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却是当着胤真大小妻妾的面,对着年氏横眉冷眼,狠狠的掌掴下去,她这下洞了手,已变成她的不是。

可是让她明知是年氏捣的鬼,还要让她对着欲加害她女儿的人道歉,她是做不到,也不愿意去做。

胤真有种被蔑视之感,不由愤怒气威,目光如炬的直盯着慧珠,心里暗骂了句“不知好歹”,便沉声道:“钮钴禄氏,你身为侧福晋,竟然动手打人,现已免了责罚,让你道个罪,难道不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胤真指向的怒火,慧珠大吁口气,欠身道:“对于掌掴年福晋的事,妾是不会道歉的,若是爷和福晋觉得妾是有错,企鹅愿意认罚。”

胤真顿时来了气,伸手颤颤的指向慧珠,怒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乌喇纳拉氏忙两边劝道?:“爷,您息怒,钮钴禄妹妹也是为了宝莲的事,才一时昏了头。钮钴禄妹妹你别倔了,听爷的吩咐,给年......”一语未毕,只见慧珠以下跪在地上,仍是吹收敛目道:“谢福晋体恤,不过妾还是那句话,甘愿领罚,决不道歉。”

闻之,胤真怒气大炙,连道三声“好”,至平缓心绪,又道:“钮钴禄氏,仗势而骄,无故动手打人,又不悔改,念之育弘历、宝莲有功,不予重责,罚月例半年,禁足半年!”慧珠叩首道:“谢爷责罚。”胤真狠瞪了眼,迈步,拂袖而去。

余下几人,愣眼的看着胤真离开,初回过神,忙围过去叹慰慧珠,慧珠点头谢过,又向乌喇纳拉氏福身道:“福晋,请容妾带宝儿先行告退。”

乌喇纳拉氏欲言又止道:“钮钴禄妹妹你这般又是为何,算了,你带宝莲回去歇着吧。”慧珠再次福了个身,在众人注目下,径自走到后堂,带宝莲离开。

素心等人听说宝莲受了伤,心里惊怕,焦急地在院门廊下打着转,一见慧珠一行人回来,忙迎上去问道:‘主子,听说小格格受了伤,可是严重?”说话时,连连侧首看向由何嬷嬷抱着的宝莲。

慧珠看着一脸关切的素心等人,简单的言明情况道:“宝莲手上烫伤了些,倒也无碍,现在是苦累睡下了。你们不用担心,各自下去做事吧。”吩咐完,便回了里间屋里。

慧珠跟着进了屋,等慧珠亲候了宝莲躺睡下,又屏退屋子里的人,方问明今日的事。慧珠把在一院发生的事仔细的说了遍,素心倒吸口气,大惊道?:“主子你真看清了是年福晋所为?”慧珠肯定的点了点头。

素心气恨不过,破口大骂,待解了气,又记起一茬,忙道:“您被罚禁足半年,这可不当使,主子要不向爷和福晋求求情看可能挽回。您让爷心里不痛快,最后遭殃的还是主子您自个。”慧珠摇头道:“挽回就是得向年氏道歉,我做不到。不过你是知道的,胤真向来是言出必行,他既已当着众人面要禁我的足,就算我现在去服软了,也于事无补。”素心脸色黯下,还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只是口里溢出一声轻叹。

一时,主仆二人各有心思,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这时,只听极重的跑步声从外间传来,下一瞬,弘历便高声喊道:“额娘,额娘,他们说妹妹受伤了,我要看妹妹。”话音刚落,人已经撩帘进屋了。

慧珠招手让了弘历过来道:“小声些,你妹妹在后面睡着呢,莫吵醒她了。”弘历立马噤了声,没隔小会,又皱着一张肉嘟嘟的圆脸,悄声问道:“额娘,妹妹真的被热水烫伤了吗?”慧珠没答话,反问道:“你刚下学,听谁说的?”弘历老实答道:“府里婆子们在说,儿子听见的。”想想不对,忙再次问道:“额娘,妹妹真的受伤了吗?我想看看妹妹。”慧珠同意,遂牵着弘历去了寝房。

弘历盯着宝莲涂抹成黑乎乎的小手半晌,忽的抬头道:“额娘,府里的茶水时滚烫的,妹妹那么小,被茶水溅到,肯定很疼吧,妹妹的眼睛都哭红了。”慧珠听着弘历童稚的话语,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眼眶泛红。

弘历忙是拉下慧珠的身子,焦急道:“额娘不哭,不哭,弘历以后保护额娘和妹妹,不让妹妹受伤了,额娘也不会哭了。”

慧珠破涕为笑,想起那位风流天子,若不出意外的话,该是眼前这位,于是忙拭了泪,蹲下身子,与弘历两眼相对,半开玩笑道:“咱们的弘历是最出色的,将来额娘和宝儿都要靠弘历了。所以弘历现在要好生用功,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额娘和宝儿,知道吗?”弘历似懂非懂的看着慧珠,随即又一脸坚定的重重点头。

慧珠见弘历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禁伸手摸了摸弘历光秃秃的脑袋,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似乎襁褓中的女儿,懂事听话的儿子,已是填满了她整个心扉。

