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装睡,没多久真的睡过去了。再醒过来天完全黑了,房里没开灯,他口渴得快爆了,一只手伸过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她说,“觉得怎么样?”

他头一侧,鼻子发酸,干了今天第二件莫名其妙的事——泪水汩汩而出。

第十二章 暴力

秦雨松没说话,他怕鼻音暴露此刻的软弱。那只手缩了回去,她没追着问他,房里只剩下风机的呼呼声。医院的夜晚并不安静,时而有呼叫的铃声,随之护士匆匆走过。

周桥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却换了衬衫。

秦雨松问,“几点了?”

周桥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睡吧。”

“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头发整整齐齐别在耳后,应该是没休息过。

“晚上七点多吧。”

“嗯。”

又是长久的沉默。

秦雨松看着天花板,“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这个蒙在鼓里的人吗?”

“可以……”周桥停了很久,像在寻找最简单明了的描述,“我和前夫在两年前离婚,我俩共有的公司,他占60%,我占40%。一直他负责销售,我管技术,很难分割。去年春天,有家外资想收购,动静很大,这时我得知章程早已更改,股份都在他名下。”她顿了顿,“他给了我家人五百万,瞒着我办的手续。我知道后马上向法院提起诉讼,一审赢了。他不服,向中级法院上诉,在今天,不,昨天开庭。他为了阻止我出庭用了些手段,所以连累到你。”

“是很大一笔钱?”

周桥略为点头,“有几千万。”

“我控告他恶意伤害,你会作证吗?”

“他不是存心伤你,只是想拦住我,但有些事不在控制内发生了。以后不会再有。”

听着她缓缓的劝解,秦雨松气愤了,“钱比人更重要?”她只想利用他,难怪可以几个月不见人影,要有事才躲到他那。如果没有这档事,恐怕她早把他丢到不知哪去了,在她心里他从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根本不想要他,一直是他勉强她。

类似的指责一年来周桥听得多了,她默默不语。这反应让秦雨松更难受,他哼了声,“我看当初你不是不知情,而是默许家人做的。与其拿着一家半死不活公司40%的股份,不如套现五百万。要是没有外资收购,或者公司倒闭了,你也就不会折腾了。难怪你前夫不服气,他败在你手上也是肯定的,谁像你这样无情无义、视钱如命。”

周桥仍是没有表情,秦雨松恨不得抓住她,扯开她,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头又有些晕,他闭上眼,命令自己平静。不行,太冲动会刺不痛她,要给她一击就得比她更无情。他慢腾腾,但清晰地说,“你在床上什么都肯做,比卖的更加愿意讨好我,就是为了昨天派上用处?”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仍是不说话。

秦雨松微微得意,“怎么泡上你前夫的,也是这样吗?原来你一直够……”

周桥开口打断他,“对不起,害你受伤非我所愿。但是重来一次,我仍然会选择先离开,在我看来确实自己更重要。你受的伤我会补偿,可以想好了告诉我。我请护士来看护你。”她站起身,“再见,雨松。”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秦雨松心里一颤,是再也不见了吗?他说,“周桥……”

周桥没理会他的示弱,“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祝……你一切都好。”

她笔直向外走去,有无数个声音在秦雨松心头挣扎,她心狠手辣,她见利忘义,她不是好女人。但有个声音战胜了其他的,这声音占据了他的全身,让他无法开口叫住她——她不爱他。

尽管她说过,爱我。

有人轻快地走进来,“秦先生,你觉得好些了吗?”

声音轻柔,是这里的护士,秦雨松闭上眼,一时发不出声音。从来没尝过的挫败,她是颗咬不开嚼不烂的铁豆子,因为没有心,可以在他这里呼啸而过。

几天后周桥坐上飞往热带的飞机,她想度假。

求仁得仁,还想怎么样,她只想说实话,尽管伤害了他。

周桥闭上双眼。星空下海面格外柔和,丝缎般起伏,海浪声催动睡意,她把自己交给了梦。

水波拂动,周桥感觉有人进来。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把她转过身推到浴缸边,同时用力捂住她的嘴。她丝毫不能反抗,腿被分开了,瞬间的巨痛让人眼前一黑。

狠狠的,像要把她撕成条条碎片。

在暴力面前周桥无能为力,她只能放松再放松以减少痛感。

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周桥几乎不敢相信,他怎么来了?然而身体是如此熟悉对方。他越来越急的呼吸和压抑的喉音,她随波逐流,终于无法抑制,和着满天星光,因水流的摇晃而颤抖起来。

秦雨松放开她,冷淡地盯着她的眼,“是个男人就能嗨?”

