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连连点头:“三爷,小的并没听岔,就是廖家那位小姐。藕荷姐姐是王阿公的外孙女,王家和我家,几十年的邻居了,这信,就是藕荷姐姐递给我的。”

看来没错,可万一是什么圈套?但若正好是圈套,那不正中了自己的下怀?秦三公子接过信,解开叠成一个方胜的帕子,帕子上还绣了一对海棠花。里面的信纸叠成一个同心结。

女儿家就是喜欢弄这些东西,秦三公子在心里嘀咕一句,打开了信看起来,那信很简短,为上次没出来道歉,接着就说,想在某月某日和秦三公子在报国寺一会。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秦三公子把信重新包好,眉皱的死紧,这才短短几日,怎么就变这样?

“三哥好。”秦三公子还在发愣,瞧见自己弟弟走过来和他说话,秦三公子把信放到袖子里,这才对弟弟道:“你在这做什么呢?还有,你这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三哥,我姨娘她,是不是去和你说,让你和父亲说说,别让我娶廖家千金?”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秦三公子点头。秦四公子叹气:“我姨娘她,就是眼浅,真是妇人之见,现在好了,姑母方才和我说,廖家的那桩亲事,对方觉得高攀不起,回绝了。”

回绝了,难怪自己弟弟一脸不悦,秦三公子拍拍弟弟的肩:“你要晓得,天下何处无芳草,没有了这家,还有下家。”

秦四公子苦笑一声:“三哥,我和你不一样,你不光是母亲养的,人还长的俊俏,又有能力,哪像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读书不过勉强混了个秀才,想寻个事做都不晓得该做什么?你说我这样的,娶个巨富之家的女儿不是正好。偏生我姨娘又哭哭啼啼不许,她倒是想让我娶个高门的呢,可也不想想,娶个高门媳妇回来,会怎样对她?”

秦三公子安慰了弟弟几句,想到那封信,总不会是回了自己弟弟,然后想来嫁自己吧?真是做她的美梦,自己不过是想利用廖家把赵家的婚事给回了罢了。毕竟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婿,依赵首辅疼女儿的心,绝不会让女儿嫁过来的。至于回绝以后,自己的媳妇要自己去寻,要寻一个彼此相待的,而不是像父亲一样,母亲的憔悴,秦三公子是能瞧在眼里的。

某月某日,报国寺内,不见不散。榛子瞧着这几个字,脸上扬起笑容,秦三公子,接招吧。

藕荷瞧着榛子脸上的笑,心里狐疑不止,可是不敢开口问榛子,只是服侍她练画罢了。

“你们小姐想和我一起去报国寺还愿?”绿丫听到榛子派来的婆子说的话,眉不由微微一皱。那婆子恭敬地道:“是的,我们小姐就是这样说,还说,马车上到时一定有很多垫子,定不会颠到张奶奶的。”

绿丫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才道:“你们小姐就是这样客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孩子,稳的很呢。只是我已经有了孩子,愿望已满,难道你们小姐也有了好姻缘?”

不然也不会用还愿这话,这婆子笑的依旧恭敬:“我们小姐有没有好姻缘,小的也不晓得,不过呢,小姐好事将近是真的。”这倒有些稀奇,绿丫也不指望真的从这婆子嘴里问出什么,横竖到时可以去问榛子呢。

到的那日,榛子坐着马车到张家接绿丫,绿丫一出门瞧见那马车就愣了下:“这马车轮子上,怎么捆了这许多稻草?”榛子掀起帘子的一条缝让绿丫上车:“亏你还每日看书呢,难道连蒲草安车都不晓得了?我啊,可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绿丫抿嘴一笑上了车,坐好才道:“这安车是稳,可太慢了,一个时辰的路,它能走出两个时辰来。你也不怕耽误工夫?”

“你肚子里我的侄儿才最要紧,再说了,去报国寺,再慢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我们慢悠悠地过去,正好可以说话。”既然榛子都这样说,绿丫也就不说话,只是靠在软被上。

榛子又寻些别的话来说,绿丫答了几句就凑到榛子耳边:“我是有了身孕,这才去报国寺还愿,你呢,难道真是有了好姻缘,快说说,是哪家的公子?”

