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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日时, 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便来行宫来与太子请安, 顺便把太子要求的折子也给带来过来。

其实,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能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会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人, 那也是要手段有手段, 要能力有能力的。早先不理城外那些难民,也是因为那些难民到底是外来的,处理起来吃力不讨好。而且, 正碰着太子南下,无论是孟其昌还是江未明都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二, 不愿在此时多生是非,于是便心照不宣的将事情压了下来。

如今, 事情重又被扯了出来,太子也发了话,这两人没法子了, 只得转过头去拉了府上幕僚在书房里熬了一夜,商量着把折子写了出来——虽然这难民也不是年年都有, 可这两人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事,好些比照往年经验就能琢磨出个五六成来,写起赈灾抚民之策也算是有底气。

接连熬了两夜, 孟其昌和江未明便是再好的精力也觉出疲惫来。这日, 两人在行宫见面,彼此一笑,光风霁月, 心里却都暗暗腹诽对方脸上肯定抹了粉——这把年纪了,头发都得染了才能见人,如今连着熬两夜,脸上要是不抹粉的话怎么见人啊!

当然,对着太子的时候,孟其昌和江未明还是很恭敬的,依旧是和昨日一般的恭敬——虽然,他们昨日已将太子看得分明,心里都拿太子当傻瓜糊弄,可这傻瓜到底是一国太子,还得恭敬的供着。

太子确实不大懂这些,见两人递了折子上来,他便将两本折子都翻开来,对比着看。赈灾嘛,左右不过就是这些条条款款了,无论是孟其昌还是江未明都写得十分仔细,太子这粗一看倒还颇为满意......

正在此时,忽而又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两位大人的折子都写得极好,只是我这里倒是有几个问题,正想请教两位大人。”

经过了昨日那回,孟其昌现今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心里犯怵,只是........抬眼看了看站在太子身侧的姬月白,孟其昌到底不敢无礼,只得垂下头,恭恭敬敬的道:“公主但有所问,臣等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了昨日那事,太子对姬月白倒是多了几分信任,此回也留了她在身边说话。所以,她才能蹭着太子看完了两本折子,甚至大着胆子开口说话。

虽然上面写的已是十分仔细,但她的心思却是更细了几分,见孟其昌点头,她便先拿了孟其昌的折子问话:“施粥这里,每日一回是不是有点少了,还有老弱妇孺以及成年青壮,是不是要有所区分?对了,安置问题的话.......”

她一口气的问完了孟其昌折子上的问题,想了想,又指着江未明折子上的一部分支出,接着问道,“将疫病病人挪去病迁坊是没错的,只是这病迁坊的支出是怎么算的?这里的药材支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姬月白语声清脆,此时发问的语速虽然有些快但仍旧是有条不絮。反到是叫孟其昌和江未明两人听得有些发怔——他们都已猜到太子估计不会多问,结果太子确实没说话,可这位二公主却是一开口就没停下,问个不停。

饶是这两人见惯了世面还是不由的往太子处看了一眼。

太子依旧坐着没动,姿态似是颇为从容。显然,这一次他并没有拦着姬月白的意思,反到是透出了些微的纵容。在他想来:姬月白是他的妹妹,现下又是站在他身边,代表的自然是他。这种时候,姬月白稍微挑一下刺也是好的,至少能叫底下人知道他不好糊弄。

太子这点儿小心思,孟其昌和江未明自然也是一眼便能看出,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暗暗想了一回:这样没本事还爱在人前耍心眼的人,说他自作聪明都是便宜他了,简直是蠢而不自知!也亏得是今上嫡长,又有成国公府这样外家襄助,这才封了太子.........

倒是这位二公主,年纪虽比太子小了许多,可还真是有些个厉害——别的不说,她也是才来苏州府不久,太子到苏州府的时候累得连晚宴都取消了,回头就睡,偏她还能强撑着身子出去逛;逛就逛,偏她就能发现城外难民的事情;发现就发现了,偏她还敢当着太子与众人的面把事情捅破了;捅破便捅破,偏她回头还能把气急了的太子哄好,现今理直气壮的坐这儿挑刺.........

