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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终究是怒火和怀疑占了上风。

只听皇帝咬牙切齿,方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来:“贱妇!她还敢来乾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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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做是“贱妇”的许贵妃还真敢。

事实上,许贵妃比皇帝想象的还要有胆色一些。她身处深宫,自然不知道宫外玄清观的那场闹剧但她到底也是掌管宫务多年,内廷中的事再没有能瞒过她的。

皇帝今日又是请太医,又是令人拘走姚家姐妹,许贵妃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自己早前交代姚家姐妹做的那件事情怕要不好......

故而,许贵妃一个人在延庆宫中徘徊犹豫,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动作迅速的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宫装,只稍作装扮便领着人,匆匆往乾元殿去,求见皇帝。她是个聪明人,心里亦是再清楚明白不过:无论现下情况如何危急,她是决不能就这样认输,更不能待在延庆宫里听天由命,束手就缚。

此时,许贵妃站在乾元殿的门前,看着传话太监那躲闪犹疑的目光,心里不由冷笑起来:果然,姚家那对不争气的怕是已经把自己供出来了......她恐怕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到自己即将会面对的场景,便是决心早下的许贵妃也不由得垂下眸子,微微阖着,心绪难得的有些纷乱。

既然现下已是退无可退的死地,那么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她当年进太子府起,这样的阵仗她难道就经历得少了?孝惠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最后不也是小产后郁郁而终;孝全皇后手段了得,生下嫡子,最后不也是福薄早逝;哪怕是方太后,她对自己起了疑心,要与皇帝再说当年之事,最后不也是死了.......

她能有今时今日,那都是自己一次次拼死搏来的。都是她应得的。

是了,那么多艰难的处境她都熬过来了,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这样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的自我催眠,许贵妃终于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惶恐与不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很快,她重又睁开双眸,下颔轻抬,美艳的眉目跟着挑高,冰雪般的目光在门口那些太监宫人身上掠过。

只见她一身素衣却难掩绝艳,姿态从容,神色镇定,依旧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绝艳惊人的掌事贵妃。

传话太监被她这般一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即便垂下头以示恭谨,低声回禀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许贵妃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袖角,端正了神色,方才抬步入殿。待入了殿,她便上前去与皇帝行礼,姿态恭谨优雅,然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却不似往日那般亲自来扶,甚至没有开口叫起,只定定的看着她,叫她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皇帝不开口,许贵妃也不开口,只恭恭敬敬的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待得一刻钟后,许贵妃手脚隐隐发颤,额上渐渐渗出细汗时,皇帝终于慢条斯理的叫了起,语声便如冰雪一般的冷漠:“贵妃此来为何?”

许贵妃抬起眼去看皇帝,果是见着龙颜含怒。但她却故作不知,只柔声细语的接口道:“妾蒙陛下信重,代掌宫务,自当管辖宫中诸事。今日忽闻陛下令人拘押大姚美人和小姚美人,职责所在,妾不能不来问一问陛下,不知她们所犯何错?”

皇帝见她一脸无辜不解,心下气火越发旺盛,竟是怒极反笑:“好个‘所犯何错’!这二人谋害君父,屡屡置朕于险地,实是罪大恶极!”

许贵妃闻言面色一白,似是又惊又愕,被吓到了一般。

皇帝见状,更是气恨。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上来,头上一阵眩晕,几乎是怒发冲冠,无法安坐。他急促又短暂的喘了两口气,直接便攥起桌案上那张写满了口供的宣纸,猛地从金龙椅上起来,竟是抬步往许贵妃走去。

许贵妃看着越走越近的皇帝,虽竭力保持冷静,可她胸口的心跳声却已越发鼓噪,后背亦是不易察觉的渗出细汗——

皇帝此刻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便如同一只怒极了的凶兽,须发怒张,目光森然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有一丝异动,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直接撕碎!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朕令贵妃代理宫务,贵妃便送了这两个谋害君父的女人来.......哈,贵妃果真是忠心啊!”