随后的日子,慧珠开始了她为期半年的禁足。开始,小然子等人皆是为慧珠不值,一副气愤地模样,后面日子长了,见慧珠毫不在意她的委屈,府里其他下人又因弘历兄妹的由头,还是颇为忌惮慧珠,他们也就淡了心思,心想慧珠现下的分位不是他人能越过去的,便慢慢恢复常态,但暗下少不得为慧珠着急一番。

慧珠面上不言,其实对小然子他们的想法却是清楚的,可是她已被禁足,暗亏也是吃定了,多说又有何用,与其拿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还不如更好的过她的日子。只是对小然子传回消息说,胤真以邢嬷嬷以下犯上冒犯主子为由,杖责邢嬷嬷十下的事,有些诧异,心里似有闪过什么,但却极快的抛开,

继续每日那种简单的日子,恬适惬意。

慧珠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直会持续到明年开春之时,不想到了隆冬腊月,却从宫里传来消息,皇太后不豫,康熙帝上省慈宁宫,至新年将至,终是病逝。

157服丧

寒时节,烈烈北风越刮越急,赤条条的枯枝随风抽动,一下下发出“啪——啪——”的声响,伴着狂搅得弥天大雪,一起在空中缱绻作乱,席卷整个萧条枯寂的严冬。

这日,厚厚的积雪低低遮掩天日,风声如吼,暮雪纷纷,一种别样的压抑破势而来,似有山雨欲来前的平静。慧珠斜倚在铺着厚实皮褥子的炕上,一手枕着猩红金绣福寿双全棉枕,支起左颊,一手轻撩窗帷,望着玻璃窗外的雪虐风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弘历安静的写着功课,素心坐在炕旁的脚踏上穿针引线,不时抬头看看睡在慧珠怀里的宝莲,又低头做活。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金漆小几上正熬煮的杏仁茶“咕噜噜”的翻滚着,飘散出浓浓的茶香,萦绕满室......

忽然,只听见院外锣鼓喧天,人生吵杂,慧珠一惊,忙转过头问了句“怎么回事?”,随即“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恐怕是府里发生了大事,慧珠一个激灵坐起身,忙穿鞋下炕,就见帘子一掀,小然子和乌喇那拉氏院子里的一个丫头进来。

慧珠挥手止了那丫头的行礼,问道:“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丫头答道:“皇太后薨了!福晋让钮钴禄福晋带着弘历阿哥和宝莲格格尽快赶去正院。”慧珠呆愣了下,张张嘴,有瞬间的不知该怎么说。

一时,宝莲被吵醒,放声大哭,慧珠忙抱过宝莲诓哄,一边又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禀告福晋,我一会就到。”丫头应声离开,刚出了屋子,就另有个丫环捧着三套白布丧服进来。

慧珠翻看了下送来的丧服,竟是按着她和弘历、宝莲身形做的,看来乌喇那拉氏早已知道皇太后就要薨逝,才连这丧服都提前准备好了。慧珠心下明了,也就没说什么,忙换上了丧服,去了头上的发饰,摘了耳环,只插了支银钗、戴了朵白绒花,就带着弘历兄妹匆匆向正院赶去。

路上积了厚雪,又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正院时,已是时候不早了。

只见正院里已经完全换了装饰,白纸灯笼高高挂起,四周也是白绸帷幔,和漫天满地的白雪融为一体,极目之处,一片银白的世界。

正堂屋里,众人皆是换了丧服,三三两两小声说着话,乍然一见慧珠母子三人穿着丧服前来,不由止了声,齐刷刷看过去,好似慧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般。

见状,慧珠微蹲驻脚步,心里竟出现一种突兀之感,就像她突然闯进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一样,让本来和洽的氛围顿时变得滞缓。

乌喇那拉氏似乎未察屋内的诡异,亲切地招呼道:“钮钴禄妹妹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差了人再去唤你过来,咱们现在可是没多的时间耽搁,掌灯前就得赶进宫里服丧。”闻言,慧珠忙上前给乌喇那拉氏行了礼,又与李氏互相见了礼;至年氏时,慧珠身子微僵,眼角扫了下在场众人,心里一叹,还是曲膝行了半礼,年氏亦是一派大方的给了回礼。余下众人见之,心里有数,齐向慧珠蹲安行礼。

不多时,只听太监吊着嗓子传了话,片刻就见胤真带着一股寒气而来进屋,乌喇那拉氏忙率众人迎上前去,胤真脚步顿住,犀利的视线在慧珠身上一停,随即沉声免了众人的礼,阔步行至上位。

胤真同是换上了白布孝服冠帽上也摘除了红缨,一脸肃穆的坐在正位宝椅上,双手右抱了下拳,冷声道:“皇太后薨逝,停一切娱乐嫁娶之事。等会我和福晋她们去宫里服丧,尔等就在府里跪地叩灵便是。”众人应声,胤真又吩咐了几句,方携同嫡福晋、侧福晋四人,儿女四人,离府进宫。

到了宫里,天已经暗沉下来,肆虐的风雪仍在继续,长长的宫廊两侧也帷上了白色幕帘,早已不见平时的红墙碧瓦、富丽堂皇,只剩下幽深凄凉的长长廊道一直通向满目白色的宫廊尽头。