周桥用尽全身气力,朝他的脸甩出一掌。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他抓住她的头发,连拖带拽把她拉出水,扔在屋里的地板上。她感觉不妙,向旁边滚去,想逃脱即将开始的另一场羞辱。但男女体力的悬殊让她失败了,他抓小鸡般拧住了她的双手,用腿压住反抗,一边进入,一边欣赏她愤怒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扔下工作,远远地随她而来。

周桥明白力气的不及后,“放手,这次我给你,以后两清。”

他松开了一点,“这次听我的。”

也不知道何时乌云遮住了天空,雨刷刷打下来,她化作藤蔓,缠绕在他身上,在黑暗里寻找极限的欢乐。没有明天,就在此时,欠你的、你欠的一次算清,从此后各不相扰。

周桥醒来时,外面晴空万里。

她慢慢坐起来,不顾全身上下的酸痛,扒在窗边看海天一色。

阳光永远是好的,她眯起眼望向远方,虽然那里没有任何人。

第十三章 絮语

长假在即,商场里热闹非凡。纪佳茹浑身是汗,歉意满满,周桥跟在后面,帮她拎着她的大包小包,“光顾着陪我,你什么也没买。”周桥说,“你难得来,要是常来我肯定不奉陪。”纪佳茹笑,“我知道,所以我要一年只来一次,让你来不及讨厌我,每次都三陪到底。”周桥说,“一次少了点,两三次我还是能承受的。”纪佳茹拍了拍她的肩,“我就知道,老朋友不会太狠心。现在我的购物任务已完成!不狠狠斩你是对不起你,日本菜怎么样?”

周桥点菜的当口,纪佳茹检阅着刚才的收获。那样子让周桥忍不住好笑,“到处卖的都是差不多的牌子,为什么在上海你特别来劲?”纪佳茹叹气,“在家没有逛街的兴致,总觉得宝宝要醒了,说不定哭着找妈妈。只有跑远了,反正管不到,我也就不想了。”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玄米茶。茶刚入口,她的脸顿时皱起来,又不能吐出来,“好苦!”

周桥赶紧叫服务员过来,她和纪佳茹在生啤和梅酒之间犹豫不决,最后选了生啤。

两人碰了下杯,纪佳茹偷笑,“有种读书时偷偷溜出去喝酒的感觉。”

周桥也这么觉得。

纪佳茹又长叹了口气,“那时两对人,你和徐韬已经分了,我和老厉早晚有一天也要出问题。”周桥翻了翻眼睛,纪佳茹欲言又止,“不提了。你那位秦先生呢?”周桥说,“不要用暧昧的词眼,他是我的普通朋友。”纪佳茹才不信,“普通朋友肯替你出面挡拳头?周小桥,你可以骗我,骗得了你自己?浴室那条大浴巾不是他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纯洁的。”

周桥觉得服务员都在朝她们看,“轻点。”她冷静地反驳,“他单身我也单身,就算做了也正常,但不爱就不能做吗?”纪佳茹压低了喉咙,“这可不像你,读书时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无证上车,害我和老厉每次都瞒着你,怕你这个纯洁的女孩子会鄙视我们管不住下半身。”周桥无奈地说,“事实上我不是替你们打过掩护?我只是觉得读书时应该专心,不要把精力分散到别的地方。现在我结过婚又离了,暂时也不想再结婚,但偶尔也想有个人陪我,所以为什么我不能让自己高兴一下?”

纪佳茹笑道,“我向来说不过你。但是俗话说江山易移本性难改,你确认以后不会后悔?有的人可以,因为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可你不是,你只是受了刺激。如果徐韬没背叛婚姻,你肯定一辈子都是传统的良妻贤母。”

周桥说,“可是没有这个如果。”

她平静的语气让纪佳茹突然难过起来,“哎,我不是想和你聊徐韬。唉,我们聊点其他的。”周桥看着她快哭出来的脸,“不要紧,我已经放下了。真的,我可以聊他,而且有时我还挺想他。”

纪佳茹吃惊地问,“为什么?我们都以为你恨他。”

周桥说,“不知道,可能在一起太久,整整十年,对他和我来说都很重要。”

“那你还执意要和他打官司?否则说不定还有复合的余地。我和老厉都觉得你俩是在赌气,当初徐韬为了凑五百万,还跟我们也挪了点钱。那时哪知道会有人想收购,他是好心不想让你再和公司有什么牵涉。你起诉时他气坏了,拉着老厉去喝了整晚酒,说没想到你变了。听说,你和家里也闹翻了?”