唉,怪不得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然,一般的女子还真没这位二公主这样厉害。

这般想着,孟、江两人却是越发不敢小觑姬月白,也不敢似糊弄太子那样的糊弄姬月白,解说起姬月白的问题来也十分仔细。

姬月白见状,也觉得这两人还算识相。而且,听这两人的应对,姬月白也知道他们多少是用了心,她的态度也端正了许多。

虽然,她前世也做过那流离失所的难民,可朝廷赈灾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参与,自然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问起来还是十分仔细的,心里还将对方的话暗暗记下,以作映衬。

问完了话,姬月白倒是觉得自己学到了些新的东西,想了想后又把自己昨夜里结合太医意见写出来的有关病迁坊的文书递过去,道:“我昨日特意问了下太医,倒是整了些有关病迁坊的章程出来,你们且看一看。”

孟、江两人闻言略有犹豫,悄悄看了看太子的脸色,见太子并无反对之意便接了来,分着来看。

姬月白确实是用了心,她很是仔细的写了病迁坊入住和离开的种种要求,又把太医与她说过的防疫的要点一一记了下来,将之套入到病迁坊里的衣食住行上:病人食物饮水上要忌生冷,饮水必要煮滚消毒;病人直接接触过的衣物用具皆是要用火燎烟熏以消毒;病人住宿要保持干净,用艾蒿等物驱赶可能转染疫病的蚊虫.........

孟其昌看着看着,脸色微变,犹豫片刻还是道:“殿下这章程是做得十分仔细,只是.......”

太子坐着不动不出声,孟其昌索性就当对方是泥塑的菩萨没去管,而是悄悄去看姬月白的脸色,颇是委婉的往下说着话:“殿下许是不知,昆山水患才去不久,如今的米粮草药皆是不便宜,若真依殿下写的来,单是药材所费便是不少——那些难民可付不起钱;还有,这上面写的‘为防有人误入,入坊前必须由大夫诊断登记情况,分清疫病种类,具体病情’,这想法自是好的,可病人那么多,大夫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又不是三头六臂,若是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的登记,哪里又忙得过来?至于病人所需看护........”

孟其昌生怕惹得姬月白动怒,说话时尤其的耐心,一点点说过去,虽然听上去好似是把姬月白先前挑刺的话驳回去一般,但他本人还真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这位小公主好心是好心,细心也是细心,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里知道她这随便一写要花出去多少银钱?

事实上,孟其昌和江未明虽也在折子里写了要设病迁坊收容病人,也几个给配了治疫病的大夫,但他们心里其实并不觉得那些病人真能救得回来——这十个病人里头能活下两三个便是不错了,这病迁坊的主要作用还是将病人隔开,免得将疫病传染给别的人.......

姬月白微微蹙眉,还欲再说。

孟其昌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接口宽慰道:“殿下,您有此心自是极好的。只是,生死之事自有天意,如今这般情况,也只能全看天意了........”

.......

等到说完了事情,姬月白回去时还觉得有些难受。

因着傅修齐不在身边,她便侧头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白启,轻声问道:“你说,是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白启倒是坦诚的很:“我不懂这些。”

他自小随祖父在边境上长大,习武练兵,偶尔才回京几趟。直到大了些才被送回京里陪伴父母,但祖父却也不忘每月寄家书,谆谆教导。因此,他自小便知道兵法策略,也懂排兵布阵,只是似赈灾治病这些个事情就是全然不通了。

姬月白本也没想从旁人口里得到什么回答,歪了歪头,自语着道:“可是,若不如此,单按着他们的法子来,那些疫病病人进了病迁坊就是死路一条。说不得,还有没得病的,仅仅是因为怀疑,便被人关了进去,最后反倒染病死了.......”

