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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哪怕是以姬月白这两世为人的经历亦是不觉悚然:孝惠皇后的死,还有方太后与皇帝母子之间因此而起的隔阂,甚至方太后之后的闭宫——是否就是出自许贵妃十几年前的刻意算计?

姬月白一念及此,口上不由得便道:“皇祖母,我,我们得把这事告诉父皇。”

方太后多年心结终于得解,虽深恨许氏却也因为知晓真相而稍觉宽慰,闻言不由颔首:“我因此事煎熬十数年,纵是每日礼佛亦是不能得一日安宁。如今,是时候把这事摊开来与你父皇说清楚了。”

顿了顿,方太后又将香囊放回姬月白手里,额外叮咛了她一句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亲自去乾元殿请你父皇,让他把许氏也带上。先不要把事情告诉他,省的许氏那里也有了准备......”

姬月白亦知此事之重,连忙点头应下,这便要起身出门去。她久跪榻边,匆忙起身难免脚下酸麻,快步出门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方太后虽也急着要见皇帝,但此时见姬月白这样又急又慌,还是缓了缓声调,说她:“莫急,你忘了我是如何教你的?要沉住气!不要乱了阵脚!”

姬月白回头看了眼,见着方太后慈爱如昔的面容,心下一软,点头应了:“皇祖母教诲,我再不敢忘。”虽如此,姬月白到底心急此事,别过方太后之后便往乾元殿去,想起许贵妃所作所为亦是心有愤恨:这一回,一定能够揭穿许氏这的真面目,让这恶毒冷血的女人给那些无辜之人偿命!

她是如此急切,步履匆匆的便离了慈安宫。

以至于,许多年后仍为此事而深悔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写起来也是蛮复杂的,不过还是稍微理顺了一点,蟹蟹大家的鼓励,炒鸡爱你们哒~

晚安么么哒

痛哭

姬月白去乾元殿的时候, 皇帝正在内殿看折子——早上两位皇子妃入宫亦是来他这里请了一回安,这么一耽搁, 折子便也留到了这会儿才看。

听说是女儿来了, 皇帝长眉微微舒展,不由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笑着道:“让她进来。”

姬月白入了内殿, 还未行礼便叫皇帝给扶了起来。

皇帝扶了她起来,见她雪白光洁的额头上凝着细汗便伸手替她擦了擦汗,神色温温的笑问道:“这又怎么了, 这样急忙忙的?今天不是你两个嫂子进宫请安的日子吗,你不在慈安宫里,怎的还跑朕这儿这儿来了?”

姬月白此时心里便如烧着火, 也没有闲话的心思,白嫩嫩的小脸蛋板着, 认真解释道:“两位嫂嫂已经走了,是皇祖母遣我过来请父皇的,皇祖母说是有话想与父皇交代。”

女儿说的郑重, 皇帝倒也不好不当回事,眉心微蹙, 隐约觉出不对, 追问道:“什么事?”

姬月白想起方太后之前的交代,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低声应道:“等见了皇祖母再说。”说罢,她还不不忘补充一句,“皇祖母说,让许贵妃也一起过去。”

皇帝自觉莫名其妙,不过既是太后的吩咐,他倒也没有犹豫太久,颔首应了一句:“也好,朕正好想去看看太后。”想了想,又吩咐身边的太监跑一趟延庆宫给许贵妃传话,让她也去一趟。

如此这般,父女两个也没闲话几句便一齐上了龙辇,起身往慈安宫。

皇帝心里惦记着方太后那头,只是小女儿坐身边,难免要多问几句,偏姬月白心里也存着事,便是与皇帝说起话来也是神色恹恹。

这样走了一路,父女两个倒是都生出几分焦心来,只恨这路太长了一点。

待两人终于到了慈安宫门口,还未进宫便见着里头有人领着一大群的太监宫女迎上来请安——领头的正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庄嬷嬷。

庄嬷嬷好似才哭过,一双眼睛好似烂桃一般的红肿。她上来与皇帝还有姬月白见了礼,才抬起头便又落下泪来,声音亦是沙哑的:“陛下,殿下,娘娘她去了.......”