这件事内情,只有廖老爷和榛子晓得,连藕荷都不知道,榛子当然也不会告诉绿丫,只是捏一下绿丫的手:“自从成了亲,这嘴越发碎了,亏小张哥受的了你。”

提起丈夫,绿丫就觉得从心里冒出来的高兴,鼻子里面轻哼一声:“他啊,受不了也得受,不然,我就把他赶出门。”榛子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受了笑:“你说,如果我做了什么不见容于众人的事,你会不会跟着别人一起骂我?”

不见容于众人?绿丫的脸色一变,接着就摇头:“榛子,你不会想着去做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这是不行的。”榛子哎呀一声,声音带上一点点娇嗔:“我当然不会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只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不能嫁给他,可我有喜欢,你到时会不会跟着别人一起骂我?”

喜欢一个人但是不能嫁给他?绿丫啊了一声就道:“东家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你嫁不到你喜欢的人?”榛子摇头:“很多时候,并不是我想嫁,就能嫁的,绿丫姐姐,你是晓得的。”

门不当户不对啊,或者别人父母不喜欢,绿丫沉默一下才道:“如果是这么一件事,榛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因为我是帮亲不帮理的。”

榛子靠在绿丫肩上,绿丫的心绪有些复杂,接着又轻声说:“可我觉得,你还是去和东家说一声,说不定东家有主意呢。”马车已经停下,藕荷的声音传来:“小姐,到了。”

榛子把头抬起来:“绿丫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有时候,并不是能解决一切事情。”说着榛子低头,在心里快速地说了声对不住后才抬头对绿丫道:“绿丫姐姐,我只要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绿丫本来准备下车,手顿时抓住车帘,脸色惊诧地瞧着榛子:“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快些回去吧。”榛子咬住下唇摇头,接着就对绿丫道:“绿丫姐姐,我只见他一面,什么事都不做。”

嫁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甚至连见面都是一种奢望,绿丫在心里长叹一声才点头:“那好吧,可你一定要一直跟我在一起。”榛子点头,脸上露出笑,两人这才下车进寺。

同样是知客僧把她们迎进禅房,绿丫此时心绪却没有多少安宁,恨不得立即拉了榛子走,可看着榛子的眼,绿丫的心又软了,再一想到女子的名声,绿丫又觉得不对,心中真是千头万绪。

知客僧已经又走进来,可这回不是说大殿里没人,让她们去进香,而是对榛子道:“杜小姐,秦家三公子听说您来了,想见您。”

秦家三公子,绿丫差点跳起来,瞪着眼瞧着榛子,知客僧会错了绿丫的意,对绿丫道:“这位奶奶,您放心,本寺是极清静的所在,并没有那些污秽事情,不过佛门之地,开个方便之门还是可以的。秦三公子,就在后院。”

榛子拉住绿丫的手,绿丫定定心才对知客僧道:“既如此,我就跟她一起去。”知客僧收了秦三公子的钱,只要把人带去就好,也就点头在前带路。

绿丫的心跳的比榛子的心还快些,榛子反而十分自如,毕竟今日的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此时是八月天,寺里的桂花开的很好,秦三公子站在亭前,负手而立。虽然见惯了自己丈夫的俊俏相貌,但绿丫也不得不在心里说,秦三公子比起丈夫来,还是潇洒多了。

看见榛子走过来,秦三公子脸上浮起笑容,这笑容十分真诚,若不是榛子心知肚明,晓得对方不过利用自己,也会觉得,这男子是真的喜欢自己。

绿丫往榛子脸上瞧去,见她脸上笑容就吓的握紧她的手,榛子脸上的笑容是故意做出来的,此时被绿丫握紧了手,就微一低头,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离秦三公子越来越近,知客僧已经消失。榛子和绿丫站在秦三公子面前,看着秦三公子,榛子浮起一个羞涩笑容。这让秦三公子心里笃定,她那日的不肯出来见,不过是女儿家的假撇清罢了,像自己这样的容貌家世才华,能抵挡住的人实在不多。

