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见酒楼掌柜进来了,哎呀一声就要把他推出去:“东家,你怎么乱闯?”酒楼掌柜的此时心急如焚,恨不得把小媳妇推在地上一逞威风才是,借着小媳妇推自己的势子就把她抱个满怀:“是你拉我进来的。”说着那么一推,小媳妇顺势跌坐在地上,酒楼掌柜已经骑上去,就要解裤腰带。

小媳妇还在撇清:“东家,你可是要把我们赶走的。”此时酒楼掌柜那还记得他们说的话,只是把小媳妇死死压住:“不赶,不赶。”小媳妇这才改推酒楼掌柜的手变成搂住掌柜。

这一进去,就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那时等在门口的人都等的不耐烦,太阳都快下山才看见酒楼掌柜满面红光地从这宅子里出来,脚步还有些趔趄,有好事的已经笑着道:“赵掌柜,看来你是费尽了口舌,才把那家人说服了,瞧瞧,这脚步都是晃的。”

酒楼掌柜的还在回味方才的意味,这小媳妇,也不晓得哪里学来的,真是比当年自己一狠心花了二十两银子在秦淮河上嫖的红姑娘还有味道,听到别人在那起哄,再一瞧这宅子门口站着的人不是三个两个,那脸就沉下去:“人家好好住着,又不缺了房租,为什么要赶走人家?你们以后,别乱说,不过就是亲戚上门,结果你们就在那嚼舌根,说是做半开门生意的,一个个也不怕烂了舌头。”

赵掌柜这一变脸,围着的人倒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这小媳妇手段高啊,也不晓得给赵掌柜灌了什么米汤,让赵掌柜不肯赶走他们。按说赵掌柜也是入过花丛的人,不是那样青头小子。

赵掌柜任人去猜,自己得意洋洋地往家里走,看来最近要让厨房给自己熬点补身的汤了,方才也不过就三次,怎么就觉得腰都软了。

张谆回去和绿丫一说,绿丫的眉就皱起来,张谆反过来安慰妻子:“不怕,我们是正经人家,好好过日子就是,再说这家要真大做起来,自然有人出面管的。”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背后都有人,谁也不怕。

绿丫听了就点头:“你说的是,瞧,我给玉姐儿做了身新夏衫,等你有空了,我们一起送过去。”张谆点头,热烈地讨论起玉结儿来,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魏娘子来和绿丫说这事的时候,嘴里骂了几千声,骂酒楼掌柜好色,还说酒楼掌柜这两日家里也不太平,那小妾和酒楼掌柜闹了好几场,可酒楼掌柜恋着那边,怎么肯搭理小妾,倒是酒楼掌柜娘子心里称快,骂小妾她也有今天。

既然赵掌柜抵死不肯让人走,绿丫也只有丢开这件事。只是绿丫想躲清静,偏偏就有麻烦来寻她,出门时候不是能遇到小媳妇的孤老,就是小柳条能捡到东西,不是荷包就是香袋,有一回还捡到一根银钗。

小柳条既被辛婆子警告过,自然明白所为何来,不但对绿丫说了,还对张谆也原原本本说了。张谆现在的见识比绿丫要多了些,怎么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气的脸都白了,骂了小媳妇一家几千声,才对绿丫道:“既如此,我就去和东家说,让东家去寻酒楼东家,让赵掌柜怎么都把人赶走。”

绿丫点头,接着叹气:“哎,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好好地日子不过,偏要这样做。”辛婆子在旁插嘴:“不就是为了银子,也不晓得她孤老许了她多少银子,她这样做。”

张谆也摇头:“做这样生意的人,见了银子,就跟苍蝇见血一样,怎么会不死死盯着?”这话勾起绿丫的另一条心肠,如果有一日见面,秀儿也变成这样,那该怎么办?不,绿丫接着就摇头,秀儿她不会这样的,她永远都不会这样。

绿丫这边水泼不进,而且赵掌柜也快扛不住,有点动摇了,毕竟小媳妇就算搬走,他也能寻上门继续取乐。小媳妇怎能前功尽弃,这日张谆才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小媳妇那个挂名男人趴在自家门上瞧,张谆喝一声,那小子想跑,掉下一样东西,张谆没有去捡东西而是抓住那小子:“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那小子故意装个要哭的样子:“我姐姐让我来递话传东西呢。”说着这小子就哭起来,张谆晓得他是做戏,捡起那东西,见是一个同心方胜,细一想已经明白是为什么,登时恼怒起来,好狠毒的心肠。

见张谆脸上有怒色,那小子以为张谆中计,急急忙忙地道:“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姐姐要我来送的。”张谆也不理他,推开门就进去,那小子登时收了哭样,趴在门口打算听里面吵起来没。