姬月白正欲踮着脚从辇车上往下跳,听到这话只觉脚下一软,险些从辇车上跌下来。

亏得身边服侍的太监素是小心,连忙伸手扶住了腿软的姬月白,半抱半搀的把人从辇车上接下了地。

然而,姬月白哪怕双脚着了地也没寻出多少的真实感,反倒像是踩着了棉花,陷入了某种极为荒谬的梦境之中。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与悲痛如同凶兽的利爪,突如其来的攫住了她的心脏,整颗心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胸膛里空荡荡的。

她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上前去,看住了跪在地上的庄嬷嬷,一字一句的道:“你刚刚说什么?!”说到一半,她又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失了血色的唇瓣像极了即将凋零的残花。

她竭力保持镇定,但语声依旧不自觉的随着唇瓣而微微颤动:“我走之前,皇祖母她明明还是好好的,是她让我去寻父皇的。她不可能会.......”

“皎皎。”皇帝此时亦是心下大恸,可他到底久经世事,对于方太后的病情多少也有些些心理准备,大惊大痛之下还能勉力支持。见着小女儿脸色煞白、强做镇定的模样,他心中更是悲痛,长臂一揽便将人搂到怀里,打断了女儿自欺欺人的话语。

姬月白却犹自不肯服软,她在皇帝的怀里挣扎了两下也没能挣开,嘴上还接着道:“我走的时候,皇祖母明明好好的,我才不信她们的话呢.......”

皇帝的身子也是僵硬的,他极慢极慢的抬起手,在姬月白柔软冰冷的发顶上轻轻抚了抚,低声抚慰她道:“别难过,父皇与你一起进去瞧皇祖母.......”

姬月白一时没有应声,反到是把自己的头往皇帝怀中埋去,像是躲避危险的小兽一般,竭力的想把自己整个儿的埋起来。

攫住她心脏的利爪稍稍放松,疼痛随之蔓延开来,从心口顺着血管和肌骨涌向四肢百骸,那样的疼,疼得她浑身发颤。她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想要忍过去,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乌黑浓密的眼睫往下一扫,泪水便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打湿了皇帝明黄色衣襟。

皇帝亦是察觉到了衣襟被打湿,想起方太后,险些也跟着掉下泪来。想了想,他还是将女儿整个抱起,抬步往内殿走去,接着又问庄嬷嬷:“太后她.......她是怎么去的?”

庄嬷嬷低头回禀道:“太后才刚用过药,宫人进去收药碗的时候见她老人家躺着,本还以为是在休息,没想到却是.......”

说到后头,庄嬷嬷几乎语不成声,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她眼中含着热泪,一时难忍,竟是又滚下泪来。因御驾之前不好失仪,她连忙侧过头,悄悄拭了泪,沉声道:“老奴御前失仪态,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也知道庄嬷嬷在太后身边多年,主仆情深,自是不会计较她此时的失仪,只是摆了摆手:“无事。”

听了庄嬷嬷的话后,皇帝也试着往好里去想:或许,太后也是知道自己时候将近,这才使了借口支开姬月白,让她来寻自己?想来,此时的太后也已见过两个孙媳,应是能够放下心,如今在睡梦中往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这样想着,皇帝虽仍是悲痛难言,可面色还是稍稍缓了缓,一直抱着姬月白入了内殿,父女两人见着太后遗容忆起昔日音容,两人险些抱头痛哭。

也就在此时,许贵妃终于赶来了。

许贵妃闭宫也有一段时日,今日的衣衫甚是简素。听说了太后之事,她也跟着红了眼睛,落下泪来,哽咽着道:“妾原还以为,太后娘娘见了两位皇子妃后会高兴些呢,身子许也会好些......再想不到,竟是这样突然.......”