秦三公子拱手为礼:“杜小姐,久违了。”榛子行礼下去:“冒昧相邀,不过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罢了。公子休要嫌我莽撞。”

今日的榛子和那日的榛子似乎有些不同,秦三公子的眉不由皱起,那日的榛子可是有条有理,而不是今日这样一脸花痴样。可是,说不定那是因为她没瞧见自己,秦三公子在心里下着判断,接着就又想,横竖只要能顺了自己的心就罢,别的,也就由她去。

绿丫见两人搭上话,心里越来越紧张了,已经伸手去拉榛子:“榛子,你们既已见过了,就走吧。”

秦三公子哦了一声看向绿丫:“这位是…”

“这是我的一个姐姐,秦公子,我对你,并不是没有情意,只是秦家门楣太高,我攀不上的,可我的心里,还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秦三公子笑的越发真诚:“我明白,其实那日街上一遇,我就对你有不一样的心肠,可是你和我四弟议亲,我…”

秦三公子照着肚里的词儿在说,可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对,话尚未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笑声:“娘,您瞧这桂花,闻起来可真香。”来了,秦三公子的精神一振,绿丫听到有人来了,急忙去拉榛子,想从另一边走。

可是来不及了,来人已经瞧见这边,秦三公子的话也清清楚楚传到那人耳里,我和你,注定是有缘无分。来人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撕碎,榛子心里叫声好,也要配合着秦三公子,眼泪已经出现,泪汪汪地道:“秦公子,我…”

“你们在说什么?”不等榛子把话说完,背后已经赶上来一人,她看着榛子和秦三公子,努力忍住眼里的泪,对榛子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情愿做妾也好?”

没想到赵二小姐还真配合,秦三公子心里赞着,脸上神色已经变的惊慌:“赵小姐,赵夫人,我…”

这下的突变让绿丫也急了,她急忙把榛子拉住,对赵二小姐道:“这位小姐,您不明不白地说什么?我们岂是肯做妾的人家?”

“不肯做妾的话,怎么又在这和人拉拉扯扯的?”赵二小姐妒火中烧,秦家这门亲事,她也是千肯万肯的,只恨爹娘定亲的日子晚了,听丫鬟说秦三公子今日要来报国寺吃斋,她就撺掇自己的娘一起出来,想见心上人一面,可没想到进了园子见到的听到的竟是这样的话,她是官家小姐,从小娇宠,怎么受得了将要定亲心上人心里有别的女人?

榛子眼里的泪已经流出,有些祈求地望着秦三公子,秦三公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抽身离去就好,可是看到榛子那双眼,秦三公子不由微微愣,心里有个地方动了一下,这样的悸动是前所未有的。

“你们的手都断了吗?还不拦住你们小姐?”关键时刻,还是赵夫人稳的住,出声呵斥。

作者有话要说:小狐狸想算计另一只小狐狸,被老狐狸看出来,于是另一只小狐狸和老狐狸挖坑给开头这个小狐狸跳呢,这章我 写的很哈皮啊。

、第69章就计

丫鬟们听到主母的话,这才上来扶住赵二小姐,虽说秦三公子不愿和赵府结这门亲,但还是希望对赵二小姐的影响越小越好,免得日后和赵府往来不便,听到赵夫人这话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对赵夫人道,“夫人,在下…”

这两个字才刚说出来,就听到榛子在旁欲泣欲诉地说,“秦公子,你方才不是说,要娶我吗,只是碍于两家门户不当,才…”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秦三公子当时就愣在那里,绿丫也呆住,伸手去扯榛子的袖子,轻声道:“秦公子何时说过?”