铺天盖地的纷然大雪刷刷而下,慧珠眯眼混迹着人群前行,不知行了多久,来到一间不大的偏厅歇了半盏茶功夫,就有宫女嬷嬷手捧着放有剪刀发梳的茶盘进来。接着,她们便分别为胤真、弘时、弘历、弘昼父子四人截了发辫,又为乌喇那拉氏、李氏、年氏、慧珠、宝莲五人剪了一小簇头发,方客客气气的道:“请四爷和小阿哥们去前殿跪守,福晋们和小格格去正宫外跪守。”胤真应了,慧珠忙拉着弘历叮嘱了好一会,才在一旁嬷嬷的催促下,抱起宝莲,与乌喇那拉氏等人离开。

白的晃眼的正宫外,黑压压的跪满人群,不及多看,一个穿着尚有几分体面地太监疾步跑来道:“四福晋你们总算来了,快随奴才这边来,其他爷的福晋已在那边了。”乌喇那拉氏匆匆点了下头,忙随那太监去了众人前面。

慧珠紧紧抱着宝莲亦跟了过去,至第二排石阶边上跪下,借着透亮的白雪,大约可见跪着的众人皆是神情哀戚,身子不时地打着寒颤,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忽的又一阵北风袭来,惠珠冷的全身发抖,忙拦过同跪在地上的宝莲,为她挡挡风雪。

不多时,耳边传来一片“呜呜”哭声,慧珠转头看了下苦的好不伤心的李氏和五阿哥胤祺的妻女,忙从袖口摸出一方包有碎葱的锦帕,往宝莲鼻子上一抹,见宝莲“哇哇”哭泣,这才往自个儿鼻子上搁了下,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方揣回锦帕。

不知道又在冷硬的大理石阶上跪了多久,慧珠只感到她绑缚着厚棉条子的双膝已麻木的不是自己的了,全身似乎也冷得没了知觉。迷糊间,只听“锵——”的一声划破天际,众人精神为之一震,原本哭声减小的众人,徒然变成号啕大哭,声震苍天。

慧珠忙唤醒在她怀里打着盹的宝莲,就见两三个有品级的太监走了过来,慧珠低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宝莲,狠狠心,在宝莲身上掐了一挤,宝莲即刻大哭出声。

不过须臾,一个太监在慧珠这排石阶上停下,拂尘一甩,扫了眼二排石阶众人,仰头宣到:“请福晋、小格格前去灵柩前吊念皇太后娘娘最后一面。”说罢,转身在前领路,慧珠赶紧抱起宝莲一面跟在李氏身后前行,一面哄着哭个不停的宝莲。

慧珠亦步亦趋的跟着去了堂内,至门栏处,正和刚吊唁过的乌拉纳拉氏打了个照面,便见乌拉纳拉氏眼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慧珠心下纳闷,却也没细想,点头示意后,就紧跟着迈步进屋。

奠堂内灯笼高挂,白炙的亮光照的堂内亮如白昼,慧珠隔着众人看去,只能稍稍见到金漆大棺一角,想来这就是帝王后妃死后,所谓的金葬。

不及多想,就听锣声一响,一太监高喊叩首,慧珠忙牵着宝莲,行三跪九叩之礼吊唁皇太后。至又一声锣响,礼毕,慧珠起身,离开之际,拿眼向一旁看去,欲寻找弘历的身影,可只见胤真和他的一些兄弟跪在一旁,前边摆着鎏金大火盆,胤真兄弟等人正烧着纸钱,而弘时、弘昼哥俩跪在胤真身后,却不见弘历?

慧珠心里一急,忙转头四顾,这一看,不禁愣住,身体向来康泰的康熙帝,身形消瘦,面目浮肿,此时正跪坐在金棺旁的蒲团上,呆呆的望着面前燃的正旺的火盆。不过最让慧珠惊愣的并不是康熙帝的真情流露,而是跪坐在康熙帝身旁的孩童竟是弘历。

慧珠稳了下心神,欲定睛细看,正好撞上胤真警告的一瞥,又见堂内似有人发现她的异样,无法,只得快走几步,撵上李氏等人,出了奠堂。

后面陆陆续续有宗室王亲进堂吊唁,出来时,都有意无意的对乌拉纳拉氏等人投来一瞥,这一瞥下,眼里是极为复杂,倒弄得慧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不解,就康熙帝身旁跪着弘历,居然会让他们如此重视,反是最该对此不满的李氏,却是丝毫不见妒意,整个人甚至还有些兴奋。

兴奋?惠珠觉得肯定是她在雪地里跪久了,连幻觉都出现了,遂轻晃了下头,甩开满腹思绪,紧搂着宝莲继续在石阶上跪着。

其实,慧珠不知道的是,在她禁足期间,因皇太后病重,康熙帝省疾后,心有所感,将皇子及满汉大臣等召至乾清宫东暖阁,宣布遗诏。

并说道:“此谕已备十年,如果有遗诏,也就是这些话,披肝露胆,今后将不再谈。”如此,众人不得再提立储一事,却又对遗诏内容多有猜忌,此番见康熙帝在众多子孙中,唯独亲昵弘历,心下自是个有盘算,但所想皆是康熙帝亲昵弘历乃是遗诏之因。

157完

158解足

过了四下,慧珠不免精神不济,幸得她所跪的位置还行,在石阶的最边上,他人不易注意,左手边又是石栏,让宝莲夹在她和石栏中间靠着,她们母女俩既可以相互依偎一起暖和些,有可以垂手眯阖会眼。