孟其昌说“生死之事自有天意”,可那都是一条条人命,也有父母妻儿,也盼着自己能治好病活下去........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不过,孟其昌说的一些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她写起来的时候自然简单,可治病所需的药材、大夫、乃至于病人看护等等,这些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姬月白越想越觉得难受,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使得她不由生出烦躁来,秀致的眉头跟着微微蹙起。

白启见惯了姬月白笑起来的模样,如今再看她愁眉不展的,心里反倒有些不适应,不由便主动开解道:“其实,我祖父常与我说‘若有一件事,你真的想做,那就该排除万难的去做——天下从无难成之事,只缺有心之人’。”

姬月白闻言便抬眼去看白启。

白启撞见她看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她目光极是澄澈,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仿佛只映着他一人。他被看得脸皮发烫,一时间热血自心头往上涌,整张脸都要涨红了,但还是勉力往下说:“只要公主想做,左右也不过是难一些罢了,总也是有办法的。”

看着白启认真的模样,姬月白若有所得,眨了眨眼睛,不由也点了点头:“是啊,总是会有办法的。”

说话间,姬月白不觉唇角一扬,笑了起来,补充了一句:“白老将军说的很对。”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雪颊边有深深梨涡,那模样实是说不出的可爱。

白启正看着她,见状连忙垂眼低头,只觉得心口忽而又热了起来,砰砰乱跳,好似小鹿犄角正胡乱撞着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家也别气了,太子蠢是蠢,就当是皎皎的对照组嘛。

有太子作对比,原本不把皎皎放在眼里,只会看太子脸色的孟大人都已经开始学着看皎皎脸色了呢~

PS.今天只有一更,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间接

姬月白心下豁然开朗, 倒也不发愁了, 只是蹙眉思量着如何解决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问题。

就在此时,忽而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极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姬月白隐约猜着了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会是谁。所以,她很快便开口道:“进来。”

雕花木门很快便被人从外推开,随着推门声落下, 急促而又略带着轻快的脚步声渐渐从门口处传来。姬月白抬眼去看,果然,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 她看见了傅修齐那张俊美到言语难描的面庞。

傅修齐的面色比昨日还要白些, 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但这对他俊美到熠熠生辉的面容并无半点影响,反倒衬得他眼睫浓黑, 一双眸子更是黑亮的出奇, 如同最珍贵的黑宝石。

此时, 他眉目舒展, 连同那明亮的乌眸,整张脸就像是被光照亮, 容光焕发,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见着正坐在临窗榻边的姬月白, 他还十分自然的抬了抬自己还抓着一叠纸的右手以作示意,唇角微扬,仿佛是要微笑着说些什么。

然而,也就是此时, 傅修齐眼角余光却又瞥见了站在一侧正面红心跳的白启。

瞥了眼白启涨红的面庞,傅修齐下意识的挑高了眉梢,原本要说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他就像是猫科动物,突然之间发现了自己的领地被人冒犯,不由自主的生出警惕和不悦,简直都要把炸毛竖尾巴了——如果他有皮毛和尾巴的话。

一时间,屋内三人都没开口,仿佛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氛围中。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傅修齐沉默了一瞬,来回看着白启和姬月白,斟酌着道:“怎么屋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其实,傅修齐更想问的是“白启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但他眼下实在是没有立场和身份来问这个,只好委屈自己,问的委婉一点——所以,这屋里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孤男寡女的,白启还一副少年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模样.......这两人,究竟是背着他做什么啊?!

一见着傅修齐,白启立时便心不跳、脸也不红了,反到是抬了抬下颔,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十分的理直气壮:“我奉陛下之命贴身保护公主,自然是公主在哪,我在哪。反到是傅公子,你贸贸然的过来敲门,究竟是有什么事?”

傅修齐:“.......”这傻小子是单恋涨智商吗?