榛子眼里依旧泪汪汪的,瞧也不瞧赵家母女,只是望向秦公子,那脸上越发难过:“你让我到这里来,不就要和我说这个吗?”秦三公子的脸色顿时变了:“杜小姐,今儿是你越我来的。”

“秦公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好好地坐在禅房,是你让知客僧带我们过来。”虽然不清楚到底谁邀约的,但绿丫基于对榛子的信任,自然而然地开口为榛子辩解。况且她说的本就是对的,秦三公子觉得事情不往自己所想的方向走去,还要再和赵夫人说几句,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藕荷她们喊小姐的声音。

绿丫见秦三公子说不出话来,心里为榛子大不平,竟喜欢上这样的男子,除了一张脸和家世,连担当都没有,算什么男人?这样一想绿丫心中对秦三公子越发不满,对榛子更加怜惜起来。见榛子眼里的泪如断线珍珠一般停也不停,绿丫拉一把榛子:“我们走罢,这样没担当的男人,难道不晓得男子私约女子,又对女子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会害了别人?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可要的。”

说完绿丫扶了榛子就走,此时藕荷她们已经走进园中,见了这情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着绿丫身怀有孕,忙上前帮着绿丫把榛子扶住。藕荷刚想开口问,绿丫已经示意她们赶紧走,赶紧离开,后面的事由她们去掰扯去。

若说赵夫人方才还想着这桩婚事继续的话,此时听了绿丫那两句,已经愤怒难当,这两句话传出去,自己家还要不要做人?一个连商户女儿都鄙夷的男子,哪能做首辅府的乘龙快婿?秦三公子倒被榛子和绿丫方才的表现弄的一头雾水,本来好好的,只要把污水往榛子头上泼,自己再做出深情样,这门婚事就不能成。

男子慕少艾本是常事,即便传开对自己也没多少影响,外人只会说榛子恬不知耻,明知道对方仰慕自己,已在议亲,还要凑上去。可现在榛子竟然多说了一句,再加上绿丫说的话,自己竟变成勾搭少女没有担当的男子,这实在和自己想的差的太远。

秦三公子还在思量,突听赵夫人怒道:“秦三公子,你既然有心上人,那女子我见脸庞美丽,家私巨富,这有贝之才想来也能弥补你们之间差距,那贵府和寒家这门亲事,就不必再议。”

赵二小姐听到自己娘这样说,眼里顿时泪汪汪:“娘,我…”赵夫人已经喝止女儿:“住口,难道你还嫌脸丢不尽?若非我拦着你,你今儿已经打上人脸了,真白白给我丢脸。还不快随我回去。”说完赵夫人拉了女儿就走,赵家仆从急忙跟上。虽然已经照秦三公子的想法,绝了这门亲,可现在对自己的伤害太大了,颇有蚀了米的感觉。

秦三公子站在那想了想,还是去找榛子去问个究竟,刚走出园子,知客僧已经迎出来:“秦公子,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哎呀杜小姐是哭哭啼啼出来,赵夫人是一脸怒容,人人都想问个究竟,可我一个僧人知道什么?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们报国寺的名声就…”

秦三公子摔一下袖子,有些恼怒地道:“杜小姐人呢?”

“走了,出来就上车走了。哎呀,秦公子,秦公子。”知客僧还想说什么,就见秦三公子急匆匆奔出去,脑袋不由一晃,难道说真是他们猜的,秦三公子和杜小姐彼此爱慕,但碍于门不当户不对,于是约在园中,原本杜小姐是要斩情丝的,谁知秦三公子不肯,只是软语安慰,要杜小姐屈身做妾,杜小姐不肯,于是两人纠缠之时,被赵家母女撞破。

此时杜小姐才晓得秦三公子是哄她的,于是大哭伤心而归,从秦公子只要找杜小姐而不是去寻赵小姐的样子来看,只怕秦公子真对杜小姐深深爱慕。

知客僧摇头晃脑地觉得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也就自去做别的事。秦三公子出了寺上了马就追着廖家马车,可直到廖家大门也没看见廖家马车,秦三公子有些郁闷,正要上前去问就见大门处走出一个人,瞧那身形,是陪榛子去的那个女子。