哭着哭着,许贵妃又侧头呵斥左右:“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太后娘娘的?出事时身边怎的没有半个人,人都是死的不成?!”

那负责侍药的女官连忙跪下。因她是负责端药试药也是第一个发现太后出事的,脸上多有几分惶然,忙不迭的解释道:“几位皇子妃走后,是二公主亲自服侍太后娘娘用药,因着二公主有话要与太后娘娘说,奴婢等便都被赶去了殿外.......一直等到太后娘娘与二公主说完了话,奴婢等才敢打着胆子进去收药碗。谁知太后娘娘却........”

这女官说的吞吞吐吐,可话里话外却偏偏扯上了姬月白。

许贵妃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转头去看姬月白,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公主可是与太后说了什么?”

姬月白正趴在方太后的床边擦泪,脑中一片空茫,忽而听到许贵妃的话音方才怔怔的转身去看许贵妃。她的掌心不由握紧,指尖掠过锦被那柔软微凉的缎面,稍稍的回了一些神,被哭得缺氧迟钝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转:许贵妃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许贵妃这是要借此把方太后的死归结到自己的头上?

就在姬月白茫然思索着许贵妃话中意思时,那跪在地上的女官却忽然出声——

“我,我听见公主和太后说的话了。”那女官垂下眼睑,像是有些吓住了,怯生生的开口道,“公主她,她和太后娘娘说了孝惠皇后之事........”

这一下,连皇帝的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儿,眼中神色几变。

他素是多疑,想起姬月白来乾元宫请自己时的异常模样,不由也跟着问了一遍:“皎皎,你真与你皇祖母说了孝惠皇后之事?”孝惠皇后是方太后的心结,亦是皇帝的心结,故而,皇帝此时心里难免对女儿有些不悦,“你皇祖母尚在病中,你怎么可以与她说这些?!”

许贵妃亦是随之看了姬月白一眼,眼中似有刀锋般的凌厉与讥诮。

姬月白半跪在榻边,看着榻上已无声息的方太后,听到皇帝的质问与怀疑,感觉到许贵妃目中的凌厉与讥诮,心尖似是被锐利尖细的长针深深刺入,痛不可当。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胸膛里溢满了愤恨和悲痛,这种剧烈的情感令她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自己身上的那个香囊拿出来,想要将当年之事全部告知皇帝,想要将太后这么多年的煎熬痛苦诉之与人,想要将许贵妃那张惺惺作态、虚假伪善的面皮给撕下来!

然而,就在她将要开口时,忽然想起今日临出门前,方太后与她说过的最后几句话——

“莫急,你忘了我是如何教你的?要沉住气!不要乱了阵脚!”

要沉住气!

不要乱了阵脚!

现在没有方太后在,单凭那个香囊,根本没办法定许贵妃的罪。而且,眼下这种境况,她要是说出这事,反倒更像是自己心虚,胡乱攀扯许贵妃,皇帝估计也不会相信.......

姬月白用力咬住唇瓣,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下唇几乎被咬的血肉模糊,甚至还尝到了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她终于寻回了冷静,微微启唇,以坚定的语声辩驳道:“父皇容禀,我出生时孝惠皇后便已过世,我又能知道些什么事?不过是今日两位皇嫂前来请安,皇祖母想起当年之事,与我略说了几句孝惠皇后的旧事.......”顿了顿,她语气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力将最后的一段话给说完了,“大概也是想起了那些旧事,皇祖母这才令我去寻父皇,还让父皇带上许贵妃一起来慈安宫。”

她话声未落,眼里又滚下泪来,连忙低头擦泪,哽咽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亲自去乾元殿寻父皇。若是我当时能留在皇祖母身边,也许,也许皇祖母就不会这样走了.......”