犹豫了一下,傅修齐还是没管白启,而是将自己右手的那叠纸往姬月白手里递,口上道:“我昨天回去想了一下——难民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不能解决。”

姬月白虽然正在愁病迁坊的事情,可是忽然听到傅修齐这话还是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眸光微亮。

白启虽然不大喜欢傅修齐,可忽而听得他这大言不惭的话也不由好奇的看了过来。

傅修齐还挺享受这样的注视——都说女人虚荣,可男人虚荣起来也是不逞多让。

尤其是,对面站着心上人和情敌的时候,简直是双重的激励。

反正,一夜没睡的傅修齐这个时候反到是精神得很,他先将最上面的地图摊开,先指了指其中标红的位置:“公主您看这张地图,这里是苏州,这里则是昆山——昆山地处低洼,故而每逢雨季,太湖水涨便要出水患,百姓深受其苦.........我觉得,这里若是能修一座滚水坝。”

说到这里,傅修齐又抬眼去看姬月白,问道:“殿下应该还记得我早前说过的束水冲沙法?”

姬月白点了点头。

傅修齐便紧接着道:“若是在昆山这里修一座滚水坝,冬春干涸之时,可借此蓄存水流,拦截泥砂;若逢夏秋雨季,水位抬高后自然会冲过堤坝,而这正是一道人为的激流,从上而下,恰可冲去河道中淤积的泥沙........”

稍微的解释了一下滚水坝的用处,傅修齐方才总结道:“如此,方才是抗旱防涝,造福百姓的万全之策。”

姬月白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你这法子确实是很好,可这修堤坝绝非小事,不仅需要征召民夫,所费银钱更不是小数。若是往事还好,如今平阳、潞安等地接连地动,江南这里不仅要解决此回水患的难民,还得解决山西而来的难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姬月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

突然之间,像是有一团明亮的火焰落进乌漆漆的眸子,她的眸子一下子就被点亮了。

姬月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眨巴着自己明亮的双眸,充满期待的看着傅修齐,像是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修齐便如她期待的那样点了点头,接口道:“是的,换做是平时,要修这么一座堤坝,所费人力物力自是不可计数,还是一笔颇大的支出。可如今却不一样——城外那么多的难民,其中更不乏青壮之人,只要给他们这些人一口饭吃,他们肯定是什么活都愿意做的,修堤坝自然也不在话下。如此一来,官府既是赈济了这些难民,也能借难民之手修建堤坝以利江南百姓——岂不是两全其美?”

姬月白适才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个,只是仍旧隔着一层窗户纸,如今忽然听得傅修齐娓娓道来只觉得心头忽的一亮,早前的烦恼也跟着消散了许多,甚至还举一反三的接着说道:“青壮之人自然是要去修堤坝做活,剩下的老弱妇孺.......应该也可以给她们找些活做,让她们做活来换米粮........”

想了想,姬月白不由得便又接着喃喃道:“是了,病迁坊里照顾病人的看护肯定也能从难民里选。”

傅修齐听姬月白说起病迁坊,倒是也跟着点头:“对,其实我们可以从难民里挑选合适的妇人,传授一二,让她们去病迁坊看护病人——看护这种事说起来其实也不难,而且那些疫病病人看着同乡之人说不得也会多些求生意识.......”

思想间的碰撞总是更能激起灵感。

姬月白和傅修齐两人素有默契,且这几日里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如今你一言我一语,彼此描补说话,不一时便又想出了许多新法子来,越说越是高兴。

倒是白启,他站在一侧,看看姬月白那因为说得起兴而生晕的双颊,又看看神采飞扬的傅修齐,自己却是一句也插不上,一时间气得双颊鼓起。

最后,白启只得垂下眼,暗暗的瞪了眼嘴皮子特别利落的傅修齐,在心里咬牙切齿:总有一天要把这该死的家伙拖到军营里打一顿——反正,祖父也说了,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说不过的话,打一顿就好了!

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人,那就打两顿!