秦三公子急忙上前拦住绿丫:“这位大嫂,我并没有说那些话,为何你要…”绿丫好容易安慰住了榛子,又让藕荷她们仔细照顾,这才走出廖家,谁知刚走到大门就被秦三公子拦住,听了他这番话,想到里面哭个不停的榛子,绿丫不由冷笑:“这位公子,难道你家没有教你内外有别?况且我说的话,哪句是虚的?你倒说说瞧瞧?我晓得你们这些权贵子弟,瞧不起商户人家,又见我妹妹貌美嫁妆极厚,这才花言巧语诱她上当,倒可惜了我妹妹一片痴心错付。我告诉你,我们虽是商户人家,也绝不肯做妾的。”

绿丫平日性子极其宽厚,此时这番话算得上是十分愤怒的,廖老爷早隐在门里听的清楚,害怕绿丫再说几句露了马脚,急忙走出来,也不瞧秦三公子就对绿丫道:“张娘子你毕竟有身孕,还是别动怒。”说着就喝小厮们:“还不快些送张娘子回去。”

管家早已把轿子备好,不过是见绿丫被秦三公子拦住不好上前罢了,听了廖老爷这话,急忙上前请绿丫上轿。绿丫瞧也不瞧秦三公子一眼就上轿,嘴里还在嘀咕:“瞧着是个好人,谁知全无担当。”

这话让秦三公子更是要分辨个黑白,还要去说,廖老爷已经变了脸:“来啊,把这人给我赶出去,以后他要来,休要让他上门。”众人应是,管家上前道:“秦公子,请吧。”

秦三公子也是有脾气的,见廖老爷这样就沉下脸:“廖老爷,不过是误会。”

“误会?”廖老爷瞧见秦三公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自己聪明,敏儿机智,被他的计策得逞,那这会儿只怕敏儿就真要寻死觅活,此时他还真有脸说误会。

“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们是商户人家,我甥女也是我娇宠大的,花的金子银子,照她模样大小打几个金人银人儿都够了。论人品论相貌,她要嫁谁家,也是绰绰有余。不过因门户之见,你就要我甥女做妾,你也真好意思张口。我话可就撂在这,别说做妾,就算你秦家八抬大轿让我甥女嫁你做正妻,我廖家,也咽不下这口气,丢不起这个脸。”

说完廖老爷袖子一甩:“关门,今儿不管谁来,都不许开门。”众人应是,簇拥着廖老爷进去,并把门关好。

廖家虽住在南城,也住不进那权贵扎堆,不许小老百姓摆摊的地方,此时早围了不少的人,对着秦三公子指指点点,不外就说这高门大户的人,还真靠不住,你瞧,生的这样好,可谁知道竟骗人呢。

秦三公子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多的指点和议论,真要发怒的话就更应了别人的话,只得上马离去,心里不断在想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为什么不按自己的想法在走。

廖老爷回到榛子住处,藕荷急忙迎上来:“老爷,小姐刚刚睡下,老爷,奴婢怕…”廖老爷挥手让她住嘴:“我不过是来瞧瞧她罢了。”

榛子已经在里屋道:“藕荷,是舅舅来了吗?扶我起来,我和舅舅说说话。”藕荷急忙应是,带了小丫鬟进去里面伺候榛子起身。

榛子被藕荷等人扶出来,见了廖老爷这才哭出一声舅舅,廖老爷也面上做个苦色:“哎,是舅舅误了你。”榛子努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笑意,伏在桌上不说话。

藕荷等人又要上前来劝,廖老爷已经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一劝,难免要伤心。”藕荷等人急忙应是退出。

廖老爷这才把榛子的头抬起来:“都下去了,别装了。”

榛子抬起头,一双眼清澈透明,哪有半点泪,对廖老爷吐舌一笑才道:“也不晓得他回不回过来味?”廖老爷鼻子里哼出一声:“要算计别人,也要瞧瞧对方是什么样人?什么都不晓得,以为凭了自己容貌家世就能让我被糊住了眼,真是笑话。”

这么说就算他醒过味来,也无可奈何,活该。榛子脸上笑微微的,廖老爷瞧瞧外甥女,语气有些沉重:“只是你,要离开我一两年了。”