锣声又至,慧珠醒了下神,微眯双眼,见还有太监引着来人进奠堂内,不禁深深打了个呵欠,看来还有得跪。

常话说乞儿还有几门亲戚,何况这天下之主的皇家, 不过话是趁着皇太后收殓之前,去瞻仰仪容,但又有几人是真怀瞻仰之心,大多是专注于康熙帝那边。

想到此处,慧珠忧心弘历好端端的怎么就凑到康熙帝的跟前去了,依康熙帝现在的架势,八成会亲自守长明灯,弘历跪在康熙帝身边,岂不是也要陪着守,这大冬日的身子可是吃不消。

慧珠堂外担心着弘历身子,祭堂内李德全也正在劝着康熙帝休息,大半天也没得回应,只得求助于胤真和三阿哥胤祉。

胤祉躬身道:“皇阿玛您已经念过祭文了,现下又是腊月初七,正是岁末天寒的时节,还是早些回乾清宫歇息,这有儿臣等人守着就是。”

康熙帝好似未闻,依然手捧着祭文,双唇微微蠕动。

胤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便由胤真接着劝道:“皇阿玛您为了省疾,已在宁寿宫西边搭设的帷幄里住了一个月,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您身系天下之安危,关乎于黎民百姓,您的身体便是社稷朝堂之大事。”

康熙帝身子僵了僵,转头深深的看了会面无表情的胤真,方唤了李德全吩咐道:“回苍震门去。”胤真三人大吃一惊,胤祉率先呼道:“皇阿玛您已经在宁寿宫西边的苍震门内住了一个月,那可不比宫内,寒气极重。”康熙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李德全扶他起来。

康熙帝已经六十四岁高龄,此时跪了许久,突然站起身,却是头晕目眩,双腿打颤,身子一阵摇晃。堂内众人见之惊恐,胤真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康熙帝,脱口唤道:“皇阿玛!”

康熙帝借着胤真的搀扶,先稳住身子,然后又隔开胤真的搀扶,哀叹道:“当此之时,只有孝敬朕之人,并无爱恤朕之人。”说罢,欲让李德全扶着离开,却听弘历大声唤道:“皇玛法!”

康熙帝低头看着表情真挚的弘历,眉目间闪过一丝温暖慈爱,微颤颤的伸手摸了摸弘历的额头,低吟道:“许是还有心怀孝心的稚童吧。”

弘历抓住康熙帝的衣袖,疑惑的又唤了声“皇玛法”,胤真狠狠瞪向弘历,喝道:“放手。"康熙帝眼神示意胤真退下,问道:”可愿陪朕?“话落,堂内众人屏息敛气,弘历未感周围异状,想着康熙帝是他见过最强大的人,亲近康熙帝,该是对的,于是弘历以着这半年多的上书房经历,凭着本能意识,重重的点头应了。

康熙帝声音有些落寞道:”那走吧。“言毕,牵着弘历的小手,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奠堂。

众人瞠目视之,竟无一人出声,只是跪地躬送这一老一小的离开。至人影消失在门口转角处,众人起身,胤真双手后背,目光深幽的望着康熙帝离去的地方,转瞬,又一面冷色的回到三阿哥胤祉左下方继续跪地。

许是因康熙帝的离开,众人没了先前的绑手绑脚,后面一应适行下来,效率极快,到了天蒙蒙亮起来之际,一番礼仪终是过完,众人各自出宫离去,慧珠也得撑着极倦的身子,抱着宝莲,随乌拉纳拉氏乘马车出宫回去。

回到雍王府,天已大亮,夜雪初霁,外院粗使下人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积雪,一个穿着棉夹袄的小厮抱着扫帚,双手不停的戳擦着,大口大口的给手心里哈着热气,忽然听见”嗒嗒“作响的马蹄声传来,转头一看,就见四辆马车从侧门进来,忙撂下扫帚,朝着里面喊道:"福晋主子们回来了却在见到慧珠母女时,。”

未几,就有五六个婆子丫头疾步行来,哈腰点头哦的打了车帘子,置了小凳仔马车跟前,便躬身立在一旁侯着。乌拉纳拉氏下了马车,抬手揉了揉额头,面上是挡也挡不住疲惫,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随即上前几步,面带关切道:“一宿没阖眼,又在露天跪了一夜,还是让嬷嬷给你搭个手,别自个儿抱宝莲了。”慧珠确实累了也就依话将宝莲交给了何嬷嬷抱着。

这边说着,高德匆匆禀话而来,乌拉纳拉氏等四人也不多说话,便就着婆子的搀扶往内院走去。到了正院里,宋氏、耿氏等格格侍妾还身着素服跪地,见了乌拉纳拉氏她们过来,忙让丫头扶着起身,打起精神关切的问话。

乌拉纳拉氏摇头安抚了几句,又吩咐了府里余后食素等服丧之事后,便让侍妾姑娘们先行退下。接着又仔细说了宫里的情况,表达了下对皇太后薨逝的感慨,以及宣布明日的腊八筵席的取消,和半个月后的新春也一应从简,如桃符、窗花之类的各个院子最好不要贴。

一时,胤真父子三人回府过院来,乌拉纳拉氏领着众人给胤真蹲安行了礼,胤真罢手免礼,径自走到上位坐下,丫环立马斟了热茶。胤真端起茶盏,觅了几下茶末儿,轻抿了一口,顿时一股暖和气息用来,周身畅顺,不禁舒坦的轻叹一声。

李氏、耿氏也唤过弘时、弘昼到了身边,好一阵子嘘寒问暖,又让了丫环上了热茶点心,让他们哥俩先用着,垫垫肚子。

慧珠看着弘时、弘昼二人已回来这么久,却仍是不见弘历,想起弘历跪在康熙帝身边,心里倒也隐隐明白几分,但还是犹疑道:“爷,不知弘历去哪了,怎还不见他回来?”