*******

姬月白与傅修齐一边想一边说,一直说到午间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到底是到了午膳的时候。

姬月白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她还是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暂时休息。然后,她才缓声道:“这样,我们想用午膳,用完了膳再接着商量。”顿了顿,又与傅修齐道,“等商量的差不多了,晚上的时候我会去找太子,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按着你这个以工.....以工代赈的法子来办。”

傅修齐其实也有些口干舌燥,闻言便点了点头。

因着他与姬月白素是亲近,平日里也不甚讲究虚礼,此时说得口渴了便顺手从案上拾起茶盏,先喝了两口解渴。

姬月白阻拦不及,见他端着茶盏牛饮,只得委婉的道:“这茶在案上隔了有一会儿了,想来都已经冷了,你若是渴了,还是叫人再上一盏热茶来得好。”

傅修齐听得漫不经心,反到是重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正如姬月白所说的那样,茶水微微有些凉,顺着喉咙往下,仿佛腹腔也跟着凉了一些。但是,傅修齐熬了一夜的脑子却因为这一丝的凉意而更清醒了几分。

他不由接口道:“无事,喝点儿冷的正好能醒醒神。”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一侧的白启,见白启神色不对,傅修齐又看了看姬月白,不知怎的,心上忽而闪过一个念头:这屋里只有白启与姬月白,白启还站着,这案上唯一的一盏茶肯定是留给姬月白的........

所以,他这是喝了姬月白的茶?

不,不不不!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这盏茶,姬月白她喝过了没有?

勉强压住了自己心中那澎湃起伏的心潮,傅修齐握着茶盏的手指白皙且修长,此时却因为紧张的情绪而不由绷紧,指节泛青,好似一段雕琢过的青玉。

此时此刻,才喝过冷茶的他却忽然觉得浑身发热,热得汗流浃背。而他的心口处,心脏更是鼓噪不休,砰砰的心跳声有如擂鼓,震耳欲聋。

忍耐着忽然响起的心跳声,傅修齐抬起乌黑的长睫,悄悄的往姬月白处看了一眼。

姬月白仍旧坐在那里,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可她搁在膝上的手指却反常的绞在了一起,似是心绪复杂。

傅修齐与姬月白相识多年,互有默契,彼此了解,见状立时便意识到了:她肯定也喝过这盏茶了。

所以,我们这是间接kiss?

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不,不对,这算是初吻吗?算吗?可能,也算的.........

好似饮酒一般,傅修齐现下整个人都有点儿醉晕晕的,不由垂下眼,不敢去看姬月白,更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将手上的茶盏给搁下了。

只是,哪怕有茶盏遮面,他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傅修齐:这算是初吻吗?

傅修齐(一下子有了底气):这算是在情敌面前接吻示威吗?

姬月白(面无表情):不算!

稍微撒一下糖~祝大家晚安好梦哦~

说服

姬月白此时也有些尴尬。

开始的时候, 她的确是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傅修齐都已经端着茶盏喝水了。人家喝都喝了,她也不想表现得反应太激烈, 只好勉强扯一句“还是叫人再上一盏热茶来”这样的话。结果傅修齐这家伙平日里千伶百巧, 这会儿倒是发了一回傻,竟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是照喝不误。

于是,姬月白倒再说不下去了——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这茶盏是自己用过的?

那多尴尬啊.........

不过,说了尴尬,不说的话也有那么一点尴尬。

亏得姬月白也是经了前世的人,倒也没有太计较这些小节,她只是稍微的尴尬了一会儿,很快便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吃午膳。

对了, 还没吃午膳呢!