皇帝把“忠心”二字咬得极重,其中的讽刺挖苦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许贵妃脸色微白,抿了抿唇,但是她并没有如皇帝所想的那样急惶惶的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只见她端正的跪在皇帝面前,垂首低眉,语声更是沉静:“是妾识人不明,疏忽大意,竟是没能看出姚家姐妹的奸恶,致使陛下身处险地,此妾罪一也;妾得陛下信重,掌管后宫,本该教导约束诸妃妾,整肃宫闱,不料宫中竟有如此险恶之事,甚至危及陛下御体,此妾罪二也........”

说到这里,许贵妃方才抬眼去看皇帝,眼眶一红,似有眸光闪过。她身上穿着素色宫装,越发衬得容色绝艳,偏偏此时面色苍白,眸中含泪,竟是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楚楚之态。

皇帝亦是见多了许贵妃柔中带刚,精明利落的模样,如今见她眸中含泪,勉力支撑,虽心中仍旧是怒气难平却也不由得心下一动,竟是顿住了声音。

皇帝语声一顿,便听得身前“砰”的一声,只见许贵妃以头叩地,光洁白皙的额头立时便有了红印。

她的语声坚定且哽咽,似是带着无限的悔愧:“臣妾罪莫大焉,万死难辞其咎,还请陛下治罪!”

皇帝怒气稍缓,但还是站着不动,冷眼看着她一下下的叩头请罪直至额头青紫流血,这才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贵妃难道以为自己真就只这识人不明、管教不力两桩大罪?!”

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口又热又烫,失望、愤怒、恼恨等诸多情绪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他甚至不想再与这个辜负了自己信任的女人多说一个字。于是,他直接便将手中写满了口供的纸张丢到许贵妃的头上,目光与语声一样的冷漠刻薄:“姚家两姐妹都已招了,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狡辩?难道还想要欺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骂,下章就上手上脚去打了233333

大家晚安,早点休息哦

疑心

皇帝这丢口供的动作近乎侮辱, 丢下时更是使了十分的力气, 但这终究只是一张纸,砸到许贵妃头上时轻飘飘的,差一点便要从她乌黑油亮的发髻上滑落下去。

许贵妃却不敢轻忽,连忙抬起双手,郑重其事的将那张口供接了下来,半点也不敢大意。虽然,她不必看都能猜到所谓的口供里会有什么,可这是在皇帝面前, 该摆的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

于是,许贵妃便这样捧着那张口供,从头到尾的看下去,看着看着, 她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不一时,她仰起头来,额角光洁白皙, 可那上面磕出的青紫血印因此而更加醒目可怖,衬得她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透白而脆弱。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皇帝, 明眸含泪,唇角却牵出了苦笑的意味:“我原以为陛下是气我识人不清、管束不力,这才大发雷霆。自然, 这原也是妾的罪过,陛下若是为此赏妾一条白绫或是半杯鸩酒,妾也万不敢有二话..........”

皇帝原是见她发髻散乱, 形容凄然,其实也略有些心软。可他很快便想起口供上的话,想起许贵妃做的事,不由不由含怒拂袖,厉声呵斥道:“雷霆俱是君恩!怎么,你犯下如此大罪,人证物证皆在,难到还敢申辩什么?狡辩不认?!”

“是妾做的事,妾自是会认。可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妾皆是半点不知,如何又能认下!”许贵妃语声高昂,咬紧了贝齿,额上隐有青筋,似是在强自忍耐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那滚热的泪珠却还是接连落下。

她也不去抬手拭泪,仰头看着皇帝,雪颊边尚有两道泪痕,一字一句的往下道:“陛下,妾虽居贵妃之位但也不过一妇道人家,久居深宫,哪里又能知道什么外头的事情?如何又能去与那些道士和尚勾连一气?便是姚家姐妹,那也是经了正经小选,得了陛下点了头才入得宫侍驾的........妾本只是觉得她们年轻可人,一对孪生姐妹花,殊色难得,这才将人荐予陛下。妾可以对天发誓,此事上,妾一心只为陛下,绝无半点私心。若妾真就心怀不轨,有意谋害陛下,便叫妾不得好死,便是死了也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许贵妃反驳时语声高昂,辩解时泪语凝噎,最后发誓是却是激愤坦荡。