姬月白说得合情合理,皇帝倒是立时便信了。他听着女儿的话亦是心里难受,不由弯下腰,又抱住了人,柔声安慰道:“快别哭了,这原就是谁也没想到的。你这样哭着,你皇祖母怕是更要不放心了。”

姬月白连忙止住泪,只是一双乌漆漆的眸子里仍旧水雾朦胧,眼睫湿漉漉的,雪腮上尚且凝着泪珠儿,那眼巴巴的模样实是可怜到了极点。

皇帝原就心中难受,被女儿这么一看更觉心酸,连忙又将人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哽咽着哄她:“还有父皇在呢。”

姬月白攥着皇帝的衣襟,泪盈于睫,强忍着没哭,只是软软的叫了一声:“父皇?”好像是一只才出生的小奶猫,尚是懵懂,只能喵喵的叫着,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寻找父母和依靠。

皇帝心下酸软,将她抱得更紧了。

一侧的许贵妃看着这父女情深的模样,眸子却是暗了暗,心下不由可惜:没能将那个香囊还有事情一并解决,也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也很难受,对皎皎来说,方太后是替代了母亲的女性长辈,就这么去了.......

放心,不会虐很久的,下章会明快一点的

PS.蟹蟹明韫的地雷,mua! (*╯3╰)

PPS.蟹蟹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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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

随后, 其他几位妃嫔也都赶了过来,与其是方宸妃更是哭得厥了过去。

方太后病逝终究是大事,皇帝眼见着其他几人皆不中用,也实在不想再折腾, 索性便把事情交给了许贵妃来处置。于是, 许贵妃重又接了宫务, 领着人在慈安宫里忙里忙外的准备起方太后的后事, 一切仿佛都井井有条。

一直忙到晚上,许贵妃方才缓了一口气,起身回了自己的延庆宫。

回了延庆宫后, 女官便领着人上前来,轻手轻脚的服侍着许贵妃换了一件姜黄色的便服, 头上的高髻也都打散了,鸦黑的乌发只用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松松的挽起。

许贵妃抬步走到临窗的躺椅便, 缓缓坐下,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去, 半跪在地上,抬手替她换了一双更轻便舒适的千层底软底布鞋。许贵妃恍若不觉,仍旧仪态万千的坐在那里,幽深冷漠的目光越过诸人,落在窗外深沉的夜色里,似是怔然出神。

此时,正好有宫人端着小茶盘,步履轻缓的上来奉茶, 唤了一声:“娘娘?”

许贵妃扫了那宫人一眼,抬手接了茶盏,然后又朝那些人摆了摆手,将身侧服侍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待得殿中只有她一个人了,安静的只能听见想起今日之事,她还是不觉叹了一口气:慈安宫侍药的女官一般都是轮值的,幸好今日正好轮到的正好是她的人,否则........

想到今日的惊险之处,许贵妃眉梢亦是随之挑起,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原就明艳不可方物,此时这一笑里又依稀带着冷漠与讥诮的意味,如同剔透的红宝石在月下映照出如血一般冰冷华美的宝光。

仔细想来,她也有很多年没有似今日这样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了。

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年轻,就像是初春时还没绽开的花骨朵——在花苞还未绽开的时候,谁能知道沉甸甸的花苞里有什么?

那时候,她总是觉得每一日都如履薄冰,仿佛行进的前方便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她还记得先帝赐婚旨意下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忧心忡忡。听说,先帝原本是要指她为太子妃的,但太子与他那个方家表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意甚笃,所以特特与先帝求了情,以至于赐婚旨意下来的时候是方家女为太子正妃,她为太子侧妃。那时候,她总有许多的忧心惶恐,害怕方皇后会替侄女撑腰给她难看,害怕太子妃会故意给她下马威,害怕太子会讨厌她.......