张谆进了屋,把那方胜往桌上一丢:“好狠毒的心肠,若我有半分疑了你,就中圈套了。”绿丫解开方胜一瞧,见是方帕子,里面包了对耳环,还有一个胭脂盒。

绿丫也明白了,把那帕子丢到桌上,正要恨几声,辛婆子就进来,压低嗓子说:“奶奶,那小子还趴在门上,让爷赶紧吼几声,您赶快哭。”绿丫和张谆对看一眼,也就各自做起。

小子听到里面吵起来,正高兴呢见张家要开门,急忙窜到一边,见小柳条急匆匆到魏家请魏娘子,心这才安了,高高兴兴回去报信。小媳妇听小子说了备细,心里欢喜,只要起了疑心,还怕什么,不过自己的目的可没有这么简单。

等赵掌柜又来时,小媳妇故意问起张家吵架的事,又让赵掌柜下回来时,把张谆也拉来。赵掌柜捏一下小媳妇的腮,斜着眼道:“怎的,嫌我老,长的丑,想要年轻俊俏的?”小媳妇在赵掌柜怀里动了动,赵掌柜登时就觉得不行了,急忙握住小媳妇的腰,小媳妇这才搂住赵掌柜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声,赵掌柜捏一下小媳妇的腮:“我的亲亲,果然是你智谋高。”说着把小媳妇往床上一放,又去练功不提。

张谆得了赵掌柜的相邀,将计就计到了那里,小媳妇今日打扮的更加俏丽,倒酒劝菜,只要引张谆入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想写一个关于江湖上的文,当然不是武侠,而是各种骗啊,各种妓女啊,各种下九流,才不辜负我从小看到大的那么些书。可是女主是妓|女,男主是骗子,这样的文估计也没人看。。。

、第65章周旋

赵掌柜已和小媳妇通过气,一心一意只是想拉张谆下水,以后好混同取乐,况且小媳妇说,自己未嫁之前,还有几个好姐妹,也是在做这样生意的,若能买的张谆口紧,到时那些姐妹也搬过来,一起取乐,岂不快乐?因此赵掌柜的心更加火热,小媳妇在那殷勤劝酒,赵掌柜在旁边插科打诨。

张谆虚与委蛇,那敬来的酒只推量窄,入口的少,但也喝了两口,酒入肚后那眼就盯着小媳妇不放,赵掌柜装个不是,叫一声不好,肚疼,小媳妇忙上前扶一下他。赵掌柜忙摆手道:“家里有药,我还是回去家里,等明儿再来给你叫喜。”

说完赵掌柜捏一把小媳妇的脸就离开,小媳妇叫龟公送赵掌柜回去,又唤老鸨子把那残羹剩饭肴都收了,重又摆上一桌清淡小菜,温了一壶酒。小媳妇这才坐到张谆身边,手搭上他的肩:“好哥哥,快别趴在桌上了,我们上床睡去。”

张谆抬头,眼神朦胧,小媳妇又是一笑,见张谆要来拉自己的手,也就任由他握住,只待张谆入她计中,就好报仇。不料张谆初时握住她的手,也是软绵绵没劲,但到后面手劲越来越大,小媳妇大惊,但面上笑容没变,眼里已有了泪:“好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若我有什么不对,你说就是,哪能这样欺负人家?”

张谆并没放手,手指在小媳妇手背上摩挲,小媳妇越来越惊,手臂上已经开始翻疙瘩,眼里的泪越聚越多。张谆的声音很平静,哪带半分酒意:“去年十一月间,我们店里曾来过一伙骗子,送到衙门里去。”

“这事我也听说了,张掌柜,你可真是智勇双全,不过你这会儿和我说什么呢?”小媳妇心里翻滚不已,但面上神色没变,横竖张谆没有证据,到时不过翻脸一骂,说张谆胡猜测,自己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能受这样的气,到时再把老鸨子叫来,赶走张谆,连夜离开这里,京城这么大,哪能没有容身之处,至于以后的事,就要再想。

“那群贼人已全都抓住,逃掉的不过是他们的首领。”

“既是首领,只怕年纪已经不小。张掌柜,你今儿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小媳妇的身子越发软了,一支手撑在下颌上,果然是个娇滴滴的人。张谆瞧一眼小媳妇就缓缓地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他们首领竟是一个年轻不大,千娇百媚的女子。”

这话一出口,小媳妇神色顿时变了,接着就大笑起来:“张掌柜的,你是不是说书人出身?你以为我是那个首领,也不想想,我真要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来这里做这样生意。”