便是皇帝这般的满腹怒火竟也被她一波三转的话给弄得一怔。但皇帝到底是看过口供的人,那玄灵道士与姚家姐妹皆是异口同声的指认许贵妃,若是真叫许贵妃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皇帝就是真傻子。

所以,皇帝没去看她,语声仍旧是冷且淡:“口供就在这里,姚家姐妹与玄灵道士都已认了,也都指认你是幕后之人。若非你心怀不轨,行事有碍,他们如何又敢攀扯上你?”

许贵妃浑身一颤,如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她像是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声音似是都要干涩了:“难不成,妾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抵不过旁人的三言两语?陛下竟是宁愿信那等奸佞小人也不愿意信妾?”

皇帝简直被她这绕来绕无、胡搅蛮缠的话给弄得头痛欲裂,连气火都不知不觉消了一些去,只心里烦闷,暗恨都这时候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再见这人。

许贵妃自是瞧见了皇帝面上的不耐与冷漠,只见她秀颈微垂,抬手拭泪,纤巧的双肩则是不觉颤着,哭得越发厉害,连声音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妾蒙先帝看重,得以入太子府为陛下侧妃,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啊,便是大皇子都已快二十了,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皇帝听她说起大皇子,面上不由一缓,不由想起大皇子府前不久才报上来的喜讯的事情。而且,再过几个月便是平乐郡主的周岁宴,等到明年,他说不得又要得个小皇孙........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也都是要做祖父母的人了。若非许贵妃做下这些个恶事,他和许贵妃见了面,指不定还要为着儿孙的事情如何念叨、如何欢喜呢......

皇帝心绪复杂,许贵妃语声却越发轻柔凄楚。

“当年入太子府,妾心里便已想的明白,妾既是陛下的人,那便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妾这一生的荣辱生死,早便已经寄于陛下身上。若陛下有个好歹,妾真是恨不得以身相替,哪里又会起加害之心?”

“再者,妾一妇道人家,得陛下恩宠,局贵妃之位,常伴君侧,已是尊荣已极,如今又亲眼见着儿女子嗣繁茂,生活和乐,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又怎么会起那等该杀千刀的谋害之心?”

许贵妃说着说着,不由牵动哭声,一声声仿佛是杜鹃泣血,可怜无助:“.......妾虽不知姚家姐妹与玄灵老道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这般冤枉陷害妾。可妾对陛下的心意天地皆知,人神可鉴.......还求陛下仔细想一想,这无缘无故的,妾如何会起谋害之心?便是谋害了陛下,妾又有什么好处?如今太子已定,陛下乃是妾与大皇子唯一依靠,妾如何又会行此谋逆之举?”

皇帝却是听得心头一动:是啊,如今太子已定,若是自己死了,许贵妃不仅得不了好处,反到是要大大的吃亏?她哪里会做这样自毁长城的路......若说动机,她还真没有......可若不是她,那这些人招供出来的口供......

许贵妃见皇帝一言不发,心知他是听进去了,不由一声嘤咛,身子一软,竟是体力不支软倒在地上,但她仍旧是垂着头,一径儿的哭着。

皇帝看着一贯高高在上的许贵妃一身素服,倒在地上痛苦,心下不由一软,几乎便要伸手去扶她,最后还是捏了捏衣袖,这才勉强忍了下来。

却见许贵妃半伏在地上,含着泪,哀哀叫着:“......陛下.......”

皇帝咬了咬牙,扭过头不去看她:“朕会令人继续调查,若真不是贵妃做的,自是会还贵妃一个公道。”

许贵妃却是凄然一笑:“公道?陛下心里怕是已是认定了这是妾做的?既如此,便是再查又有什么用......”喃喃自语了两句,她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猛地抬步便要往一侧的柱子上撞去,“陛下既是不肯信妾,妾还不如立时死了的好!”