她那么害怕,怕的几乎在新婚那夜哭出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战战兢兢,甚至还小病了几场。好在,她的运气似乎还好:方皇后几乎不怎么理会她,太子妃更是视她如无物,太子偶尔也会来看看........她终于可以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她天生就想得多,才为自己的好运暗自庆幸了几日又心觉难堪——那些人不理会她,不过是没将她看在眼里罢了。

那时候的她,仰望着高贵端庄的太子妃,心里总会溢出墨水般浓黑粘稠的恶意: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幸运了——自小养在方皇后膝下,与太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相爱,相约白首,如今她已是太子妃,以后是皇后,甚至还会成为太后.......

那恶意是如此的可怖,它一日强过一日,在她心底蠢蠢欲动,无时无刻不在煽动她。终于有一天,她再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终于试着动手。

而幸运如方琼枝也渐渐不幸起来,等到她在病榻上死去的时候,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可怜又可悲。

那些年的忧心与惶恐,那些年的害怕与恶意,似乎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她是执掌宫务的贵妃,还为皇帝诞下了皇长子,谁也不能再拦着她去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

随着方太后的死,因为皇子大婚带来的喜庆似乎也被冲散了,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姬月白不能再住慈安宫,只得搬回永安宫暂住几日,想着日后再寻机会搬出去住了。皇帝是孝子,一想起方太后便食不下咽,也跟着难受了好些日子,整个人都廋了许多。方宸妃更是伤心的小病了一场。两位新鲜出炉的皇子妃自然也得跟着守孝,换下大红的礼服该穿了素衣,人前人后亦是一副戚容........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天似乎都是灰的,连过年都静悄悄的。

姬月白也是好几个月没能缓过神来,她不仅伤心方太后的死,更是怀疑方太后的死因——她离开时方太后精神尚好,怎么可能会忽然就病逝了?而且,那个侍药女官看样子便是许贵妃的人,指不定暗中便动了手脚.......

她心里满是怀疑,同时又清醒且残酷的认识到了自身的无力:如今的她根本无法拿许贵妃如何——这毕竟是掌事贵妃,也是皇长子的生母,就连皇帝都对她信重非常。哪怕之前张家借着嫡庶之事给了许贵妃一记耳光,可许贵妃也不过是闭宫自省罢了,如今方太后一去,宫中无人,许贵妃反是又拿回了宫务。

姬月白为此难受了好些日子,她年纪尚小,心里存着许多事,种种情绪积压之下,险些也如方宸妃那般病倒。好在,第二年开春,傅修齐这一头倒是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我这几年一直专心读书,杂务上倒是少上心,不过前几年一直令匠人研制的水泥倒是终于制好了。”

傅修齐很早便有制造水泥的想法,可这东西他也只记得一部分的成分和大致的制作方法,更具体的却是不大清楚了,成分配比问题更需摸索。再者,这水泥肯定还得经过高温煅烧的,所以前提还得要有个能煅烧的烧窑以及擅长这方面的匠人........

只是,傅修齐自有意科举之后,他大部分的时间也都用在了看书做文章上,连饭馆那头蒸蒸日上的生意都只是几日抽空看一看,至于庄子里正处于摸索期的种植还有水泥制作自然只能是大略上交代了几句。他对此倒是不急,想着这种事情总是要时间的,也许等他来日科举入朝了再努力也不迟。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庄子里的匠人竟然还真就依着傅修齐的交代,用了这几年的时间,跌跌撞撞的将水泥的配比方子给摸索了出来。

简直是天降大喜。

傅修齐本在正在埋头苦读,忽闻如此喜讯,立刻就枕上忽惊起,第二天便来与姬月白说这事。

姬月白也正在为方太后的事情难过,听说了这事倒是难得的缓了缓神色,问道:“水泥?”

“是啊,”傅修齐还带了些进宫来,他想起水泥的用处,兴致更浓,面上也不觉带了笑,嘴上道,“这东西用处颇大,等迟些儿我试验给你看。”

姬月白自是点头。

等到午间两人用过膳,傅修齐便将他带来的那一小袋子水泥细粉倒入木盆中,然后他又亲自舀了水加入盆中,水与水泥细粉掺和搅拌,很快便成了泥浆。傅修齐这才拿了砖头来,用泥浆将两块砖头黏合,然后又在外头裹了一层。

姬月白在侧看着他的动作,见他顿住手,便道:“好了?”