小媳妇在那笑的前俯后合,若是旁人只怕就被骗过去了,但张谆的神色还是没变:“这首领娇媚如花,尤善内媚,更擅变容,江湖人送千面娇娘的外号。”小媳妇低着头的眼里已经闪过一丝厉色,但她是经过大风波的,那会在这样阴沟里翻船?自然更要强撑,站起身走到张谆面前,柔若无骨的手已经搭上张谆的肩:“张掌柜的,你要嫌我和我相好瞧中你媳妇,想拉她下水,你恨我,想为她报仇说我一顿也就罢了。可你现在这样,分明是要陷我于不义。”

张谆轻轻一摔,已经把小媳妇的手拨开,接着张谆站起身:“衙门离这不远,不如我们去衙门里走一遭?”

小媳妇脸色一变,伸手就把桌子掀翻,怒道:“张掌柜,你是疯了不成?我虽做这下贱生意,可也没有随便去衙门里的道理,你要回家哄你媳妇,你自去哄,来我这说什么?”说着小媳妇高声连叫妈妈。

那老鸨子本以为张谆已入了圈套,正在床上和小媳妇干事呢,想着这下可以住的安生了,在厨下先喝了两口酒,又要忙着烧热水。谁晓得先是听的桌子被掀翻,接着又是高声叫妈妈的声音,老鸨子急忙推开门,小媳妇已经连声道:“妈妈,把张掌柜送出去,我们晦气,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夜搬走,免得又被人骂。”

老鸨子应了,走到张谆面前道:“我媳妇年轻,也不晓得怎么惹了张掌柜你,你啊,还请…”

小媳妇已经连连拍着桌子:“妈妈,你听到没,把人赶紧送出去,不然啊,张掌柜就要把我送去衙门了。”老鸨子听了后面一句,心里发紧,就要张谆走,却听到门外有人拍门:“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衙门里的,过来查访查访。”

常说贼怕官,任你是大贼都如此,更何况小媳妇这么些年,都是凭了千娇百媚的手段,虽有一点点功夫,却是花拳绣腿,听到这样喊脸色就变了,老鸨子分不清为何会突然这样,听到拍门声越来越急,急急出去开门。

小媳妇见了张谆还站在那,手腕一翻,已从枕下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就要往张谆胸口插去。张谆这些年也不是光知道读书,当年在屈家做粗活的底子还在,身子一闪,就闪过了,手就去抓小媳妇。

小媳妇一击不中,也不恋战,那窗户是开着的,就要翻窗户逃走,张谆急忙上前去抓,只抓到小媳妇的一只鞋。小媳妇脚一蹬,就把那鞋蹬掉,接着跳出窗口。

跳出窗外就是一棵树,小媳妇已跳到树上,照着墙外轻轻跳下去,嘴里还对张谆道:“好贼人,下次再见。”衙役们已经冲进来,正好瞧见小媳妇跳窗逃走,哎呀一声有个衙役就要从窗口追出去,张谆忙拉他一把,那衙役会意,忙留下一个人在这处理,自己带了人去追。

老鸨子见衙役们进来又走,急忙追进门:“我家并没什么坏人,只怕…”剩下那个衙役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家收留逃犯,这事,犯的大了。”

逃犯?老鸨子的嘴唇立即抖起来,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好容易挣了点银子,这还没有几个月呢,就这样飞了不成?张谆见衙役要拿链子锁那老鸨子,忙道:“说来她家也是苦主,被骗了,到时能松就松一些。”

张谆现在和原来可不一样,就算见了衙门里的老爷,也能有个座,衙役急忙点头:“张掌柜你说的是。”说着就喝那老鸨子:“也别说我没提醒你,那些细软能收拾的就收拾收拾,让你儿子收好,他还没成丁,坐牢也轮不到他去。”

得了衙役这么一句话,老鸨子忙给衙役磕了个头,又给张谆磕了头,出门找到还在厨房啃鸡腿的儿子,把一大包金珠衣衫都收拾好了,让儿子抱了,先去找姨娘躲避几时。那儿子从小生长在这样人家,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遇到,况且这包东西还是老婆本,急忙抱了东西从后门悄悄溜了。

老鸨子这才又往衣衫里放了十来两散碎银子,等到牢里好用,又往衙役手里塞了几两银子,见这老鸨子识机,衙役也点一点头,把正好回来的龟公一道锁了,和张谆一起往衙门里去。

赵掌柜路过张家门口时,还不忘进去张家和小柳条说了,张谆今儿就睡在小媳妇那,今晚不回来了。小柳条答应了进屋和绿丫说了,惊的正在和绿丫说闲话的魏娘子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地,站起身就要去追赵掌柜,哪能空口白牙胡说?