在场众人这时才发现弘历每跟着一起回来,眼带疑惑的在屋里寻着弘历,却听弘昼脆生生的嘟囔道:“四哥被皇玛法带走了,住在皇宫了呢。”闻言,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倦意瞬时不见,灼人的目光瞥了眼慧珠,又向胤真看去,似等着胤真的回答。

胤真缓缓的睁开双目,抬眼看向慧珠道:“嗯,弘历被皇阿玛带着了,估摸着会在宫里住些日子。”得了胤真肯定的说辞,慧珠两眼瞪得圆滚,无声的问着为什么。

胤真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不予理会慧珠的疑惑,面对众人继续道:“跪了一晚,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若有什么事,到时自会有奴才去传话的。”众人心里还想问些话,可胤真这样一说,她们也只得咽下口里的话,面上恭敬的应话退下。

慧珠拖到最后,迟迟不肯起身离开,乌拉纳拉氏知慧珠的意思,遂拿眼窥了下胤真的神色,心思一转,对慧珠安抚的点点头,一派大度的开口道:“爷,您已经三个多月没去钮钴禄妹妹那看宝莲了,昨夜里,风大雪大的,那么小的孩子可是跪了整整一宿的时辰。”

胤真顺着乌拉纳拉氏给的台阶,予话道:“下午,让太医过来瞧瞧吧。唔,我现在正好也得些空闲,就去看下宝莲好了。”说完,又对着乌拉纳拉氏道了辛苦,叮嘱乌拉纳拉氏好好休息,莫为了皇太后薨逝的事累坏了身子的话,方让慧珠跟着一起离开。

回到自个儿的院子,慧珠先让何嬷嬷带着宝莲去东厢睡下,又和胤真净面,换了素衣常裳,草草的吃了些热和吃食,便屏退左右,急急问了弘历怎么会跪在康熙帝的身边,后来又为何被康熙帝带走。

胤真不咸不淡的瞥了眼慧珠,教训道:“按你以前的话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也该稳重些了,现在怎还这般急躁的问话。”末了,见慧珠确实一脸焦急,方才说起弘历被带至康熙帝的身边的事:“你知道的,我和三哥就跪在皇阿玛的左手边,弘历跟着我跪在一块,离皇阿玛近,他关心你和宝莲在外面跪着的话,正好让皇阿玛听了,皇阿玛夸了句弘历孝顺,便招了弘历到身边跪着。”听后,慧珠直瞅着胤真,有些不相信就这样简单,康熙帝就让弘历到了身边跪起。

胤真皱眉道:“你别不信,事情就是这样的,皇阿玛一直记得弘历,自他去了上书房后,功课一直比同龄的好不少,他的授课师傅在皇阿玛面前也多有称赞,如是,待弘历比其他孙子辈的亲近些也是常事。”

说到这里,胤真忽的止了话,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般,半晌才醒过神,呢喃自语道:“只是皇阿玛带弘历离开倒是让人意外,难道......”言犹未了,又恢复常态,对慧珠道:“许是皇阿玛真是喜欢弘历也不一定,皇太后的过世对皇阿玛影响甚深,有弘历跟在身边解解闷,也是好的。你倒不用担心。”说完,撇下慧珠,自个儿进了寝房补眠睡下。

158完

159生疏

自胤真来过院子后,慧珠的禁足令也就不了了之了,谁也没再去提起。慧珠也似没发觉般,只是顾自理着自己的琐事,对其他旁话充耳不闻。

其实,如此为是,也是事出有因。那日从宫里回来,宝莲当日就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急得慧珠是团团转,可不待宝莲退了烧,第二日又是皇太后入殓的日子,慧珠只有将宝莲留给素心照看,她又去了宫里跪了整整一天,才得回府照看宝莲。

随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慧珠便是宫里府里两头奔波,同时心里还捏着对弘历担忧的心思,遂在经过皇太后丧事的初丧、哭丧、做七、送葬、下葬等仪式之后,整个人竟然毫无所觉得消瘦了下来,脸型也随之显了出来,比以往多了好些颜色,观之倒也是个容貌俏丽的少妇人。

不过对于容貌身形上的改变,慧珠是没多去留意,至惊然发现她瘦下来,已经翻过新春,是来年康熙五十七年四月间的事了。慧珠暗下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好生快,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五个多月,而弘历也陪着康熙帝这么久了。

相对于慧珠警觉时间过得快,有人却是犹感这五个多月过的甚慢。

首先,皇太后在腊月里薨逝,眼看就要过新年了,却因这件国丧,这年是过不得了,一应年事节气全都从简,连象征喜庆的大红,也被禁止了,换成了通底的白。而且也是因为这件国丧,年节期间,皇太后的灵柩不得不下葬。防止犯了忌日,遂下葬的日子一拖,就拖了好些月,让康熙帝极为不悦,心里闷着火气,于是一众臣工无疑招上了康熙帝的怒火。