榛子听出舅舅话里的沉重,低声道:“舅舅,我…”廖老爷拍拍榛子的手:“你虽是个女儿家,出外走走也好。”榛子点头,廖老爷已经高声叫来人:“去给你们小姐炖点汤水来,不吃饭怎么成。”

藕荷进屋时候,瞧见的就是廖老爷和榛子相对独坐的样子,忙端起旁边的汤:“小姐,这是姨奶奶方才送来的,您可千万喝两口。这会儿凉热正合适。”

榛子装个泪汪汪的样,只喝了一口就道:“我喝不下。”廖老爷又叹一声:“不吃饭怎么成,你放心,舅舅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气,快些喝吧。”榛子这才又做出听劝的样子把那一晚汤喝了,又吃了两块肉,廖老爷又让厨房用鸡汤下了一碗面,百般劝榛子吃了。

秦三公子回到家里,还没去寻小厮的麻烦,就见定北侯走过来,秦三公子尚未喊爹,定北侯已经一拳打过去:“你是我最放心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你在外做出的事,真是要气死我了。”

定北侯家是以军功封侯,虽然这些年国泰民安,不再打仗,可是定北侯家上上下下的男人们,都要练拳脚,学骑射,免得一旦有事来不及。定北侯虽年纪大了,这几年又好酒色,可那拳过去,还是打的秦三公子的眼登时青紫起来。

秦三公子还要辩白:“爹,儿子并没有…”不等他说完,定北侯已经喊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先打二十板子再说。”左右应一声是,上前就来捉秦三公子,秦三公子身上也是有几招的,几下就挣脱开来。

定北侯看的大怒,上前又是一拳:“好啊,你果然翅膀硬了,晓得忤逆老子了。”秦三公子急忙跪倒:“爹,儿子并不是忤逆您,只是儿子仔细觉着,今儿只怕是中了廖家的计。”

不说还罢,一说定北侯一脚就踢在儿子心窝:“中计?你真是丢老子的脸。当初你曾祖,可是以计谋见长,你曾祖母还活着时候,曾经赞你聪明灵巧,颇有你曾祖风采,可现在,你回来告诉老子你中了别人的计。我呸,真是祖上八辈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秦三公子中了这一脚,顺势倒在地上,定北侯这脚还是没用全力,见儿子顺势倒在地上,心里竟是又怒又心疼,正要叫人继续来捆秦三公子,就听人报夫人到。

定北侯和夫人是结发夫妻,虽则这几年定北侯蓄的姬妾多了些,可对夫人还是十分尊重,此时听到夫人来,就冷哼一声瞧着仆人们:“又是你们偷偷去报信?哼,若不是夫人对孩子太过疼爱,又不舍得让我把老三扔到军中磨练几年,今日也不会让他被人吹捧到天上去,就真以为自己计谋极高。”

秦三公子听的父亲这话,心里倒有几分以为然,此时夫人已经走进来,瞧见儿子躺在地上,也不敢去扶,只劝定北侯道:“我晓得你恼怒极了,可是老三他…”

“他就是平日自诩聪明,不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定北侯说出这话时,只觉得心里疼的慌,世子已经不成器,这才指望着这个儿子能帮一把,免得定北侯府在自己死后风雨飘摇,可现在瞧来,这儿子也是主意太大,难道要自己在孙子里好好教一个出来,到时等自己将要老时,上书朝廷,直接传子不传孙?