“如此,也算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皇帝被她的动作和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仓促之间却只拉住了她一方袖角。

那一角的锦绣柔滑冰凉,不觉从皇帝指缝间滑过。而许贵妃的身影却是如飞蛾扑火,决绝且坚定。

她直接一头磕在朱红大柱上,加上先时磕头磕出来的伤口,头破血流,整个人软软的歪到在了地上。

皇帝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许贵妃和那满地的鲜血,片刻后才寻回神志,慌忙叫道:“太医呢?!快叫太医!”

那张写满了口供的纸张从许贵妃手里滑落,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鲜血无声无息间浸过了宣纸的一角。

只可惜,此时此刻,殿中之人却已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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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贵妃当着皇帝的面撞柱自尽这事,到底瞒不过人,很快便传了出去。

张淑妃最是厌她,瞧着人家的笑话,难免多说了几句闲话:“我还当她多有本事呢,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泼妇手段.......”

话虽如此,张淑妃心里其实也很佩服许贵妃这说撞就撞的勇气——要是换了张淑妃,她怕疼怕毁容便是要寻死怕也不敢撞柱的,更别说许贵妃那不是装模作样的寻死,而是当着皇帝的面撞出满地的血来。

姬月白心里暗恨许贵妃奸猾狠毒,不仅对旁人狠便是对她自己也狠,这么一撞,只要不死,这事情便也要过去了。这样想着,姬月白心情越发不好,看着张淑妃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自也不愿叫她好过,便道:“只怕经此一事,父皇真就信了许贵妃,只当是有人陷害呢。”

“谁会无缘无故陷害她了!”张淑妃暗暗呸了一声。

姬月白却道:“许贵妃早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已定,陛下乃是妾与大皇子唯一依靠’——其实,这般说来,她确实是没有动机。真要说起动机,最有动机的反到是东宫.......”

“无凭无据的,皇帝能信她的话?!”张淑妃不觉咬牙。

姬月白却是轻轻挑眉:“无凭无据又如何,疑心人的时候哪里用得着证据?许贵妃只这么一说,父皇也只这么一听,可这话入了父皇的耳里,难免要勾出他心里的疑心。说不得,父皇还要怀疑这是东宫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毁坏龙体提前登位,还能借此事对付许贵妃和大皇子.........”

太子乃承继江山帝位之人,是离皇帝帝位最近的人,可以说皇帝是真的看重二皇子,看重到了要传以江山的地步;可有所得必有所失,看重的同时,皇帝心里最警惕和怀疑的人恐怕就是太子——如同统领狼群的头狼,在老去衰弱的时候,会更加的注意起可以挑战自己地位的年轻野狼。

当初张家不愿招惹这事,姬月白本以为对方是两厢为难、拿自己当探路石。可如今再想,成国公早前借张淑妃传来的那句话“做事时千万不要扯上国公府还有太子”,未尝不是另一种提醒——毕竟成国公府既是太子外家又是太子妃娘家,乃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多少要顾忌下自己身份。若他们出面,皇帝肯定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太子,疑心太子设局陷害。

亏得此回乃姬月白动手,事情也算是做的不留痕迹,明面上才没给东宫落下实际上的话柄。

张淑妃闻言,脸色都白了:“怎,怎么可能?”

姬月白没应声,张淑妃犹自惊疑,一张皎若明月的面庞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延庆宫那贱人胆敢作出这样的事情,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陛下真能轻拿轻放的饶了她?反倒还要疑心我们?”

姬月白淡淡道:“不轻拿轻放又如何?许贵妃在父皇面前以死辩冤,血溅三尺,父皇的心已是软了三分;且她如今伤的这样重,自然是要放下手中宫务,闭宫养病,示弱与人,时日一久,父皇想起她的好来又要心软三分;等到年底平乐郡主办周岁宴,父皇看着乖巧伶俐的大孙女,看着大皇子府大肚便便的俞侧妃,看着孝顺懂事的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自然更是要心软三分...........”

这三分、三分又三分,到了最后,便是还存着那一分气,终究还是长久不了。

张淑妃怔了片刻,心知事情确如女儿所言。她噎了噎,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贱妇!怎么就没叫她撞死呢?!”