绿丫明白自己丈夫是什么人,见魏娘子这样就忙拉住她:“魏嫂子,你别这样,我信我丈夫。”

魏娘子虽已坐下,但那眉还是皱紧:“虽说你信他,可这血气方刚的男子,都是夜夜不空,若遇到媳妇身上不方便时,熬的那眼就更狼似的,我怀大小子的时候,你魏大哥这么个好人,还急得暴跳,半夜孩子踢了醒过来,还看见他不睡觉坐在那瞧着我,说不敢挨我的身,一挨就想。”

这话让绿丫的脸一红,别过头不理魏娘子,魏娘子凑到绿丫耳边:“后来怀大姑娘的时候,和人学了个法,你魏大哥这才…”见绿丫脸都红到耳朵根了,魏娘子这才收声:“等你怀孩子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就晓得了,这些事,其实没什么好脸红的。都成亲这么久了。”

绿丫努力了又努力,这才把脸上的红褪掉,魏娘子又道:“说这个,不过是想说,那小媳妇,实在是千娇百媚的,这要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绿丫声音不大,但很坚定,魏娘子嗯了一声,瞧瞧快到做晚饭的时候,也就准备起身回家。绿丫送她到门口,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回身绿丫正准备让小柳条关好门,就听到门外传来喧哗声,接着几个人跑过。

小柳条胆子大,在门口瞧着,跑过来的是那几个衙役,边跑还边喊:“四邻可都听好了,那个租赵家房子住的小媳妇,不是什么半开门的,是上回抓到的骗子团伙的首领,大家可都记得她样子的,现在人跑了,要小心后院,别被钻进去了。”

这声音挺大的,小柳条听的清楚,急忙对绿丫说,绿丫这颗心登时七上八下,刚要叮嘱小柳条几句,门就被敲响,小柳条上前开门,见是个衙役,那衙役见了小柳条就道:“张掌柜的这会儿去衙门去了,你们在家也要小心些。”小柳条忙谢过了,进去和绿丫说了。

辛婆子也听到了,急忙从后院走出,见绿丫和小柳条一个娇一个小,忙去取了根粗柴,在院子内外都瞧了圈才道:“奶奶,这院子四周我都瞧过了,没人。”绿丫嗯了一声,把背又挺直一些:“今晚上,想来你们爷也不会回来,我们就都别分开睡了,就在这屋里一起睡,这晚饭,也就随便下点面条就好。”

辛婆子点头:“奶奶这样安排很好,我打两三个人没问题的。”小柳条也在旁边点头:“就是,我做粗活也很有力气。”绿丫笑了,举步往厨房去:“记得有人和我说过,越是危难时候越不能慌乱,不然就不好。”

小柳条和辛婆子也跟了绿丫往厨房去,做了面条吃好,又在厨房说了会儿话,三个人也就掌灯往屋里去。刚一踏进卧房,绿丫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匕首,接着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张奶奶,您别动,我怕你一动,我的手一软,就把你脖子给划了。”

这个时候,这个声音,猜都不用猜就晓得对方是谁,绿丫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一时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外面闹的沸反盈天的,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躲进自己家来。

见绿丫没有尖叫,千面娇娘倒愣了一下,没想到绿丫瞧起来娇滴滴的,这胆子比一般人大。小柳条手里端着灯,见千面娇娘用匕首横在绿丫脖子上,倒吓的尖叫起来。

千面娇娘冷冷地瞧着小柳条:“滚出去!”小柳条还想说话,已把辛婆子拉了一把,接着辛婆子开口:“这位奶奶,也不晓得你是为什么要难为我们奶奶,不过只要我们一喊,您也逃不出去。”

千面娇娘又是一笑,她虽在逃跑中,脂粉未施,但就这么一笑,只觉得有什么光在眼中转动,辛婆子的嘴不由张大一下,这样的美人,难怪那些骗子们心甘情愿为她驱使。

“我啊,不过是觉得这小丫头太碍眼了,才让她滚出去。说起来,这会儿可渴了。倒杯茶给我喝。”千面娇娘又是一笑,小柳条抖抖索索倒了杯茶来,千面娇娘接了,往绿丫唇边一送:“张奶奶先尝尝。”

绿丫怎不明白千面娇娘的意思,喝了一口千面娇娘这才把剩下的茶喝了,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对辛婆子道:“你瞧来胆子大些,就劳烦你,把这小丫头捆到床脚。”

辛婆子想跑出去,可瞧了那抵在绿丫脖子上的匕首,只得拿了绳子,把小柳条捆在床脚,千面娇娘还指挥辛婆子把小柳条捆紧一些。等捆好小柳条,千面娇娘打个哈欠:“都这会儿了,我也困了,劳烦你,再把这女人给我捆在床上。”