想到这,定北侯就咳嗽起来,夫人急忙给他捶背,又使眼色给秦三公子,让他起来谢罪。秦三公子刚挣扎起来,定北侯就把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放:“别在我面前使那些妇人手段,我腻味的慌。”

夫人这下吓的不敢说话,抬头见一个婆子在那探头,急忙喝道:“没瞧见在忙吗?到底什么事?”那婆子忙道:“三姑太太回来了 ,还说…”

不等婆子说完话,就听到外头传来女子笑声:“都是一家子,哪还需要通报,我进来了。”说着王夫人已经走进来,瞧见哥哥嫂嫂这样就笑着道:“我晓得,你们是在教子呢,三侄,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秦三公子到了此时,也晓得自己今儿这关难过,只得把前前后后的话都说出。等说完,定北侯已经满面怒容,又是一巴掌拍上:“臭小子,真不想娶,难道我还会逼你吗?好好说话不会,非要使这样鬼魅手段,活该被人教训。”

定北侯夫人听到儿子是见了自己的日子,才想娶个能说的来的,眼里忍不住有些泪,见丈夫训子忙道:“你也别这样说,这孩子,就是实心。”

王夫人听完这话就笑了:“打得好,三侄,你要真想有什么计策,你来问我好了,偏去惹廖家。难道你不晓得廖老爷的智谋,虽不是多智近妖,可比起你,你就是骑匹快马都赶不上。又最疼那孩子,你还算计?”

秦三公子不由嘀咕一句:“廖家不是依附于我们才做那么大生意的?再说商户人家,能得…”

定北侯又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碗:“傻子,真是傻子。”王夫人忙劝道:“这事,也怪不得三侄这样想,这事的来历,也只有你我才清楚,别说三侄,就算嫂嫂,只怕也只晓得一些些。”

定北侯夫人晓得自己这个小姑子可是比自己聪明多了,急忙点头。里面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秦三公子还在想这里面的究竟,王夫人已经道:“其实呢,说正经的,上回我想让廖家和你们结亲,也是一片好意,现在呢,既然出了这么一件事,那就将计就计,索性,让三侄娶了廖家姑娘吧。”

“廖老爷说了,绝不和我们家结亲。”秦三公子想起榛子那张欲泣欲诉的小脸,当时廖老爷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不是没有过隐约的失望的。

“他这话不是气话,是实话,不过呢,姻缘的事,哪有这么急躁?”王夫人笃定地说。

这话说愣了定北侯府的三个人,王夫人又是一笑:“说起来,那孩子,聪明机灵劲儿,比我那两个女儿都强,上回那事,的确是我鲁莽了。”说完王夫人就不说话,而是在心里盘算。

“那样的姑娘,嫁老四也就罢了,可是老三,未免有些…”

定北侯夫人这话只让王夫人淡淡一笑:“嫂子,门户之见是难免的,我也不会说你,可有时候,娶媳妇,是要瞧这个人的,廖家虽是商家,但并不是没规矩的人家。不然上回我也不会想把那姑娘说给老四,只可惜这桩婚事,两边都不喜欢。”

“可是,她不像嫁到秦家来。”这句话一说出来,秦三公子才豁然开朗,自己真是被冲昏了头,上回在禅房听到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耳边,她也说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怎会因为自己容貌出众,就倾心呢?全是自己在算计,就忘了好好地想,还是父亲说的对,自己吃的亏,太少了。

想到此,秦三公子对定北侯拱手为礼:“爹,儿子的确错的太厉害了,还请爹把儿子丢去军中,好好磨练几年。”定北侯忍不住指着他笑起来:“瞧瞧,还不算太离谱,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爹,我们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使那样妇人手段,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揣摩来揣摩去,就怕哪句话不对失了宠吗?”

这话说的定北侯夫人脸一阵红:“侯爷,妾身…”定北侯摆下手:“罢了,妇人家的事,我也懒得琢磨,只是以后,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和我说。”

秦三公子应是,定北侯已经转向王夫人:“老廖是个狐狸,他的甥女想来也差不多,这桩婚事,他不答应是肯定的。”

王夫人笑了:“老廖那性子,就是要顺毛摸,我可不会直接就提婚事。”定北侯唔了一声,这桩婚事真能成的话,其实对自家也有助力,至于赵府那边,还要前去赔罪,想到这定北侯就瞪儿子一眼,不争气的东西。

听到王夫人来了,廖老爷把手里的账本放下,足足等了三天,总算等到王夫人来了,她还真沉得住气。这件事,王夫人如此聪明,当然也能想出是为什么。

廖老爷起身相迎:“夫人怎么不忙着尚书府的事,前来下顾,小人实在惶恐。”王夫人把脸一沉:“得了,老廖,这样的话你是寒碜我呢?真当我是那不问世事的后宅妇人?听到奉承话就欢喜?”