接着,京里贵人因皇太后薨逝那日,对康熙帝带着弘历住进行宫,感触颇深,私下里更是暗自揣测康熙帝的遗诏是立储于胤真。于是刚出正月的时候,就有人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早就舆论,不料康熙帝在怒斥之后,又寻了由头将上疏之人诛杀。

然后,便是三月里,康熙帝还未从皇太后薨逝的伤痛中走出来,就收到拉藏汗的奏疏,疏中报告了准葛尔进扰西藏的情况,请求朝廷发兵援助。

康熙帝见之,认为时机已成熟,命西安将军额伦特领兵援救西藏。可没几日,又传来消息拉藏汗早已阵亡,康熙帝惊异,连派侍卫统率军兵,前往西藏。因此,清政府第一次对西藏用兵提上议程,顿时,朝堂又为之风起云涌,而胤真、胤祯两方势力对这件谋划几年的事,也终于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明争暗斗到了白热化阶段。

如实,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国丧、立储、边关三样大事齐是涌来。一时间,京里朝堂草木皆兵,各派度日如履薄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忌让敌方抓了把柄,二忌觅了康熙帝的虎须,撞到枪口上。

这样小心谨慎的处事,遂至四月间,胤真领命将皇太后灵柩葬入东陵的消息传回宫里,康熙帝方才面色稍霁,众人见状,不禁大松口气,总算了去这件大事。

这日午后,胤真因下葬皇太后得了几日沐休,又在府里将手里的大事处理妥善后,见外面阳光明媚,日头正好,夏蝉已开始“吱吱”蝉鸣,便动了去看慧珠母女的心思,遂唤了书房外侯着的小禄子,跟着去慧珠的院子。

无事一身轻,连着忙了几月,现在难得清闲下子,胤真深深的吁了口气。脸上的线条也舒展了几分。心情不错,步子也迈的大些,没走上一会,就到了慧珠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见听见小然子的声音吆喝道:“小格格,您慢着点,哎呦,奴才的辫子呀!"小然子痛叫一声,随即便是一大片女子的笑声隐隐传来。

小禄子腆着笑道:“看来是钮钴禄福晋带着小格格证玩着呢,爷可是先进了院子去。”胤真听着院子里的笑声,已是意动,只见胤真赏了小禄子一挤眼,下摆一掸,就是拾阶进了院子。

院子里欢笑声还在继续,胤真站在壁影偏地,慧珠也就未发现胤真的带来,只是笑看着宝莲骑在小然子背上,手里还拉扯着小然子的发辫,惹得小然子叫苦连天。

忽然,小然子转过身,正面朝向慧珠,脸上一个劲地挤眉弄眼,表情甚是滑稽。“扑哧”一声,慧珠撇过脸,半趴在素心的肩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得了,小然子你别给我油头......仔细些宝儿,别让她摔下来了......不行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然子还待背着宝莲转圈,刚又转了个身,就见身着石青色单衣的胤真站在壁影下,因是背光,也窥不见神色,小然子登时吓的六神无主,心里着急胤真来了多久看了多久,不敢乱动身子,怕摔了背上的宝莲,左右没得法子,只得高声喊道:“奴才小然子请爷大安。”

闻言,众人怔了怔,慧珠顺着小然子的视线看去,初时,慧珠心下不怎么相信,不想这一看,果真见到胤真笔直的站在壁影下。慧珠心下甚是诧异,胤真已经许久没来过院子了,这时候怎么会来的?不过面上却是平平的,用锦帕拭了眼角的泪,忙蹲安行礼道:“妾请爷大安。”

胤真不动声色的颔首应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浮动。四、五个月没来了,就是两月前那次见面,也是在宫里匆匆瞥了眼罢了,现在一看,不想慧珠改变甚大,哪像生育过孩子的人。

只见慧珠一袭桃红色连身旗服紧裹身子,端衬得肩若削成,胸脯高挺,纤腰约素;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碎步走来,身姿撩人,引人眼球。待走近时,才知这位丰盈窈窕的女子,容貌也是极为出色,面似芙蓉,细眉如柳,一双漆黑的莹莹双眸泛着些微泪光,柔似秋水,直直看进他人心底。

胤真微咳一声,在眼里掠过一丝惊艳的瞬间移开视线道:“看样子,宝莲的风寒是好了。"慧珠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回道:“爷公事繁忙,可能忘了时间,宝儿她是腊月间染的风寒,早就好了。”胤真心下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往宝莲看去时,眼里不禁带些愧疚。

小禄子见胤真似乎下不了台,心里嘀咕了句慧珠不会处事,面上还是帮着慧珠打了圆场:“爷,这日头大了,怪炙人的,可是进了屋去。”胤真借坡下驴的点头应了,示意进屋,却听一岁半大的宝莲嘴里嘟囔着“抱抱”的话,心里一动,走到小然子跟前,伸手要抱宝莲,可宝莲却挥舞着两只小手,就是不让他抱。

胤真黑了面,收回尴尬伸出的双手,箭袖一摆,沉声道:“回屋”说罢,率先进了里屋。

见状,慧珠也只得抱起宝莲跟着回了屋里。

一时,素心上了茶点,胤真喝了半会茶,见慧珠母女径自在一旁矮榻上玩耍,心里不满,原有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但因心里对慧珠母女还怀有愧疚,又对许久不见的慧珠生出一些新鲜感,倒也没发作出来。