辛婆子踌躇一下,千面娇娘的手已经微微一使劲,眼却还是瞧着辛婆子:“再下那么一点点,等会儿你们就一起收尸。”那匕首已经割破了绿丫脖子,血浅浅地流出一丝,辛婆子没法子,只得把绿丫放到床上,用绳子拦腰那么一捆,这中间千面娇娘的匕首,并没离开绿丫,等捆好了,千面娇娘才打个哈欠,手上的匕首还是抵住绿丫:“我要睡了,你可以出去报信了,我知道你家奶奶和廖家的小姐关系好,等天一亮你就去和廖小姐说,这会儿,这女人的命和我连在一块了,给我准备五百两银子,一辆马车,让张掌柜的赶车,等出了京三十里,我自会放他们。至于别的让衙役来抓,也要瞧瞧他们可有这个本事。”

辛婆子晓得狡兔三窟这个道理,况且这千面娇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逃走了这半年,谁知道有没有又纠集同伙,只得应是。

千面娇娘打个哈欠,果然倒在床上呼呼睡去。绿丫见她睡着,眼珠转了转,手就想去解绳子,谁知刚一动作,千面娇娘就醒过来,侧头望着绿丫,笑着说:“做我们这行的,真是睡着了都要睁一只眼,那敢真正睡去。张奶奶,你就别想着逃了。”

绿丫的手顿在那,千面娇娘细细瞧了瞧她脸上,啧啧两声:“果然生的很好,难怪那男人对你念念不忘,其实我也是太心急了,想着索性让他戴上顶绿帽子再身败名裂,谁知反着了他的道。真是终日打鹰被鹰啄了眼。”

千面娇娘在这唠唠叨叨,绿丫小心翼翼地问:“你逃走了,想来也有不少银子了,为何还要回来,还要寻我夫君报复?”千面娇娘笑了:“我为什么不报复,你们吃着好的住着好的,一味看不起我们,一口一个贱|货骂我们。可我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要不是爹娘靠不着,也不会做这样生意。他既毁了我的那一帮子人,我当然也要报复回来,不然我以后怎么混?”

绿丫不明白这样人的想法,只是轻声叹息。千面娇娘又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一定不明白吧,那种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只能在破庙住的小乞丐的日子。我七岁那年,娘没了,没人护着我,你不知道那些人多么可恶,他们欺负我,我血流个不停,见我奄奄一息了就把我丢了出去,你说,都是一样讨吃的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

这个问题,绿丫也想过很久,但一直没想到答案。千面娇娘已经道:“我知道你回答不出来,我快死的时候j□j爹捡到了,干爹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穿,教我练字,让我学东西,我本来以为干爹是个好人,可是我十二岁那年,他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还要我学怎么才能做到更好,让我装扮起来,去骗那些男人的银子。那些男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

千面娇娘突然笑起来,被捆在床边的小柳条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这笑声太绝望了,绝望的让人害怕。千面娇娘笑完才说:“你知道我怎么对干爹的吗?我十六岁那年,他说,有新来的好玩意,要和我练习,练好了我会更得男人喜欢。于是我趁他伏在我身上时,把这把匕首捅进他的心窝。他死的时候还极快活,我想,他一定会感谢我的。”

千面娇娘的眼神让绿丫不敢去看,那样的疯狂。看着绿丫闭上眼,千面娇娘强迫她睁开眼:“你想,世道这样不公,没人对我好,我报复这世间是不是很应当?”

看见绿丫摇头,千面娇娘伸手就打了她一巴掌:“你说我说的不对?哼,你是今日们没有瞧见你丈夫的丑态?再怎样的男人,见了我,也会变成一滩水。”

见绿丫还是摇头,千面娇娘的手微一用力,那匕首又进了一点点:“你少嘴硬了,只是时候不够,不然的话,你也早被人勾走了。”

“不会的,这个世上,既然有污浊,就会有干净,有黑暗,就有光明。我能做的,只是在污浊的地方也尽量不忘心里的那份干净,在黑暗的地方也不忘这世上还有光明。”

“哈哈哈。”千面娇娘笑起来,接着脸色就变了:“果然是没有受过苦的人啊,你知道什么是污浊和黑暗,你以为邻里间吵架就够黑暗了,小妹妹,你太嫩了。”