廖老爷让小厮上茶,也不坐下就对王夫人道:“夫人如何,小的自然知道,只是不少人是这样认为的呢。”王夫人接了茶指着座椅:“坐下吧,我知道你恼,这不,我亲自前来给你赔罪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你的宝贝疙瘩。那孩子,已经被他爹打了一顿,脸上的青紫,这会还没消,我哥哥说,本该也亲自给你赔罪的,不过不该,这才我来。”

这样说话,廖老爷的心里这才舒畅些,施施然地说:“年轻人,早些吃亏总好过以后。不过夫人,若你真想来说亲的话,这桩婚事,我还是那句,不愿意。”

两人认识都快三十年了,王夫人并不意外廖老爷能猜出自己想什么,嗯了一声就道:“你能将计,难道我不能就计?我那侄儿,哪点不差,哪点配不上敏儿?”

“后宅日子难过,夫人,你这是明白的,敏儿不想嫁到那样大家,妯娌婆媳下人,都是牵扯不清的。有人如鱼得水,可有人,不愿意。”廖老爷这也是实话,让王夫人微微动容,接着就叹道:“可是老廖,也不是我欺负你,经了这件事,敏儿很难嫁的好了。”

廖老爷笑了:“若嫁的不好,那还不如不嫁。女子一辈子,并不是一定要嫁人才能过的好。”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王夫人变了神色:“老廖,你终究是男子,怎会明白女儿家的心肠?”

“这话就是敏儿和我说的,夫人,我晓得你是个女中丈夫,一直也都觉得,很难再找到像你这样足智多谋有眼界的女子了,可我竟没想到,我的甥女,竟是这样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假以时日,她只会超过夫人您,而不会不如。您说,这样的女子,您那个侄儿,配得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这两章的情节写的好爽。

好想写舅舅年轻时候啊,可是没女主啊,难道我要写舅舅暗恋王夫人。。。好狗血,还是算了。

、第70章流年

廖老爷的话让王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才垂下眼,轻声道,“可是女孩子…”

“女孩子在这世间,总是比男儿要难一些的,特别是,失去了别人保护时候,可是夫人,反过来也该这样想,如果一个女孩子,能够把这些困难都一一度过,那她该得的,不是一个像令侄儿的男子。”

“你就这样看不上我侄儿,”王夫人有些稍许恼了,廖老爷微微一笑:“夫人若是男儿,那定北侯府无虞,夫人若是男儿,则…”后面一句话廖老爷没有说完,王夫人的唇抿成一条线,接着轻叹:“若我是男儿。”

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襟肘,就不会轻易地被许给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这些年来,外人都赞自己和王尚书之间夫妻和睦,可是,谁知道为他置姬妾,不过是不愿意和他相处罢了。看着那些姬妾彼此争宠争斗不休,真是连看都不想看,那样的女人,那样的男人,竟和自己过了一辈子。

可惜,自己不是男儿,甚至也没生下儿子,于是要为两个女儿打算,给她们多留下助力,王尚书无子,靠他是多半也靠不住的,那只有靠自己娘家了。

王夫人的叹息落在廖老爷耳中,廖老爷往王夫人那里看去:“夫人虽是女子,智谋不输男子,若夫人能嫁一个相知的人,那么成就必然更大,可惜…”

“住口!”王夫人微有色变,即便现在厅里伺候的,都是双方的心腹,可这样的话,未免也有些太大胆了。

廖老爷只淡淡一笑:“夫人,我的意思,不过是说,敏儿她,即便要嫁,要嫁的也不是那样的人,而是能嫁一个相知。”若不能,倒不如不嫁,这世间不嫁的女子也很多,王夫人听出廖老爷的弦外之音,轻叹道:“我明白了,我侄儿他,这件事的确做错了。”