又过了半个来时辰,宝莲吵闹着要去院子里玩,慧珠不愿这时让宝莲出了屋,正哄着哭闹不止的宝莲,却听胤真吩咐道:“让丫头嬷嬷引她到外面玩吧。”慧珠看了几眼胤真,倒也没多说什么,抱起宝莲出了屋子,就寻了小然子何嬷嬷带着宝莲玩。

交待妥了事,慧珠重新回屋里去,帘子一掀,就见胤真背着手,站在桌案前,望着墙上那副郎世宁为她和弘历画的西洋画,不由停下脚步,杵在门栏处,没有进屋。

听见动静,胤真头也不回的道:“怎不进来?”慧珠一顿,随即跨进了屋里,语含歉意话带客气的问道:“素心她们呢?怎由着爷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胤真背着慧珠的面上,怒气尽显,声音却极为平静的回道:“我让她们退下的。”慧珠“哦”了一声,便站在一旁无话。“嘀嗒——嘀嗒——"炕几上的西洋摆钟又绕过一圈,慧珠终是不如胤真沉得住气,寻了个借口便干巴巴的说道:”爷,茶凉了,妾下去换了热茶过来,再让禄公公进屋伺候。“话刚说完,人已走到门栏处。

胤真猛然转过身,喝止道:”站住!”慧珠放下门帘,回过身,盈盈一拜道:“不知爷还有何吩咐?”

好一副生疏却又恭敬的模样,从他一来的时候,就爱理不理,怎么着,难不成自己来她的于院子,还委屈了她不成?也不想想全府上下,有谁不是巴望着他的,她倒好了,全然不上心。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竟如此不知好歹,拿着他对她的好,不当一回事。或者,根本就是她心里还存着疙瘩,怨恨着她。

胤真心思每转愈下,想到此处,心里原来怀着的愧疚已变成怒火,脸上是越来越冷,看着眼前低眉顺眼行礼的慧珠,越发不悦。竟出其不意的上前一大步,一把扯过慧珠,左手牢牢地钳制住她的腰身,右手抬起她的下颚,阴霾的眼眸以瞬不瞬的直盯着她。

159完

160生疏(下)手打

慧珠冷不防的被胤真抱住,下颚也被高高抬起,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显现出以前忤逆胤真而被施暴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冷颤,望着一脸戾气的胤真,呆愣了片刻,两两相视。蓦的,胤真右手力道加大,疼痛感刺激过来,慧珠心里一股无名火直直窜起,随即开始剧烈的挣扎。

胤真看着慧珠因挣扎泛起的丝丝红晕,如淡淡的胭脂薄施粉黛,一双漆黑狡黠的杏眼圆睁,眼眸里闪着怒火,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生命勃发,娇艳欲滴,却又根根带刺撩人心扉。

胤真眼里再一次掠过一抹惊艳,但更多的却是诧异于慧珠的改变,一个躺在自己身边十一二年的女人,一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一个身心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一个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女人。可是,直至今日,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素颜清冷,无声无息的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般,或是以前的她根本就是不在乎?才会淡笑而过。

胤真有些惊心的想着,却显然忘记怀里的人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稍一走神,双手就被挣脱开了。

慧珠感到身上的力道一松,想也没想的就一把抽开胤真,转身便往外跑,脚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连拖带拽的按到炕几上,腰狠狠的撞上炕沿,还未来得及呼痛,只听“嘭嘭”几声,炕几上的香炉茶盏应声倒地。转瞬间,茶水冒起氛氛的水雾,打散开的炉灰也飞散开来,袅袅清香缭绕不绝......

慧珠被骤然响起的声音惊住,忘了呼痛,忘了反抗,任由着胤真身上之人重重压着。胤真定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不见一点血色,杏眼里也印着惊愕,让他心下划过一丝不忍,面上神色也添了几分温和,正欲放慧珠,却见慧珠柳眉轻蹙,红唇紧咬,似在隐忍着什么。

看到这,胤真有些软下来的心思,又变得冷硬起来。他一直都是个多疑之人,此时见慧珠这副表情,便猜到莫不成这副表情是在忍受(图看不清)这会儿慧珠对他的客气生疏,越发肯定是在不耐的忍受他。

心下如是作想,一直盘旋在腹中的事也随之冒了泡,遂胤真身子又压下几分,冷眼盯着慧珠,语速极其缓慢道:“其实,自宝莲周岁受伤那日,你心里面就一直怨恨着我,怪我罚你禁足,怪我让你给年氏道歉。后面,弘历被接进宫里小住,你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因为前两年弘历在宫里闹的那事,你早就心存疙瘩,也是怨我,认为这是我一手安排的,才害得你母子二人分离。再来......”尾音拖长,眼带审视的盯着慧珠,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厉声直指道:“你更怨我近半年未来你这!”