周桥说,“他们还是很喜欢他,像对自己儿子一样,春节时非要逼我去找他认错。他们觉得是我没办法收住自己的男人,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说来说去还是把女人当生育工具,”纪佳茹气鼓鼓的,“我一直不想要孩子,老厉跟我说,再不生别怪他另外找人帮忙。我骂他不守信用,说好的事为什么变卦,他居然厚着脸皮跟我说,要骗我嫁给他,当然都答应,现在做了这么多年黄脸婆,别像小姑娘那样拿着捏着了。”她越说越气,“你不知道,他简直是老流氓,孩子在旁边他就想凑上来,也不管我生孩子留下的伤口。”

说着纪佳茹就要哭了,她看了看周围,“回去再告诉你,我真的是火死了。”

周桥赶紧递上纸巾,纪佳茹擦掉泪水,“说起来还是你这样好,有钱干什么都行。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买断股份的事吗?”周桥摇头,“有阵子我万事不管。”纪佳茹说,“他都结婚了,你也重新开始吧,又漂亮又有钱,人见人爱。他不就是跟别人有了孩子吗,你也生,还生俩。”

周桥笑道,“刚才还在怪老厉逼你生孩子,这会又劝我生孩子了?”

纪佳茹说,“生了孩子你就知道了,再英俊的男人都比不上自己的娃魅力大。哪怕天王巨星在我跟前跳脱衣舞,我也不动心。要不,你也找人来生一个,反正我已经认清了,什么情啊爱啊,全都是为繁衍下一代做的前戏,归根到底是荷尔蒙作怪,哄着人心甘情愿生孩子。”

周桥呆了一呆,为好友的宏论而乐喷了,“你~”

晚上休息了,两人还在聊天。

纪佳茹打着呵欠,“不是我欠人,就是人欠我,与其人欠我,不如我欠人,你自私点,看着好的男人都扒进来收着,没准有个把成了。”周桥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她不想欠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欠,一个人的路最好走。纪佳茹困得要命,但好久没过卧谈生活,强撑着又说,“都说爱是做出来的,难道秦某人和你竟然没有火花?”

没等到周桥的回答,纪佳茹睡着了。

周桥把脸全部埋进枕头,什么爱不爱的,万一十年后再有个变故,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所以……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第十四章 孤单

纪佳茹来时空手,住了几天大包小包有二三十只,她家男人厉子昂开了辆商务七人座来接。他和周桥打声招呼,利索地把东西往车上搬。周桥要帮忙,被纪佳茹拉住,“让他去,我们再说两句。”

两人躲进厨房。纪佳茹觉得有许多话在嘴边,只是似乎都说过了,好半天才憋出句,“我看那个姓秦的还行。”周桥苦笑,“我还以为你要邀请我春节去你家呢。”纪佳茹推了她一把,“我家你想来就来,用得着说吗。”

周桥还是笑,厉子昂看她的眼神,嗖嗖的。纪佳茹马上领会到她的想法,“怕什么,那家我起码有一半,他敢给你看脸色,我抱着孩子立马跟你走。”周桥笑,“好啊,我拐了他老婆和孩子,……”厉子昂踏进来,对纪佳茹说,“你要敢离家出走,我去妇联告你遗弃我。”周松把纪佳茹往他那轻轻送去,“谢谢你大方借出开心果。”

纪佳茹走了,周桥热闹了多时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她卷起袖子干活,把屋子上下收拾了。纪佳茹是好心,替她做了好些菜放在冰箱里,可灶台上溅满了油。

周桥在那忙活,有人按门铃,“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的乐曲悠悠响起——这也是纪佳茹送的,她说原来的铃声太单调,已经被人打扰,就要找些安慰。周桥以为是她忘了什么东西在这,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秦雨松。

周桥愣了片刻。自从那天他动用暴力,她本来已经决定,万一他再出现在面前,她马上扯破脸大叫大嚷,不给他逞凶的机会。但最近纪佳茹念叨太多次秦雨松受伤后的惨状,让她偶尔也不那么讨厌他了。两种想法斗争之下,前者还是占了上风,她迅速地关上门。