“我们奶奶,也是吃过苦的,你别胡说。”被捆在床边的小柳条忍不住大声分辨起来。

“闭嘴,吃过再多的苦有我多吗?我七岁起,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了,我十三岁时,见过的男人就比你们一生见过的都多了。”千面娇娘有些声嘶力竭地喊着:“凭什么你们要过的这样好,凭什么我只能去过那样日子,你们只是没到那步。”

说着千面娇娘把手里的匕首送的更紧一些:“我最喜欢看到恩爱夫妻为我翻脸,贞洁烈女在我的诱惑下**。这真是太好了。可惜没机会,有机会的话,我该让你也尝尝别的男人的滋味,这才叫**。”

她已经疯了,已经忘掉一切美好温暖的东西了,绿丫不去看她,却想起了屈三娘子,也许屈三娘子就是这样想的,才让屈三爷把秀儿卖掉的,这种进了地狱就要别人一起进的的心态,绿丫明白,却很唾弃,人,还是要让自己安心些才好。

见绿丫不说话,千面娇娘又闭上眼,在那喃喃自语:“也许,明儿我可以让你尝尝别的男人的味道。”这话让绿丫的心头更加发紧,眼看天就要亮了,这样的骗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自己要想办法解救自己才好,可是怎么才能把绳子解掉?

绿丫的手在绳子结处悄悄摸索,这绳结虽打的很松,可也不是绿丫的力气能挣脱的,而且还有这个稍有动静就能醒来的人躺在身边,绿丫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也没想出办法来。

天亮了,门外有很多声音,绿丫能听到张谆的声音,丈夫一定也焦急了一晚上,不晓得他会怎样想?千面娇娘已经睁开眼,打个哈欠道:“天亮了,哎,这晚上睡的真好,果然女人比男人香多了。”

说着千面娇娘就叫来人,帘子掀起,辛婆子走进来,千面娇娘懒洋洋地道:“给我打水洗脸,还有,马车和银子准备好了吗?”听到满意回答,千面娇娘笑了:“你男人还挺疼你的。”

没有得到绿丫的回答,千面娇娘从辛婆子手里接过手巾,把脸擦了擦就让辛婆子给绿丫也擦一擦脸,让辛婆子解了绿丫的绳子,一手挽了绿丫,另一只手的匕首依旧卡在绿丫腰上,笑着出了门。

院子里的人不少,绿丫一眼看见的就是张谆,张谆眼睛都窝下去了,看见绿丫脖子上那道细小的伤痕,张谆的眼圈都要红了,但还是上前对千面娇娘说:“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外。”

千面娇娘用一支手理下头发,笑眯眯地说:“张掌柜,你真聪明。”但手上的匕首没有丝毫放松,张谆的眼垂下,看着绿丫被捆住的双手,要寻个合适的时机,不是现在,要等待,耐心等待

、第66章受伤

绿丫看着丈夫,眼里忍不住露出焦虑,千面娇娘的话是信不得的,谁知道她还会做什么。张谆的手越握越近,夫妻之间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总已感觉有千言万语说出。千面娇娘又笑了,如果知道等会儿要发生的事,他们会是什么表情,这种事情,真能让人心里愉悦。

绿丫的手在那里悄悄地动,也许是因为白天,千面娇娘并没发现绿丫的手动。辛婆子站在绿丫身后,看见绿丫的手在动,恨不得上前一步把那绳结头塞给绿丫,这绳子是辛婆子打的,虽然在千面娇娘监视之下,但辛婆子还是悄悄放松了些,只要一扯,这绳子就能掉落,等绳子掉落了,就可以去拿住千面娇娘了。

绿丫的手动了很久,都没有寻到绳结头,千面娇娘已经笑吟吟地对张谆道:“我累了这么几日,也想歇歇,那马车在哪呢?”张谆又看一眼妻子才对千面娇娘道:“就在外头,请跟我来。”

千面娇娘轻轻款款地走着,腰肢轻摇面上带有媚笑,看着院子里的衙役就跟没瞧见一样,直到走到门边,千面娇娘才对衙役丢个媚眼:“这回,我走了,你们可是再也抓不到我了。”

千面娇娘的脸离衙役十分近,若不是知道这女人本质是穷凶极恶的,衙役的腿都要软了。千面娇娘吃吃笑着,手上的匕首又轻轻地往绿丫的腰里送了送:“其实呢,这女人的命,也不值钱,你说是不是?”