慧珠不自然的撇过头,有种掩埋最深的秘密被当场揭穿的尴尬,更有种被人看穿的深深恼怒,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不是,根本不是。

慧珠眼里透露出一丝迷茫,她也摸不清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一点可以肯定地就是——失望,她对胤真作为宝莲父亲的失望。

忽的,慧珠来了底气,反声质问道:“宝儿受伤,心里一直怀有愧疚的是你,所以你才放不下这件过去大半年的事;弘历被接进宫就算不是你做的谋划,可你也推波助澜了的,所以你无话可说。而你不来我这里,我没有怨你,是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母女,或者根本说是你顾忌年氏,因为年羹尧今年初就被升为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军政和民事,你需要他的势力,安排他进入对葛尔丹的战事中,从而让他掌握兵政大权,帮你达到夺取皇位的目的。”

一口气说完,慧珠有种解脱的快感,完全没去想眼前之人的身份,没去想说完的后果,只是身为现代人的一种根深蒂固的冷漠保护意识,本能的对当场欲窥视揭穿自己心思的人做出一种反抗,或是一种压抑的报复,又或是一种不平的指责。

胤真阴狠的看着慧珠,眼里杀机顿显,他沉浮多年的心思被一个内宅妇人当场揭穿,连他后面的部署竟然也如此清楚。

胤真眯了眯眼,直接伸出右手,狠狠掐住慧珠的颈脖,五指渐渐靠拢。慧珠眼里满是骇然,双手不停的拍打着胤真,双脚也在地上蹬踢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但何奈胤真力道极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慧珠感到她渐渐不能呼吸,不用看也知道满脸涨红,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心念间,她的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就在感觉她即将这样窒息而亡的时候,屋外宝莲咯咯的笑声传来,她心间徒然一凛,死劲掰开胤真的一根手指,喊道:不要......“

许是哭求声,唤回胤真的理智,只见胤真忽然松开双手,站起身,冷眼的看着她拍着胸口喘气不止,待她稍微平静下来时,才开口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慧珠仍处在恐惧当中,听到胤真的说话声,不禁怔了下,微颤颤的抬头,见胤真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端正的面孔上,一板一眼,微微下垂的眼角,透着几分深沉,几分冷酷,但却隐隐透出王者气魄。

此时此刻,慧珠清清楚楚的认知到眼前之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儿女的父亲,可更是将来的帝王,一个历史上出名的冷面皇帝。慧珠心里蓦然出现死里逃生四个字,早几年前安逸的生活让她忘却的现实,又活生生的摆在眼前,图一时口快,凭着前世对雍正皇帝、年羹尧的些微史实上的了解,凭着她听来的关于朝堂上三言两语的政事,就随意推断出来的话,差点害死她,想到这里,慧珠一阵后怕。

许久没得到回答,胤真又沉了下脸色,再次问道:”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慧珠低首垂眸,心里急剧的翻转着,此时绝对不能再硬碰硬,胤真心胸一直不大,若是再惹了他,就算他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可也决不会让自己好过。

拿定主意,慧珠心里便顺着胤真先头的话,声音似含委屈道:”难道妾不该怨恨吗?宝儿才多大的人儿,就让人这样害,可是爷呢,不但不护着我母女,还罚了妾,这让妾情何以堪。还有弘历,妾每次只要想起他从宫里回来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妾心里就像针扎一样。“这些话,却是真的,慧珠说着说着,不由红了眼圈。

胤真紧锁浓眉,沉默了下,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道:”年羹尧呢,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慧珠呼了口气,吞吞吐吐道:”对准葛尔部用兵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妾自是知道些。而年大人升迁,爷又如此宠那位,府里有些人还是会说您是看着她哥哥的面上才对她好的......妾到现在还认为是她动的手脚,宝儿才受的伤。”

慧珠又突然欠了个身,鼓足了勇气,直看向胤真道:“妾从没说过爷贪图帝位,刚刚一时口无遮拦,才说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妾愿受责罚。”说完,慧珠面不改色的直盯盯看着胤真。

胤真深究的目光久久停在慧珠脸上,好一阵才收回视线,罢手道:“这次我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必严惩不贷。你进府也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就如此吧。让丫头把屋里收拾了,你以后好生带着弘历兄妹就是。”

慧珠应了话,出了屋子去寻素心等人,就见小禄子、素心一脸惊恐焦急的侯在正屋廊下,一见慧珠出来,素心也顾不得小禄子在一旁,忙拉过人小声问道/:“主子,除什么事了?奴婢听见屋里一阵响声,可得了爷的吩咐又不能进屋。”慧珠苦笑道:“无事,你让小娟她们进屋去收拾一下吧,茶几上的摆件打碎了。”素心还待问,却见慧珠不愿多谈,且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遂暂歇话不提。

晚间,胤真给慧珠留了面子,在地下人面前当作今日并无争吵之事,一番常态的在这用了晚饭,又递了留宿的话。

至夜里,移灯下帘,二人就寝,胤真躺在床榻上,感觉着身边的女子,心里还是有些起伏,想着这些年的相处,今日被挑起的怒气,不由长长的叹口气,翻身揽过卷曲在一旁的人儿,发现怀里的身子轻轻发着抖,沉默了会道:“不早了,安置吧。”

慧珠低低的应了声,却依然警醒着神经,直到身后的人睡下许久,她才放松下来,朦朦胧胧有些睡意,梦里一直不断重复着今下午的场景,呼吸不由的感觉苦难,一夜都是醒来醒去。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终是意识到她心里已经不深不浅的对胤真生出了恐惧害怕,只是她不知道的事在她反复梦醒间,亦有人未眠......

160完

161怀疑(手打)完整

1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