可惜晚了,秦雨松的手挡在门和门边之间。

要是用力,可以弄伤这只手,但周桥下不了手,虽然以前干过类似的事。得知徐韬的背叛后,她想毁掉许多东西,一声不吭站起来往外走。徐韬眼明手快,迅速从后面抱住她。周桥满腔恨意无从发泄,抓起他的手就咬,那种牙齿碰到骨头的感觉,此生难忘。

和秦雨松,用不上这股狠劲。

她垂下眼,“放手。”

没想到秦雨松真的放了,周松重重关上门,松了口气之余也觉得他没多少诚意,既然送上门,好歹也得哭着闹着不肯放,否则来干什么?难不成他强迫了她,她还会甘之如怡好上了这一口?

秦雨松来前没多想,就是有句对不起拖在心里快成了石头,没想到周桥防强盗似的防他,既然如此,说什么也没意思,总不见得为了能放下这件事,逼她接受他的道歉。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决定回公司整理文件。平时出差多,他也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办公室,有时想要找什么材料,竟然一时间翻不到,是该做清理的时候了。

大楼里静悄悄的,连保安也不见踪影,秦雨松皱起眉头,越是假日越是人少,正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小保安从监控室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满脸被抓到的心虚,“秦总……您加班?”

秦雨松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按了电梯。

在电梯门关之前,小保安吞吞吐吐,“秦总,顾总……也在加班。”

秦雨松没理会,电梯缓缓上升,他想和财务总监顾冬海聊聊,今天没有电话和闲杂人等,是不错的时机。出门前没想过来公司,他穿的是T恤和休闲鞋,鞋底擦过地面,没了平时的嘈杂,沙沙作响。

顾冬海办公室的灯亮着,人却不在。

秦雨松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等水开的时候突然觉得会议室有动静。

难道真的进了贼?

秦雨松轻手轻脚走过去,里面的声响让他顿在那,他明白了保安古怪的反应为何而来。分明是顾冬海,女的,应该是财务部新进的文员。有人和他说过,顾冬海在办公室看小电影,但这个香港财务平时很会做人,秦雨松不想因为小事和他闹翻,没想到他竟然吃起窝边草了。

秦雨松皱眉。他轻轻退回去,拿了那杯咖啡回自己办公室。

过了半小时他打顾冬海的手机。

顾冬海来时掩饰得还挺好,要不是秦雨松刚才听得清清楚楚,几乎要怀疑自己是梦游了。眼前的人一本正经,哪可能做那种事。

秦雨松刚才已经考虑过,决定点到为止,“Tony,家里人有趁假期过来探亲吗?”

顾冬海摇头,“我那个黄脸婆带俩女儿去旅游了。”

秦雨松笑道,“公司很注重员工和家庭的关系,几时请她们过来住一阵子。”都不是笨人,他想顾冬海以后应该会收敛些,轻轻把话题转到了今年预算的执行情况上。

谈了两个小时,整理文件又花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天黑才做完事。离开公司前,秦雨松心里一动,从保安那拿走了今天下午的监控带。

一个人的饭菜最难做,秦雨松去了外面吃饭,坐在那忍不住想起周桥。她头发长得倒快,又是柔顺乌黑的一把。但脸像是瘦了,显得眼睛更大了些。

秦雨松摇头,清洗掉她的脸,当然他怀念和她之间疯狂的快乐,但那是不对的。他做错了,不应该为她失去理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可以控制自己。他不由自主想到下午的画面,也许越是禁忌越是诱人。虽然他不会这么做,但单身在外的男人,经不住些许诱惑也是正常。

哪首歌说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秦雨松很少听女孩子喜欢的歌,但此时莫名浮起两句旋律来,也不知道周桥一个人怎么打发时间,他几乎想马上打个电话给她。

第十五章 饭局

第二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秦雨松想到又可以卖力工作,欢欢喜喜睡了个懒觉,直到顾冬海打电话来约晚饭。秦雨松和同事向来保持距离,可如果拒绝,恐怕顾冬海认为他对昨天的事心存芥蒂。心念微转间,他说好啊。