姬月白心情虽差,但说了这么多话又听得张淑妃在侧骂人,这心气儿到底还是缓了过来——其实,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底:许贵妃不是张淑妃,以许贵妃之老辣狠毒,要一招杀她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

姬月白心念一转,还转口安慰了张淑妃一句:“话虽如此,许贵妃此回也是吃了大亏——她能有今日,一是靠她与父皇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信任和旧情;二是靠大皇子。如今经了这事,便是父皇轻拿轻放,那些信任和旧情也不会再剩多少。只要父皇心里还存着那一分气,这事就会永远存在他心里,决不会再如从前那样信任许贵妃。日后要给许贵妃找麻烦,那可就容易多了。至于大皇子那里.........”

“大皇子那里如何?”张淑妃不觉听得入神,连忙追问——虽然她不怎么多事,可心里也明白外廷的事情比内廷重要,大皇子如今还是太子在朝中的大敌,论分量不比许贵妃轻。

姬月白眉梢微抬,语声冷静:“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若许贵妃出了事,大皇子身为人子,难道能逃得了干系?只是.......”

“只是什么?”张淑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多少有些不悦,“你就不能一口气直接把话说完,非得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姬月白闻言倒是神色不变,语气倒是略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大皇子府连着报喜讯,东宫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总也要传出消息。毕竟,东宫无后,也是一桩天大的弊病。”

大皇子与太子差不多是一个时候大婚的,如今他们两人也都快二十了,大皇子府喜讯不断,东宫却是一点消息也无。虽然中间也有方太后孝期、太子南下赈灾这些事情的原因,可很多人都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他们只知道东宫至今无后。

哪怕皇帝眼下不开口,可心里肯定也是要有想法的——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心里肯定不会愿意叫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太子继位的。

张淑妃听到这个,脸色又黑了黑,没好气的道:“这个还用你说!”

说起这个,张淑妃又想起今日还未去拜送子观音,忙又起身往偏殿小佛堂去了——她自小养在张老夫人身边,整日里陪着礼佛,心里颇信这个,为着张瑶琴的事情还特意请了一尊送子观音来拜,就盼着宝贝侄女儿早日有孕,东宫早日能有嫡子。

姬月白坐在原地,看着张淑妃急匆匆的去拜送子观音,眸光一转,心里则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说真的,子嗣这事还真是东宫如今心病。如今不仅张淑妃和张瑶琴姑侄两个整日里求神拜佛,恨不得拜遍所有求子观音,便是太子都有些心急起来。如今东宫未有子嗣,太子也没再专宠张瑶琴,那些个侧妃侍妾都是轮番睡过,偏偏全都没消息,他便是再有信心也忍不住要疑心是不是自己不行了。这不,他都顾不得自家面子,暗地又招太医给自己看了脉,严词询问,就怕太医为了给自己留面子故意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说明下许贵妃为什么会出“昏招”推荐美人和道士啊。

其实,这事的根还是出在皇帝身上,就像是女主之前分析的那样,是皇帝变了,变得怕老怕死贪享受,许贵妃是最早看出这点的人,所以才会双管齐下的送美人荐道士。而且,那丹药其实也不算伤身(就是伤肾),皇帝就是吃个三年两载也是吃不死的。只要皇帝一步步的陷入进去,那么许贵妃不仅能用姚家姐妹这对新宠给皇帝吹枕头风,还能借道士来做些巫蛊啊父子八字相克什么的事情——皇帝有理智的时候当然不会因此而废太子,但是真昏聩糊涂了那就很容易被说动。

说到底,许贵妃真没想用这个害死皇帝,她反驳起来也是非常理直气壮的,还能借此反引皇帝疑心太子。而皇帝,他听太医说自己身体因为丹药出了问题,当然会被害妄想症发作,本能的就疑心这是有人要害自己性命......