傅修齐道:“此物不仅可以用作黏合,待风干凝固后更是坚硬无比,犹如磐石。不仅可以用作铺路修房,城墙补修等亦是十分方便。”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更难得的是,水泥虽用途极广,但它用料便易,若是推广开来,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姬月白闻言果然也提起了一些兴趣:“真的?”不等傅修齐回应,她又好奇的追问道:“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做的啊?”

傅修齐自是不会瞒着姬月白,他想了想,便简略的回答道:“用的倒都是极便宜的东西,先用石灰石、粘土还有一些红砖粉按比例研磨后混合在一起,经过高温煅烧,再将煅烧后的熟料与石膏按照比例混合研磨,最后出来的就是水泥细粉,也就是我今天带进宫的那个。”

说起这个,傅修齐其实也有些唏嘘:原本,按照他的印象,石灰石等材料经过煅烧研磨后便可直接加水形成水泥。结果,那些工匠私下里试了好些回却发现这样出来的细粉一加水就瞬凝,直接凝成水泥块,根本无法塑形改变,离傅修齐的要求实在差的太多。那些匠人素是把傅修齐的话视为金科玉典,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又回过头来几番折腾煅烧,这水泥的制造也因此而拖了许久。直到后来,有个胆子颇大的匠人,终于试探着提议往里煅烧后的熟料里加入一些阻止水泥瞬凝的材料.......

也是在那些匠人的反复实验摸索下,终于发现了石膏的作用。当然,石膏和熟料的配比也是十分重要——若是石膏不足,水泥很容易瞬凝;若是石膏掺量过多还可能会引起水泥石后期的膨胀开裂.........所以,单单是为了这石膏的配比问题,那些匠人们又是好一番的头疼苦恼。

也正是因此,当那些匠人将自己试验后的成果呈上来的时候,本来对此不抱希望的傅修齐都吃了一惊,实在很是为这些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努力而感动。

所以,哪怕是吝啬如傅修齐都忍不住自掏腰包给所有的匠人发了大笔的赏银,至于那个最早提议往熟料里掺东西的匠人则是赏银加倍——就是现代的时候,一个项目成功了,公司肯定也是要大发奖金的,甚至像企鹅公司给某游戏项目组的员工发起奖金更是高达百万,由此可见确立奖励制度的必要性!

当然,这水泥制造出来,那些得了大笔银钱半生无忧的匠人固是欢天喜地,可最占便宜的其实还是傅修齐本人——这东西用处实在太大,自己肯定是留不住的,还是得上交朝廷。他今年秋闱明年春闱,若是能在此前给皇帝留个深刻的影响,日后入朝必也会顺利许多.......

姬月白在旁思忖了一下傅修齐说的制作方法,低头看了看地上裹了水泥的砖块,不由又问他:“那这水泥,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凝固?”

傅修齐想了想:“从现在算起,大概傍晚的时候就可以了。”

姬月白闻言不觉生出几分振奋,来眨了眨眼睛:“这么快!若是用在前线城墙上,必是极好的!”她想到这里,实是激动不已,心向往之,很快便摩拳擦掌的与傅修齐道,“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我替你将这东西递给父皇,必是少不了你的功劳。”

傅修齐瞧着姬月白消沉数月终于露了笑颜,心头亦是稍稍松了松,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单单是能叫姬月白高兴一场,他花出去的银钱也是值了——唉,果然膨胀了,这种千金买笑的想法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不虐的,毕竟生活再继续,还会有别的惊喜和感动~

今天早了一点,给大家一个大家晚安么么哒

性情

等到傍晚的时候,姬月白与傅修齐便又把那裹了水泥的砖块拿出来看了一下。

因为水泥已干, 裹了水泥的两块砖头已成了一大块的水泥石块, 微微透白, 坚实无比。

姬月白试探着伸手将砖块拾起, 先是屈指叩了叩,然后又抬眼去看傅修齐:“......要不,我砸一下试试?”

