的人。”她嫣然一笑,“下次不要相信女人,女人如果不遵守协议,会比男人还过分。”

“再见。”赵正阳并不为动,打左转灯一脚油门走了。

这是条大路,一路笔直,走出一段他还能看见站在路边的她,长直发,白衬衫,牛仔裤,平跟鞋。她仍然年轻,一种任性的固执、坚定,让人……远之。

☆、5三4第五十三章

耿梅回了趟宿舍,换了衣服又匆匆赶去事务所。她学习成绩一向好,做事也来得,有同学替她可惜过,早早定在一家小单位,如果去大企业大事务所闯几年再出来,身价能更高。但耿梅觉得还是这样好,肖宇成给了她全部的信任,所里人少,差不多全是年轻姑娘,虽然各有来头,是肖宇成关系网上的人;学历也不太高,三本、专科出来的。但她们没什么骄娇二气,耿梅交待下去的事,有时候完成得不到位,可态度是好的。小姑娘们偶尔也斗个嘴,只要耿梅眼睛横过去,也就平息了。换个大地方,耿梅得从新人做起,哪有现在舒服。

处理完积压的文件,耿梅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包吃食,是客户送的土特产,一盒扁尖、一盒大鱼头。鱼头是真空包装的,只要在微波炉里转了就能吃。女孩子们已经尝过了,说味道不错。

耿梅又去了医院,病人已经能进食,午饭订的黑鱼汤。见拎来的又是鱼,耿希心里一动,让她给赵正阳送去,算一份心意。耿梅爸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赞成,“要不是小赵,哪能住进这里,二妹帮我谢谢他。”

拗不过他们,耿梅给赵正阳发短信,没想到他老实不客气,还邀请她晚上一起吃掉鱼头。“浪费了多可惜。”他语气轻快,“不算汤就有三斤多,我一个人哪吃得了。”

耿希凑在旁边听,见状一个劲做手势,示意她只管去。老头病情稳定,有护工和他在,她来不来都不要紧。

他凑得太紧,一付恨不得抢下手机帮她答应了的样子。耿梅瞪了一眼,走到露台上把门关了继续讲电话,隔着玻璃窗还能看到耿希挠头抓腮的样子。

傍晚赵正阳来接了耿梅走,耿梅总觉得耿希在后面盯着他俩看,背上顿时有芒刺似的不自在。

“有事?”赵正阳问,“那我们改天好了。”

他一派坦然,耿梅哪好意思说耿希的小心思,摇头把话题转开,和他聊了几句厂里的事。听赵正阳说原来的车间主任已经走了,现在从外面新招了一个,内部提拔了一个主管,两个暂时都是副主任,观察期是半年。

“你倒是狠得下心。”耿梅知道他买厂的钱里有三分之一付在专有技术上,车间主任自恃掌握着核心技术,才敢给外行的新老板看脸色。

“我是大爷,没兴趣侍候二大爷。”赵正阳故意脸一板,装出一付横相。耿梅一愣,知道他是开玩笑,笑了出来。赵正阳眯起眼,“我说的是真话,生平最讨厌被人拿捏。想要什么跟我明说,说不定我就给了。跟我玩手段,小心鱼死网破,什么也得不到。”

后面两句话如同牙齿里挤出来的,既干又低,耿梅有点疑心,看他的表情又不像,眉眼间依然是淡淡的笑意。

察觉到耿梅的注视,赵正阳迅速摆出个露齿的笑容,“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真的吗,耿梅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不是好办法,大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后面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峰回路转别有光明。”

赵正阳轻微地撇了下嘴,“阿Q,再过18年又是条好汉?今天还有人告诫我,千万不要相信女人的承诺。”

“逼急了兔子还跳墙,男女都一样。”耿梅没放在心上,只当赵正阳故态复萌,偏要跟她说反话。“跟你明说你就给,哪可能,换我也不信。”

“不提不合理的要求不就行了。”赵正阳抗议,“我们干吗老是在说不怎么愉快的事?”

不是你先说的吗,耿梅想,但实在最近承他的情太多,不想为不相关的发生争执。但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其他话题,毕竟除了工作上的联系外,他俩生活上重叠的部分太少,一直都是他说她听。

“难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比如……”赵正阳想了想,“女孩子都爱聊的东西,零食,服饰,明星?”

嗳,耿梅对这些还真没有了解,好像她的生活就考试和工作两件事。想了半天,她泄气,“你起个头,我展开?”