秦雨松到了才发现,顾冬海还叫了财务部的两个女同事,一个是会议室激情戏的女主角。来都来了,秦雨松和颜悦色打了招呼。见他叫得出她们的名字,两人特别兴奋,你看我我看你地偷笑。顾冬海挥手叫服务员给秦雨松倒茶,一边笑眯眯地说,“秦总的记性没话说,别说员工的姓名,连前年报表的数据都能随口说出。你们啊,别以为学财务的对数字敏感,秦总之所以为秦总,动动小指头能抵你们俩。”秦雨松连忙摆手,“我哪里敢在顾总面前卖弄。”

有低级员工在,秦雨松随便找了个话题,和顾冬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女孩子聊她们的,说到放假时的活动,高兴时声音就大了些。顾冬海笑道,“她们像不像小鸟,凑在一起叽叽叽、喳喳喳。”秦雨松点头笑,“像。”“女主角”吴冉冉小嘴一撅,“顾总,你这是歧视,光许你们说,不让我们说话。”顾冬海说,“绝对没那个意思,这样好了,你们说我们负责听。”

吴冉冉脸一红,“我不说,免得你们笑。”

她朝顾冬海水汪汪地瞄了眼。

秦雨松含笑不语,转头拿起茶壶想给杯中加些水,入手很轻,壶里没水了。还没等他叫人,另一个女孩子崔芷芳已经把茶壶接过去,“我来。”一时没服务员理他们,她站起来找到热水瓶,加了满壶水回来,给在座的人一一满上。

秦雨松记得她大前年进来的,第一年拿了优秀新人,第二年又是优秀个人,两年多没迟到早退过一次、也没请过一次假,是公司培养对象。但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吴冉冉一起出来,秦雨松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崔芷芳有张雪白的鹅蛋脸,大眼睛,嘴唇棱角分明,上身是件米色线衫。刚才她抢着去倒水时,秦雨松也站了起来,她到他下巴的高度,穿的窄腿裤和平跟鞋,指甲剪得很短,没涂指甲油,唯一的修饰是腕上薄薄的浪琴表。

有点像一个人的年轻版,但那人没有这样的温婉。

崔芷芳察觉到秦雨松的视线,却没避开,红着脸问,“秦总没出去度假?”短短几个字,说到最后声线带了微微的颤抖,看来是鼓足勇气才开的口。没等秦雨松回答,吴冉冉笑道,“秦总的里程数可以绕地球几个圈,不会喜欢出门啦。”崔芷芳声音更低了,“秦总今年有休年假,我以为……”渐渐低不可闻。

秦雨松没耐性听她的蚊子叫,正好服务员端上一大盆热腾腾的大闸蟹,他让着顾冬海先拿,又帮两个女孩子各选了只雌蟹。吴冉冉大大方方说,“我不怎么会吃,芷芳你教我。”秦雨松这才知道今天还是崔芷芳选的地方,她是上海人,所以顾冬海叫她出来做导吃。

这时店堂里人越来越多,崔芷芳拿起螃蟹刚要做示范,肩膀被人从后面蹭了下,螃蟹掉下来,滚过上衣掉在腿上。吴冉冉反应最快,向闯祸的人嗔道,“你怎么走路的。”崔芷芳皱眉用湿巾擦那两处,嘴里说算了,“回去洗吧。”秦雨松看对方背着电脑包,像假期加班的。他对勤奋工作的人有好感,圆场道,“今天算了,你以后小心。”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了周桥。她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点头,却向崔芷芳说,“芳芳,好久未见。”崔芷芳欣喜地说,“是啊,小表姐,上次春节我们都没回去。你怎么在上海?”周桥看了看他们,“嗯我在上海有点工作,刚下班。”

周围已经没空桌子,一时也没看见领座员,服务员走来走去都在忙。顾冬海说,“你们就两个人?和我们拼桌吧,还有两张椅子。”闯祸的人说,“周桥姐,怎么样?”崔芷芳已经向服务员拿了碗筷,周桥只能说好。

坐下来后,周桥介绍闯祸的人叫葛小永,是设计院的工程师。她沉默寡言,反而吴冉冉他们三个年轻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活跃起来。