傅修齐:“.......”

“当然可以。”傅修齐之前在庄子里时便已试验过一次, 这点儿的信心还是有的。

姬月白便很不客气的将这裹了水泥的砖块往地上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砖块一角先磕在了地面上, 然后又磕碰的滚了两下,等到停下的时候居然还分毫不损。

姬月白的眼睛都亮了——这水泥的硬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干起来也快, 若是真用在城墙上........只一瞬, 姬月白便已想到了利害关系,转眸去看傅修齐:“这事肯定是要先与父皇说的。这砖块,我就先拿走了?”

傅修齐微微颔首:“我带这东西入宫, 原就是想交予公主,好给陛下过目。”

姬月白此时心情不错, 倒是和傅修齐打趣了一句:“其实, 这东西交给谢首辅,由他出面呈与父皇方是正道呢。你来寻我,反到是舍近求远了。”

傅修齐对此早便有了自己的思量,此时倒是笑了:“公主怎知我没想过要将此事交予先生去办的?只是,这水泥用料虽是便宜, 但也的确是折腾了好几年方才功成,光是给匠人的赏银便费了不少.......当时,我不过侯府庶子,一贫如洗,若非得殿下看重,倾力相助,我是断没有这样的底气和财力去折腾。故而,这水泥能成,里面亦有殿下的一份功劳在,我自当要先与殿下说了才好。”

傅修齐此言确实是发自肺腑,一片真心。毕竟,当初他一穷二白的时候是姬月白主动掏出全部家当与他一同做生意,甚至还提出要与他五五分成。要不然,以他这穷困潦倒的条件也根本没办法去构建什么未来蓝图,更不必说去搞水泥。

当然,他这话虽是说得十分恳切,心里另外一番心意却是没说出去:姬月白这段时日一直郁郁,傅修齐虽埋头苦读但也是看出了一二,只是一直苦于不知如何开解。此时得了个喜讯,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姬月白,想着叫她也能跟着欢喜一二,便是略略开怀也是好的。只是,姬月白到底是女孩儿又是公主,他这点儿隐晦的心意倒是有些不好说出口。

姬月白原也不过是随口打趣几句,实在没想到傅修齐会这样说,不知怎的心里倒是软了软,生出些许奇特的感觉来,连脸颊都微微有些发热——其实,她当初给傅修齐送钱做生意本也是怀了几分算计的,这些年也从中获益良多,早就超过了当初给出去的本钱,所以她还真没想到傅修齐竟是把这情记得这样清楚,甚至还妥帖十分的又把水泥的功劳分了她一半。

此事倒是不觉叫姬月白想起前世有关傅修齐的一则轶事——

据说,当年傅修齐被逐出京时,不仅名声扫地,更被权贵所厌,根本没有几个人敢去与他往来。只有一个与他合作过生意的李姓富商看在往日里交情上借了他三千两——当然,以傅修齐当时的状况,那富商估计也没指望他能还上,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用借字也只不过是想给傅修齐留点颜面。而傅修齐被逐出京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甚是坎坷,所以也没能还上这钱。再之后又逢乱世,天下大乱,这钱就是想还也还不上,傅修齐本人成了几股乱军之一的首领,亦是几经起伏。结果,一次行军作战中,傅修齐正好在俘虏之中发现了那位富商的女婿,他赦免对方,主动提起了富商所赠三千两重之事,加倍奉还。又因重金惹眼之故,他还主动派人护送对方还家。

要知道:那个时候,当初的富商家业早已败落,约莫也已经忘了当初的三千两,傅修齐却已是一方领军人物。但傅修齐却始终记得那三千两,言及当初甚至感念,说是“千金尚不及当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