衙役哪能说得出话,只是任由千面娇娘笑着走到马车前。

就是这个时候了,张谆看着千面娇娘要把绿丫推上车时,突然一脚就往千面娇娘身上踢去。千面娇娘虽然在那笑着说话,但心里也是十分警惕的,见张谆往自己身上踢去,手一翻就要把绿丫扯过来,把匕首往她脖子上划。

绿丫心里也一直在想这件事,见丈夫往千面娇娘身上踢去,匕首稍微离开自己一点就猛地一滚,滚到地上。千面娇娘的手抓空,匕首尖在绿丫身上划了长长一道而已。

张谆见绿丫滚在地上,心里定了,那些衙役们一拥而上,就要来捉千面娇娘。在人群包围中,千面娇娘脑子十分快,手一反,就把匕首插到马屁股上。

那马本乖乖等在那里,不料千面娇娘把匕首插进去,吃疼就高声嘶叫起来,马蹄子高高举起,往下踏下。

众人是真没想到千面娇娘一招连一招,见马要惊,如果让它踏下去,奔跑出去,那伤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绿丫被绳子捆住,一时挣扎不起来,张谆见那马蹄对着的,正是妻子,心胆都差不多裂了,顾不得许多就上前直接把马蹄子抱起来。他这一抱,马蹄子踏不下去,但马更加急躁起来,在那挣脱不开就要往下咬。

张谆抱住马蹄子,有几个衙役急忙过去把绿丫拉开,还有几个把马缰绳紧紧拉住,这马虽有力气,却被众人七手八脚按在那里,挣脱不开,张嘴就咬在张谆胳膊上,张谆虽吃疼不敢放手。廖家派了马夫在那侯着,也跟着众人在那制服马,见马咬住张谆,忙从袋里掏出几块糖来,放在马嘴边。

马闻到糖香味,这才放开张谆,把那糖吃了,马夫又和衙役们把马车卸了,把马赶到一边,给它喂着草,拍着头安抚它。马渐渐安静下来,绿丫也把手上的绳索解开,忙扑到丈夫面前,眼泪汪汪地问:“你被马咬了一口,可有什么事?”

张谆只觉得胳膊有些疼,瞧了瞧胳膊抬起胳膊就对绿丫道:“我没什么事,亏的今儿来之前,和人借了件甲衣穿。”衙役们已经把千面娇娘锁住,千面娇娘此时知道逃不得了,怒骂张谆道:“小奸贼,老娘坏在你手上,你休想好日子过。”

千面娇娘行径如此,衙役们也不敢再有什么惜香怜玉的心,领头的一巴掌打在千面娇娘脸上:“先想想你自己吧?你骗了这么多人,其中不少人是有根底的,你啊,只怕等不到秋后。”

千面娇娘收起脸上的怒容,对这人抛了个媚眼:“我就算等不到秋后又如何,我这一辈子,早值了,只有你们,连老娘的味都没沾过,更不晓得,什么叫大捧的银子随我花呢。”

真是无耻至极,绿丫心里说着,谢过衙役们,把张谆扶回屋里,早有人请了医生来,瞧过张谆的伤,说不妨事,只要不沾水,定时换药就好。

绿丫谢过了,瞧着张谆又是眼泪汪汪,张谆瞧一眼她,又见小柳条也是满眼泪就笑了:“你们哭什么,都说不妨事了。”小柳条把脸上的泪擦掉:“爷,并不是因为你的伤哭,而是怕…我死了没什么,要是奶奶有什么事,才不好呢。”

绿丫又安慰她几声,小柳条也就和辛婆子去做饭,绿丫这才坐到张谆旁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我不是怕你的伤,我是怕别的,昨晚我在想,要是死前见不到你,我该多难受。”

张谆用没受伤的那支手握住妻子的手:“我明白,我昨晚也没睡好,就怕你出什么事,我这后半辈子,要怎么过?”绿丫摸一下丈夫的脸,努力笑着说:“我没了,你再找个好的呗,有什么不能过的。”

不一样的,张谆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绿丫,你要有什么事,我绝不独活。”说什么傻话呢,绿丫白丈夫一眼,可心里却很高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特别累,哈欠一个连一个。

张谆也累了,两人躺在床上,虽然只短短一夜没见,可却像很多日子没见一样,只说了几句话两人就都沉沉睡去,即便睡着了,那手也交握在一起,并没分开。

这一觉睡的很沉,绿丫能模模糊糊听到不停地有人来,小柳条和人在说话,还能听到辛婆子在说话,可就是不想醒来。张谆先醒过来,看着绿丫沉睡的脸,这张脸真是怎么都看不腻,怎么看都好看,张谆想伸手摸摸妻子的脸,可舍不得放开那交握的手,一抬起另一支手,胳膊就沉沉地疼。

张谆索性看着妻子的睡容,打算再睡一会儿。小柳条的声音又响起:“姑奶奶您别急,爷和奶奶昨儿都是一宿没睡,这会儿补个眠呢,这会儿虽晚了,可您把表小姐都带来了,索性就在这隔壁睡了,这就给您收拾床去。”