当然,前世皇帝的死确实有丹药的原因——这里面涉及到另外一些复杂的问题,暂时就不说了。

PS.这章厚了一点,大家晚安mua! (*╯3╰)

事态

许贵妃当着皇帝的面撞柱表清白, 这事闹得太大,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而且, 据说许贵妃被送回延庆宫后, 皇帝直接令禁卫军把延庆宫给封了。

也正因如此,不仅是张淑妃这些内宫妃嫔, 便是宫外多少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大皇子是个真孝子,听说了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便要入宫去与皇帝求情,还是大皇子妃拉住了他。

无论许贵妃为人如何, 她挑儿媳妇的眼光无疑是极好的。便是在这样的时候, 大皇子妃也依旧能够保持足够的沉稳与冷静:“我知殿下孝心, 也知道您现下担心母妃。可我们现下什么都不知道, 您急忙忙的入宫去,便是见了父皇又能说些什么?”

大皇子一顿:他确实不知道许贵妃究竟做了什么事竟是惹得皇帝动怒, 闹到了要撞柱自证的地步。正如大皇子妃说的那样, 他这般入宫去, 便是求情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 念及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大皇子面上犹有挣扎之色:“可母妃还晕着, 我为人子, 总是要.......”

“殿下,”大皇子妃握住了大皇子的手,低声道,“母妃素来机敏果决, 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她必不会落下。这种时候,我们做小辈的,还是不要给她添乱了。至于父皇那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父皇心里自有成算,该我们知道的,他自会派人通知殿下;若父皇不派人通知,那便是不该我们知道,我们做儿女的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大皇子到底是个知道局势的,听着大皇子妃分说利害,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母妃如今正在受苦受难,他为人子怎的能装不知道?

大皇子妃也知道大皇子的心思,只是她实在不敢叫大皇子在这个时候入宫去见皇帝——她对自家婆婆的本事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能把许贵妃逼得撞柱的事情那是他们能掺和的?

想到这,大皇子妃眸光微暗,还是强打起精神接着劝道:“年底便是平乐的周岁宴,到时候,母妃做祖母的总也是要出面的?便是看在平乐这个长孙女的面上,父皇应该也会给殿下和母妃一些面子的........”

大皇子听到这里,终于出声:“你说的有道理。”

大皇子妃暗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顿,似是有些为难:“还有俞侧妃那里,殿下是不是也要与她好生说说——如今她正怀着孩子,最是容易多思多虑,若是因此而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大皇子倒也不是不看重俞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这时候亲娘正重伤昏迷,他哪里还有精神去安慰怀孕的侧室?所以,大皇子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只随意的应了一句:“俞氏那里,让她在院里好好养胎便是了,妇道人家也不必知道太多......”想了想,他到底还是信任大皇子妃,紧接着便又回握住对方的手,郑重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既是将这府中事宜都交了你,自然是信你的。日后,俞氏这些事,你看着办便是了,不必事事都来报我。”

大皇子妃自是认真的应了下来。

夫妻两人说过话后,大皇子还要去寻长史、幕僚等商量许贵妃的事,也没多留。

大皇子妃则是目送着对方离开。

身边的嬷嬷不免劝了大皇子妃一句:“王妃也太心善了些,何苦要替那俞氏说话?”

大皇子妃语气淡淡:“到底怀着孩子,我若是一句不说总是不好。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至于俞氏那里是个什么想法,她就管不上了——也是如今皇家缺儿子,俞氏那一胎才显得金贵了些。可说到底,她一个皇子正妃,对待怀孕的侧妃,一不暗害二不为难,还免了她每日请安,这面上的本分已是做足了,总不能要求她真把俞氏接到身边,盯着人家保胎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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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正如姬月白所说,许贵妃这么一撞,皇帝倒是心软了三分,事后瞧着她伤成那样,竟也没再追究她的罪过,反到是把事情压了压。

等到许贵妃从昏迷中醒来时,延庆宫的封禁倒是解了一半。

慕贤妃倒是特意来了一趟,口口声声都是:“陛下说了,姐姐如今正病着,不好太过操劳。偏宫里宫务繁忙也不好没人打理,陛下便叫我过来,可姐姐帮把手.......”