于是,沉默中的三人很快便将眼下的尴尬丢开,旁若无事的唤了人进来摆膳, 一起用了午膳。

因着城外还有难民,姬月白早便交代了饮食上务必节俭, 这顿午膳自然也算不得如何丰盛, 但是对于姬月白等三个自京城过来的人来说, 这些南方小菜吃着还是别有风味, 有点新鲜感。

傅修齐因为喝了一盏茶,重新又在白启这个情敌面前找回了优越感,一时间胃口大开, 还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

等用三人用过了午膳,姬月白与傅修齐两人便十分默契的略过了先时共用茶盏的事情,继续谈起了难民安置的等等事宜。

等到两人商量的差不多了,姬月白便从傅修齐手里接了他写好的那几张宣纸,自己又提笔将几个纸上没记下的要点加上,准备迟些再去寻太子说一说这事。

当然,她并不准备把这总结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说给太子听——太子最怕麻烦,她要是真就这么一条一条的说给太子,只怕太子连听的耐心都没有,更别提按此行事。

所以,还是得换个法子。

有时候,姬月白都觉得自己现在很有点佞臣的样子,时不时的就想着去忽悠太子。

当然,太子也很有点昏君的样子就是了。

再想想太子前世那亡国昏君的样子,姬月白那一点儿才冒头的心虚就彻底没了。因着难民这事不好再拖,姬月白整理好了思绪,也没多耽搁,立时起身去寻太子说话。

因着晨间已与孟其昌等人将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太子现下倒是略安了心——对他来说做主君的自然不必事必躬亲,只要管好了做事的人,让那些人去做事便行了。所以,安心下来的太子午间还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养了养神。

听说姬月白来了,太子有些讶异,但还是颔首道:“让她进来。”

姬月白从门口进来,先与太子行了礼,见太子身上披着外衣便猜着他应该是才起身不久——多半也是昨晚没睡好,午间补眠。想了想,姬月白还是先主动关心了一句:“可是我打搅皇兄歇息了?说来,这赈灾抚民的事虽是重要,可皇兄万金之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太子不想在这事上多说,只是摆摆手:“无事。”

顿了顿,太子又转口问起姬月白的事情:“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姬月白进来时便已想好了说辞,此时听太子提起,她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颊微红,气鼓鼓的开口道:“皇兄,我回头想了想,还是觉得皇兄你这趟江南赈灾实在是太亏了。吃苦受累且不提,要有丁点儿不好,只怕于次辅那些人非得都栽倒皇兄身上不可.........可真是吃亏受累又不落好!”

太子也的确是为着这个后悔了好几次。不过他到底是一国储君,又不是姬月白这样的小女孩,不好在明面上太过计较,便是此时姬月白这么说,他此时还得虚伪的说一句:“这是什么话!说起来,这事也是我当初欠缺考虑.......”

姬月白自是听出了太子的口不对心,知道太子肯定是为着这事恨死了于次辅那些人。她面上气鼓鼓的,口上还不慌不忙的给太子殿下戴高帽:“皇兄心系万民,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说起来,最可恶的还是那些个故意给皇兄设套的!”

这一句句皆是说入了太子心底里,简直是把太子不能骂出口的话都给骂出来了。太子看着姬月白的目光一时间也越发柔和起来,忽而觉出了妹妹的贴心来。

见太子神色稍霁,姬月白便接着给人灌**汤:“所以,我想着,我们出来一趟已是亏了,若是这么回去,岂不更亏?倒不如,趁此机会做出点事情来,既可以叫百姓知道皇兄所费的苦心,也能在朝臣面前显出皇兄的才干来........”

太子果是被姬月白说得有些心动,但他也不是真傻子且素来怕麻烦,虽是被戴了高帽灌了**汤可也没立时应下,而是抬眼看了看姬月白,斟酌着问道:“做出点事情来?你说的是什么事?”

姬月白犹豫了一下,蝶翼般的眼睫微微扬起,黑水银般的眸子看住了太子,缓缓吐出两个字:“修坝。”

太子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就姬月白这口气,哪里像是要修建堤坝,简直就像是要吃顿饭似的。便是太子都给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怔,随即才扬声反驳道:“这不可能!父皇素来宠你,倒是宠的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修坝这种事,真是你上嘴皮下嘴皮轻轻一碰就能做成的?这得非多少钱,多少人力?”太子还是颇知道些常识的,顺道又教育了姬月白一回,“而且,这修坝也要看时候——如今雨季还没过去,这个时候修坝,更是比枯水季难了许多,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