姐姐来了,绿丫睁开眼,看着张谆,哎呀了一声:“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我该起了。”张谆见妻子醒了,也只有把手松开,下床穿鞋:“我瞧着,太阳都快落山了。”

“太阳就是快落山了,我不到午时就过来了,足足等了你们两个时辰,连玉儿都睡了一大觉醒了,你们俩还没醒。”隔了一道门帘,这屋里一说话,堂屋里的人就听见,兰花的声音已经传来。

张谆急忙掀起帘子走出去,对兰花拱手道:“要姐姐烦心了。”兰花自从嫁了人,生了孩子,气色是越来越好,说话也越来越爽快,顾忌着张谆手里有伤,没有把玉儿给他递过去。倒是玉儿瞧见舅舅,伸手要舅舅抱。

兰花打玉儿一下:“小调皮,不是和你说了,舅舅胳膊受伤了,你还要抱?”玉儿的小脸就拉下去,小嘴也噘起。绿丫随便收拾一下头面就走出来,瞧见玉儿这样就伸手接过来:“乖,舅妈抱,我们玉儿最乖了。”玉儿被绿丫接过去,还把背对着自己的娘,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样子。

兰花伸手打女儿一下:“小鬼灵精,现在啊,还会和她爹告状了,她爹一回来,就在那咿咿呀呀地说,还尽指着我,一副我亏待了她的神情。我不就是因为她出牙时候说了她几句?”

张谆笑了,绿丫也十分欢喜:“玉儿都出牙了?”玉儿张开小嘴,果然下面牙龈冒出两个白生生的牙尖来。兰花已经瞧过张谆的伤,见伤的不是很重,这才放心下来:“哎呀你不知道,你姐夫回来一说,说的还不清楚,我这就着急起来,急忙带了玉儿过来,谁知你们两个,都在那呼呼大睡。”

“姐夫呢?”张谆不见老刘,自然要问问。

“你姐夫就是抽空回来和我说了一声,又去衙门了,还夸你来着,什么临危不乱啊,什么十分聪明啊。还说,早知道你这样,就该让你在衙门里也补个缺,不过现在好了,比在衙门里强多了。”

张谆有些腼腆地一笑,绿丫抱着玉儿,往桌上一瞧倒愣了:“这些都是谁送来的?”桌上琳琅满目堆满了东西,就算有人送礼,也不会送这么多来。

小柳条忙把那些帖子递来,绿丫一手抱着玉儿一手瞧着,有酒楼掌柜的,还有酒楼东家的,还有朱家刘家的,小柳条唷拿过一包东西:“这是小姐送来的,说是两根人参,还有当归什么的。”

绿丫瞧着张谆:“不过一点小伤,就连人参都送来了。你倒有福。”张谆呵呵一笑:“我沾的也是你的福。”

才说着话,魏娘子就走进来:“我方才还人问了,说你们两口已经醒了,哎呦呦,你不晓得,昨晚啊,不光是你们,我们这附近邻居也都一晚没睡,这贼人,实在太可恶了。”

绿丫忙让魏娘子坐,又为昨日打扰了大家一夜道歉,魏娘子坐着说了会儿话,又说赵掌柜娘子还想来呢,总觉得不好意思,只怕不会来了。落后魏娘子叹道:“赵掌柜的还来我家里,想寻小张哥说情呢,出了这么大事,他这差事只怕就要丢了。可赵掌柜一家的嚼裹大,儿女又小,丢了差事,真是吃什么?”

酒楼生意好,赵掌柜一年也有五六百两银子的进项,家里丫鬟婆子小厮,用着七八个呢,他家的儿女,也是从小吃好穿好,赵家大儿子都十五了,还舍不得让他出去寻事做。

这件事张谆要说不怪赵掌柜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赵掌柜好色,千面娇娘早早搬走,最少绿丫不会吃这一晚惊吓。此时听魏娘子这样说,张谆只淡淡一笑:“赵掌柜平常管酒楼管的也不错,差事这种事情,只看他们东家怎么想,和我们这些外人无关。”

魏娘子听张谆这么说,心里就明白了,也就慰问一下张谆的伤情,知道小柳条和辛婆子的手艺都不大好,绿丫这会儿只怕没空做饭,笑着说:“这会儿也是晚饭时候,你们也不用动火,姑奶奶想也不愿意过去我家吃饭,这样,我让家里那边做几个菜送过来。”

绿丫推辞几句,也就应下,魏娘子这才告辞回去。全灶送菜过来时,兰花瞧着全灶的举动,见全灶接了绿丫递上的赏钱谢赏而去 ,不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