许贵妃心下冷笑:这才几天啊?慕贤妃这个以往总在她身边奉承讨好的女人竟也有胆子来夺她的权了?

自然,许贵妃面上还是一派的虚弱温和:“我也正想这事呢,亏得还有妹妹在.......”顿了顿,她又道,“只是妹妹如今还要操心大公主与三皇子的婚事,不知可忙得过来?”

许贵妃当然也不指望如今的自己能够再管宫务,只不过是病中心情烦闷,一时没忍住刺了对方一句罢了——毕竟,慕贤妃攀附她这么久,三皇子也算是隐形的大皇子一派,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已得罪了太子那头.......其实,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何苦还要计较这点儿口舌之争?

然而,慕贤妃却仿佛半点也不在意,柔声道:“姐姐说得是,儿女都是债,为着他们姐弟两个,我这做母妃的真真是操碎了心。玥哥儿素是眼界高,挑了这么久都没挑着合他心意的......倒是淼淼,我瞧着成国公府的二公子也与她年纪相当,为人也是斯文俊秀,若是真成了,倒是一桩好姻缘。”

慕贤妃早前是没把成国公府看作目标,如今转过弯来,倒是越发觉得成国公府不错:一是借此和太子那头和解,缓和关系;二也是成国公的二公子斯文俊秀,为人不错,堪配女儿;三则是张夫人为人颇是温和,看着便好相处,想必也不是个坏婆婆.......

许贵妃额上的伤口还未好,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慕贤妃的话更似一支长针,就那样一点点的扎在她耳里。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定力和克制,这才挤出一个虚弱而勉强的笑容。

笑容在无意间牵动了额上的伤口,包扎伤口的纱布微微渗出血色,许贵妃的声音里似也带了一丝的冷意:“确实是一桩好姻缘!难怪妹妹还特意跑一趟延庆宫,特意来与我说。”

好好好!

慕贤妃倒是真真会见风使舵,眼见着她和大皇子要失事,这便要想法子与太子和解..........

呵呵,可真是好极了!

她算是记下了这些人的嘴脸,日后.....日后必会好生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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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慕贤妃看过许贵妃后,延庆宫里倒是沉寂安静了许久。便是许贵妃自己也是安静养病,似乎真就打算这么交出宫务,安安静静的待在延庆宫里养病反省。

张淑妃与许贵妃不对付已久,原本还想过去看人笑话,最好嘲讽几句出个气。最后却还是姬月白给拦了下来——

“慕贤妃过去,那是得了父皇吩咐,去接手宫务的。母妃这时候过去,岂不是徒惹父皇疑心?又或者,到时候许贵妃再借此来个苦肉计什么的,父皇怕还要更加怜惜她呢。”

张淑妃也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想了想还是勉强忍了下来,转头又去拜送子观音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叫东宫早日有后,还是拜观音最重要。

连张淑妃这样的都没去,旁的人自然更不会去许贵妃的延庆宫找事情。以至于,一直到年底,除了皇帝在大皇子的求情下,让人领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过去看了一回外,倒还真没再在延庆宫里进进出出。

这样一晃便是几个月,等到年底的时候,京中天气渐渐冷了,连着好几日都下着大雪。傅修齐的火锅店倒是因此而生意大好。

不过,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大皇子府给平乐郡主办周岁宴也是难得的热闹事。

皇帝瞧着小孙女娇嫩嫩的小脸蛋,听着花朵似的小孙女用软绵绵的含着“皇爷爷”,心里一高兴,立时便赏了许多东西下去。便是据说一直在“养病”的许贵妃,这一日也叫人从延庆宫里头送了些赏赐下去——看在小孙女的份上,这件事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了,反倒又有些心软:说到底,他们如今都是做祖父母的人了,何苦要闹成这样?

大皇子得了延庆宫里送来的赏赐,心里倒是比得了皇帝赏赐时还高兴:看样子,母妃应该过得还好。想着想着,大皇子转过头去倒是又与大皇子妃叹了一口气:“母妃这些日子难成那样,竟还惦记着我们.......”

大皇子简直要给亲娘这慈母心肠感动得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