顾冬海知道周桥是做技术的,大吃一惊,“大陆的女孩子这么能干,我们香港很少有女孩子学工科,做贸易啊财务啊,漂亮的嫁人做少奶奶。”崔芷芳自豪地说,“小表姐和我表姐夫白手起家开了家厂,从设计到生产都是她一手抓的。”顾冬海问,“那你表姐夫管什么?”崔芷芳说,“他负责销售,还有公司的行政。”顾冬海笑道,“文武颠倒,在家里一定是周小姐说了算。要小心啊,男人不喜欢女孩子太厉害。”周桥淡然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崔芷芳两年没回过老家,闻言惊讶地看着周桥,张了张嘴。吴冉冉反应敏捷,截住她的话,“你的表就是周桥姐送的?”崔芷芳把话吞了下去,给周桥看她的手腕,“我天天戴。”吴冉冉说,“是啊,有次我问她借,她说表姐送的毕业礼物,怎么都不肯。”

秦雨松吃过很多言不由衷的饭,但今天这顿似乎特别长。他记得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连脸部肌肉都控制在练习过的最佳笑容状态,可回到家又忍不住反复回想,有没有说漏嘴,让别人看穿他和她的关系。梦里他又回到了天都峰,一个人在寒冷里往上爬,她缓缓走出黑暗,脸色苍白,眼睛却有千言万语。他情不自禁搂住她,她却用力推开他,似乎在说你和我两清了。转眼又在车上,忽明忽暗,她像只猫般,伏在他膝间戏弄他。

他不能控制地抽了几下,而她在闹钟铃声中淡出。

来不及怅然,秦雨松扯下床单被套,统统扔进洗衣机,冲了个澡,赶紧上班去。

第十六章 生日

调休的关系,十一过后的一周特别长,连秦雨松这种热爱工作的人,在周末到来时也松了口气。大部分人踩着下班钟点走了,秦雨松走时电梯里已经很空。下到车库,他刚走了两步,看见崔芷芳在昏暗里迎出来。

秦雨松停了脚步,隔着老远问,“什么事?”崔芷芳站在原地,“顾总叫我来请你,今天我表姐生日,我们打算聚一下。”周桥生日,关顾冬海什么事,难道上次吃饭后他们竟然搭上了?秦雨松不愿意把周桥往那方面想,但她实在也不能算私生活很检点,否则她和他也不会认识了。他向车走去,边走边说,“你们玩吧。”

崔芷芳小声说,“顾总让我……拉也要把你拉去。”

秦雨松鼻子里笑出来,想要说她两句,终于忍住了,“我还有事,祝你们玩得高兴。”崔芷芳不知哪生出的胆量,跑过来挡在车前,“秦总,就上次吃饭的那些人,大家只是找个理由放松放松,你也来吧。”

她的眼睛和嘴巴特别像周桥,秦雨松心里一软,“在哪里?”

崔芷芳说,“我也不知道,是顾总安排的,他已经叫好了车,在上面等你。”秦雨松问,“他和你表姐很熟?”崔芷芳摇头,“没有。可能顾总一个人在这里,周末太孤独,所以总想找些节目。”她吐了吐舌头,“冉冉和葛小永好叫,你和小表姐可真难,小表姐还是我妈出面才叫动的。”

秦雨松放下心,顾冬海太坏,他实在不愿意周桥上当,“他经常叫你们出来?有没有……”有没有利用职权占下属便宜?秦雨松不知道崔芷芳嘴紧不紧,他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幸好她听出意思,否认得很快,“也不是经常。而且他很绅士,也挺有趣,说的东西都很有用。”秦雨松想到自己的亲眼所见,无法认同她的话,但也只能含糊地说,“你还年轻,等过几年就知道,像我们中年男人比较能说会道。”崔芷芳乖巧地点头,“每次都有两三个同事,我没有单独出来过。”

秦雨松其实不担心崔芷芳,顾冬海有家室,玩的是明白,像她这种未婚小姑娘,很容易把事情闹大,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倒是吴冉冉出人意料,秦雨松问了几方面,都认为她虽然入职时间短,但反应敏捷,工作勤快,是块好苗子,那她是为了什么呢?秦雨松本想找些岔子炒掉她,一时倒找不到。

他也不明白,周桥干吗答应这聚会。

周桥觉得上辈人对于工作有种可笑的执着,比如阿姨怕她拒绝女儿上司的安排,会影响到女儿的前途,所以出面劝她去。但口口声声的理由是年轻人需要社交,说着她自己先信了,真心感觉全是为了周桥好,闷在家里不容易找到婚姻的对象。周桥肯定,如果她再不答应,阿姨会让她家老娘出马。

因此,她坐在这里,玩吹蜡烛加许愿。

崔芷芳好奇地问,“小表姐,你许了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