“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喜欢什么,你当我没事做混在女人里面听闲扯。”赵正阳骂道,戚睿属于非标准类女性,不能以常规而论,和他天马行空都聊,就是没聊过小女生的话题,。

又来了,估计是很久没闹别扭,突然发作了。耿梅坏心眼地想到男人也有更年期,又或者太久没交女朋友,已经忘记正常交往方式。陈立曾经振振有辞,男人需要定期排放,否则会憋成变态,以此理由缠着她三天两头地做。想到这里,她心中“格”的一声,停止了胡思乱想,取而代之的是羞惭。在她少年似懂非懂的时候,大人说话也不避开她。一帮中年妇女聊男女之间的事,粗陋直白到让人面红耳赤,她发过誓,未来绝不如此低俗,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中踏上她们的老路。

耿梅不吭声,赵正阳以为是自己骂得凶了她在生闷气,“我让钟点工准备了菜,丝瓜炒虾仁,小土豆焖牛腩,怎么样?要是不够我们去超市再买点。”

“两个人三个菜,够了。”耿梅回过神,“今天还吃面条?”再吃一次面条,她就把花生米改成面条兄。

赵正阳飞快地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即一脸正气地看着前方,仿佛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到了他家,赵正阳负责盛饭,耿梅把鱼头和汤包拿出来,倒在汤盆里放进微波炉加热。她去拿的时候被烫了下,不敢托大,正找抹布想垫着两边端,赵正阳伸手抢在她前面端走了。耿梅急得跟在后面直嚷,“小心别烫着。”赵正阳稳稳地在餐桌上放下汤盆,神气活现地说,“以为我是你?我大老粗一个,不像你细皮嫩肉。”

你牛,耿梅无声翻个白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还没来得及端起饭碗,赵正阳又伸手拿起她的饭碗,舀了几大勺炒虾仁,几乎把碗里的虾仁一网打尽。耿梅从小到大没接受过如此待遇,立马不安,“别都给我,你也吃。”

赵正阳把碗塞进她手里,虎起脸喝道,“少说废话,快吃。”

今天……吃炸药了,还是放弃治疗跑出来了?耿梅刻薄地想,一会和风细雨,一会雷霆万钧,让人想配合都来不及。

也许是料到她的腹诽,赵正阳态度端正地说,“你知道,每个月有些日子情绪难免有点起伏。”

这是,讲冷笑话?耿梅算服了……

“做我女朋友吧。”饭后赵正阳拿出盆葡萄,猛地又抛出个雷。耿梅被他今天的变化多端给震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只好轻咳一声,“你知道……”

她坐在沙发上,赵正阳在把手上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她,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轻轻按下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他把她的手放回去,“我全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

“为什么?”

“吃饭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幸福,不是一个人。”赵正阳仍然注视着她,“我很孤单,你也是。”

那也不是理由,耿梅昏头胀脑地想,两个人在一起,至少应该相爱。那么即使将来分开,也不算冤枉。

赵正阳用手指按在她唇上,“慢慢考虑,不急。”反正他孤单了也不止一天两天,不在一时。

他拿开手指,耿梅欲言又止,这……算什么事。她继续找不到言语,只好站起来告辞,“我走了。”

大概是赵正阳真心想给她思考的空间,没留她也没送她。走在路上,耿梅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为什么会觉得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恳切,他可不是善茬。她摇摇头,决定明天告诉他,感谢他的厚爱,但是不行。

夜风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人三三两两,只有自己孤身只影。孤单,也许是吧,希望有人对自己好。但是,她可以吗?而他,做得到吗?

不行,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软弱,耿梅加快步伐到路边,扬手招了辆出租车。

她心神不定,没想到司机很饶舌,“小姑娘,刚才我看见你从那里出来,怎么没人送你?跟男朋友闹翻了?那里住的都是有钱人,第二次投胎成功的话,可以少奋斗50年。”

喋喋不休,耿梅十分后悔上了车。她板起脸,“我警告你,再说个不停我就向你公司投诉。”

司机不满地嘀咕,“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

不行,耿梅坚定下来,她一个专业人士,何必沾别人的光。即使他很好的时候真的很好,那也不行,要怪就怪彼此差距太多。

只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真的很温暖。

☆、55第五十十四章

知易行难,耿梅下定了决心,当晚却还是辗转反侧。早上起来她眼睛微肿,绞了冷毛巾敷了会才感觉好些,不然只觉得睁不开眼,整个人萎靡不振。

可以少奋斗50年。

耿梅坐在公交车上,不由得想起出租车司机那句话。她把头抵在车窗上,想得倒美,哪有那么容易,对赵正阳来说自己算什么,宠物,还是伙伴?也许他是真的有心,说了那么多过去是想她加入他的生活?

但这份心能有多久?耿梅合上眼睛,免得被日光给刺痛了。她不信,也是自己傻,早该发现苗头,把事情掐灭在他说出口之前,总比现在要好。等她拒绝了,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

她真是太笨,不懂得如何处理这些。如果是简佳音,应该会处理得很好吧?和郭景杨谈了一场末班车的恋爱,热热烈烈,分手却平静如水。

还是不应该接受赵正阳的照顾,耿梅叹气,被养懒了吧,居然恋恋不舍。

到了办公室,耿梅连着接了几个业务咨询的电话,又打给耿希问了父亲的病情,空下来是近中午了。她犹豫着措辞,短短两句话打了删,删了打,就是定不下来。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发出去,按下去的时候正好有电话进来,变成短信没发出去,倒是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